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郡往内延伸方圆五百里,可与西狄通婚。”
“陛下”阿洛汗珠丹终于喃喃地出声了。
“很好。”雍德帝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愉悦。
曦雨静静地坐在屏风后面,心里像哽住了什么,不是伤心,更不是愤怒,只是觉得难过。
雍德帝走进屏风后面,在曦雨的对面坐下来。曦雨不说话,他便也跟着不说话。
曦雨终于回过神,喃喃自语:“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那要看更伟大的利益是什么。”雍德帝静静地接口。
“陛下让出了那么多到嘴的肉不值得。”曦雨苦笑。
雍德帝摇摇头,一笑不语。
“知书是陛下的人,便还给陛下了。”曦雨站起身走出屏风,却忽然看到紧闭的殿门上泼染了一抹血色!
一股血腥气从外面传进来,人和刀剑的影子在门扉上晃动,如同在演一场皮影。
“阿雨。”雍德帝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地:“这些人是西狄莫牙克维侬的余孽,一路追击阿洛汗珠丹,到京城之后又和西狄埋在宫内的眼线串通了起来。朕以自己和阿洛汗珠丹为饵,不怕他们不来,但朕没做任何布置,此刻北宫之内,只有平日当值的普通侍卫。”
曦雨心中剧颤。
雍德帝一转身挡在了她前面,背对着门:“朕想让你相信一件事。”
一道奇异的鸣叫声在外面尖锐地响起,一道乌光破门而入,挟着风雷之势奔来!
曦雨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乌光没入雍德帝的腹部,狰狞的箭头从他腹中穿出,嵌在他腹腔内。
雍德帝的双眼刹那瞪大,表情却狂热而平静。曦雨伸手撑住他,雍德帝看着她,静静地说:“朕宁死也不能失去权力,但朕可以为你死。”说着便倒了下去。
外面血肉横飞,但曦雨忽然觉得无比的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三年前,他能救她,但他没有救。
刚才,她也能救他,但她也没有救。
扯平了。
像《圣经》上说的那样,“以命偿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以烙还烙,以伤还伤,以打还打。”
“苹果”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嗯,就是这样。金龙鱼不知道曦雨现在已经身怀绝技了
卷末小番外
苹果宝宝不但是一个很漂亮乖巧的宝宝,而且是一个聪明活泼的宝宝,所以才能深得众人的喜爱,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府外都很吃得开,就连那个皇宫里住着的、总是板着脸的“吾皇”,也很喜欢他哦!这让苹果宝宝很是得意,因为据说啦,“吾皇”可是很少喜欢什么人的,苹果宝宝曾经亲眼见过,他抬起头看了一个人,那个人就赶紧趴下了;他狠狠地瞪了一个人,那个人就直发抖。
唔,虽然被“吾皇”喜欢是很让他开心的一件事,不过苹果宝宝是不会因为这个而忽略了其余喜欢他的人滴!
“哎呀,老太君,哥儿生得真好!瞧这小脸儿,粉嘟嘟的,像年画上的童子呢!让人看了就喜欢!”富态雍容的武安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一把将苹果宝宝搂过去,把一个金光灿烂到刺眼的项圈挂在苹果宝宝颈上——好重!
曾祖母也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就是长得好些罢了,哪比得上武安侯夫人的孙子,听说已经在念《礼记》了?我这里有一方好砚,给府上的哥儿用,闲搁着糟蹋了。”
苹果宝宝怒,人家才不是只有长得好看呢!于是苹果宝宝从武安侯夫人的膝盖上爬下来,抱起肉肉绵绵的小拳头,嫩嫩的说:“谢谢您赏赐!”
武安侯夫人瞬间被KO了,喜得抱在怀里又揉又搓,直到走得时候都舍不得放下。
“哎呀,国夫人,哥儿真是聪明!上回我进宫请安,在贵太妃那儿遇见了,哥儿正背诗呢,贵太妃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端庄素雅的范尚书夫人笑出了酒涡,轻轻把苹果宝宝揽过去,把他抱在膝盖上。
母亲也笑出了两个梨涡:“这孩子也就只有点小聪明罢了,如今谁家的孩子不会背十首二十首诗词的?倒是听说范夫人家的哥儿,前两日还亲手给祖母奉汤药呢!”
