叶继卓被那道凌厉无比的剑气吓了一跳,若是不撤剑,自己的手臂便要被自己的得意徒弟生生给斩断!这个徒弟竟然对他这师父毫不留情!
为保住手臂,他不得不急速撤剑,闻人澈倏地挡在姜冬竹身前,清冷的眸瞳变得冷彻如冰,冷冷地盯着叶继卓。
叶继卓却是暴怒万分,厉喝:“闻人澈!你想欺师灭祖吗?!”
闻人澈的声音宛若从地狱来的魔音:“若徒儿果真变成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恶徒,那也是师父逼的!师父再对她动手,莫怪徒儿不再顾念师徒情分!”
“你竟为了这个女人弑师不成?!”
“师父,这个女人是我的妻子!师父若要杀我,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任师父或杀或剐,但是她,谁都绝计不能动,便是师父也不行!”闻人澈坚定地道。
叶继卓怒火中烧,胸膛急剧起伏:“她伤了你师妹!”
“我只瞧见是师父和师妹偷袭她,她不过是被迫自保。”闻人澈将受伤的右手掩在宽大的袍袖下,“我知道师父是为叶师妹出气,我也知道,师父的原则是,若不能为你所用必毁之,若师父得不到的东西绝不会让旁人得去!但是师父,你有怨气尽可来找我,却万不该暗袭她!”
叶继卓虽然怒火熊熊燃烧,却对这个徒弟无可奈何,至尊剑法虽是他传给闻人澈的,但闻人澈的剑法造诣却远在他之上,他打又打不过,偏偏闻人澈在这件事上六亲不认,只保那个女人!怒瞪他良久,转身走向受伤的叶千千,检查她的伤势。
姜冬竹望着叶千千那煞白的俏脸,微微后悔,她这一剑虽是自保,却在情况不明之下,出手太重,反倒教闻人澈难做,落得个欺师灭祖,不义不孝之名!
她目光落在闻人澈右袍袖下,见血滴正在一滴一滴落下,忙从腰袋里取出一只小小瓷瓶,这药是上乘的治伤良药,是上次她受伤后,闻人澈去向吴伯尧讨来,留在她身上以备不时之用。她拿着伤药奔至他身旁,有些粗鲁的抓起他左小臂,从宽大袍袖下拽出那只受伤的手,小心将伤药均匀涂在他手掌和手指的伤口上止血。
闻人澈看着她专注那点皮外伤,不由得想笑,却听她轻声问道:“少主,疼吗?”
闻人澈摇头,这点皮外伤他根本未放在眼里。姜冬竹瞪他:“十指连心,怎么会不痛?我又不会笑你,干嘛不承认?”
闻人澈从善如流,立时改口:“好,我很痛,手指不能动弹,吃饭时,需要你喂我。”
“好。”姜冬竹根本未瞧见他眼里的戏谑,低头呵气吹着敷了药的伤口,又撕了干净内衫为他仔细包扎。然后将那只瓷瓶递给他,看了一眼那边的叶千千。
闻人澈看了一眼那只瓷瓶,面不改色的收入袖袋中,他不怕师父怪罪,他对师父也从无不敬不尊之心,但是师父在叶千千婚事上,对冬竹做得委实无法让他忍受。何况他也想趁此机会挫挫叶千千的骄横之气,免得她仗着师父跟剑宗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死在别人手里!她这性情就算嫁入陈家,也会吃尽苦头!
姜冬竹惊讶地看着他将伤药收进袖袋,半天未合上嘴。好吧,她想她妇人之仁了,但是那个人虽然极为可恶,却毕竟是少主的师父她不想少主当真落个欺师灭祖的名声,于是朝闻人澈伸手,看着他,示意他拿出伤药。
闻人澈视作未见,反而对叶继卓道:“师父,前面便是街上便有家医馆”
他话未说完,却见叶继卓从怀里取出金创药,命陈津英走到一旁别过脸去,他解开女儿胸前衣衫,露出右肩,毫不吝惜地将整瓶金创药尽数给叶千千敷伤,又撕了一副干净内衫为她包扎好。转头对闻人澈冷喝:“滚!”
姜冬竹尴尬看向闻人澈,叶宗主真要与他翻脸了。毕竟哪个师父都无法忍受自己辛苦教授的徒儿竟与自己刀剑相向!
