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宁拧着眉,看看金饰,再看看手中的彩衣,最终下了结论:萧祁夜的审美观,确实大大滴有问题。
“对了,还有这些,”小林子又捧来一个小匣子。
白染宁狐疑地打开,原来是一些胭脂水粉,最高级的那种。
“皇上对娘娘真好。”小林子感叹。
白染宁揉了揉抽筋的嘴角,对小林子吩咐:“都收起来吧,皇上既然想让我穿,那我就穿呗。”而且她还要给这种雷人装扮起一个名字,叫什么呢?
古时有桃花妆梅花妆,那她就起个花蝴蝶妆!对,花蝴蝶妆!
——
腊月初八当天,大雪如扯絮般,连绵不绝下了整整一天。当白染宁到达京郊别宫时,雪依然没停。
大雪将山路覆盖,马车驶不进去,所以众人只能半途下车,步行前往【69】。
这可苦了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以及那三千脂粉,大半的人只走了一小段路就累得气喘吁吁,有的宫妃甚至坐在地上撒泼耍赖,要死要活就是不肯再走一步,贴身婢女有的劝有的跟着一起撒泼,场面十分喜感。
白染宁虽然也走得累,但比起乘马车,她更喜欢这种徒步锻炼。很久都没有这么走过了,在宫里,大半时间都待在寝殿里,偶尔外出也是乘步辇,基本上没有走路的机会,难得全民大运动一次,她怎能不高兴。
只是这身体太不争气,走几步喘几下,可见这身体的原主人,也是养尊处优的温室花朵。
倒是贤妃,娇滴滴的美人儿,竟然不需要任何人搀扶,独自一人在积雪没膝的山道上跋涉。
她的脸因为剧烈运动的缘故,呈现出健康的红润,精心梳理的发髻,有几根发丝脱簪,垂在脸颊两侧,趁着额头晶莹的薄汗,不但不觉邋遢狼狈,反倒有种与大自然亲近相融的清新美感。
这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就凭她这份心智,这份胆识与坚韧,今后在宫中,必然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白染宁在欣赏她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沉重的危机,如果她真的决定要对付自己,她竟不知自己有没有把握可以赢得过她。
“看什么呢?”带着貂皮帽,披着貂皮斗篷,带着貂皮手套,穿着貂皮靴子,整个就一人形雪貂的萧祁夜走到她身边道。
收回视线,淡淡道:“没看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萧祁夜正好看到独自一人在雪中奋力前行的贤妃,眸光一闪,转回头:“你是不是走不动了?”
白染宁才不会承认自己走不动,那太丢面子了:“谁说我走不动了,我可以”逞能的话还没说完,就膝盖一软,栽倒在地【69】。
“哈哈哈,这叫你可以?”萧祁夜在一旁调侃。
因为地上积雪厚实,所以摔得并不痛,白染宁恨恨握了把雪,朝萧祁夜掷去,“这是意外,意外而已!”
萧祁夜头一偏,躲开她砸来的雪球:“撒谎可不是好习惯,朕要判你个欺君之罪。”
白染宁从地上爬起来,扬起下巴:“判我凌迟还是砍头啊?”
“判你一辈子给朕暖床捶背!”他手一伸,将白染宁横抱起来。
白染宁活这么大,还从没给人公主抱过,一下子又惊又羞,想从萧祁夜怀中挣脱,可萧祁夜已经抱着她开始在山道间飞驰。
“我不是你的奴隶,你无权决定我的人生!”出于本能,白染宁紧紧搂着萧祁夜的脖子,嘴上却不肯服输。
萧祁夜脸不红气不喘,抱着她在雪上飞驰,还有力气跟她拌嘴:“朕是你的主子,自然有权利决定你的一切。”
“我若不认你这个主子呢?”