苹果宝宝再怒,人家才不是只有小聪明呢!于是苹果宝宝轻轻从范尚书夫人的膝盖上滑下来,仰起小苹果一样的脸,嫩嫩的说:“苹果重重,会压坏坏!”
范尚书夫人瞬间被KO掉,喜得一把搂过去,硬把自己随身挂的极品温玉佩给他挂上。
那个经常抱着他玩、亲他、捏他的“吾皇”的姑姑要成亲了,苹果被带着进宫赴宴去。宫中在公主大婚前宴请驸马和他的亲属,许多命妇、大臣都进来作陪,苹果宝宝本来应该跟着爹爹,但是内宫特别传旨让他跟着曾祖母、母亲到屏风里面饮宴。
“凤太夫人、凤国夫人,苹果真是贴心!前几日在哀家这里玩,哀家不过咳嗽了一声,小东西就赶紧给哀家捶背,还叫哀家多穿衣裳呢!这将来呀,一定是个孝顺孩子!”风韵犹存的贵太妃抱着苹果宝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边的顺淑太妃抢着要抱,贵太妃不给,最后被今晚的主角山阴公主一把抱过去。
“哪里,都是贵太妃抬爱,这孩子精着呢,故意讨好了贵太妃,将来好讨赏呢!听说安亲王家的世子前几天刚驯服了一匹野马,真是能提笔能开弓,文武双全!苹果将来有世子的一成,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苹果宝宝彻底怒了,人家才不是故意讨好人呢!于是苹果宝宝从山阴公主的膝盖上爬下来,挺直小小的胖团身子站定,板起小脸很严肃地对山阴公主大声说:“附附要是坏坏,苹果帮你打他!”
命妇们愣了一下,接着再也顾不了仪态,笑得花枝乱颤,这个袖子带翻了酒盏,那个衣带挂倒了酒杯。
苹果宝宝绷着小脸,很严肃地看着山阴公主。
山阴公主脸通红,又想拧他又想亲他,最后还是搂着狠狠亲了一口。
贵太妃揉着肚子,指指旁边一个小内侍:“你把世子的话出去对严驸马说一遍,一个字不许改!”
小太监忍着笑答应着“遵旨”出去了。
雍德帝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了,看底下严徽的脸涨得通红,臣子们这个调侃一句那个嬉笑两声,终于善心大发地给心腹重臣解围:“硕儿去把那小东西抱出来。”
“是。”嬴淳硕面上忍不住笑意,走进屏风里,先向长辈行了礼:“给贵太妃请安、给祖母请安,给姑奶奶请安。”又向命妇们作了揖。“皇叔命我来把苹果抱出去。”
苹果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嬴淳硕抱出去,嫩红的小嘴嘟着,嬴淳硕玩心大起,在香香甜甜的小嘴上亲了一口:“怎么啦?不高兴?”
苹果小手拽着他肩上的盘螭,愤愤地把小嘴在他肩上擦擦。
嬴淳硕被这孩子逗得喜笑颜开,将他抱到上面交给雍德帝。
“凤卿,这孩子一片赤子之心,委实可嘉。”吾皇抱着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对下面说。
“陛下谬赞了,小儿口吐不逊之言,是臣疏于管教,哪及得上安亲王世子少年英武、进退有据。”
苹果宝宝彻彻底底的怒了!委屈得大眼睛水汪汪的,立刻成了两颗水晶葡萄。
嬴淳硕在一旁看见,忙伸手从雍德帝手里接过他:“怎么了?”
苹果宝宝扁了扁嘴,终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哇”地一声发泄了出来:“哥哥坏坏!吃苹果都吃到半条虫虫!”
