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砖头落地的声音,视线几乎都被灰尘遮掩,后面的人奋力向前面挤着,推来推去,大人小孩,尖叫声不绝于耳。
“唐可,一定要抓紧我!”混乱拥挤的人群中,叶咫风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不放心地转头对我说道。
这次,我没有在拒绝叶咫风,点点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松开,那种紧张感顿时消失,他的话如同有魔力似地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让我觉得希望就在前方。
没人敢坐电梯,一个劲地都往木质楼梯上往下跑,每个人都像洪水猛兽一般使劲地往外挤,摇晃的力度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别说光站着,就是抓住支撑物也根本站不稳。
“咔——嚓——”木质楼梯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断裂声音,形成几节几乎散了架,不少正走在楼梯上的人纷纷摔了下去。
情况很可怕,我几乎不敢相信,也不敢去看,整个人陷入一个黑暗的世界,呼吸变得非常急促而不安。
136章 地震II
地震是一个深藏在底下的教人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它没有形状,就像人类神话中最早出现的神的形象,无所不在。一切生命与它比,就像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星球之于整个宇宙,就像一个王朝的兴盛与衰落之于整个历史。人的生命太脆弱,终究抵不过它的强大!
左边的楼梯已经断裂了,唯一的逃生路只剩下右边的楼梯,叶咫风顾不及思考,拽住我就往右边的楼梯跑去。
我感觉到房子在倾斜,靠墙的人,已经连连发出惨叫,一个个身体随之扑到,不行,要马上逃离出去,房子就要瘫塌了,我们在跟时间赛跑,跌跌撞撞的四处寻找着方向,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一只罐子里的小球被孩子疯狂的摇动着。
所幸楼梯不长,也暂时没断裂叶咫风带着我顺利的逃了下来,眼看大门就在前方不远处,只要再加把劲,就可以逃出去。
顾不上嘴里、鼻子里塞满粉尘沙子,紧紧地握住叶咫风的手一个劲的往外冲,突然耳朵里又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山崩地裂,一抬头,白色的粉尘飘然而下,粘连的砖块、断裂的楼板从天而降,离我的头就半尺远。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而这块巨大的楼板重重地落到了叶咫风的身上。周围的一切都变了颜色,宛如一大碗正在冲着的速溶咖啡,浑浊,飞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刺耳的钢筋扭曲在混凝土里的声音,我惊惧地就要爬起来,去拉叶咫风,快,一定要快,这楼要塌了!
没想到叶咫风的上身竟然被压在楼板下面,我拼命地想要将他身上压着的楼板给挪掉,可是不管我怎么使劲用力,这楼板只是移动一点点,我不放弃一边用力挪,一边朝叶咫风哭喊着:“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来!”
“没时间了,你快逃!”叶咫风声嘶力竭地冲我喊着,脸上的肌肉用力都变了形。
“不,你是因为我——”
“出去,听见没有,快给我出去!”叶咫风不等我把话说完,又吼了出来。
“哥——”
“唐可——”
。
就在这时,我听到易路思焦急呼唤的声音。
“路子在找我们?”叶咫风也听到易路思的叫喊声。“你去外面找路子帮忙!”
“好,一定要等我们回来!”我急忙地起身,就朝外面冲去,如果我在停顿一秒,我就会看到叶咫风嘴角的那一抹微笑,那是他准备向我告别的微笑。
我一口气冲到门外,灰白色的暮霭中,几乎看不清谁是谁,易路思你在哪里?
“易路思——”
“易路思——”
“易路思——”
我一声接着一声喊,用尽全身力气不断地喊,终于在喊道第五声的时候,我听到易路思的回声。
“唐可——”他也在喊我。
“我在这,我在这!”
终于,易路思以飞快的速度向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奔来。
我也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就疯了似的喊道:“你哥被压在楼板下,快去救——!”
最后的“他”字我还没说完,易路思就撞过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酒楼内跑去,我紧随其后,我怕再迟一秒,叶咫风就被压死在里面。
可是真的就是那一秒,整座世界已被毁灭,形成了无尽的尘埃,房子完全倒塌了,形成一片废墟,我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叶咫风还在里面。他还没有等我去救他,我和易路思还要往废墟里冲,身后被不同的人使劲地拉住。
“别去,太危险了!”
“再进去,连自己命都没了!”
