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侍候皇室的宫门纷纷冲了进来。“皇!皇后!不好了,麝香的大军杀进皇宫了!”
淡路皇眼一眯,立刻下令。“不用顾我们!你们马上带上能带上的一切自密道逃走!”
“我们不走,我们要与淡路皇宫共存亡。”宫人们都已经拿好了武器。
淡路皇声势俱厉道,“我们淡路已经兵败如山倒,要是真的要帮忙,就保护好你们的女人、孩子!只要有女人和孩子,我们淡路就还会有希望。只要有淡路君,只要有葵香叶,还有烈,淡路就会有希望。”说着这样的话,淡路皇威严还在,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即将败下阵来亡国的皇。
“那我们杀出去!”一宫人举刀带头大喝带领众人冲进那涌入的赤色漩涡中。
经过一轮血腥的厮杀,淡路岛即使夜中还是红光冲天,远远看去像腾起阵阵血雾。城外的厮杀还进行着,但宫里的厮杀却终于停下来了,宫里已没有能与之顽抗的人,羽林带领着部队到哪都如入无人之境。尽管长驱直进势如破竹,这越近皇宫,他心里就越感到阵阵隐隐的不安。等他进入皇宫中殿,呆了。
这儿无疑就是皇宫中最惨烈的战场。放眼中殿,肢体不全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分布在殿落四周,死者的血污洒遍了每一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羽林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如今这个战场却让他莫名地心寒。怎么都觉得这个地方已经夺走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踏进中殿,视线透过头盔的缝缝小心翼翼地巡视。他警惕地凝视着一切,但当视线转向某一视角时,他颤抖了。身后的士兵也骚乱了起来。
“三叔!”羽林一认出那穿着金英玲珑甲的健硕老人,一脱头盔,横跨几具尸体,“铿铿锵锵”地就跪了过去,双手就抓起老人的手,激动不已,“三叔!”
那被羽林唤作“三叔”的老人缓缓地动了动,还没有死绝。
“三叔!”羽林再次激动一叫,本来还想着有希望,但当他见到那把插进玲珑甲的刀后,他也像同一个位置被插了一下,心中无限悲痛,咬着牙,眼睛已经湿润,“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老人摇了摇头,有着灰白胡子的嘴巴微动。羽林知他要交待后事,靠了过去。“三叔,你说吧。”
老人胸前的伤口血液已经凝结,就是凶器间还有少量的血水殷出,谁也知他已经命不久矣,只是有心事未了,一口气在胸前顶住。虽身负重伤,但老人的眼神还是明亮,他嘴巴微动,尝试着吐气,“羽儿。”
羽林点头。
老人继续说,“我儿子……”
羽林恍然大悟,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语气坚定地掩盖悲伤,“我一定会把你的骨灰带给堂弟的,我会给他做一只最漂亮的风筝。”
“是吗?”老人一听,欣慰地笑了。最后带着对儿子仅有的留恋和遗憾离开人世。
见着自己平生最敬重的亲人离开人世,羽林悲痛不已。他深知这场仗对这位三朝元老的意义,只要这场仗结束,这位让人敬重的老将军就可以告老还乡去完成他那个一生都未能达成的承诺,完成那个多年的夙愿。这个夙愿在别人眼中或许只能算是笑话,但羽林清楚这个笑话已经足以让眼前的这位有着一世威名的老将军留下一生的遗憾。他给老将军磕了几个响头,心里默哀了几刻。默哀完毕,羽林拳头一抓,牙一咬,提剑身子笔直地站了起来。悲伤在胸中已酝酿成难抑的仇恨,他借着仇恨猛地回身,大喊:“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我三叔!到底是……谁!”
