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姜梅大喜,蓦地提高了声音:“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君墨染不语,但她声音里明显愉悦而惊喜的成份,还是让他极为不悦。
“等一下,要不要立字为据?”姜梅瞥他一眼,自言自语地道:“算了,好歹是个王爷,出尔反尔的事,应该不会做,就相信他一次好了。”
君墨染大怒,倏地睁开眼睛,眼里寒光迸射。
姜梅吃了一惊,忙心虚地垂下眼帘。
好吧,她承认,这次她好象有些过份小人,不过悠关自由,小心地点总没错,对吧?
王府的马车直驶皇宫,直抵高达十数丈,威武雄壮的玄武门。
下了车,眼前是一条笔直的汉白玉大马路,以此为中心,整个宫殿沿中轴线向东西两侧展开,里面屋宇相连,星罗棋布,密如蛛网;红墙黄瓦,雕栏玉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
在玄武门前下车,换乘了早候在那里的宫内软轿,一路过文华,乾清……等殿,穿过御花园,经过无数门廊,终于进到了处于深宫大内的御书房。
早有宫里的执事太监在此等候,见他们抵达,忙通传了进去。
“宣靖王爷觐见~”
“走吧~”君墨染整了整衣冠,领先往里而去。
想到立刻就要直面天颜,姜梅不禁紧张了起来,手心微微沁汗。
经书失窃
君墨染走到书房门口,回头一瞧,姜梅还在原地发呆,不禁皱眉,低声催促道:“还愣着干嘛?”
“哦,来了~”姜梅回过神,紧走几步赶上他。
“怎么,害怕了?”君墨染瞧见她鼻尖上几滴细碎的汗珠,忍不住低低嘲弄。
姜梅垂眸看着地面,并不回嘴,内心苦闷:呆会见了皇上,她应该自称臣妾,还是奴婢呢?电视里看的那点东东,好象不够用……
“当然是臣妾~”君墨染冷不防搭腔。
“啊?”姜梅愕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难道,她竟不知不觉说出口来了?
“走吧,皇上等着呢。”君墨染整了整衣冠,昂然入内。
“墨染来了~”爽朗的笑声,伴着一道明黄的身影疾步走了过来。
他头戴紫金冠,身穿金龙袍,长身玉立,俊朗中透着睿智,自然散发出一种凛然的威仪。
“臣君墨染奉召入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杨嘉烨双手托起君墨染的臂:“你我二人何须如何多礼?”
“臣妾江湄,奉召入宫,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姜梅立刻依葫芦画瓢,跪地叩拜。
“这就是你新娶的小妾?”杨嘉烨垂眸细细打量姜梅一遍,笑道:“想不到传说中的女青天,模样倒如此俊美?”
姜梅自然不敢胡乱搭腔,一径微笑着垂头不语。
“臣惭愧~”君墨染眼里并无半点愧色。
“哈哈~”杨嘉烨大笑,道:“好,朕今天就要看看,这个女青天是有真材实学,还是夸大其词?”
“皇上,”君墨染淡淡地道:“坊间传说言过其实者多,实至名归者少。她不过有些小聪明,说到女青天,还是有很远的距离。所以,我劝皇上还是不要抱很大的希望。”
“是吗?”杨嘉烨似乎并不予采信,转头望向姜梅:“九夫人,你可有信心?”
“那要看皇上要臣妾办的是什么事了。”姜梅不卑不亢地答。
“是啊,究竟发生何事,需要她入宫?”君墨染向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话不要说得太满。
杨嘉烨笑容凝了下,随即淡淡地道:“昨天你离宫之后,朕忽地想起宫内藏书阁里正好收着一本《金刚经》,似乎是当年圣武皇帝病危时,圣武皇后为皇上祈福,亲手所书。”
“莫非这本经书失窃了?”君墨染吃了一惊。
杨嘉烨做了个“正是如此”的表情,转头望向姜梅,眼里隐隐有期待:“九夫人有什么看法?”
“失窃?”姜梅呆住。
那要她来做什么?又没有尸体!
