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梅早知道宝月楼的首饰是邀月的品牌,常人一件已是难求。她一口气订了一百多件,出手这么豪阔,其目的已不言自明。
“文夫人端庄高雅,萱儿小姐知书达礼,既是二人共同挑中,想必不会差了。”姜梅落落大方地接过型录,匆匆浏览了一遍,再还到文夫人手里:“不错,精致秀美,简洁大方,不落俗套,很漂亮。”
文紫萱听到这里,心里一颗石头这才落了地,悄悄舒了一口气,敛衽施了一礼,赦颜道:“多谢妹妹。”
“既是这样,那就这样定了。”文夫人满心喜悦地把型录递还给掌柜。
“多谢伯母赐茶,”姜梅放下茶杯,起身离去:“时候不早了,我也出来得够久,该回去了。”
“我送你!”李煜宸忙起身追了出去。
“娘~”文紫萱见二人离去,这才娇嗔地冲文夫人低嚷:“你能不能尊重我一次!”
“怎么了?”文夫人一头雾水,温言安抚:“可是首饰有何不满意的?左右还没出门,现改还来得急。”
“首饰,首饰!”文紫萱气得直跺脚:“不过是几件死物,哪用得着这么费心?早说了在家里看型录挑就好,娘偏要亲自跑这一趟!”
“不是跟你说了吗?纸上画的总不如亲眼见的好!娘也是为了让你嫁得风光,你倒不领情了?”文夫人失笑。
“你知道刚才那个女子是谁吗?”文紫萱气鼓鼓地道:“娘差点闯下大祸,知不知道?人家在孝你,你让她上宝月楼看首饰,不是存心寒碜人嘛?”
“娘不是没看清嘛?人都叫上来了,总不好再赶她下去吧?”文夫人不以为然:“我都没嫌她孝中冲了咱们的喜气,她有何好气的?再说了,我看她文静秀美,落落大方,也不象是生气了啊?”
“她是江湄,江湄你知道吗?”
好事已近
离开姜梅和李煜宸,绿珠在街上转了一圈,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这才掉了头直奔约定的地点而去。
“你总算来了~”柳无风双手环胸,冷声嘲讽:“还以为自认跟了个好主子,就把我给忘了呢。”
绿珠见柳无风表情阴鸷,聪明地以退为进,曲膝跪了下去:“奴婢无能,一直没找到机会溜出来,请主子责罚。”
柳无风拂袖,一股大力涌来将绿珠托了起来:“废话少说,江湄最近怎样?有没有意向离开江家?”
“小姐喜静不喜动,不论我怎么劝,她都不肯出门,宁愿窝在家里捧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绿珠撇撇唇,十分不屑。
江湄好虽好,可惜不对她的脾胃,以前跟着冷卉,倒是三不五时可以出门透透气。也不知这书里到底有啥吸引她的?明明是两姐妹,江絮与她可谓天差地远。
“这些天,可有陌生人去找她?”柳无风换了个问题。
“陌生人?”绿珠一时没有会过意,怔住。
“唐郁有没有找她?”柳无风无奈,只得直接点名提醒。
“唐公子倒是去找过两回,”绿珠恍然:“不过小姐都提不起劲,没出去。
“或许瞒着你出去过呢?”柳无风不放心。
“呵呵~”绿珠笑了起来:“江湄不是个喜欢耍花招的人。”
她的事都摆在台面上,坦坦荡荡,明明白白,一眼即可看得通透。
那倒是真的,她是他见过的女人里最聪明博学,偏又是最没有心计的。该精明的地方,她糊里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她偏又精得象个鬼!真不知道是该赞她聪明,还是笑她傻?
柳无风沉默了片刻,再问:“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她好象打算看一辈子书,老死在家里了。”绿珠叹气。
她自己老死不要紧,苦了她这个丫头,跟在这种主子身边,每天无聊到只能数蚊子打发时间。
哎,大好的青春年华如此虚度,真是不甘哪!