闻人澈脸上依个清冷如故,没有半分凄苦之意,很是淡定。朝叶继卓抱拳一礼:“师父,叶师妹受伤,你们还是回客栈,等叶师妹伤愈再去江陵。”
姜冬竹暗叹,少主还真是无情了,都这样了,他还是不肯请他们回别苑住。是怕叶宗主和叶千千对她再生杀心吗?
叶继卓抱起女儿,冷哼一声:“闻人澈,你若娶了那个贱女人,我们之间的师徒情份便一刀两断!”
姜冬竹咬牙,这是**裸的威胁啊!“叶宗主,小女子不知自己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值得你要斩断与闻人少主的师徒情份,也要逼迫他离开我?!我是偷过你家的鸡,还是摸过你家的鸭?!叶宗主这般恶霸跟强盗何异!”
叶继卓冷冷斜睨她一眼:“老夫就是瞧你不顺眼!”
“蛮不讲理!”
叶继卓哼了一声,对陈津英道:“陈贤侄,麻烦你去前面车行买辆舒适的马车。”
陈津英道:“是,世伯稍等,小侄去去就回。”转身时看了闻人澈一眼,见他并无别的暗示,便径直往车行方向走去。
闻人澈瞧着师父,坚定地道:“她是我一定要娶的女人,就算师父要与我斩断师徒情,我也是一定要娶的。但是在我心里,就算师父不认我这徒弟,我却会终生敬你为师!”
叶继卓冷冷看着他,不语。
不多时,陈津英回来,不但赶了一辆豪华舒适的马车,还顺道请来了大夫为叶千千诊伤。叶继卓对这个未来女婿的贴心甚是满意。抱了女儿上车,那大夫诊过之后,说叶千千伤势无碍,只需静养。
叶继卓点头放心,却一脚将那大夫踢下马车,喝道:“贤侄驾车。”
陈津英答了一声,便跳上马车,驾车绝尘而去。只留下那大夫指着马车怒骂不已。
姜冬竹望着马车疾驰中翻起的灰尘,无语。她从不知叶宗主竟是如此不讲理的人,真是枉为一代宗师!
“冬竹,我们回去。”
“嗯。”
“冬竹,你这是做什么?”闻人澈讶然且专注地瞧着眼前的殷勤女子。她竟然破天荒天头一遭地跑到厨房将饭菜端到他房间,笑吟吟地将饭菜摆好,然后坐在他旁边。
“喂你吃饭啊,你不是右手受伤,不能动弹,需要我喂饭么?”她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筷菜往他送到他嘴边:“张嘴。”
闻人澈星目倏地睁大,他随口说说而已,她还当真了!原本想下意识躲开,他又不是四体不勤、肥头猪耳的土豪劣绅,被人喂饭,实在是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难得能消受一下美人恩,为何不用,她的冬竹可不是会经常施美人恩的女子。
于是他满目笑意地张口嘴,如雏鸟般任她喂食。
她刚喂食了一半,无尘提了一壶茶进来,看见闻人澈被她喂食,愣住半晌,干咳一声,将茶壶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淡淡道:“这几样菜都是少主最不喜欢吃的。”
闻人澈微愕,这才低头看桌上的菜式,眼角顿时一抽,那他适才吃在嘴里津津有味的都是什么?!
姜冬竹毫无愧疚地道:“对啊,我特意问过冰雁,她说了猪血、猪脚肉和鸡蛋都是少主最讨厌吃的,所以我才特意让厨房做了这几样菜,至少厨房做的花色很好,你瞧这猪蹄子,若是我吃,才不会要这么好的菜色,我直接让厨房煮了给我啃。厨房却将猪脚肉片割下特意为少主卤煮,香而不腻,也没有臭哄哄的味道。”
闻人澈嘴角连抽,胃里翻滚,他就是受不了猪肉的那股子猪臭味,才不喜欢吃越听越想吐。
“冬竹,你这是跟我过不去,竟然专挑令我吃着恶心的东西!”
姜冬竹大叫冤枉:“谁说它们恶心来着,你适才吃得不也是津津有味?”
“那是因为本少主意乱情迷,中了美人计!”闻人澈恨恨地道。
姜冬竹得意地笑着:“那你就继续情迷美人计里,哈哈!少主,我跟你说,不是我有意跟你过不去,而是俗话说的好,吃啥补啥,受伤必然失血,所以吃猪血补血,少主又伤在手上,吃猪蹄补手啊,大补啊!”
