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梅正在与张彪说话,忽地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张彪唬了一跳,拉开架式喝道:“什么人?”
“九夫人~”蓝三轻轻地落在姜梅身前。
“蓝三?”就着火把的光,姜梅认出眼前人,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属下奉命前来迎接夫人返京。”蓝三避重就轻,恭敬地答,心头一块石头悄悄地落了地。
“奉命?”姜梅疑惑地道:“奉谁的命?”
墨染吗?可他怎么知道她来了暮云查案?
蓝三扫了众人一眼,并没有吭声。
张彪老于世故,见状忙打哈哈岔开:“九夫人累了一天了,这里也不是说话之地,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喝口茶休息,一会再叙,如何?”
“若众位不嫌山居简陋,不妨移居寒舍,容在下奉上粗茶淡饭。”村长忙应声称是,并热诚相邀。
“不急,”姜梅摇手道:“我还有个疑惑要林富家的解答,你们可先去村长家休息,我随后再来。”
她在路上理了理思绪,要确定凶手是否柳无风,最重要的是弄清他最后一次见林富究竟是什么时间?
毕竟从花田到京城有一定的距离,路上亦并不好走,就算他单人匹马,往返一次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如果柳无风不能交待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去向,那么他杀死林富的嫌疑就很高了。
“一起去吧~”张彪忙抢着道。
“不用了,只是几个简单的小问题~”姜梅看了一眼如意,道:“我有蓝三陪着已足够了,烦请张大哥照顾一下如意就好。”
“我跟着小姐~”如意望了一眼五大三粗的张彪,有些不情愿地牵着姜梅的衣角。
“我去去就来~”姜梅温声哄她:“天黑了,你又不能呆在院子里,去了只会更加害怕,倒不如跟着张大哥去村长家休息,乖~”
“是啊,”张彪瞧姜梅的神色,猜她支开众人想单独与蓝三说话,忙压低了声音恐吓:“妄死鬼没有入土,魂魄最喜在自家周边游荡,你……”
“啊~”如意吓得面青唇白,尖叫着拼命往姜梅身后躲,哪里还肯放手?
姜梅苦笑,轻拍如意的手背:“放心,世上哪有鬼魂?”
“对对对,”张彪频频点头:“就算真的有鬼,也会缠着你家小姐,不会找你……”
“啊~”哪知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讲,如意吓得两眼一闭,直接晕死过去了。
蓝三眼疾手快,迅速捉着她的肩将她提了起来。
“张大哥~”姜梅叹息:“你何苦吓她?”
“嘿嘿~”张彪见闯出祸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从蓝三手里接过如意,打横抱着,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谁想她胆子如此小?这下倒好,也不用劝了,省事~”
“好了,你们先去吧~”事已至此,怪他也无济于事,姜梅只得与他们分手,带着蓝三往林富家去,两人边走边谈。
“听说思亲堂昨夜走水了?”姜梅先开口询问。
“嗯~”蓝三略有些拘谨地回:“好在管家控制得当,指挥得宜,所幸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波及其他院落,只烧毁了些家什和屋子,损失还算不大。”
姜梅哦了一声,随即又问:“起火原因是什么,可查出来了?”
“具体还不清楚,”蓝三有所保留地答:“不过,好象是从思亲堂的佛堂里开始往外烧的。”
姜梅一心认定他是君墨染派来,不禁歉然地道:“昨天肯定很辛苦,为了我,又累得你奔波,真是过意不去。”
“不辛苦~”蓝三摇头,犹豫一下道:“九夫人打算今晚宿在花田么?”
“天色已晚,路也不好走,连夜赶路恐出意外,我确是有此打算。”姜梅大方承认,见他神色似有不对,反问:“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蓝三本欲再说,抬眼见了她满眼的疲倦,再看看她单薄的身子和在夜风中飘扬的裙裾,笑着摇了摇头。
只要她人还在,并不是如传闻所说的私自潜逃离京,待明日返京见了老夫人,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这时两人已到了林富家的门外,姜梅遂停止了谈话:“到了,咱们先办正事吧。”
谢谢你,蓝三!