“那你必需想办法鼓动她跟着江照影一起去啖星。”柳无风冷声命令。
“可是,”绿珠忙把最近听到的消息奉上:“好象因为江老爷过世第一年,必得为他守孝三年,不出远门。再加上,邀月的产业他刚接上手,还不太熟悉,也要时间。我听大少爷的口气,好象正在务色能代替他又老实可靠的人领着商队去啖星呢。”
“哼!”柳无风面色阴沉,咬着牙咒道:“江秋寒这老鬼,就算死了也要挡着本座的路。看来大卸八块还太便宜,应该将他挫骨扬灰!”
绿珠见他不停地在房中走来走去,那模样象是要吃人,她心中害怕,缩着肩膀不说话了。
“好,”柳无风倏地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瞪着她:“你且回去,务必给我打听清楚江照影找谁做领队,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去办。”
“是~”绿珠心中打了个突,垂下眼帘。
“去吧,给我盯好江湄!别让她看出破绽,每日过来向本座报告。”
“可是~”绿珠一脸为难:“小姐不常出门,奴婢怕没有机会开溜。”
“今日怎么出来了?”柳无风冷声反诘。
“今日是小姐生辰,心情不错,还是我左劝右劝好不容易才鼓动她出门一趟。”绿珠很是委屈。
“江湄今日生辰?”柳无风下意识地低喃了一句。
“嗯,”绿珠如实禀道:“唐公子和李公子都来给她庆生。”
“我明白了,”柳无风若有所思,沉吟一会后挥挥手:“你先回去吧,记住!要盯紧江湄,有什么异常再来向本座禀报。”
“是~”绿珠松一口气,领命而去。
姜梅出了贵宾室,直到确定里面的人看不到自己,这才提起裙边匆匆疾行,她走得匆忙,一不留神与自另一间贵宾楼里出来的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撞了个满怀。
“小心~”中年文生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谢~”姜梅低头轻声道:“还有,对不起。”
“梅子!”李煜宸匆忙追出,见姜梅还在楼梯口,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你慢点走,下楼呢~”
“李公子~”周笑愚听到熟悉的声音,扭过头一看,果然是李煜宸,目光不自觉地姜梅的脸上绕了一圈:“这位是你的朋友?”
靖王府九夫人怒而休夫,名声响亮,他进府稍晚与她失之交臂。不过,能让名闻天下的李煜宸如此关心,又叫“梅子”的女人,想必非江湄莫属了。
“周管家?”李煜宸这才注意到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周笑愚瞥了姜梅一眼,尴尬地搓了搓手,急中生智:“快年关了,老夫人吩咐,依例给各房夫人都配些首饰。”
姜梅何等聪明?他虽说得委婉,她心中已是雪亮。
君府和文府不约而同在宝月楼准备聘礼和嫁妆,看来两家好事已近,君墨染娶文紫萱为正妃,已是板上订钉的事实了。
她没有吭声,胸口象堵了块大石,闷得透不过气来——不愧是世人口里冷酷无情的靖王,果然够狠,够果断!
当初信誓旦旦,对自己一往情深,那些虽然质朴却令她感动心颤的话语犹在耳边,他已转身娶了别的女人!
就算她愤而休夫令他颜面顿失,威风扫地;就算她明知他绝不会为她放弃整坐森林,更不可能一辈子不娶正妃……
就算他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他也不该在彼此的伤痛还未平复之际,在她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时刻,用结婚的礼炮在她的心上插上一刀!
无话可说
“行了,都到家门口了,你可以放心回去了吧?”姜梅在江府的大门前停下来,苦笑着道。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李煜宸斜觑着她,邪邪地一笑:“我是舍不得你。”
“少贫嘴~”姜梅横他一眼,笑意却未达眼底:“懒得管你,走了。”
李煜宸目送她进了门,这才敛去笑容,提气朝靖王府飞奔而去。
蓝三端着托盘,上面盛着几碟下酒菜和一碗白米饭,忽见远处一道白影电一般疾掠而来,弯眉笑道:“李公子,我们王爷早回来了……”
“墨染那臭小子在里面吧?”李煜宸飞起一脚踹开大门。
“呃~”蓝三瞠目。
就算王爷一声不吭地溜走是有些过份,那也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李公子自己不是经常上演这种戏码吗?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他们王爷点灯啊?