不——
不——
我在心底无声的,疯狂的,绝望的,嘶喊。
地震渐渐的平息下来,我瘫坐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滚落,哭不出声,叶咫风骗我,他是为了骗我出去才叫我去找易路思帮忙的,我怎么那么傻,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如果不是为了救我,被压在底下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
天空也在哭泣,无休止的雨一直下个不停,路两边的房屋断垣残壁,废墟比比,死气沉沉;一片片殷红的血水从废墟中渗出来,汇成一条条红色的河。一个个惊惧的眼睛、余悸未消地喘息。到处狼籍,惨不忍睹。
我掏出手机,给叶咫风打电话,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这其实是我第二次主动给叶咫风打电话,也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希望电话快点接通。但是信号都断了,无论我怎么拨,无论是换联通的卡还是换移动的卡,都没有信号。
巨大的恐惧包裹着我,仿佛世界末日,我忍不住嚎哭起来,哭的连身体都一阵接一阵的颤抖。
易路思也消失了,唯有我一人孤独的残留在这动荡的惊恐之中。
137章 地震III
发丝被雨淋的跟跟分明,遮住我的双眼,看不清前方,如同我这颗找不到方向的心,过了很久很久,对我来说真的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易路思失魂落魄一般地走了回来,他的双手还在滴血,鲜红的血滴在地上,渗进雨里,交汇哭泣,跟所有的人一样心仿佛在滴血。
我虚脱地抬起头,将发丝捋到一旁,两眼无神地望着他,想站起来,却丝毫没有力气。
还好他没事,还 好,我在心里喃喃地念道。
他停在我的面前,颓然地坐了下来,目无焦距,双眼红得跟一只兔子似的,全身布满了灰尘,被雨一淋,犹如从泥浆里爬出来似的。
“找不到他,一直找不到他——”易路思的声音很小,无力的让人心里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遍地都是呻吟声,我仔细聆听每一个声音,希望能在这些声音中寻觅到叶咫风的声音,脑海里不断回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低沉带有磁性,又有北方人的字正腔圆,只是我从来不曾在意过,不曾认真听过,如今在一片呻吟中我竟然找不到他的声音。
易路思还在用手不断地挖砖块,搬楼板,不少人也参与其中,大家都有一个信念要找到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或者救出还有生命的同胞。
为什么救援队还不到,我等的心急如焚,不断地看表,现在每一秒都对埋入在废墟下的人很重要,多一秒就是多一份生命的可能。
余震不断,每一次余震仿佛要把我整个掏空了,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埋入在废墟下的叶咫风,只怕他被越埋越深,后面的我根本不敢想象。
“叶咫风,你给我听好,一定要挺住,不到最后一秒钟绝对不要放弃!”我不管不顾地对着废墟喊了起来,我相信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听的到我的话。
救援队终于在晚上的时候抵达,一群人纷纷围了上去,看见一个武警就死命地拉住,跪下去,哭着喊着:“一定要救我们家的xx!”
很多忍不住地都开始掉眼泪,拼命拉劝安慰他们,说自己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第一批
救出了第一批人,都是埋得不深的,刚一救出,我就迫不及待地挤上前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叶咫风,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抬上担架,还没有见到叶咫风,我那颗怀有希望的心一瞬间跌至冰点,人变得很绝望。
三个小时后,陆陆续续又救出一些人,易路思这次比我还急,第一个冲了上去,我也急忙挤了进去,6个,这6个人中还是没有叶咫风,越到后面我整颗心越绝望,全身都在发抖,脚像被灌了铅似的挪不动一步。
“叶咫风,你在哪?”我环顾四周,内心涌动着巨大的悲恸,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别吓我,真的别吓我,你要好好活着,绝对不准闭眼,绝对不能放弃。
我身心疲惫地跪坐在地上,雨越下越大,如同我的心一样哭泣不止,有好心人递上毯子和面包给我,不说话,只是拍拍我的肩,我明白他们在给我安慰。
救援工作也变得异常困难,雨下得越大无疑增加了救援的难度,给原本就已经困难的救援更加平添了许多麻烦。
很多武警直接都是用手去挖的,零零散散救出一两个人,不知不觉都已经天亮了,叶咫风已经被埋在废墟中整整13个小时,不吃不喝,生存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更多的救援人员也在白天的时候分批抵达,我整晚没有合过眼,一次又一次地等待叶咫风被救出,但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不放弃,在继续等待的5个小时候,终于又有一批人被救了上来,我扔掉自己身上的毯子,拨开人群就挤了进去,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九个,叶咫风,是叶咫风,真的是叶咫风,我一把冲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但很快就被几个救援人员给推开,“让一让,让一让!”
易路思也围了上来,在看见有叶咫风的那一霎那,终于捂住脸放肆地哭出声来,20个小时的等待,终于等到叶咫风还活着的消息。
我和易路思一前一后地跟在担架旁边,我的视线移不开他的脸,他闭着眼,睫毛上停着一层灰,嘴唇,鼻子上到处都是划痕,渗着血,还处在昏迷状态。
去了医院抢救,才得知他身上有好几处骨折,上身由于被楼板压伤,内出血严重,急需手术!