说话间,一个士兵的惨叫回答了羽林。羽林惊异地看到了士兵遇害的全过程:只见地上一具满身是血已断一臂的白衣女“尸”突然从地上跃起,那仅有的一只手抓着一柄薄薄的断刃,手起刀落,不偏不倚地嵌进了士兵的甲片间,一下子血溅三丈。士兵们都被这惊人的一幕唬住了,一下子如沸腾的血水骚动起来。恐惧让人们失控,士兵们手中兵刃都疯狂地砍向那女子,待那女子被砍得血肉模糊,那被偷袭的士兵也口吐鲜血倒下了。到这时,所有人才如梦初醒般怔着。士兵们小心确定那女人已死不会反复,这才稍定,但当认出那只是区区一名宫女后,心底又是一种从来没有的恶寒。这一回,他们终于能充分体会,何以三朝元老所带领的精锐部队会全军覆没,这里的情形又何以如此可怖了。淡路岛的人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到鬼门关口也会爬出来向他们报复的。
那个浴血殒身的宫女让羽林清楚地认识到这场战争的恐怖之处,仇恨感顿灭,萌生起一种犯罪感。他心里在嗟叹,如果叔父是这样死于别人刀下的话,那也就怨不着谁了。羽林深知死者已矣的道理,感伤也就到此为止,舒了一口气后,问道,“明王现在在哪里?”
“回将军,明王带领天火部队杀进后宫了。”
后宫?羽林沉思,想也知道公主不可能还在后宫,那就得问知情的人,四下不可能有愿意合作的人了,问这些视死如归的宫人简直就是与虎谋皮。羽林一闭目,继续道,“去把那替我们开城门的人找来。找几个人把老将军的尸体收拾好。其他人随我到后宫去。”
羽林的令声年轻而清晰,像划破迷雾般驱赶了士兵们之前的困惑和恐惧,士兵们都领命照办。见着大家准备得差不多,他就脚步匆匆地起行了。为了让士兵们安心,他努力地压抑着,但此刻心情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平静,他心中不断地在祈祷:醇,千万不要出事。
就在羽林匆匆赶去后宫的时候,醇已带领大军与淡路国君碰上了。淡路皇一手拿剑一手护在皇后身前,对醇道,“你就是罄金皇的儿子?”
醇也不跟他解释什么,冷眼相对,直接道,“说!你们把我妹妹藏在哪?”
淡路皇惋惜地摇了摇头,沉声道,“罄金皇的儿子。今日一事,无论你我谁胜谁败,对任何人来说都只能是一场灾难。不过既然一切已经无法挽回,那我也会拿出身为一国之主的魄力来,希望你也能拿出身为王族之子的气概,和我堂堂正正地比试一番。”
醇冷笑一声,他知道这早已没有什么堂堂正正可言了。论成败,淡路皇的失败已是事实;论资历,淡路皇肯定比他高出几筹。醇知这不过是淡路皇用来拖延时间的权宜之计而已。醇轻蔑地瞧了淡路皇一眼,“真是狡猾的言辞。不过无论你使什么手段!”说罢一晃披风,拨剑出鞘,“我今天也一定要把我妹妹带回去!”
淡路皇后被春的话吓了一跳,然后心就紧紧的揪了起来。她感到自己作孽了,本想着借葵香叶的血缘羁绊来与麝香缔结秦晋之好的她,万没想到葵香叶与醇的血缘羁绊恰恰成了淡路的催命符。世事就是如此讽刺。麝香的明王居然是带着对妹妹的强烈思念来的,这对淡路,对葵香叶来说是怎样可怕的噩梦。
淡路皇后苦心经营多年为淡路岛所编制的美梦都因醇的到来顿成泡影,多年来惧怕的恶梦不仅今天成了事实,还形成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当皇后意识到这一切,一切都已经无法换回了。心中只能感叹,这世上伤自己最深的,永远都是最爱自己的人。
第十三章:风雨飘摇 暗夜逃亡
更新时间2008…4…3 13:38:45 字数:3971