君墨染正在喝茶,大门咣当一声被踢开,只皱了皱眉,继续吹了吹茶面上有浮沫:“这茶老了,明儿给我换一种吧。”
“是~”蓝一恭声应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品茶?”李煜宸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时候也得要吃要喝不是?”君墨染坐得四平八稳,冷冷地道:“愣着干嘛?饭送进来啊,本王还饿着呢~”
“我让你喝!”李煜宸抬手,一柄柳叶刀自袖中飞出直奔君墨染手中茶杯而去。
“你发什么疯?”君墨染侧身避让,飞刀擦着杯沿,哧地一声没入他身后的墙壁,剩下薄薄的刀刃颤抖着嗡嗡做响。
“我看你才疯了呢!”李煜宸见被他避过,一甩手另一柄飞刀直取蓝三。
蓝三眼见飞刀破空而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仰身趋避。
李煜宸正是要他闪,紧接着发出二枚飞刀,叮当二声,一枚被君墨染掷出手中杯子磕飞,另一枚击在蓝三托着银盘的腕骨上。
蓝三吃痛,手一松,托盘倾斜,碗碟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他耷拉着头,哭丧着脸道:“李公子,就算蓝三做错了事,你要罚我也别打翻我们王爷的晚餐啊?”
“瞧你那点出息!”李煜宸本是一腔怒火,被他这一闹,忍俊不禁,哧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意识到不妥,复又板起脸训道:“你的手难道还比不过他的一顿饭?给我瞧瞧,破皮没有?”
“我们王爷从早上饿到现在,一粒米都没下肚呢!”蓝三把手背在身后,一脸地委屈。
“少罗嗦,再去端一份过来也不会跑折了你的腿!”蓝一忙低声斥责。
“是~”蓝三应声而去,蓝一也知趣地离开,临出门时回头恭敬地扔下一句:“李公子,给你一刻钟,有什么话好好跟王爷说。一刻钟后,蓝一准时进来侍候王爷进餐。”
“嗬~”李煜宸愕然半晌,嘲讽地道:“墨染你好威风,现在连蓝一都学了你个七八成!看看,他还把我当军师吗?”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君墨染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的意思,现在没仗打,我这个狗头军师派不上用场,可以象破鞋一样扔了?”李煜宸气得大叫。
“说重点~”君墨染往后仰靠进椅背,手指轻敲扶手,似笑非笑地睨着他:“蓝一只给了咱们一刻钟,你别扯远了。”
有个这么强势的下属,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对了!”李煜宸拍一下额:“被他们一搅和,差点忘了找你算帐!”
他不顾兄弟情谊,在江湄孝期就去打扰她,自己还没找他算帐,他竟然还有脸反过来责备自己?
君墨染不太情愿地转过头,冷着声音道:“什么事?”
“梅子的事,你怎么说?”李煜宸摆出兴事问罪的表情。
好家伙,表面上装得八风吹不动,由着文紫萱在他面前晃荡,永远一副古井无波处之泰然的模样,原来背地里早把什么事都搞得妥妥贴贴,只等迎娶进门了,感情就瞒着他一个人呢?
“她已出了我君家门,我无话可说。”君墨染的脸色越发阴沉。
圣旨上黄绫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江湄若真的属意煜宸,执意要跟他在一起,他又有什么权力置喙,有何话可说?
但他可以忍住心痛装着不知情,再狠一点,还能默默地退到远处看着他们;却没有办法大大方方地将江湄双手送到煜宸的手上,更不可能由他的嘴里说出祝福两人的话!
