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长孙苜的老脸又是一沉,心道,这样精妙的回文诗如果是写来玩的,那南吴朝廷这些士大夫不就是连玩都不会玩吗?
漆雕初眼神闪烁,口气里再也没有玩味,正色道:“阮姮,皋陶朝埋没你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
漆雕初颔首:“自然。”
阮姮转向长孙苜,道:“长孙大人,你可说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长孙苜听后一惊,阮姮望了眼漆雕初道:“别紧张。方才皇上说,我是第二个独立走出迷魂阵的人,那第一个人是谁?”
长孙苜又是一鄂,漆雕初对她点点头,长孙苜方答道:“王爷,您不知道?”
阮姮眉毛一挑,意思是“我知道还要问你”。
长孙苜道:“是牧逐君,他三十年前独闯南吴,连过三关。”
“什么?!”阮姮心下一惊,再看云绮陌,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阮姮定了定神问道:“三十年前的事?”
长孙苜沉声道:“是,三十年前。”
阮姮扶起云绮陌就要走,等走到门口,她向长孙苜伸手,长孙苜不得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千两银票递上,阮姮看都没看就塞进了云绮陌手中。
看着阮姮和云绮陌离开,漆雕初坐到榻上,夹起一块松穰鹅油卷,对长孙苜道:“娘,看来阮姮对牧逐君并不了解嘛。”
长孙苜也坐到榻上,神色凝重道:“阿初,在阮姮面前,你要万事谨慎。阮姮这个人,心机不深,但心细如麻,你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
漆雕初点头,乖巧道:“知道了,娘,阿初会小心的。牧逐君那个老狐狸,到底打阮姮什么主意?”
长孙苜长叹一口气道:“牧逐君现在的风采,完全不减当年呀!”
漆雕初凝眉问道:“他到底多大?”
长孙苜苦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他就是二十五六的模样。”
漆雕初惊道:“他现在还是二十五六的模样?”
长孙苜冷笑道:“姬氏一族的‘惜颜’,没有让姬氏得天下,却让他容颜不变!”
漆雕初幸灾乐祸道:“如果阮姮知道了的话,牧逐君可就死无葬身之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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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镂雕丹凤纹簪
更新时间2013…12…13 20:09:21 字数:3738
第十二章玉镂雕丹凤纹簪
南陵城,华锦楼。
阮姮推开了天字号的房门,一眼望去,发现华锦楼竟然空无一人!
这,这不是南陵城最大的酒楼客栈吗?
她手撑着二层的扶栏,一个翻身就落到了地层,而文弱的账房姑娘正抱着一堆账簿从仓库走来,抬眼就看到了阮姮稳稳着地的身姿,晃得她差点让把手里的账簿给扔了出去。
“王爷?您醒了?”云绮陌也从仓库的方向走来,水杏般的眼睛又恢复了娇俏的神采。
“你的伤怎么样?”阮姮问道。
云绮陌接过账房姑娘的账簿,抱着走到桌前,笑道:“不打紧,王爷,来坐!”
阮姮坐下,随身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吃了起来,四下张望,奇怪道:“这是华锦楼?”
云绮陌点头。
阮姮迟疑地问道:“是不是,华锦楼的生意,最近不太好?”
云绮陌听罢,忽然明白了阮姮的意思,莞尔道:“王爷您放心,华锦楼是行栖门在南陵城的众多产业之一。这会儿没有人,是因为您来了,我让华锦楼的老板关门了。”
阮姮认真地问道:“那你们行栖门,究竟是干什么的呢?”说罢头还稍微歪了歪,专注的神情就像私塾里好学的门生一样。
云绮陌婉丽地一笑,正色道:“行栖门是室离阁在皋陶最大的分支,行栖门的产业包括了赌场、青楼、客栈、酒楼、茶馆、丝绸、首饰等。”
阮姮蹙了蹙眉头,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情报?”
云绮陌愣了下,问:“王爷想知道什么?”
