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连着老夫人卧室的厢房的门开了,梅雪一手撑着烛台,一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大半晚的谁在外边吵呢?惊着老夫人了怎么办?”
“雪丫头,你来得正好~”蓝五一把拽住她的手:“你可见着王爷了?”
“啊!”梅雪冷不防给他一吓,挣扎着抽出手往后退,手中的烛台啪地掉到地上,闪了一下,熄了。
“小五,快放手,你吓着她了~”蓝二大喝一声。
“借过~”蓝三在众人吵嚷的时候,已侧身自她身边穿了过去,越过她直奔老夫人的卧室,推开门一看,大嚷:“都别吵了,王爷和老夫人都不见了!”
“什么?”蓝一大吃一惊,顾不上梅雪,领着众人冲了进来。
这里一闹,另外三个丫头也都惊醒,睁开眼睛一看,房里闹哄哄地挤了十几个大男人。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穿破了沉寂的夜空。
几十枝烛台把老夫人的卧室照得比白昼还亮,几十个人数十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房里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
“王爷和老夫人走了?”蓝一茫然地呆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令整个靖王府沸腾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墨韵轩,各个面上都是惊讶和慌乱。
王爷进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他带着老夫人去哪里了?又为什么要连夜象贼似地扔下众人逃走,甚至连一个护卫也不带?
在这种情形之下,蓝一成为了众人观注的焦点——只有他当日跟着王爷进京,王爷的行为失常,他不给出一个交待,谁肯罢休?
“蓝一,你把王爷藏哪去了,快交出来!”宛儿带着几位夫人气势汹汹地将蓝一围住,不许他走,尖着嗓子嚷。
白天消失了一天还不够,到晚上还把老夫人带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啊~”绫香做好做歹,哭红了双眼泣求:“蓝爷你就告诉我们,王爷去哪了,千万不能把咱们扔下不管啊~”
“慌什么?”李煜宸从宿醉中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匆匆赶到墨韵居,看到这一团混乱的场面,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肃着容道:“墨染只是带老夫人出去散散心,干嘛象死了人一样地闹腾不休?都回房去休息,小心墨染回来揭你的皮!”
他一出场,气势立刻压倒全场,大家见他神色从容,慢慢又恢复了镇静,又见围在这里确实不能解决问题,只得慢慢地散了。
“蓝一,究竟怎么回事?”李煜宸把蓝一几个叫进书房,关起门来询问:“墨染不是带你进宫去了?怎么闹到最后把干娘给劫走了?”
他不是找嘉烨算帐去了?怎么又闹这一出?
“军师~”蓝一至此也失了镇定,茫然无措地答:“属下不知。”
“王爷把一哥扔在宫外,独自进的宫。”蓝二见了不忍,忙替他答。
“一个多时辰前,王爷才从宫里出来,当时啥也没说,直接跟我回的府。”蓝一理清了思绪,慢慢地答:“不过,我在宫外听得里面闹腾得很凶,好象说是进了刺客,莫非……”莫非这个刺客是指王爷?
说到这里,他惶恐地住了嘴,不敢再往下说。
“不可能!”蓝三第一个激烈地否认:“王爷才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跟皇上感情好着呢!好几回我跟着进宫,私下无人的时候,他们俩都互叫的名字~”
王爷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行刺皇上?再说了,哪有人这么笨,大摇大摆地进宫行刺?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那可不一定~”李煜宸一脸深思地摇了摇手指:“故意行刺当然不太可能,但若是二人过招,失手伤了他却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以墨染的功力,与嘉烨过招,说误伤也还是有些牵强,十之八九是挟怨报复,故意整他出气——以他们之间的交情,嘉烨也不该为这点小事就往墨染的头上扣上刺客的帽子啊!
“那,会不会是他们过招的时候,正好给太监宫女们撞到,一时惊慌嚷了出来,引起一场混乱?”蓝五越想越觉得可能,脸不自觉地白了。
所以,他才会连夜带着老夫人逃了,为怕连累蓝衣营,也怕这么多人一起逃亡目标太大,索性一声不吭地走了?