“林嫂,”进了门,姜梅也不与她客套,直奔主题:“你还记得当天林富是在什么时间出去见的那个人?”
“出事的前一天他赢了钱,那日午间喝了点酒,小睡了片刻~”林富家的这几天早已在脑子里把当天的事情过了无数遍,不待姜梅接着问话,已主动说了:“宋光来叫他时,是申时初刻。”
“他后来回来过没有?”姜梅又问。
“去了约小半个时辰,孩他爹又回来了,摔打了几个茶杯,气冲冲地自后山走了,至此再没回来。”林富家的抹着泪,低泣着答。
“回来后,可有说过些什么?”姜梅忙追问。
“他脾气大,谁敢问?”林富家的大哭:“只隐约听到他说‘别逼我,逼急了,谁也没个好’,没头没尾的,也不知什么意思。”
姜梅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再问不出什么,遂告辞了出来:“若是再想起什么,随时可以来跟我说。”
林富家的千恩万谢,把她送到门口。
“这么说来,林嫂最后一次见到林富,是在申时末~”姜梅蹙着眉低语:“只要查清那个时间管家的行踪即可。”
“管家?”蓝三忙问:“九夫人说的可是柳管家?林富的死怎么跟管家扯上关系了?”
姜梅于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他细说了一遍。
蓝三断然摇头道:“王府里最忙的就是管家,京城至此来回最快也要二个时辰。所以,杀林富的绝不是柳管家,必是有人冒管家之名行凶。”
只是,王府里人员众多,那人为什么偏要管家之名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姜梅啊地一声轻呼:“我怎么糊涂了?”
她一直按现代的速度来计算,七十里地,开车来回不超过一小时,就算加上做案时间,二小时也可搞定。所以,不能排除柳无风做案的可能性。
差点忘了,这是古代,交通工具是马匹,而他来的目的是杀人,最不能做的便是引人注目。所以,大白天的他不可能在京城跑马,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往返杀人?
如果三天前申时他还在花田与林富说话,那么傍晚时分,她看到的那个与冷卉相拥的男人又是谁?他一个人绝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地啊!
想清楚这点,她顿时浑身轻松,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阴云散去,脸上现出笑容来:“幸亏你来了,不然还要在这件事上纠结许久。”
蓝三被夸,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红晕,垂下头讷讷不能言。
虽说真凶是谁还未找到,但姜梅的心情已然轻松起来,笑道:“墨染要你来,可是有何紧要的事情要通知我?”
“九夫人~”蓝三沉吟一下,决定据实相告:“我来此,王爷并不知情。”
“啊?”姜梅愕然:“这么说,你是偷偷来的?”
蓝衣营负责王府守卫,更兼着保护君墨染的重任。虽说不必每日当值,却是随时候传,他无故离府,回去怕是有许多麻烦。
“我跟一哥说了,王爷跟前他会支应,不碍的。”她虽没说,蓝三却知她是在替他担心,心中升起一丝温暖。
“有事?”姜梅直觉认定是出事了。
“没事~”蓝三望她一眼,慢慢地摇头,不愿意再添加她的心理负担。
“说吧,我没关系。”姜梅停下来,极认真地看着他,神色温柔。
“真的没事~”蓝三不自觉地垂下眼帘。
“喂~”姜梅伸指戳他一下,嫣然而笑:“别那么小看我,我没那么脆弱好不好?”
“嗯,有人说,说你支使人一把火烧了思亲堂,再乘乱与人私逃出京了。”蓝三拗不过她,期期艾艾地说了。
“放火?”姜梅怔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美眸,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吗?烧了思亲堂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私逃,我跟谁私逃,张彪?”
这话说出去谁信?要逃也挑个帅哥一起好不好?比如:眼前的蓝三,纯稚又帅气!怎么也轮不到张彪吧?