阮姮撇了撇嘴:“在皋陶,只有行栖门那里知道我要来南陵城。而我前脚刚走,漆雕初和长孙苜就得了消息,来了个守株待兔。”
云绮陌严肃地摇头道:“连行栖门都是您的,您有什么可怀疑的?”
阮姮追问:“行栖门真的不做情报生意?”
云绮陌道:“行栖门虽是室离阁的耳目,但从不用情报做生意。”
阮姮心下一转,姬雪意不可能给长孙苜透风,那么,会是谁?
随即她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道:“哎呀,总算来南陵城了。”
云绮陌忽然起身,双膝着地,郑重道:“绮陌谢谢王爷,您本来可以自己走的,却被我连累了。”
阮姮一把将她拉起,摁到了椅子上坐下,道:“那个迷魂阵我可早就听说了,如果不是你,我还见识不到呢。”
云绮陌道:“王爷的聪明才智决不在雪意之下,绮陌好生佩服。”
阮姮挥手笑道:“我当然比他强了!好了,别酸了,今天你得帮我办几件事。”
云绮陌身子一直道:“几百件都可以!“
阮姮道:“其一,天黑之前,你把乌鹊的人给我弄到南陵城来。其二,告诉长孙苜,我要给阮荨身边塞个人,就是乌鹊。其三,查下长孙苜这个人。其四,牧逐君的身世是不是你们行栖门的禁忌?”
云绮陌本来脸色靓丽,当她听到“牧逐君”这三个字时,脸色一黯,道:“王爷,前三件事都不难,这第四件牧阁主是我们的主子,主子的身世,岂容我们这些属下调查议论?”
阮姮心道,当时长孙苜说道“三十年前”的时候,云绮陌惊诧的神情也不似有假,眼珠转了下,阮姮又问:“那牧逐君是不是一个眠花卧柳的主儿?”
云绮陌杏眼圆整,不可置信地问道:“王爷,您跟我开玩笑呢吧?牧阁主对您的专情和长情,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呀!”
阮姮在心里无奈道,一个那么妖艳的男子会是个专一的人?不能怪我多疑,只怪他长了双天生勾人的狐狸眼。
云绮陌又道:“王爷,京城那边一切安定,似乎女皇本身对恭顺王府有什么动向,但被艾太君劝下来了。”
阮姮呼出一口气道:“好。我出去逛逛,你去办我交代你的事吧。还有,让华锦楼的老板开门做生意,给我留个天字号就行了!”
南陵城的市中心熙熙攘攘,初冬的南方还是有些许温和。
怀揣着千两银票的票据,阮姮闲闲地溜达着,直到被南陵城最大的首饰店所吸引,抬脚便踏了进去。
“哎呦,这位姑娘,看您就是一副好面相!您需要簪子?钗子?华胜?步摇?我给您推荐推荐,您不买不要紧,就当交个朋友,来看看!”
一进门,阮姮就被掌柜的像苍蝇一般的声音吵得头疼,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掌柜的又开始一顿噼里啪啦:“姑娘,我的这家店,在南陵城可是独一无二的!论首饰,南陵城的其它首饰店根本就不可能有我家齐全!您看看,我们这里有---”
阮姮连忙抬手打断她,开口:“掌柜的,我要买簪子。”
“哎,好嘞,姑娘您真是好品味,簪子最适合您这样年轻的姑娘了。您来这边看看,我们这里有凤蝶鎏金錾,云凤纹金簪,花丝金龙簪,灵芝竹节纹玉簪,还有---”
阮姮扶额道:“掌柜的,我想自己看看,你如果可以安静一炷香的时间,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掌柜的听到后贼眉鼠眼地一笑,立即闭紧了嘴巴。
阮姮在心里苦笑道,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让话匣子闭嘴呢!
