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样做?”宛儿再问。
“首先,我们要找出是谁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姜梅见事有转机,松了一口气,忙道明来意:“我想知道,二姐若是遭了殃,谁最高兴?”
宛儿掐着腰冷笑:“这王府里谁不盼着我垮?除掉我,哪个不高兴?”
这倒是事实。
姜梅一时默然。
“不过,最高兴的应该是老八吧?”
“为什么?”姜梅奇道:“我以为二姐会猜冷小姐。”
以她的观察,府里的小妾虽是宛儿最受宠,但冷卉的地位却最超然,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君墨染真心关怀的。
而且她明显暗恋君墨染,若是出自妒忌之心做出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是在担心我吗?
“冷卉不足为虑,”宛儿把握十足,表情极之不屑:“她想嫁进靖王府,除非老夫人不在了。”
“怎么说?”姜梅越发好奇了:“依这几天的情形来看,老夫人对冷卉处处优待,显见是极之疼爱的。”
如果说连她都没有胜算,那王府其他的女人更加没有优势了。
宛儿冷笑:“老夫人如此待她,只不过是看在她死去的父母份上把她娄女儿疼罢了。娶进来当媳妇就完全不同了。”
“女儿不是比媳妇更贴心吗?”姜梅越发糊涂了。
都说婆媳之间难相处,冷卉与老夫人关系如此亲厚,娶回来做媳妇不是比娶一个陌生的女子进门更合适?
“一来姓冷的丫头跟王爷身份悬殊,”宛儿见姜梅不似做假,便耐下心来解释:“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命硬!所以才会克死父母。老夫人爱靖王如命,怎会让她进门?”
克死父母?
姜梅无语。
而且说到身份,宛儿也不过是个歌妓,不是比冷卉更加低贱?
“我有自知之明,”宛儿似是知道姜梅心里在想什么,淡淡地道:“靖王妃之位从来不敢妄想,只不过希望在王妃进府之前能多博得王爷一点怜爱罢了。”
若是能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那当然最好,下辈子也有了依靠。
当然,这句话她不会跟姜梅说。
见姜梅不吭声,宛儿忽地笑了起来:“其实现如今,府里的几位夫人说起来,只有你和萧佩琴两个勉强算是身家清白。”
但是绵罗战败,萧佩琴做为祭礼送来王府,就算只为避嫌,君墨染也不可能让她登上王妃宝座。剩下来只有一个江湄,不针对她针对谁?
她的潜台词,不必宛儿说出来,姜梅也想得明白。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正是这个道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除了苦笑,还是怎样?
“不过,你若是以为佩琴那贱人会就此认命,就是个傻子!”宛儿了然地望着她:“佛珠的事,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多谢提醒。”
她虽无意恋栈,别人却不做如是想,之前是她太小看了女人的妒忌之心,看轻了女人之间的战场,难怪受人排挤,遭人暗算。
不知这顿打,算不算轻敌的惩罚?
“别以为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跟你站一边了,”宛儿冷冷地划清界线:“只不过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
佛珠的事,的确让她十分意外。谁知道呢?老夫人杖责江湄,会不会是因为她敢于空手见她,无视她的尊严而借题发挥?
“我知道,”姜梅微笑:“走了,你多保重。如果可能,我会想办法让你早点出来的。”
“哼!”宛儿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不再搭理她。
姜梅叹了口气,转过身离去,忽地愣住。
李煜宸一身白衣飘飘,站在转角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如意啊地低叫一声,下意识地咬住了唇,惊慌地回头张望柴房。
“你来多久了?”姜梅定了定神,坦然地走了过去。
她表面淡定,实则忐忑,不知道跟宛儿的对话,他听了多少?看来她还是不够小心,王府人多嘴杂,以后得多加几个心眼。
李煜宸微笑着欠身施了一礼:“嫂子倒是好心,也不怕受牵连。”
“本来就不关她的事,”姜梅不以为然地道:“就算是做戏,要给某人台阶下,现在关了这么久,也该放她出来了。”
李煜宸怔住,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份审视和狡黠:“嫂子一向如此直白,还是独对我如此?”