她专长的是法医鉴定,又不是刑事侦辑,推理破案这种事,她可不擅长。这下完蛋,刚跟君墨染面前吹过牛皮呢!
而且,一本经书失窃,又不是啥皇室秘辛,见不得人的丑闻,报上大内彻查便是,多得是捕快衙役,大内密探去找线索,干嘛要她过来?
“消息有没有传出去?”君墨染的表情却比她凝重得多。
如果贼人真的把手伸进大内,证明他们之前的推测出现了偏差——明心和五更的死,很可能并不是他们之前猜想的江秋寒为了掩盖江湄的身份而买凶杀人。
刻有经文的树皮失窃,继而出现宫内经书的失窃,这一系列事件很明显是同一人所为。
换言之——外世天书很可能不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而是确实存在。
“暂时还没,”杨嘉烨道:“除了今天在藏书阁轮值的宫人,其余人并不知情。朕已下令,不许外传,若有走漏消息者,格杀勿论。”
姜梅吓了一跳:古人还真是残忍,不过偷一本经书,有必要取人性命吗?
慢着,为什么偏偏是《金刚经》失窃?
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想起在栖云庵的湖心岛的树林里见过的刻在树上的那句偈语,可不就是《金刚经》里的?
莫非,这两件看似完全不搭调的事,竟然联在一起了?
“我看,这事湄儿恐怕帮不上忙。”君墨染瞟一眼茫然无绪的姜梅,简明扼要地道:“皇上还是找丁神捕吧。”
试问哪一个做皇帝的对这样一本威力强大的天书,没有防备和贪婪之心?得之,江山永固,失之,动摇根本。
“九夫人的看法呢?”杨嘉烨显然并不死心。
宣丁神捕入大内当然不难,但这样一来,消息难免走漏,有心之人就会有所防范,想再找回经书更是难于登天。
但如果由江湄来调查,就完全不一样。
外人并不知江湄的能耐,她的入宫,顶多也就是靖王爷乖张任性的佐证,再就是靖王府九妾独占宠爱,入宫见驾,在坊间又添一笔传说而已。
“先去现场看看吧。”姜梅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决定放手一博。但她也留了个心眼,加了一条但书:“排疑查案并非臣妾强项,若是一无所获,还望皇上莫怪。”
她还是那句话,撞上了就是赚了自由,没破案于她也没什么损失。
杨嘉烨慨然允诺:“九夫人只管放手去查,万一没有结果,朕也绝不怪你。”
实在不行,再宣丁振威入宫也不迟。
藏书阁寻踪
藏书阁位于皇宫的西南角,从南书房出来往左拐,穿过御花园,过景德殿,再过绛雪轩,就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共分三进,连着两个天井,每进各有四间正房,左右对称,正房后各连着二间密闭的书房,摆满了逾人高的书架。
一进去,象走迷宫一样,幸亏姜梅的方向感还强,不至于晕头转向,可也站在厅堂里默默地想了半天,才搞清了东南西北。
“皇上,你能确定经书是什么时候失窃的吗?”还没进入正厅,只看着这一排排的书架,姜梅已先气馁了。
如果是猴年马月之前失窃,鬼才查得出什么线索来!
“此书锁在藏书阁有二百年,若不是墨染跟我提及,恐怕无人记得这本书。”杨嘉烨实话实说。
也对,邀月人对这个圣武皇后十分尊崇,就算皇室中有潜心向佛之人,诵经时也必会用别的版本,谁会舍得拿它出来用?
姜梅暗暗点头,越发沮丧。
“我有预感,经书失窃的时间绝不会太久。”似是看出姜梅的顾虑,君墨染淡淡地给予她希望,又轻轻地毁掉她的信心:“应该就在我们自栖云庵回来之后。”
那也够久了好不好?
姜梅心中哀叹,但既已到了藏书阁,总不能连门都不进就打退堂鼓吧?她还跟姓君的夸下海口,说若此行无建树,以后任凭他摆布呢!