闻人澈这下眼角嘴角齐抽了,那是猪蹄子啊,竟然补手?!“那吃蛋呢?!”
姜冬竹摸了一下脑袋,有些茫然道:“吃蛋补蛋?你又不下蛋但是鸡蛋也大补啊,少主不能挑食!”
补蛋无尘脚下一虚,脑袋撞到旁边柱子上,撞得他两眼发花,直冒金星。
闻人澈瞬间石化,只听一记响雷劈在后脑勺上,劈得他头昏脑胀,浑身冒着焦烟!冬竹,你究竟知不知道“补蛋”的意思?
姜冬竹见两人都一副撞鬼的样子,有些不服气:“鸡蛋本来就大补,穷人家没什么燕窝人参补着,像女人生完孩子那般失血伤元气的大事,也不过是多吃几颗鸡蛋补身体,你们没瞧那些女人个个壮得跟牛似的,背着孩子做饭洗衣,个个是一把好手!”
闻人澈:“”
无尘:“”
闻人澈忽然站起,淡淡道:“冬竹,我从不奢望你成为贤妻,所以你以后还是做你的懒妻,有本少主做贤夫就行了。”
无尘点头附和:“姑娘,我也觉得你没有贤妻的天赋,少主却很有做贤夫的潜质!”
姜冬竹:“”话说,她几时说要当贤妻了?
这顿饭因为无尘的出现,闻人澈罢吃了,他坚决不要吃什么补什么,更不要补蛋!
次日,是龙皓睿纳两名侧妃的大喜日子。
姜冬竹穿上闻人澈特意为她准备的新雪青狐毛锦袍,对镜一照,长叹一声:“冰雁啊,你说,我与少主分明是铁盟人,却非跟文塘学样,穿什么情人袍,真是羞愧不已啊。”
冰雁淡定地道:“姑娘不应该感到羞愧,而应该感到骄傲自豪!天下有资格与少主同穿情人袍的女子也只有姑娘一人而已。”
姜冬竹:“”似乎确实如此,好吧,那么她就自豪吧!今日就跟少主到三皇子的纳侧妃宴上去耀武扬威地自豪去!
“对了,冰雁,无尘送你的生辰礼物,你收到了没?”
冰雁脸红点头。
“唉,明明就是郎情妾意啊”
冰雁跺脚:“姑娘!”
姜冬竹笑咪咪地出去,对闻人澈身上与她同款的雪青锦袍视而不见,反正暧昧着她也习惯了,她很容易习惯的。
因为当今皇上的皇子们皆未分府封王,今日三皇子又只是纳侧妃,皇上龙渊钧便赐了一座临时王府给他招待各方贵客。
虽只是纳侧妃,临时王府里依然张灯结彩,给足了乔家和唐家的面子。
闻人澈带着姜冬竹也不出示请柬,径直进府,一身大红新郎倌服饰的三皇子亲自迎出来,“闻人,你来得晚了,马上就要开始拜堂了。”
闻人澈冷漠看他一眼:“纳妾又非娶正妻,拜堂有什么好看的。”
龙皓睿瞥一眼姜冬竹,低声道:“今日这局面不是你造成的么?何必在这说风凉话?”
“你若无野心,我又如何能造成?三殿下怎么不说这局面正合了你的意?”闻人澈冷冷地道:“你眼里心里以后会有数不清的美女,就不要再偷看冬竹了!”
龙皓睿有些尴尬,似乎因为姜冬竹的关系,闻人澈一直对他热络不起来,但闻人澈却也因为姜冬竹这个名字才支持他。而那个有些傻有些大条其实却很聪明的女子,却始终盘踞他心底深处,成了碰不得舍不掉的隐痛。尤其是当他瞧见他和她在光天化日的公开场合身着情人袍时,不止眼睛酸痛,连心也酸痛不已。
姜冬竹被闻人澈紧握着手,拉着往里走。经过龙皓睿身旁时,她忍不住低笑:“三殿下小心今夜烂萝卜”伴着一阵清脆笑声,她被闻人澈拉进喜厅。
龙皓睿:“”眼角嘴角齐抽,他真是怕了烂萝卜,最近都没敢找侍妾纾解,每回兴致正浓时,脑里便回荡着那娇嗔嬉笑“烂萝卜啊烂萝卜”,顿时需求皆无!他那名侍妾都以为他无法人道了!