我坐在门外的长凳上,坐立不安,手术万一失败怎么办。
“唐可,我在想办法联系我爸爸,他那边可以派军用直升飞机过来,最好送去北京治疗!”易路思也坐立不安,踱来踱去地在想办法。
我当然也希望送去北京治疗,那边的治疗水平要高很多,可是现在就怕没时间,再不抢救就会死人的,可是我又担心这边手术失败,7叶咫风的生命就会到此结束!
138章 手术
进行手术需要亲人签字,易路思拿着笔,最终还是签上了他的名字。
因为信号中断,无法联系北京那边,叶咫风情况又危机,只怕在拖就会奄奄一息,再三考虑,易路思还是决定现在立马手术。
我和他守在手术室的门口,彼此都很沉默。谁的心里都很担心,只要手术失败,他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唐可——”他突然发出轻微的声音,低声唤我。
我扭头,看向他。
“我——”他吐出一个字,眼睛发红,喉结上下动了动,话又被他吞进肚子里。
他有话要说,所以我没打断他,耐心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我一定是你命中的杀手!”易路思好半天才把这句话补全,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可我一直没死啊,不是还好好得活着吗!”
“对不起!”他的声音开始哽咽,肩膀微微地在颤抖,我知道他在忍眼泪。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以前对你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还打了你一巴掌,我不是个温柔的女孩,可以说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心在微颤,从来不曾这么平静的跟易路思进行对话,每一次,我们不是吵就是打,彼此谁也不让谁,虽然每次输的都是我,但他心里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唐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你吸引吗,因为你一直让人琢磨不透,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不确定性,即使你在我的身边,我也感觉下一秒你就会离我而去,想抓住你,不择手段的抓住你,可是带给你的伤害却有增无减,你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仇恨,让我变得不知所措,我明白如果我不改变就永远得不到你,可是我从来没有预料到半路会杀出我哥,这个我从小到大永远赢不了的人,所以我又恨他又佩服他,他一出现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赢得你的芳心,还没开始比就让我输的一塌糊涂,我怒,我不甘心,所以我失去了理智用花瓶砸了他的头,但是砸了又怎么样,我依旧赢不了他,依旧赢不了叶咫风!”易路思好像说每个字都很吃力,感受的到他的心很累,很累,仿佛千疮百孔。
知道么,其实我恨叶咫风比之前恨你还多,你是赢不了他,因为你永远做不到像他这么阴,这么有城府,我被他玩弄于掌心,却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这些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从他豁命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恨他了。
有的只是深深的自责和对不起。
“等叶咫风醒来,一起回北京,好不好!”我望着他,觉得这次他会答应。
易路思沉默了许久,点点头,“他醒了,我们就回北京!”
所以,叶咫风你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们都在等着你,说好一起回北京的。
“唐可,可不可以让我抱下你!”易路思的语气像在对我做最后的告别,听得让人一阵心酸。
“好!”我点头答应。
易路思这次很轻,尤其轻,小心翼翼地将我环住,他将头俯在我的脖颈处,低声说道:“你说得对,真正爱一个人就该放了她,以前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是如今我真的懂了,唐可,对不起,我错了,这次我放手,心甘情愿的放手,我哥一定是把你爱到骨子里了,才会不顾命的救你,这次我认输不是因为我输给他,而是向命运认输,所以唐可你一定要幸福,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觉得退出是值得的!”他的眼泪渗进我的皮肤里,很烫,烫得我也想哭,从什么时候开始,易路思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我几乎认不出他,那样的成熟,那样的忧伤!
我反手也抱住他,忍着眼泪说:“你也一样,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觉得好过点,易路思,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最早认识的不是这样的他呢,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我还有的选择,也许我会爱上这样的他,这样诚恳,这样忧伤,这样帅气的他,只是一切没有重来,我错过了他美丽的花期。有些爱,有些缘,错过了一生再也等不到。
手术室的灯突然暗了,我以为手术已经结束,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门被打开,从里面跑出两个护士,急急忙忙的冲我们喊道:“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易路思迅速的回应道。
我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护士焦灼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向我迎面扑来。
“病人大出血,血库里的血已经没有了,我们需要大量的B型血!”护士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我是A型血,我遗传我爸的!”易路思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的血型和叶咫风不符合。
正巧不巧,要死了,我也是A型血。
“唐可,你呢?”易路思问我。
我摇摇头,丧气地闭上了眼睛,“我也是A型血!”
护士的脸一瞬间也白了起来,急匆匆地就往走道上跑去。
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整颗心都在绞,绞得我快没了呼吸,大出血,这么说手术中出现了问题,现在又没有血,该怎么办,叶咫风怎么可以在最后一刻放弃希望,我不能让他死,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不顾别人怎么看我,看见一个人就拉住他,问:“你是不是B型血?”
有些人会被我的莫名其妙给惹烦,一把推开我,嘴里骂骂咧咧:“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然后急急忙忙地往前跑。
还有的人会抱歉的跟我说他不是B型血或者说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血型。
B型血的人不是很多么,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