不管了,死马权当活马医,就算为了她的自由,也得博一博啊!
为防事件外泄,杨嘉烨已事先把这里的侍卫调开,只留了二个负责打扫的太监在旁侍候,等着回话。
姜梅问过清扫的太监,忽然又生出了希望。
原来藏书阁虽然未得皇上手谕不得入内,但每日却有人固定清扫,日日不得怠慢,否则几百年下来早已积尘如山。
而且书本多为线装,简窦,若不勤翻勤晒,妥加保管,很容易生虫,毁坏。
负责清扫整理藏书阁的太监共有十二名,每四人负责打扫一进的书厨,每两天轮换一次,阁中所藏书本,每一月清点一次。
换言之,如果有人拿走藏书阁的书,一般不出一月就会被人发现;最短的时间当然就是二天之内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负责整理清扫藏书阁的太监都认真负责的基础上的——如果他们玩乎职守,仗着并没有几个人能进藏书阁,因此混水摸鱼,那就不一定了。
不过,想摸鱼也不容易。除非这十二个人都统一行动,共同进退。
还好,还好!姜梅暗呼侥幸。
“是谁负责整理这边?”姜梅把为首的太监德子叫来问话。
“是奴才。”
“带我们去看看经书放在何处。”姜梅理清思路,决定先去看看现场。
德子看了一眼杨嘉烨,见他点头,这才敢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据说在这大大小小二十一间房的藏书阁里,共典藏了十几万本精典书籍。《金刚经》放在第二进的左边正厅第五排靠墙的第四层架子上。
窗户紧闭,阳光透过窗纸斜照进来,落在书柜上面,留下斑阑的痕迹。
如果没有人指点,姜梅确信,要想从藏书阁里找出这本《金刚经》比大海捞针还难。
一般而言,东西长期摆放在一个位置,必然留下印痕,受阳光照射的部位,与背阴的部份相比,木材表面的漆色也会有深浅。
就着墙上的烛光,姜梅细细查看一下书厨,未发现被移动的痕迹。
“是谁最先发现经书被盗?”姜梅再问德子。
“是奴才。”
“你是如何发现经书被盗?”
“皇上有旨要取经书一观,奴才过来取书,发现经书不见了。”
“周围可有翻动的痕迹?”姜梅再问。
“没有。”
不需寻找,直接从架上取走这经书,显然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
姜梅悄然松一口气,再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若是清扫藏书阁之人要监守自盗,挟带书籍出阁,有可能吗?”
德子面色一白,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
“藏书阁重地闲人免入,进入藏书阁前需得净身换衣,出来亦需搜身后再换衣出门。挟带出门,基本可以排除。”杨嘉烨代为解释。
“这样啊~”姜梅点头,走到最靠近书柜的窗户边,踮起脚尖向外看了一眼,见外面连着御花园,花木扶疏,假山堆砌,已心中有数。
复又俯身在窗台上瞧了一遍,突然伸出纤指抹了一下,递到眼前一瞧,露出淡淡的笑容。
“可是有所收获?”君墨染见了她的神情,不禁奇道。
“这窗户,多久才会开一次?”姜梅不答,再问德子。
“藏书阁重地,不许开窗。”
“这就对了,”姜梅微微一笑,指着窗台道:“这里有新鲜的撬动的痕迹,从时间上推算,应该不会超过一日,料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在昨天晚上。”
“是吗?”君墨染过来瞧了一眼:“你如何确定?”
半个掌印
原来姜梅刚才往窗户旁边一站,忽地听到窗外树上两只麻雀在说话:“快看,刘三昨晚偷书,这么快被人发现了~”
“不关咱们的事,看戏~”
既然知道谁是偷书贼,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好办了。当然,她也不能红口白牙地胡乱指证,当有确切的证据方可将人入案定罪。
仔细观察了一下窗外的地形,她心中已有了计较,指了指窗户插销处下方的地面:“看到没有?这里留有细微的灰尘堆积。”
事实上,藏书阁里每日有专人清扫,窗明几净,几乎不留灰尘,纵使开窗,又能掉下多少尘土?