他说得有理,蓝衣营立刻群情激愤:“咱们不能在这里干等,得分头去找王爷去!”
要知道,行刺皇上,这罪可不轻,闹得不好,那是要诛九族的啊!他们怎能让他带着老人孤身漂泊在外,自己在京里高枕无忧?
“走,不去的是孬种!”蓝九握着拳大吼。
“还没确定呢~”李煜宸忙举手制止:“这样吧,咱们先分头在京城找一下,我进趟宫,去探探消息,等我回来再做决定,行吧?”
就算被大家不幸言中,墨染真的与嘉烨发生口角,闹翻了脸,失手误伤了他,被嘉烨安上了个刺客的罪名,不得已弃家潜逃,他也有得是办法找到他。
他带着一个老娘,短时间里能逃多远?再说了,有干娘在,除了幽州老家,他还能往哪里去?
所以,他不担心找不到墨染的下落,只忧心嘉烨究竟要如何处理墨染?
君臣就是君臣,平时关系如何亲厚,如何情同手足,真惹恼了他的时候,君王一句话,却是真的要人命啊!
晴天霹雳
李煜宸连夜进宫见驾,竟被拒在宫门之外。他在宫墙外转了一圈后瞅了个没人的空隙,悄然掠入宫中。
宫里刚经历过一场混乱,气氛十分凝重,太监宫女往来穿梭不停,到处都是灯火通明。
他抓了个侍卫一审,这才知道事实原委——君墨染伤了杨嘉烨之后,自倾云宫外闯出去,接连伤了二十几个守卫,有几个伤势严重,已不治而亡。
皇上受伤昏迷,太皇太后大发雷霆,要严惩君墨染。文隐还在乾清宫外候传,至今还未见到皇上的面——种种迹象表明,杨嘉烨似乎还未脱离危险。
李煜宸暗呼不妙,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他得赶紧回去替他处理善后事宜。
天刚放亮,右丞张继宗,禁军统领杨耀辉,领着一队甲胄鲜明的禁军自皇宫里浩浩荡荡地开往城南,气势汹汹地将靖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靖王不在,管家周笑愚代替君墨染率全府小妾在书房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君墨染,罔顾圣恩,无召闯宫,冒犯天颜,挟持皇上,意图谋反,其罪当诛。朕念其往日所建功业,免其死罪,罢免靖王一切官职,追回兵符,贬为庶人;没收全部家财,家眷男丁流放边疆,女眷没籍为奴,钦此!”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不信……”
“是啊,王爷忠心耿耿,怎会意图谋反……”
圣旨一宣,靖王府里炸开了锅,宛儿几个小妾更是慌了神,各个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
“嘟!”德子把手中拂尘一扬,沉声喝道:“君墨染刺伤皇帝是铁的事实,皇上宽厚,没有将君墨染诛九族已算万幸!还不快跪谢圣恩?”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敢乱动王爷的东西?”蓝一双目赤红,带着蓝衣营的众兄弟挡在御林军的面前,与张继宗对恃。
他们虽是靖王的亲卫,毕竟不是他的家奴,并不在流放查抄之列。且蓝衣营跟着君墨染转战南北,所向无敌,立下战功无数,个个骁勇善战,张继宗倒也不敢太过无礼。
“蓝统领~”杨耀辉虽为禁军统领,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将领倒也不敢小视:“我知道弟兄们对靖王感情深厚,一时无法接受。但兄弟领了圣旨,亦是职责所在,请勿令我为难。”
李煜宸见了这场面,心知大势已去,即便蓝衣营与御林军拼死一斗,护得了的也不过是些死物,府里老老少少好几百口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始终还是难逃流放和奴役的命运。
与其反抗后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倒不如保存实力徐图后事。
“蓝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退到一旁:“你身为朝廷命官,当知上命难违,不要妨碍张大人执行公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在墨染和老夫人都安然无恙,其余人护也护不过来,还是静观其变吧。
张继宗傲然一笑:“还是李公子识实务,知进退,蓝统领,请让一让吧?”