“我知道,九夫人绝不会那种人。”蓝三缓慢却坚定地道。
“所以,”姜梅挑眉,斜觑着他:“你瞒着墨染偷偷去见了我大哥,然后追到这里来带我回去?想以事实来堵悠悠众口?”
蓝三微红了脸,神色忸怩地道:“我知道,这个方法有点笨。”
“为什么?”姜梅静静地问。
“什么?”蓝三有些迟钝。
“你怎知一定不是我做的?”姜梅慢慢地,清晰地道:“毕竟那火是在我离开之后才烧的,说不定真是我含恨报复。”
“不,不会是你!”蓝三急促地反驳,声音热烈而执着:“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坦荡,正直,无私而大度。就算真的怀有怨恨,也会当面指出,绝不是那种在背后耍阴招,恶语中伤别人的女子!
姜梅安静地看了他一阵,忽地踏前一步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沐着昏暗跳荡的灯光,一片澄明清澈:“谢谢你,蓝三。”
有这句话就够了!
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平,只要有一个人理解,有一个人坚信,那就证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的坚持有意义!
蓝三,你干嘛?
两人回到村长家,张彪听了原委,一脸愧色地道:“真是抱歉,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这样吧,回京之后,我立刻去靖王府与王爷当面说清。”
姜梅微微一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若信我,不言自明,他若不信,辩也无益。”
“话不是这样说~”如意神色焦急地道:“小姐虽然坦荡无私,却禁不住有心之人在背后挑拨,恶意中伤。”
“如意说得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九夫人还是早日回府为好。”张彪频频点头,热心地劝道:“花田的事已办得差不多,九夫人可随蓝侍卫先行回府,剩下的由我来收尾即可。”
“是啊,是啊~”如意恨不能背插双翅离开此地,闻言立刻点头如鸡啄米般连声附和:“张捕头言之有理,反正蓝三也来了,路上安全无虞,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姜梅一时沉吟未决,把目光向蓝三投去。
若只是她一个人,才懒得回去。可蓝三是为了她才私自离京,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她倒不能只考虑自己。
蓝三见她望着自己,会错意,以为她不放心,忙道:“天黑路又难走,九夫人若是不放心,等天亮再回也不迟。”
“靖王府谁不知道蓝三哥驾车是把好手?”如意生恐蓝三有所顾虑,忙竭力怂恿:“左右是要回去,早回去能省多少口舌,何乐而不为?”
姜梅不禁莞尔:“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看把你吓的~”
“小姐是女中豪杰,蓝三哥是少年英侠,我只是个丫头,哪里敢与你们相比?”如意垂着眼,小声嘀咕。
“行了,怕了你了。”姜梅笑道:“快去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回京。”
“这就对了~”张彪大喜,忙道:“蓝侍卫,这一路别处倒没什么,出花田的山路崎岖,九夫人的安危你要多费心了。”
“放心吧,”蓝三一脸郑重地道:“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不要,也要护得九夫人的周全。”
姜梅哧地笑出声来:“只是回京而已,瞧你们二人说的忒地吓人!只要小心驾驶就行,哪用豁出命来~”
蓝三脸微红,冲张彪抱拳行了一礼,径直出去备车。
“真是抱歉,按理我把夫人请来,就应该护送夫人安全回去……”
“张大哥何必客气?”姜梅摇手打断他的话:“你在这里也不是偷懒,林富的案子,就要拜托你的事僚们抓紧侦破,早日还死者一个公道。”
“嗯~”张彪点头:“九夫人放心,既是有人冒管家之名行凶,那便遁着这条线查下去就是,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说话间,如意和蓝三都准备妥当,张彪送了姜梅出门,看着他们三个没入浓浓的夜色,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车顶上高挂着一盏气死风灯,蓝三打横坐在车辕上,全神贯注着路况。如意这一天都神经紧崩,直到此刻才放松下来,抱着行礼,随着马车有节奏的摇晃,很快进入梦乡。
姜梅怕他独自驾车无聊,忍住悃倦,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斜靠着车门,挑起车帘,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蓝三聊天。
蓝三见她一会功夫打了三四个呵欠,不觉微笑出来:“距京城还有一段距离,九夫人不如先眯一会吧,到了地头,我会叫醒你们。”
“你一个人行吗?”姜梅揉了揉眼睛,低声调侃:“不会把车赶到山沟里去吧?”