自从上次那只金簪被自己当作日晷的指针给折得弯曲的不成样子,阮姮便想着自己应该再买一只怎样形状的簪子。就算是以前嚣张跋扈的她,也从未奢侈浓妆过,最多只是脾气很坏、待人刻薄。
很奇怪,当她告别了那个狂妄的自己,并没有丝毫慌张,现在这个冷静淡然的自己,反而让她觉得更熨帖,仿佛,这就是她的本性。
难道,银针封穴,封住的是记忆和本性吗?下次见到室离阁那个精通医药学的双面卧底古奇七,一定要问清楚。
忽然,阮姮注意到了一只簪子。
只见那只簪子通体晶莹圆润,是玉质的白色,呈水滴形,镂雕加阴线的琢文法绘出了丹凤朝阳纹的形状,而簪子的另一端是银镀的金饰,凤与牡丹的组合更让这只玉镂雕丹凤纹簪显得大气。
阮姮指了指它,道:“我就要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笑吟吟地走过来,取出玉镂雕丹凤纹簪,恭敬地递给阮姮道:“姑娘好眼光!这可是本店最好的簪子了,通常都是给皇宫进贡的。您是本店今早的第一位顾客,我就免费送给您了,谁让咱们有缘呢!”
看着掌柜的笑得贼兮兮的,阮姮皮笑肉不笑地问:“免费送给我?你是做生意的,还是做慈善的?”
掌柜的却只是笑,早已把簪子放在了阮姮的手里。阮姮见也问不出,一抬手,将玉镂雕丹凤纹簪插进了自己的发间道:“帮我给那位付钱的朋友道声谢!”
看着阮姮走出首饰店,掌柜的一掀帘子,进了里屋。
那里,袅袅檀香熏着,一个明艳的男子抱臂站在床边。
掌柜的恭敬道:“牧阁主,您给小的那只簪子,已经送到姮姑娘手里了。”
牧逐君的狐狸眼一弯,嘴角泛起一抹暧昧的笑。
阮姮头戴新买的簪子,在街上走了片刻,就看到一家书坊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她也走过去跟着凑热闹,心道,南吴朝的哪个状元来了?转念一想,无论是哪个状元,自己不都不认识嘛,不过既然来了,就把这个热闹给凑了吧。
等阮姮凑近一瞧,才发现是两个人在争吵,不,准确的说,是争论,而书坊的老板正左右为难地左手抓着右手不知所措。
“邬尚书,贵府字画无数,您就把这几幅字让给我!”
“朴管家,你这是为孟尚书求字呢,还是孟贵君?”
听到这两句话,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是礼部尚书邬笙!”“旁边那个管家不是吏部尚书府上的吗?”
阮姮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原来这间书坊收购了几副值钱的字画,邬笙和孟萦沫都很感兴趣。不同的是,邬笙年纪轻轻,偏好在南陵城走动,而吏部尚书孟萦沫则以人入中年,稍一劳心费力就卧床不起。
阮姮心道,哎,这个年纪还要拼命,有个长孙苜,还有个孟萦沫,南吴朝的尚书怎么都是一匹匹老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也需要让出位置才能被后浪推呀。
阮姮又听了会儿,发觉朴管家的言辞越发阴损,而邬笙据理力争,也丝毫不让。但显然,是邬笙先出的钱,而朴管家后来的。阮姮的眼神再一瞥,落到了字画上,心道,是什么样的字画,让两个尚书能争成这个样子。
她再定睛一看,哎?!那不是自己在漆雕初那里写的春夏秋冬的回文诗吗?可是,那字迹工整规范,明显不是自己的书法。
想到这里,阮姮推开了挡在她前面的几个人,走到了邬笙的身边。
见来人闲庭信步,气质超群,朴管家和邬笙忽然就住嘴了。
扫了眼朴管家手上的字画,阮姮冲着邬笙一笑道:“邬尚书,千金散去还复来,不知您可否把这字画让给这位老管家?”说罢冲着邬笙眨了下眼。
虽然邬笙不知其故,但也没有再争夺,而朴管家兴冲冲地付了千两黄金,拿起字画,拨开人群就走了。
围观的人群也散开了,这时,阮姮走到书坊老板面前,一拍桌子厉声道:“那字画是哪里来的?”
书坊老板见她方才软言软语,这会儿却横眉怒目,紧张地结巴道:“是是是我从别人那里买来的。”
邬笙走过来,抱拳道:“这位姑娘,方才拦着本官,不知有何意?”