满殿一静,紧接而来的哄堂大笑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所有人都在笑,苹果见状,哭得更厉害了。
嬴淳硕向皇帝陛下告了罪,带苹果出去换衣裳洗脸。
苹果哭累了,趴在他肩膀上抽抽搭搭,还嘟囔着:“半条虫虫。”
“好好好,”嬴淳硕很无奈地哄着他:“等明天哥哥带着你骑马好不好?等你长大了,也给你驯一匹。”
“唔半条虫虫。”苹果宝宝对半条虫虫很是执着。
嬴淳硕哭笑不得,还欲再哄,偏头一看,苹果已经在他肩上睡着了。他凑过去,在苹果宝宝脸上一咬,晶莹剔透的果肉上就出现了一个牙印。嬴淳硕左右看看,很满意:“嗯,这可没有虫虫哦。”抱着苹果继续向前走去。
长长的阴森的宫道,在这样的夜晚却显得温馨而芳香。
竹枝词
门外是铁器上沾染着鲜血的味道。
门内是肠穿腹烂、晕死过去的皇帝。
曦雨神情平静,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陈堰一起,将雍德帝弄到屏风后的床榻上,曦雨随手撕了垂挂的帐幔,在陈堰的帮助下,折断了那支箭的长翎,只留箭头在内,将皇帝肚子上的伤口牢牢扎起来,然后在陈堰惊骇的目光下扬起手“啪啪”两下抽在雍德帝的脸上。
“他的伤只要先止住血,就暂时不会危及生命,总要先把他弄醒,安排妥当。”曦雨顶着陈堰刀子一样利的目光,面不改色。
陈堰彻底悲催了,努力保持着不抽搐:“姑娘,官家早已安排好了。”
“哦,那也得先把他弄醒。我还有话要问呢。”曦雨依旧面不改色,毫无愧疚之感。
床榻上整个小腹都被染红了的雍德帝睁开眼,一瞬间的茫然之后,眼神立刻清明无比,只是脸色白得像鬼。
曦雨见他这个样子,俯身比出两个手指:“这是几?”
雍德帝喘息了一下,显然是痛极了:“二。”
“很好,神智清楚。”曦雨点点头:“你的伤很重,虽然暂时不会危及性命,但如果没有比较有效的手段,很可能会死在感染、高烧下。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再怎么也不愿意你就这么死。你要是有把握,就写个谕旨什么的,准许我给你用药。”
雍德帝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看向陈堰。
陈堰立刻飞奔到龙案边,用最快的速度写好了谕旨,盖上了行玺。
曦雨拿过谕旨,对陈堰说:“我屋子里有几个银白色的箱子,上面画着交叉的红道,夜莺知道在哪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这儿来。”
陈堰二话不说,立刻出去了。
曦雨坐到床榻边,看看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染着雍德帝的血,她把能找到的织物都盖在皇帝身上,保持他身体的温度:“你可以先稍微休息一会儿,但千万不要让自己完全昏迷过去,需要你醒的时候,你一定要醒过来。”
雍德帝艰难而从容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昏迷了过去。
陈堰还没有回来,安亲王和康亲王先到了。
整个北宫原本的侍卫和宫人们全被安亲王迅雷不及掩耳地关押起来,换上了康亲王的嫡系——屠杀彭氏的那些兵士,他们原本在杜川流手下,被涂山瑾暗地里亲自带回京城。而康亲王怀里抱着一柄长剑,进门便倚坐在雍德帝的床榻尾不动了。
在北宫值班的御医们以最快的速度被拽来了,检查了一下皇帝的伤势,立刻嘴里发苦,开方的开方,抓药的抓药。曦雨见状,悄声对康亲王:“姊夫,还是找几个可靠的军医进来吧。”
康亲王冷笑:“早寻了,立刻就进来。这帮人自然不敢在皇兄身上动刀子。”
军医和曦雨的箱子被一起送了进来,跟着来的还有荣亲王和端阳公主。
军医在战场上不知道给多少士兵剜过箭头,自然是驾轻就熟的,但仍旧有许多士兵死于术后的感染和并发症。曦雨此刻的心态很诡异,见到皇帝受伤,她既很幸灾乐祸,又很不开心,虽然是自己选择了不救他,但也不愿意看到他死。
就在这种纠结的心情中,曦雨拿着那张谕旨,先用酒精把雍德帝的伤口清理了一遍,然后毫不客气地又往“龙颜”上招呼了几下,把皇帝弄醒,告知他军医们要为他剜出箭头,又告诉他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要给他输血。
荣亲王和端阳公主的目光像箭一样“嗖嗖”地往她身上钉,但曦雨毫无感觉,皇帝在榻上用微弱的声音说:“准了。”
“陛下!”端阳公主低呼,输血一事太过匪夷所思,怎能拿来给皇帝用?