“事无不可对人言。”姜梅无所谓地笑了笑:“况且,大家都在一个府里住着,来探望一下,我也不认为有什么错?”
“你是这么想,别人未必都这么看。”李煜宸淡淡地反驳。
“清者自清,何必强求别人与我一致?”姜梅越发淡定。
李煜宸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忽然道:“别小看了宛儿,她并不似你表面看的这么单纯。”
姜梅呵呵笑了起来:“谢谢提醒,不过,我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人。”
身为一名歌妓,宛儿能在王府一呆三年,并且成为群妾之首,靠的显然不仅仅是进府的时间长,而必然有她的道理。
就拿这次痘痘事件来说,春红被乱棍打死,宛儿即便不逐出王府发卖,至少也该受到严厉的惩罚。结果却只是关到柴房了事,连板子都不必挨。
由此不难看出,君墨染对她必然是有所忌惮的。
所以,她才会找宛儿联手。因为她不但有野心而且有靠山,短期之内绝不会被踢出王府。
若说之前还是试探,这一刻,李煜宸真的有些疑惑了:“那你还来找她?”
而且,想拉她入伙,两人结成同盟?她难道就不怕宛儿反过来把她卖了?
姜梅走过去两步,表情很神秘的样子。
李煜宸极自然地弯下腰,倾身过来听她有什么解释。
结果,她冲他呲着牙一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嘿嘿,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李煜宸怔住,然后,脸哗地一下红到耳根。
“我明白,再见。”姜梅拍了拍他的肩,憋着笑扬长而去。
异能
不管姜梅愿不愿意,忘月苑的改建有条不紊地进行,当然,背上的伤也一日好过一日,转眼到了预订的去栖云庵烧香的日子。
先一天,王府所有人都斋戒浴沐,第二日天未亮,大家就集中起程。
路途并不近,男人们自然是骑马;加上老夫人,冷卉,并身边侍候的丫头,多了好几名女眷,马车备了两辆。
老夫人由兰馨,梅雪近身侍候着上了前面那辆车。
姜梅很自觉地跟冷卉共乘一车,加上如意和绿珠,挤了四个女人,一路无话,沉闷无比地憋到了栖云山。
下了车,蓝三过来把马车集中停到一处,君墨染他们的坐骑也牵到一处放养。
也不知怎地,有一匹黑马一直咴咴地叫个不停,不论蓝三怎么拉也不肯挪动一步。
姜梅实在忍不住,走过去指着一匹枣红色的牝马道:“蓝三,把它牵到红玉那就行了。”
那匹叫雷翼的黑马一直在嚷:“我要跟红玉在一起!”
它叫得这么凄厉,害她想装着听不到都不行!
“你怎么知道它叫红玉?”蓝三惊讶地望向她。
“呃,”姜梅笑了笑,一语带过:“偶然听到了而已。”
对,这是“江湄”这具身体带给她的唯一的乐趣:能与动物沟通,交流。偶然的机会,她才发现不是史酷比特别聪明能懂人话,而是她有异能!
当然,不是每种动物都行,也不是每次都灵,什么原因,底限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这种能力也是伴随着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而变化的——换言之,与动物的沟通亦是需要时间和感情的。
害怕被人发现这项异能而被当怪物处死,姜梅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是吗?”蓝三神情疑惑,依言把黑翼牵到红玉身边,它果然安静了:“奇了,还真的是这样。”
姜梅讪讪地笑了笑,踱到一边:“哈,蒙对了!”