“你会的,朕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绝对不会做傻事。”
白染宁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只要她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他就可以为所欲为,而她,也只能俯首称臣。
“皇上不是说,你会爱我一辈子吗?既然爱我,就不该束缚我。”咽不下这口气,把他曾经说过的话拿来反驳他。
萧祁夜垂目扫她一眼,不错,能把他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他很欣慰【69】。
“朕是这么说过,不过,却是在你听话乖巧的前提下。”
说了等于没说,白染宁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也不再多说。
有些武功底子的,不费吹灰之力就登上了半山腰,没武功底子的,身体健壮的,也随后就跟了上来,剩下一些,就是没武功底子又懒惰不锻炼的人。萧祁夜眼看之间不多,便差一些身强力壮的侍卫,组成一个轿夫团队,下山去接那些爬一整天都爬不到目的地的温室花朵。
在这期间,白染宁一直站在行宫外,望着巍峨壮丽的行宫发呆。
刚登上半山腰,看到那一座跟城堡似的行宫时,她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皇家行宫——飞天宫,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巨大行宫。一条如银河般壮丽的瀑布,自行宫的中央飞流而下,行宫的外围,矗立着一排远古时期的神祗雕塑,一条长长的,直达天梯的汉白玉阶,从她落脚的地方,一直通向行宫内部。
远远看去,飞天宫就似一座漂浮在天空中的瑶池神宫,令人惊叹神往。
这哪是行宫啊,分明就是人间仙境!
娘的,还是做有钱人好啊。
望着这座宏伟的建筑,她内心中的拜金主义精神,开始迅速膨胀。
等了近半个时辰,所有官员与嫔妃,终于都被接了上来。
贞嫔是最后一个被接上来的嫔妃,原因是她随身带着一个特大号的箱子,那箱子里不知装的什么,上面打了几个孔,抗箱子的太监东倒西歪,看样子里面的东西重量不轻。
见人都到齐了,萧祁夜这才牵着白染宁率先进入飞天宫【69】。
听说飞天宫内共有三千四百个卧房,十个飞天泉池,可以泡温泉,四个露天神台,分别坐落在瀑布的上下左右四个方位,站在那里,可以近距离的与瀑布来个紧密接触。还有两个小宫殿,可以举办小型的歌舞类宴席,一个大宫殿,在飞天宫的最上部,面积足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坐在这头根本都看不到那头的人。
奢侈啊奢侈,白染宁自踏进宫殿起,脑子里就只有这两个字。
“喜欢吗?”萧祁夜在她耳边问,哗啦啦的水流声,几乎将他的声音湮没。
白染宁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与萧祁夜正站在四个露天神台中的其中一个上面,眼前是由一道有水流形成的水幕,这大概就是从行宫外看到的那条瀑布吧,现在,他们正站在瀑布的里面。
“我想知道,建这座行宫,花了多少银子?”白染宁在脑海中幻化出一座金山银山。
谁料萧祁夜却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白染宁满眼写着问号。
萧祁夜转了个身,半倚在露台边的围栏上,用欣赏的目光在露台内打量,“这座宫殿是前朝皇帝修建的,是不是很奢侈?”
说对了,这正是白染宁的心里话。
“正因为前朝皇帝莫光贪图享乐,滥征民力,挥霍无度,才会导致灭国,使我大燕祖先有机可乘。”他感叹般道:“为了建造这座飞天宫,花费了国库的整整大半存银,剩下的,又被他用来吃喝玩乐,百姓苦不堪言,各地起义军频繁揭竿,太祖皇帝就是其中一支起义军中的头领。”
纵观中国历史,历朝历代,哪一个朝代的灭亡不是如此,事实上,根本没有真正千秋万代的朝代,那只是当权者的一个美好幻想罢了,任何事物都有开始和结束,人类如此,草木如此,山峦河流,连地球也是如此【69】。毁灭,是另一个重生的开始,没有毁灭,哪有新生呢?