蓝一悲愤莫名,虽心有不甘,却也只李煜宸所说有理,捏着拳头缓缓地退到一旁。
张继宗示意禁军查抄家产,按名册点验家眷。男丁杂役共一百七十三口,侍妾,丫环,仆妇,厨娘等一百九十二名,除君墨染和陈老夫人在逃,其余全部集中在一个院落,等候揖上囚车带走。
靖王府里哭号声一片,胆小的吓得屁滚尿流,体弱些的昏倒在地,就算那些镇定的,想到今后的流放生涯,亦是体似筛糠,股粟不已。
军丁们点收家产,各种杂什扔了一地,桌椅板凳翻倒无数,箱柜抽屉具都敞开四散,古玩字画被横扫一空,衣服首饰掉了一地……
宛儿哭得双目赤红,忽见一兵丁手中抱着一只红木匣子,里面装的全是她心爱的首饰,哪里还能忍得住?
“那件不能动,是王爷赏我的~”宛儿尖叫着冲上去,想去夺那只妆盒。
她这一冲,连带的凌香和绮玉都情不自禁地哭嚷着,向那些抱着捧着抬着扛着各式珍玩的侍卫们:“这是我的~”
梅雪原本神色木然地呆立在院中,看着这一团的混乱,忽见一个侍卫一手提着一尊玉佛,一手拿着一只香炉,狂笑着走了出来。
“不要动那尊玉佛!”似被触动了机关,梅雪忽地冲了出去:“那是老夫人最喜欢的,皇上御赐之物,千万不可弄坏了!”
这尊玉佛代表了她的地们和皇上对她尊重,尤其爱如珠宝。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在佛前上一柱香。这尊玉佛平日都由梅雪打理,擦拭,不敢留有半点污渍,更不敢稍用力使其破损。
现在那侍卫如此慢怠,怎不教她怒火中烧?
“去你的!”侍卫招腿就是一脚,喝叱道:“少在老子面前装!靖王也是皇上亲封,现在不照样成庶民了?”
“哈哈~”另一人见梅雪长得清丽,嘻笑着凑了过来:“小妞,心疼这佛像呢?来,给哥哥亲一个,哥替你好生拿着,啊?”
说完,他就要上前去搂梅雪。
忽听哧地一声,不知打哪飞来一颗碎石,生生崩掉他二口门牙,顿时血流如注:“哎呀!”他惨叫一声,捂住嘴狂怒:“是哪个兔崽子干滴?不想活了?”
李煜宸袖着手冷冷一笑:“这是抄家呢,还是土匪进了城?靖王就算犯再大的错,他的家眷也还轮不到你这畜牲来染指!”
“反了你!”那侍卫恼羞成怒,嚎叫着顺手将手中香炉扔了过来:“御林军你也敢打?你小子肯定跟君墨染那厮是一伙的!弟兄们,给我把这犯上做乱的小子拿下,送刑部候审!”
家门不幸
“孙子~”李煜宸轻松偏头躲过,香炉应声落地,啪地断了一条腿,他挑眉冷笑:“爷爷忘了告诉你,这件香炉可也是御赐之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皇上不敬?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你~”侍卫脸一白,想要扑过来,却畏惧于千手医圣的名头,只能虚张声势却不敢上前。
“住手!”张继宗得到报告,匆匆赶过来,急忙喝止:“不得对李公子无礼!李公子……”
面前这位公子虽然并无功名在身,只是一名布衣,然而他的名头却不在君墨染之下。传言君墨染这些年来驰骋疆场之所以能创造不败的神话,除了拥有一帮死士之外,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位幕后军师。
他,就是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一身白衣飘飘,医毒双绝,一手暗器功夫更是独步天下,足智多谋又温雅如风。多次婉拒朝廷的任命,情愿潇洒走天涯。
皇上言语之间,对他极是推崇。曾多次在上朝时当着众大臣之面感叹:煜宸不进庙堂,乃朝廷之损失,朕之无能!国师一位永远为他虚悬!