轿夫们把早就以预备好的软兜抬了过来,老夫人在前,梅雪,兰馨跟上,冷卉在中,姜梅押后。
如意,绿珠跟着蓝三他们步行,顺着山路往上走。
静慧师太领着一众修行的尼姑们在庵前等候,把众人迎进了栖云庵。
接下来便是一长串烦琐复杂的上香,礼佛程序。整座庵堂肃穆庄严,木鱼,诵经声不绝于耳。
老夫人十分虔诚,整个过程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跪拜也丝毫不肯马虎偷懒,倒教姜梅生出一些佩服之情。
因为她知道,尽管这种做法并不科学,更不可取,但老夫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倾尽全力去守护着自己的家人。
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不是吗?
向晚时分,礼佛程序总算是告一段落,吃过丰盛的斋菜,静慧师太陪着老夫人在禅房说些闲话,讨论佛经。
其余人散到庵堂四周,也算是自由活动吧。
姜梅跟冷卉两人并不交好,马车上都相对无语,此时更不会呆在一块,自顾自携了如意绕过佛殿往后山走去,想先去湖心岛休息。
经过一处佛堂,忽见君墨染从侧面小路上走了过来,她不愿意与他碰面,很自然地避到一旁,让他先行。
“湄儿,你来一下。”哪知君墨染却停下脚步,向她招手。
“有事?”姜梅站在原地不动。
“嗯。”他瞥她一眼,淡淡地道:“为了这次祈福,明心师太从湖心岛搬出来了,咱们至少得当面道声谢吧?”
所以说,明知这里地方小,没事干嘛带这么大一堆人上山,扰乱别人的清修?
“哦。”姜梅暗自嘀咕,嘴里却不敢驳,随着他一起走向靠近围墙的一间偏殿,殿前大紧闭,只余一扇侧门虚掩着,里面光影幢幢,不知怎地有些阴森。
“明心师太在吗?”君墨染在门前躬身询问。
半晌,并未闻有人出声相应。
姜梅疑惑地与君墨染对视一眼,推开门双双走了进去。
殿前燃着几十枝香,香案上本来点着一盏油灯,被风一吹竟熄了。
此时正值五月末,正是仲夏时节,加上今日天气晴朗,衣裳单薄,姜梅一走进佛殿,便觉一股冷气迎面而来,竟是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阿切!”打出好大一个喷嚏,在寂静的佛堂里显得十分响亮,简直可以说得上震耳欲聋了。
姜梅瞬间尴尬得涨红了脸,讷讷地道“这里好冷。”
君墨染伸手握住她的手,皱眉低声责备:“谁要你穿这么少?”
呃,谁知道山上会这么冷?姜梅暗自腹诽。
“君施主,江施主,别来无恙?”苍老的声音忽地自暗处传来,竟是近在咫尺。
“呀!”姜梅吓了一跳,按住胸口定睛细瞧,这才发现巨大的佛象下面,摆着一溜蒲团,一团黑影正蜷在香案前,不是明心师太是谁。
“神灵面前瞎嚷什么?”君墨染低声斥责,又转头向明心陪不是:“拙荆不懂事,请师太原谅。”
“不要紧,”明心颤颤地起身去点亮油灯,笑道:“贫尼正在诵《金刚经》,未满百遍,不敢妄言,吓到江施主了。”
“哪里,师太客气了。”君墨染欠身。
偈语
许是听到响动,进来一个年轻的尼姑,探身瞧了一眼后离去,很快端着三杯清茶重新回来。
“两位施主请。”明心师太燃起油灯,请两人坐下饮茶。
“听说本王来此,占了宝刹禅房,烦劳师太移居偏殿,真是过意不去。”君墨染自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顺着桌面推了过去:“此许意思,请师太在佛前添些香油。”
“阿弥陀佛~”师太接过银票,转身交到身旁的小尼手里。
姜梅见两人寒暄,相互咬着舌头说话,自己掺不进去,坐着只觉冷得发抖,遂欠身道:“师太,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佛殿简陋,倘若不怕污了眼睛,江施主只管随意而为。”明心答得客气。
“哪里,哪里~”姜梅忙站起来走动。
其实这佛殿并不大,除开面前一尊高逾二丈的千手如来,两边的几尊罗汉,只有一张香案,一个香炉,地上摆着的几张厚厚的蒲团,几乎可说一览无遗,哪里有什么好参观的?