暴风雨持续着,有如另一支可怕的天兵袭击着淡路,来势比明王的天火部队还要凶猛。凛冽的狂风如猛兽般袭击着海边的船只,发出着汹涌彭湃的海浪声,很多船只都因此断桅破帆,有的还被腾空吹翻上岸搁了浅,那片本来祥和快乐的沙滩,如今只有让人惧怕的支离破碎声。暴雨随着烈风成了另一样骇人的神兵利器,斗大的雨点像淬了冰的寒箭,射到哪都顿响连连,效果一点也不比战场的箭雨差。这样的风刮过肌肤犹如利刀能伤人脸,那样的雨犹如毒箭透骨穿心。人的身子受着这种风雨的洗礼,冷得身上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感。其实如果只是肉体上的煎熬,那或者还能忍受,可是暴风雨的真正可怕就在于它在人精神上施加的恐惧感。又一阵惊雷,雷神像隐没在云端,时不时发出怒吼,落下的电击犹如银蛇白龙,砍钢削铁势如破竹地“霹雳”降临,迸射出来的白光是以比黑暗更幽深恐怖之姿照亮了淡路半边透着淡淡血色的天空。情景可怖万分。
就在这样的风雨之夜,淡路更是雪上加霜地陷入着血与火的泥沼中。暴风雨是天灾,那天火部队的到来就是人祸。淡路古语有云,天灾可以被饶恕,人祸不能被饶恕;受灾之人能熟睡,施祸的人不能久眠。但先不管能不能饶恕,可不可以熟睡,对如今的一个人来说,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带上年纪尚轻的储君和太子妃逃离魔掌。
玄武领着淡路君和葵香叶借着红树林的掩护沿海边缓缓而行。他们一边小心红树的气根,一边提防忽如其来的潮水,步履维艰地在红树林中步行着。当玄武渐渐感到气力见底的时候,他就知道身后的两个小家伙快要不行了。他放慢脚步回头察看,果然见淡路君脸色惨白,嘴唇发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而葵香叶则早奄奄一息,像一块华丽的湿毯子,厚重地搭在马背上,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还真以为那是死物。
“王子殿下,请再坚持一会儿,只要穿过这片树林,那边岩石后就是皇家的秘港了。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玄武这话也不过是望梅止渴,也不知能奏效多久,不过如今见一步是一步了。
淡路君点了点头,手抹葵香叶的额头,微弱地道,“叶儿,马上就到了,不要放弃。我只剩下你了。”
葵香叶睁了睁眼睛,身子脸上都是湿的,也不知有没有流泪,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又一阵异光闪动,玄武感到继续在水中行走不安全了,回身见已远离明王军队的登陆港,眼下又没有异动。他狠下决定,一手拍淡路君,“来!我们上岸!”说罢提刀迈腿开始大刀阔斧地在前头开路。
玄武的这一拍好象灌输了内力给淡路君一样,淡路君提了提劲,拉马紧随其后。在淡路君的心底还有着一股不灭的动力,那就是他身边那位可爱的妻子。
好容易出了红树林,雨势也稍稍平息,雷声渐吨,只有闪电还是银亮。眼见情况好转,但身子却因失去风雨施加的压力而虚弱起来,还好失去了红树林的掩护后心里残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不然淡路君相信自己会不支倒下。
玄武十分清楚孩子们的处境,已经为他们能撑到现在感到很骄傲了。但是玄武还很清楚人面对既定目标时的风险。那种可能把人击毁,让人一蹶不振的风险。眼见皇家秘港就在眼前,玄武不敢轻易过去,他交待淡路君,“王子殿下,容属下先去试探一下,你保护公主到那边岩石后躲着。微臣确定安全后就会过来接你们。”
淡路君点了点头,然后就把马往一块巨石后牵。牵到石边往玄武离开的方向瞄了一眼,发觉玄武已经隐没于迷茫的黑暗中。玄武不在,淡路君就得担起照顾一切的责任。他闭目努力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侵进体内就好像要把本来就疼痛的肺撕裂一般。他咳了几口,不过等肺内的空气吸收了体温暖和起来后,他就感觉好一点了。他拉了拉缰绳,示意白马平稳跪下。白马收到了指令,愤愤地自鼻孔喷出两阵如热水沸腾般的蒸汽,身子摆了几摆,艰难地跪下来。不难看出,白马也很累,但还是毫无怨言地听从着主人的号令。见到了白马的疲态,淡路君被触动了。手深情地抚白马的脸,对白马道,“夜刀,辛苦你了。”