因此,君墨染虽倒,李煜宸他却也不敢得罪。毕竟,君墨染之罪再大,亦不能祸及友人!说不定哪天,这位白衣飘飘的李公子,厌倦了江湖游历,心血来潮入朝为官。
他为官多年,当然深深明白: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道理。
“张大人,”李煜宸阻断他的话,指着梅雪等几个大丫头道:“按朝廷惯例,没籍为奴者是否可以任人买卖?”
“呃~”张继宗一怔:“话虽如此,但……”
这人还在清查,没来得及上报后发卖,就在查抄之处把人给卖了,还无前例可循。
“是就好了~”李煜宸再次打断他,摸出一张银票看也不看,往他手心一塞:“张大人卖我个面子,我也懒得去官窑找人,这几个丫头就直接带走了。”
“李公子!”宛儿在一旁听到了,立刻扔了手中的匣子冲过来:“你把妾身也买了去吧,求你了!妾身情愿为奴为婢,侍候公子一辈子!”
煜宸到底是墨染的兄弟,把自己赎回去了,难道还能真的把自己当丫头使?
虽说她原本就是歌伎出身,但这些年来在王府里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惯了,要她重回那种迎来送往,以色侍人的生活,如何受得了?
“李公子,你好人做到底,把我们都买下吧!”宛儿开了头,凌香等人立刻蜂涌而上,将李煜宸围得水泄不通。
“李公子~”张继宗势不妙,忙道:“这可不行,你把人全买走了,我如何跟圣上交待?再说了,几个丫头我可以卖你个面子,但这几个可是君墨染的妾室,正经的家眷,可不能由着公子的性子来……”
否则的话,君墨染潜逃了,家眷全买走了,留下的全是些家丁仆妇,圣上的责罚岂不变成一纸空谈?
“抱歉~”李煜宸原就无意解救宛儿,此时顺势将两手一摊:“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帮,实在是法理不容啊。”
“王爷,你把我们都扔下,让我们怎么活啊~”宛儿见自由无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嚎陶大哭了起来。
宛儿可以不救,但绮玉却不能不管,李煜宸瞥了她一眼,心中已有主张,叹一口气,带着梅雪几个丫头转身离去:“二夫人,你好自为之吧~。”
文丞相府。
“爹,墨染真的被贬为庶民了?”文紫萱原本在绣阁里看书,乍然听小曼传来的消息,大惊失色,匆匆地奔往主屋,也不及下人通报,直接闯进了文丞相的卧室相连的起居室。
“萱儿~”文隐正在跟夫人说话,见她闯进来,皱着眉头道:“什么墨染?女孩子怎么一点矜持都没有,随便叫男子的名字?”
“墨染不是外人,他马上就是女儿的夫君,爹的女婿。”文紫萱微红了脸,却并不退缩,据理力争。
“闭嘴!”文隐大喝一声,生恐被人听到,忙去把门关上,厉声训斥:“君墨染挟持皇上,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现已全国绘影通辑,怎么可能还是老夫的乘龙快婿?此话休要再提!”
“爹!”文紫萱闻听此言,犹如晴天霹雳,顿时面若死灰:“你怎能这般无情?昨天还在没口子称赞墨染,说若得此佳婿,如虎添翼,教女儿定要全力以赴,抓住他的心。今日却翻脸不认人!全盘推翻婚事,传出去,女儿岂不是沦为笑柄,成为世人口里趋利避祸,攀龙附凤的世侩女子!”
“胡说!”文隐气急败坏,面上阵青阵白:“你是我文隐的女儿,身份尊贵,是千金中的千金,不必攀龙附凤已足可傲视京城!谁敢笑话你?”
“娘~”文紫萱见文隐态度坚决,只得转向文夫人:“你看爹,他不讲理!庚贴都换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萱儿~”文夫人心疼女儿,却也莫可奈何,只得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别急,娘一定替你挑个更好的女婿,让你风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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