但杨嘉烨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趴下去查看,君墨染大小也是个王爷,当然也不会失了身份,至于那个太监,又如何敢驳姜梅?
因此,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姜梅所指的地板位置,皆陷入沉默。
“是吗?”君墨染持保留态度。
室内门窗紧闭,视线不良,此处地板与墙角相接呈九十度直角,又正好在窗户下面,阳光斜照进来,更是阳光后的阴影处。
纵使真有微量灰尘落下,既使细心查找也未见得能发现,姜梅却连腰也没弯,更未着人燃亮烛火,如何得知此处有灰?
姜梅才不管他们信不信,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是在昨日之前,早已被清扫干净,所以,我推断经书是昨晚被盗。”
“哦?”杨嘉烨见她信心满满,不禁多信了几分:“九夫人请说下去。”
“藏书阁外有侍卫把守,内有十二名太监整理清扫,再加上现场几乎未遭到任何破坏,亦无四处翻找的痕迹,从这二点基本可以判断是内部人员做案。”
这个结论其实不必姜梅说,大家在进到藏书阁后,基本都已统一了意见,因此并无人驳斥。
圈定了范围,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提取指纹了。
人的指纹终生不变,且出现重复的比例是一比六百四十亿,迄今为止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拥有相同的指纹,是世界公认的人体特征之一,被广泛应用到刑事侦探工作之中。
按现代医学解释,人每天都要排汗,尤其以手掌,足底,腋下三处最多,即使是看上去十分干净的手,只要和外界接触,就会形成指纹。
而人在紧张或恐惧的时候,大脑皮层兴奋,会促进汗腺的分泌,导至出汗量增多,指纹则更加明显。
问题是,现代提取指纹很简单,但在古代没有工具箱,她必需找到替代的物品。
软毛刷倒不难,可以用毛笔代替,倒是磁性粉末不太好找。
铁粉,铜粉都不易得,石墨粉的颜色与琉璃窗台的色差不明显;奶粉嘛,现代随手可取,古代却难觅其踪……
嗯,有了!化妆品都含铅,后宫中女人最多,相信珍珠粉也不难找,就用珍珠粉代替好了。
“九夫人需用何物,尽可提出,必全力支持。”杨嘉烨见她陷入沉思,以为她是有所顾忌,淡淡地提醒她。
“臣妾所需一枝新狼毫,一盒珍珠粉,一把尺子。”姜梅思索已定,再抬头时,已是笑脸盈盈。
“这有何难~”杨嘉烨听得新鲜,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答应得爽快。
宫里人多,办事快,不一会东西送到。
大家摒气凝神,看姜梅要怎样破获这个案子。
姜梅取了毛笔在手,以笔尖沾了珍珠粉末,向窗台上连弹了几下。
在众人的吸气声中,窗台与墙壁的边沿处显出半只白色掌印,大姆指清晰可辩,斜斜地指向左方。
姜梅仔细观察,小心地将指纹的特征一一记录下来。
“凶手身材中等偏矮,大约是五尺五寸左右。”姜梅量了一下掌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度量,慢慢地报出尺寸。
“你怎么知道?”君墨染问道。
“你看,”姜梅指着窗台上的掌印道:“插销的位置在我上方,如果他身材够高,完全不必留下这个掌印。如果估计不差的话,他当时是以左掌撑着窗台,踮着脚尖以右手去拨窗户上的插销。”
姜梅一边说一边示范。
她身量娇小,即使伸长手臂也难以够到插销,踮起脚尖勉强可触,却不可使力,所以盗贼的身高应该比她略高。
“九夫人言之有理。”杨嘉烨目测一遍,若是他和墨染轻松可以触到插销,确实不必撑住窗台。
君墨染轻哼一声,不再说话,心中倒也叹服。
“现在,请皇上着人取一方印泥,令昨日所有当值的侍卫,并藏书阁当值人员将指纹掌印拓下备用。”姜梅见大家没有异议,于是转到下一项。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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