“阿雨,你什么都可以往朕身上招呼,但最后朕若山陵崩,你要来给朕殉葬。”雍德帝喘着气说。
“好呀。”曦雨毫不在意地挑挑眉,根本不当一回事,康亲王狠狠地瞪她,曦雨当没看见。
众人哑口无言。
曦雨很好心地提供了麻醉药、手术刀、缝合针线、纱布、绷带、药棉等等一系列简易手术物品,慢条斯理地问皇帝是要全麻还是局麻,一屋子紧张得要上火的人中夹杂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的人真是刺眼得很。
雍德帝选择了局部麻醉,曦雨赞赏地点点头:“有眼光,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个机会看到自己肚子里面是什么样的。”
荣亲王和端阳公主真恨不得把她掐死。
康亲王忽然觉得,自己为小姨子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每当自己觉得小姨子真是个人物的同时,她总有办法打破他的认知极限,让他认识到其实她还能更强。
军医们都是胆大心细的人,手底下的病人就是皇帝,但他们只是略感紧张,双手依然很稳定。有条不紊的切开伤口、剜出箭头,撒上药粉、缝合,最后包扎,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雍德帝在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昏睡过去,麻醉药在他身上起的作用似乎超出了预期。曦雨验了几个身强力壮侍卫和皇帝的血型,给他输了适量的血。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康亲王低声:“皇叔,请您去替下安皇兄。陛下这里离不了人,我与安皇兄一人十二个时辰。汤药饭食就请大皇姑费心。”
荣亲王二话不说便出去了,端阳公主叮嘱了几句,出去为皇帝煎药。军医们鱼贯退出,留下两人在隔壁当值,屋中只余康亲王坐在床尾,陈堰站在床头,曦雨坐在床边。
从此刻起,最难熬的时候才开始。
康亲王润润唇,不敢有一刻放松,看到曦雨发鬓散乱、脸有疲色的模样,便道:“阿雨,你快去梳洗歇着吧。”
曦雨坐在那里,抬起头对他苦笑:“姊夫,我腿有些软。”
康亲王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敢情你刚才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说实话,看见他中箭,我很高兴,但是我也很伤心难过。”曦雨很诚实地说,现在她很想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
康亲王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我并不想让他死。”曦雨承认:“那时,我觉得躺在这里的是林子晏,而不是皇帝陛下,我可以很轻松地面对他,对他说很不客气的话,做很过分的事,什么也不用想、不用顾虑。可是我也很清楚,那不是林子晏,如果真是林子晏受伤了躺在这里,我会急疯的,而不会像刚才那么冷静”她又苦笑了一下:“陛下就是林子晏,林子晏就是陛下,三年前就明白的事,我直到现在才真真正正的接受。”
“阿雨”康亲王叹气:“不要多想了!快去梳洗歇息吧。”
曦雨垂下头,一滴泪落在膝上斑斑驳驳的血迹中。
“阿雨”嘶哑而微弱的声音响起,雍德帝艰难地睁开双眼,吃力地向她伸出手。
曦雨明澈的眼睛静静地回望。
“这三年中,朕想了无数遍、考量了无数次。”雍德帝的精神好了许多,也静静地说:“有时闲坐着,便会想你还会不会回头,朕还能不能与你共读诗书、共度余生。朕深知你的性子,也明白大约是没有希望了,一念灰绝。有一日,翰林院将修撰好的《先帝实录》呈上来,朕看见里面有先帝与你父亲的话。”
“父皇问你父亲:‘卿妙语无数,最喜何句?’”
“你父亲答:世间种种情状,均在‘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一句。后来,他有了爱女,果然以这一句取了名字。”
“阿雨,从那时起,朕便下定决心了。”
诗经·小雅·常棣
皇帝陛下遇刺受伤的消息是不可能瞒住的——阿洛汗珠丹在出绿泉林的路上也遇刺了,受了轻伤。而且现在离七月初九的万寿节也只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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