阮姮示意书坊老板去取上好的笔墨纸砚,换下刚才的发怒模样,转而对着邬笙一笑道:“没想到,还有人对我写的诗会感兴趣?”
邬笙的眼神滞了下,随即一亮,试探地问道:“皋陶阮姮?”
阮姮点头笑道:“南吴邬笙。”
这时书坊老板也拿来了纸墨笔砚,阮姮提笔蘸墨,将那四句诗一气呵成地写在了上好的宣纸上,然后吹了吹,递给了邬笙:“我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所以,我的字迹不可能是方格子里画出来的。”
邬笙接过,看着这四句回文诗,赞叹道:“好书法!好文采!我今天真是出来的对了,竟然碰到了作者!阮姮,真的是幸会呀!不如今晚我请客,还有我的一个朋友在场,来!你一起来!”说罢左手拿着字画,右手拽着阮姮就走出了书坊。
虽然不喜与人过于亲近,但阮姮见她豪气干云又重情重义,笑了笑也就被她拉着走。等到了一家酒楼,邬笙指了指二层靠窗的位置对阮姮道:“阮姮,我的朋友已经到了,来,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阮姮听罢抬头望向酒楼二层,随即,她就呆住了。
而牧逐君听到了邬笙的声音,也低头看去。
阮姮心下一慌,甩开了邬笙的手,匆忙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头都没回地就快步离开。
“哎!你住哪里?我去哪里找你!”邬笙在阮姮身后叫道。
“华锦楼。”牧逐君妩媚的嗓音从楼上飘来,回答了邬笙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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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宝月映疏璃
更新时间2013…12…14 13:35:08 字数:3411
第十三章心如宝月映疏璃
雨声淅沥,清寒透幕。
南陵皇宫,阮姮撑着伞长驱直入。
而阮姮身后,为首的是乌鹊,乌鹊之后,跟着一干挑着担子的药房学徒。
等到了慕齐宫,阮姮示意乌鹊带着学徒们在宫门口候着,而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慕齐宫十分清冷,走了几十步也不见一个宫人。
竖耳静听,花园的方向,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透过雨幕,远远地,阮姮就瞥见了花园的亭子里有两个人影,那个垂首苍白的人正被那个趾高气昂的人教训着,一个气势越盛,另一个则越低微。
等阮姮走近,只听到教训人的那个男子口沫横飞地说道:“阮荨,皋陶不要你了,你以为南吴稀罕你吗?皇上什么时候注意过你?虽然你也是贵君,但那只是个头衔!你永远也别想和本宫争!永远!”
阮姮快步走进了亭子,收起了伞,对着盛气凌人的孟贵君冷笑道:“孟贵君,阮贵君在皋陶朝贵为王爷,受皋陶人民的爱戴,你与他同是服侍皇上的人,又比阮贵君年长,这么讲话,就不怕闪了舌头吗?”
阮荨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抬起了头,粉光融滑的脸上闪出了许久未见的动人神采。
阮姮走到阮荨身边,对着孟贵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雨天路滑,不送!”
孟贵君眼睛一瞪,嚣张的气焰更盛:“阮姮呀,听说你都要靠卖字画为生了,本宫的母亲前些天刚花了万两黄金买了你四幅字,哎呦,这王爷当的都要自食其力了!”
阮姮平静中带着威严道:“人活在世上本就应该自食其力,不是每个人都像孟贵君一样坐享其成不劳而获。这也就罢了,但不识真伪,可就不能怪在下了。万两黄金买来了什么?赝品!”
孟贵君听到自己母亲买到了赝品,气焰立即就泄了,这会儿正是恼怒生气,他对着阮姮和阮荨冷哼几声,指了指二人道:“这笔账,以后算!”
阮姮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不要想着去皇上那里告状,因为你们南吴还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得罪了我,孟尚书在朝中可不好过哦。孟贵君,三思哪!”话说到最后,阮姮的口气已经从威严变成了戏谑。
孟贵君一跺脚,也不顾正下着雨,直接跑出了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