不过,她衣服穿得少,这佛殿较之外面温度竟低了好几度,坐着不动实在受不了,走动走动倒还暖和几分。
“就你事多!”君墨染低声训了她一句,倒也并未阻止。
“王爷,老夫人出来了,是不是可以启程去湖心岛了?”蓝三在外面禀报。
“好,我马上来。”君墨染闻声,起身辞别明心,又是一番客套。
姜梅已绕到佛象后,这时听到要走,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走得急,无意间在佛象上碰了一下,触手湿滑,象是布了露珠。
她心中奇怪,正想凑过去仔细再看,君墨染已在外面催促:“还愣在那里干嘛?别打扰了师太清修。”
“哦~”她应了一声,跑出来还在向后张望。
“看什么呢?”君墨染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姜梅见冷卉在远处冷冷地瞪着自己,胡乱应付了一句,很自觉地从他身边走开。
一批人分成好几拨渡到对岸去。
姜梅和如意已来过一次,已不觉如何新鲜。
老夫人边走边看,一路赞不绝口,羡慕明心师太找了这么个世外桃源修行。
又说讲湖心岛依山傍水,山环水绕,风水绝佳,念叨着等哪天百年归老,也得找这么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长眠。
君墨染一直耐心地倾听,适时地插几句。母子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绕着岛转了一圈,末了才回到房子里,拣了居中朝南的房子住下。
众人道过晚安,才各自回房安歇。
冷卉紧挨着老夫人住,姜梅还是住到上次住过的那间房。
不知是不是冷卉住在隔壁的原因,总觉得怪怪的。坐了一会,睡意毫无,索性披了件外裳到外面溜达。
蓝三几个正在合力搭建帐篷,见她出来,也只随意点头打了声招呼,依旧各自忙着各自手里的活计。
姜梅一个人穿过林子慢慢地往湖边走去,忽听头顶扑簌簌做响,抬头看时,原是两只夜鸟惊飞。
“呀,先别走!我有事想问你们~”姜梅仰着头以手做圈,压低了声音道。
那两只鸟儿自然并不停留,嗖地飞得不见影子。
姜梅自觉行为幼稚,讪讪地放下手,也不去湖边,就近拣了块干净的草地背靠着大树席地而坐。
上次来时还不觉得,今次来,只觉思维相当混乱,处处似曾相识,处处都有自己的影子和足印。
从这里数过去第七棵榆树上,刻着一行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似着了魔般慢慢地站起来,走过去在树身上一摸,居然真的有一行字。
她一惊,借着微弱的月光,低下头去辩认,竟然真是心里浮起的那句偈语。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竟真的渐渐与原来的江湄合而之一,必需替她经历所有的痛苦与磨难?
而江湄也真的取代了她,承欢父母膝下?
她心中一片冰凉,呆呆地站在树下,痴了。
“姜梅,我代替你在父母面前尽孝,你也一定要帮我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啊!”朦胧间,一名白衣白裙的娉婷女子向她施了一礼后飘然远去。
她一时情急,豁地站起来低叫:“呀!你别走!你的事我管不了,我的事你也帮不到!咱们还是各归各位吧~”
“你在跟谁说话?”突兀地男音在空旷的林中显得格外惊心。
姜梅霍然回头。
君墨染一身墨色锦袍,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几与夜色融为一体,只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着精光。
“你,”姜梅定了定神,不答反问:“什么时候来的?”
这人是幽灵吗?走路完全没有声音?更倒霉的是,为什么每次走神都被他捉到?
“在你一个人对着天空嘀嘀咕咕说话的时候。”君墨染负着手,慢慢地向她踱了过来。
这么说,她发神经试图跟两只鸟儿沟通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她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模样尽收他的眼底,姜梅蓦地烧红了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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