“好啊!”李煜宸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噌地一下复又冒了上来:“君墨染!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前些日子还厚颜无耻地在我面前大谈如何爱梅子,如何地非她不可……”
君墨染俊脸一红,拍桌而起,厉声喝道:“住嘴!”
他算什么兄弟?明知道他深爱江湄,横刀夺爱不算,还往他的伤口上撒盐!竟然拿兄弟间互诉情感的话出来取笑于他!
“呸!”李煜宸的火气比他还大,桌子拍得比他还响,一掌下去,红木的书桌生生拍断了一个角:“你是想在我面前耍王爷的威风呢,还是认真要跟我在拳脚上一较高下?”
“别以为你占着天下第一庄的牌子,君某就怕了你!”君墨染积郁在心底的火气蹿了上来:“来吧,刀剑还是拳脚,任你选择!”
千军万马尚且一人独行,还怕这单打独斗?笑话!
“打就打,本少爷怕了你不成?”李煜宸冷笑一声,提起拳头就上。
这一拳夹着他长期以来的妒忌,对梅子的心疼和怜惜以及对君墨染舍了梅子娶文紫萱的愤怒,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狠狠地砸了下去!
岂有此理
书房里这兄弟二人关起门来打得风声虎虎,蓝一在门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听得乒乓乱响,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形,无奈他话说在前面,不到一刻钟不便随便闯进去,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二人俱是血气方刚,功力原本相差也不远,大家半斤八两又都憋着一肚子气,因此都闷不吭声,出手绝不留情。
双方你一拳我一脚转眼就斗了百八十个回合,屋里的东西能碎的东西早砸了十之八九。
蓝一见时间已到急忙一脚踹开门,见漫天飞舞的纸张,冲进去大喝一声:“时间到,王爷该进餐了!”
君墨染和李煜宸恨恨地停下手来,对视一眼,见对方鼻青脸肿,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蓝一仰天叹道:“两位爷就算精力过剩,也不要拿小人来消遣啊!”
“行了,没你什么事,下去吧。”君墨染发话。
“有酒没?”李煜宸撩起长衫一屁股坐到地上:“送几壶过来。”
“怎么?”君墨染瞥他一眼,忍不住酸了一句:“好好的给她去庆生,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你知道?”李煜宸倏地抬头。
还以为他全忘了或是根本没记在心上,原来……
“说重点吧,在研究案子,没时间听你废话。”君墨染别开目光,避开他探究的眼神,假意将跌倒的椅子扶了起来:“已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你会后悔的。”李煜宸斜靠到墙壁上低喃了一句。
“后悔?”君墨染苦笑,并不答话。
若说后悔,错过江湄已是他今生犯过的最大的错,除此之外,他不觉得还有什么是需要后悔的?
“萱儿小姐确实是个好姑娘~”李煜宸不看他,垂着头自言自语:“我也知道干娘一直在逼你娶妻,但不该这么急~”
更不该选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梅子瞬间黯淡的眼神,象几千几万根针扎进他的眼球,痛得让他忍不住落泪。
“瞎叨叨什么呢?”君墨染蹙眉,十分不悦:“好好的,提萱儿小姐做什么?还没喝就醉了?”
娘前段时间确实对萱儿念念不忘,照三餐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这段时间倒消停了不少,而且萱儿小姐的画也已完工,两人今后当再无交集,他正暗自高兴自己的办法奏效了,终于可以摆脱一个麻烦。
谁知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惹他心烦!
“醉?”李煜宸掩住脸,声音从指缝间透出来:“如果真的醉了该有多好?就不会看到梅子伤心,也不会看到自己的失败……”
“煜宸?”君墨染越听越觉得奇怪:“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一会江湄,一会文紫萱的,都快语无伦次了!
“吃错药也比娶错人好。”李煜宸轻哼一声,懒洋洋地刺了他一句。
“别再说了~”君墨染怫然不悦。
恰巧蓝三重新整了饭菜再送进来,两个人遂不再吭声。蓝三见满室混乱,纸张文件撒了一地,弄得到处都是,摆上碗筷,忙躬下身子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