这个莫光皇帝,也只是顺应历史潮流的一粒沙罢了,没有他,也会是别人,来完成这一次负有重大意义的历史变革。
“等一下。”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也学着萧祁夜,半倚在围栏上:“莫光莫光前朝的末代皇帝姓莫。”
萧祁夜望着她,默然不语,只有眼神告诉她,她的猜测,是对的。
“这么说,莫家是前朝的皇室后裔了?那”她反反复复观察萧祁夜的表情,觉得还算祥和,这才问出:“莫子卿是也是皇室后裔?”
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萧祁夜感到极为不爽,不过他还是实话实讲了:“莫子卿的祖先,是前朝皇室的旁系姻亲,算不上正统皇族后裔。前朝在立国初期,为了巩固政权,所以建立了一支专门以暗杀和监视为目的的组织,这个组织,就是后来的暗门。”
“暗门?”莫子卿果然与暗卫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啊。
“作为皇家最信任也是最具有威胁性的一个组织,只有由皇室宗亲来接管,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莫子卿的祖先,便接管了这个组织,对吗?”
“没错。”奖赏性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萧祁夜继续道:“后来前朝国破,但暗门却没有消失,仍然有组织性地分布在各个地方。”
白染宁不解:“他们难道不想复国吗?”
“怎么会不想,直到莫子卿祖父,他之前的每一代暗门门主,都在为复国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
“他的祖父不想吗?”
“当时天下已经稳定,朕的皇祖父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在他当政时期,百姓生活富庶,国泰安康,如果这时候再挑起战乱,受苦的只能是天下百姓【69】。他是个有长远思想的人,朕很佩服他。”
白染宁也很佩服他,不为一己私欲,只为天下黎民着想的人,真的很少。
“后来呢?”
“他不愿造反,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愿,暗门中出了叛徒,他差点死在叛徒手中,是朕的皇祖父救了他。”这种陈年往事,他也是听伺候先帝的老太监说的。
事情已经明了,老皇帝救了莫子卿的祖父,他的祖父心怀感念,于是决定从此为大燕皇室效劳,所以,莫子卿就成了萧祁夜的私有物品,需要杀人时,就派他出去杀人,需要解闷了,就召他来聊天,有生理需要时,就命他滚床单
“你在想什么呢?表情这么邪恶。”萧祁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是他疑心重,而是她那表情,实在实在太猥琐了。
哟,怎么心里想啥都表现到脸上去了,她原先的性格随着穿越时间的增长,越来越偏离轨道了,难道是这个身体在做鬼?
“我在想,是不是你让莫子卿干什么他都会干。”包括滚床单。
萧祁夜想到莫子卿的阳奉阴违,冷笑一声:“那倒未必,他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
是啊,他不但是个人,还是个男人,他若是弯的,就算你用皇权压他,他也变成直的。
“皇上告诉臣妾这么多,难道不怕臣妾背叛你?”白染宁似真似假地问道。
萧祁夜忽地转头看他,眼神中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情愫,他慢慢托起她的下巴,笃定道:“你舍不得【69】。”
她觉得萧祁夜自信得都快迷信了:“臣妾为了自己,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总有一天,你会为了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看来,他已经迷信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白染宁无谓一笑,不愿再与他讨论这种没意义的事,关于未来,除了神,谁都无法预测。
“皇上为臣妾举办的生辰宴什么时候开席啊?”她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萧祁夜回头看了眼角落置放的沙漏,道,“快了,你准备一下。”
无语,他说的准备,不会是让她穿那几件花得跟蝴蝶似的衣裳,戴亮的能晃花眼的金饰吧?
“去换衣服,朕在外面等你。”不由分说,将她推入一间屋子,萧祁夜“砰”地将门合上。
原本以为他只是说说,现在看来,他似乎要玩真的?