“怎么会呢~”蓝三信以为真,急得提高了声音。
“哈~逗你玩呢~”姜梅觉得有趣,不禁笑出声来。
这家伙,随便说说就当真,也不知过去的二十几年是怎么长大的?
蓝三本就不擅言词,见了姜梅更是拘谨得说不出话,两个人聊了一阵,就相对无语了。姜梅又陪了他一阵,实在无聊,伸了个懒腰把车帘放下来:“不行了,撑不住,我睡会,你注意安全。”
“放心吧~”蓝三轻应一声,唇角挂着愉悦的微笑。
姜梅睡得正香,忽地咣当一声巨响,把她自睡梦中惊醒,伴着马儿咴咴地嘶鸣和“吁~”地一声低叱,全力奔驰中的马儿双足直立,身体悬空疾停了下来。
那股前冲的惯性,把姜梅高高地抛了起来,狠狠地撞各了车门,额头撞在门框上,疼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哎哟~”如意被连人带行礼甩到了车厢的底部,挣扎着扭动四肢,惊惶地大嚷:“小姐,你在哪里?”
“蓝三,出什么事了?”姜梅不及检查自己,忙扬声询问。
几乎与此同时,蓝三低咒一声,飞身跃了下来,侧身钻进倾倒在路旁的车厢里,把姜梅打横抱了出来:“九夫人,你没事吧?”
他低眉,在疏淡朦胧的月色下,见到姜梅额前那一片殷红的血渍,心中一悸,双腿忽地软了,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姜梅失去平衡,忙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轻呼:“小心~”
“流血了~”蓝三垂眸望着她,眼里流露出浓浓的自责。
如意这时才从车厢底部爬出来,懵懵懂懂地望着面前相拥的两个人,张大了眼睛,厉声道:“蓝三,你干嘛?”
夜宿榆树林
被如意一喝,蓝三倏地一惊,这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太过暧昧,唰地涨红了脸,下意识地两手一松。
姜梅冷不防,抱着他的脖子直直地往下掉,百忙中只能揪住他的衣襟保持平衡。蓝三见她失衡,忙去扯她,这一拉一扯之间,蓝三的前襟被生生地撕开,露出大片麦色肌肤。
“蓝三!”如意又羞又气,尖叫一声掩住脸转过身去:“你,你无耻!”
蓝三手忙脚乱,徒劳地拉着衣襟盖住胸膛,讷讷地说不出一个字,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姜梅惊魂稍定,见此情状,指着二人,笑得直不起腰。
“小姐,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笑~”如意涨红了脸,轻声嗔怪。
“哈哈,好,我不笑。”姜梅好容易止住笑,问:“究竟怎么回事?”
蓝三敛容道:“好象是车轴断了,我去看看。”
“车轴断了?”姜梅一惊,抬头四顾——四周黑黝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子坏在这里,这漫漫长夜要如何度过?
“是不是真的啊?”如意表示怀疑:“该不会是你故意弄坏的吧?”
蓝三弯下腰,扶住车身大喝一声:“起~”两手同时用力一掀,将车子掀得翻了过去。
姜梅瞄一眼滚落在地烧得只剩灰烬的气死风灯,轻叹一声吩咐:“如意,去捡些枯枝来,帮蓝三照着让他修车~”
“哦~”如意忙放下手里的包袱,跑到树旁踮起脚尖去折树枝。
“不用了~”蓝三拧紧了眉毛,淡淡地道:“今晚怕是修不好了。”
车轴从中断裂,印痕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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