白马鸣叫了几声,像要说什么话,宝石一样的眼睛比人还忧郁。
淡路君用脸亲夜刀的脸,“夜刀,我刚才错了,我不只是剩下葵香叶,我还有你。你是我永远的伙伴。”
夜刀不知听懂了没有,身子抖地动起来,葵香叶就像什么东西一样硬生生地自夜刀背上滑了下来。淡路君大惊,原来夜刀一直想告诉他,背上的人儿没有声息了。淡路君身子一下子什么知觉都没有了,抱住葵香叶,感到她像死人般冰冷,身子自不然抖了起来。只见葵香叶脸、肩膀、四肢露出的肌肤都毫无血色地惨白,鼻息心跳若无,活脱脱的一具尸体般。淡路君急了,一下子手忙脚乱,他想喊玄武,但也知道玄武一定听不见,还会引来不知什么人。黔驴技穷之际,冰冷的手伸进衣襟,也管不上那股犹如针锥的刺痛,解开衣服就让葵香叶冰冷的肌肤往自己身子温暖的地方靠,一边抱住葵香叶一边就失声嘶哑地哭,“叶儿,叶儿,不要死……你答应过我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不要死……”葵香叶冰冰的身子让淡路君感到冰冷,但是他的心早就不知要冷上多少倍,如果葵香叶真的死了的话,那他大概就会结冰了。他也活不成了。
不知淡路君的动作持续了多久,怀中的人儿说话了。“淡路君。”
虽然很轻微,但葵香叶的确说话了,她还活着。淡路君喜出望外,把葵香叶抱得更紧了。
葵香叶在淡路君怀中一动不动,感到十分温暖,享受完温暖,表情惘然起来,“淡路君,怎么了?怎么你在哭?”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淡路君还是死抱住葵香叶不放。好像他一放手,葵香叶就会走了似的。
葵香叶左手扶到胸前,感到心中的伤口已经被淡路君填补了。干裂的嘴唇抿了抿,提起右手。一边提,心里就在下决心,决心下好,手也抚到淡路君脸上了。那只玉手顺着脸抚到淡路君的颈项上,然后就听见平淡的声音自葵香叶口中而出,“我不会丢下你,你也不许丢下我。我们永远会在一起的。永远都要在一起。”说着这样的话,葵香叶已决定要与淡路共存亡了,毕竟麝香对她无情,她与麝香也没什么情意可以说了。想起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她感到还有希望。抱着这希望,葵香叶埋首到淡路君怀中。
有了葵香叶的说话,淡路君心头一松,感到葵香叶那只冰冷的手正在给他无限的温暖。淡路君一拉葵香叶的手,什么也不怕了,坚定地道:“我们一定要逃出去!我们一定要重建淡路。”
葵香叶浅浅一笑点头,“是的,我们一定可以。”说完左盼右谷,惊觉,“玄武叔叔呢?”
“他去皇家秘港找船了,只要找到船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淡路君回答道,手还是把葵香叶握紧。
葵香叶点了点头,扭头顺着海声望向了红树林的方向。凉风拂过她的身子,身子冰冷得早麻木了,也就不觉得怎么样。迎风想着什么不知什么东西,最后手扶到了自己早已脏乱不堪的发髻上。当摸到头上的几支长钗后,手又放下来了。
淡路君一发现葵香叶的动作马上道。“怎么?头上的发髻重吗?要不要我帮你解下来。”
葵香叶猛一回神,匆忙之间似是掩饰什么地笑了笑,道:“不是的,我只是看皇后给我的嫁妆还在不在?比起这个,你应该先松开夜刀的马鞍和缰绳吧。”
淡路君被葵香叶一提醒,窘了,手指在脸上画了画,对夜刀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又把你忘记了。”这才松了葵香叶的手,替夜刀解马鞍。
见淡路君在解马鞍,葵香叶倒想起有趣的事情来。“哈哈,我终于明白当年为什么它老是看我不爽,原来是跟我打翻醋坛子了。”葵香叶指着取笑道。
淡路君一听,表情就更窘了。愣在那半天,把过去和葵香叶所说一对比,还真有几分像,苦笑了,“什么嘛?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