瞧着姜冬竹那苗条身影,一阵冲动,心下也汹涌澎湃起来他多想就此放弃一切,扑过去将她拥进怀里狠狠爱着!他双拳紧握,忍下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弓没有回头箭,身为皇家子嗣,若不想被斗死,就只能与人斗到底斗到死!轻叹一声,跨步进去。
喜堂上,处处透红喜庆,宾客们也穿着应景的华丽衣袍,唯有闻人澈和姜冬竹皆一身的雪青袍子,在这般红彤彤地喜堂上显得有些刺目苍白,也吸引了众多目光,更引得众人连连抽气,窃窃私语。
姜冬竹对那不时入耳的“伤风败俗、世风日下、不成体统”之类的话语置若罔闻。心下默念:她骄傲,她自豪!因为她也看见了喜堂内众多女子羡慕嫉妒的目光。淡定的望着喜堂上的两位盖着喜帕身着淡红色喜服的两位新嫁娘。
心下感慨,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女人的一颗心,男人的一时情甚至根本没有情!在这个世上,吃亏的总是女人!
龙皓睿进喜堂朝众宾客抱拳团团一礼,听到喜婆高唱:“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一拜天地,一拜,二拜,三拜——叩拜天地洪福广,吉星高照到百年!”
“二拜高堂——”喜婆声音未落,便“啊——”地一声尖叫,躲到喜桌底下!
只听“铮铮”两声,两柄长剑破空的声音,跟着两柄明晃晃的长剑刺向那两名完全不在状况的新娘子!
三皇子虽有些武功,却难与高手匹敌,而那两名行刺之人分明就是两名绝顶高手!他的暗卫立时现身护在他身前!
众宾客尖叫着四处逃散,更无人管那两位新娘子!眼见两位新娘便要香消玉殒,姜冬竹叫道:“少主!”
却见闻人澈早一道无形剑气疾斩向一人。她飞身跃起,凤离剑出鞘疾刺向另一人后心,那人听到背后风声有异,反剑格向姜冬竹的凤离剑,那人身子跟着反转朝她疾刺!
虽然那人蒙着面,但姜冬竹却清楚认出那人和他手里的长剑!不禁惊呼一声:“师兄!”
那人一怔,眼见此女他并不认识,剑法却与自己同门同辄,不禁惊诧!他连刺两剑,姜冬竹只守不攻。那人立时抽剑刺向其中一名新娘,姜冬竹凤离剑如影随形击在他的剑身上,将他的长剑震歪,那剑刺进了一名新娘的左臂上。
新娘子惨叫一声,瘫倒在地,盖头掉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痛呼,却是乔家的千金。那人欲挥剑再刺,却被重伤击逃另一名杀手的闻人澈一道无形剑气斩来,逼得他不得不撤剑后退,哈哈大笑:“有闻人少主在,本公子这单生意算是栽了!”语毕,足尖一点纵出喜堂。
“师兄!”姜冬竹提气跟出。
闻人澈恼怒之极,她不知道自己此时顶了一张百里霜的脸吗?叫师兄叫得那般熟稔!转身就欲追出。
却听龙皓睿叫道:“闻人!”
他回头皱眉:“那两人都是江湖上的赏金猎人,你的对手很聪明,不用自己人,却重金请赏金猎人来杀人。那两人就算捉住也问不出什么来,但一击不成,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杀人,不过你也要多派些人手戒备!你继续拜你的堂,我走了。”说完身形一晃,飞纵出三皇子这座临时府弟。
众宾客见喜堂的刺客离开,这才纷纷回到喜堂,对适才险情议论纷纷,无不后怕,幸亏有闻人山庄的少主在,否则,两位新娘哪还有命在?喜娘们早已奔过去搀扶两位新娘子,并为受伤的乔家千金包扎伤口,然后重新为两人盖上盖头。
喜婆问龙皓睿:“殿下,还要继续拜堂吗?”
龙皓睿黑沉着脸,原本温润的眸子变得暴戾起来,怒道:“还拜什么拜!想来两位新娘都是不吉之人!竟带来这等祸事!”眼见乔唐两家小姐听了他的话委屈地瑟缩起来,他竟无半分怜香惜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