房内早有侍女等候,换衣梳头都不用她亲自动手,只有最后一个环节——化妆,她必须亲自来做。
顶着千斤重的脑袋,白染宁给自己画了一个无比雷人的妆。
脸白得跟鬼一样就不说了,嘴巴涂得跟吃了人肉一样也不说了,那又短又粗跟蝴蝶触须似的眉毛,连她自己看了都想笑。
她画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把萧祁夜气得吐血啊?
完全抱着恶作剧的心态,她早已把形象置之度外,破罐子才能破摔,她早就不知破了几回了。
打开门,却不见萧祁夜,不偏不巧,还遇见了老熟人【69】。
“哎呀,彘妃娘娘今天真是太”贞嫔和常贵人在经过她身边时,贞嫔那张已经恢复常态的脸又露出那种让人恶心的神态,就像一只呱呱乱叫的母鸭子,她上上下下打量白染宁几眼,掩着樱桃小口咯咯直笑:“真是太丑了!”
懒得理她,跟这种人较劲,等于跟自己找不快。
见她沉默,贞嫔气焰更盛:“今天众姐妹都带了礼物,嫔妾也不例外,彘妃娘娘的生辰难得如此热闹,嫔妾定会送一件让娘娘永生难忘的礼物。”
礼物?直觉她送的肯定不是好东西。脑中忽然想起她命人抬来的那口大箱子,估计她说的礼物,就是那个箱子中装的某物。
贞嫔耍够了排场,终于趾高气昂地走了。白染宁对走在她身后的常贵人道:“常贵人有没有发现,上次跟我说你去看望表妹的那个侍卫,已经消失很多天了。”
常贵人脚步一顿,半晌后转过身来,冲她嫣然一笑:“对不起,嫔妾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白染宁也回她嫣然一笑,不过配着脸上那妆,不但不嫣然,反而很惊然:“不懂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懂了。”
常贵人的笑有些凝滞,在白染宁“完美”无缺的笑容下,她再也维持不了她的嫣然,匆匆转身走了。
“皇上呢?”揪住一名躲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太监,白染宁用狰狞的眼神瞪着他。
小太监被她恐怖的模样差点吓尿,结结巴巴道:“去去见莫莫公子了。”
“莫公子?”靠之,难道是莫子卿?
难道萧祁夜对莫子卿还余情未了?
“两人在哪里见面?是会客厅,还是卧房,还是”直接上床【69】。
小太监弄不懂她为何这么激动,他只知道自己的回答若不能让眼前的凶女人满意,他一定会悲剧的:“皇上和莫公子一起一起去了二楼的露天神台,白将军和宰相大人也一道去了。”
嗯?还有大哥?还有宰相?
有这么多外人在,应该不会是滚床单。
天呐,她在胡想什么,她怎么可以吃一个男人的醋?咦,她是在吃醋吗?
被自己的混乱情绪闹得不知所措,一把推开小太监,哀嚎一声,冲回房间。
小太监摸摸自己被衣领勒红的脖子,莫名其妙咕哝一声:“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白染宁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相反,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的生日在平静安逸中度过,没有宴席,没有庆祝,没有礼物。
在座的众人,有几个是真心祝福她的?看到她们那张虚伪的脸,她就觉得恶心。
她在这里郁闷反胃,萧祁夜却在她耳边不停鼓励:“别害羞,尽量让自己放松,有朕陪着你,你还怕什么?”
她不是怕,也不是害羞,而是想打人。
落座后,萧祁夜象征性地发表了一番讲话,无非就是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没有什么特殊的新意。讲完话后,便是歌舞表演,乏味得要死,白染宁只看了几分钟,就打起了瞌睡。
一个时辰后,歌舞表演结束,白染宁已经梦了几回周公。
当她从美梦中悠悠转醒后,重头戏上演了——送礼【69】。
王公大臣送的礼物,无非就是珠宝,他们知道彘妃是个俗人,送古董字画她也是欣赏不了的,弄不好被哪个同僚抓住把柄,落个故意埋汰讽刺彘妃的罪名,那就不好了。而宫妃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