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李璟之,为什么,你们李家的女人少得可怜?我听说,你的母亲就是随了你的父亲去了,是不是?”她含着泪哭着,“璟之,你把孩子留给我,行不行?”
“诗怡!”李璟之终于动容地抱住虚弱的妻子,许下了自己的诺言,“我答应你!”
李璟之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慈母多败儿”,也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偏偏,李览英从小在朱诗怡的宠溺之下,竟然骨子里养成的都是金贵的习惯。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端到面前的粥,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烫,不然绝对不喝;天气太冷,不愿念书,天气太热,也不愿念书;爷爷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因为爷爷总是让那个他学武;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因为他说什么娘亲都答应。最讨厌爹了,爹一回来就要和他抢娘亲,不许他和娘亲睡。
他在爷爷的逼迫下刷两下剑,反而被剑划破了自己的胳膊,李览英哇哇大哭,被李璟之看见,免不住一顿训斥:“哭什么哭!这点伤又算什么?!爹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可以”
“那是你!”朱诗怡走过来抱过孩子,查看他的伤口,“英儿,伤在哪儿了?让娘看看,英儿不哭”她抬起头来望向李璟之,“璟之,你答应过的,不让英儿学武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璟之头痛地抚了抚太阳穴:“我们李家的男儿,将来就算不从武,也不至于做了绣花枕头,爷爷的心思却也没错。”
“爷爷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么?你就不为我想想?”
“诗怡,爷爷也是为了孩子好”
“为了孩子好,难道,我是为了孩子差么?他还这么小,什么都还不懂,再过几年,他自然会长大明白的”
李璟之欲言又止,心疼自己的妻子,终于不在辩驳。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朱诗怡的整个身心的重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一切都以孩子为先,反倒是忽略了作为丈夫的李璟之。李璟之出征的时候,她依旧担心,她越是担心,却更加纵容孩子的任何行为。李璟之不赞同她的这种教育方式,在平静的外表下,两人常常发生争吵。可是每次,都是李璟之输。他这个常胜将军,每每也只能在妻子面前吃瘪。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在孩子的心里,父亲的地位形象一降再降,不断地黑化。
父子两人的隔阂,也越来越深。
到了最后,在李璟之冒险去救孩子的时候,他都无法理解。
而对朱诗怡来说,孩子的死,却是天崩地裂的毁灭。
这么多年,在对丈夫的期望越来越少的条件下,孩子已经成为她人生的一切。
孩子死了,她的世界,也自然就毁灭了。
她恨李璟之,因为李璟之为了国家,牺牲了孩子。
她更恨这个国家,因为这个国家,不仅抢走了她的丈夫,更剥夺了她孩子的生命。
李璟之,我不明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分明就是个昏君。
你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了吉帕的王子,可是那个昏君不明白,还要放虎归山!
是那个昏君,让英儿的死变得毫无价值!
你要为了这个昏君保家卫国,可是我偏偏,就要去杀了这个昏君!
你倒要来看看,你还拿什么来保家卫国!
殷湛的心动
天色仍旧一片漆黑,夜色森森,在这墓地,更加苍凉。
朱诗怡的恨意那么强烈,如同最浓烈的黑色蔓延开来,让人永生永世见不到光明。
李璟之回神的时候,满目震惊,他无力地跪倒在墓前,更多的却是沉痛绝望,沙哑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她的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
最后一个颤音收尾,余音随风飘散,红溪冷冷地抬起头来:“所以,其实朱诗怡配不上你。”
“不许你这么说!”李璟之在黑夜中咆哮,“诗怡,一直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红溪毫不怜惜地指出,刺痛了李璟之。他粗糙的手深深地j□j泥土里,苍凉地绝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诗怡,诗怡!是我害了你”
“慕云说的没有错,既然要嫁给你这样的军人,就应该要有心理准备。”红溪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在寒风中变得凛冽,“是她自己没有想清楚。”
“不对!是我,是我当初一心想要尽快娶她过门,没有给她时间”李璟之竟然在哭,“也是我,在平日里忽略了她的心情她那样的人,在李家生活,也没有一个伴儿”
红溪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当初那场轰动虞都的婚礼,人人艳羡的门当户对的夫妻,却偏偏走到了这样的结局
“李将军,你想清楚,明天子时,我再去找你。”红溪说着,便抱着瑶琴径自离去。
长夜,似乎漫漫永无尽头。
“李璟之!李璟之!”大清早,李家的大门口就有人拉着门环扯着嗓子大喊,“李璟之,快出来,本王找你去踏青啊!!!”
管家打开门之后,见到来人,顿时诚惶诚恐:“王燕王陛下!”
几年前,当殷湛作为质子留在虞都的时候,常常来将军府找李璟之,李家的管家自然认得他。既然认得他,管家自然也明白,当年的那个质子,如今已经正式顺位成为了燕国的国君。尽管不明白大清早燕国的国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敲门,他却是不敢怠慢。
殷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免礼免礼,你们家少将军呢?本王要找他去踏青。”
“这”管家犹豫了一下,“少将军昨夜和红溪姑娘出门,至今未归”
“什么?”殷湛眼睛一瞪,“他们两个一起出去?!那后来呢?没有回来?”
“这似乎后来红溪姑娘先回来了但是少将军”
殷湛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是更加紧张:“那让我见见那什么红溪姑娘,李璟之不在,不如让她陪我去踏青!这么好的春光,好不容易来一趟虞国,怎么能浪费了?!”
管家瞠目:“这”
齐放在自家主子身后忍笑忍得很辛苦:主子,你太能演了!
“燕王陛下”李璟之疲惫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几人回头,却见李璟之一身狼狈,满身泥泞地站在不远处,他的眼睛通红,而头发也是一夜之间白了许多。
“少将军,你怎么了!”管家匆匆跑了过去。
“我没事。”他的声音格外沙哑,走到了殷湛的面前,行礼作揖,“抱歉,燕王陛下,恕在下身体抱恙,无法陪陛下踏青了。”
殷湛的扇骨敲了一敲,细细地打量着李璟之,脸色凝重:“李璟之,你怎么了?”
李璟之摇了摇头,再次低头作揖:“望陛下放在下一日假。”
“好。”殷湛郑重道,“李璟之,别忘了,我当你是个朋友,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管找我。”
李璟之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多谢。”说着,他拖着脚步走进了将军府,头也不回。
管家搓了搓手,为难地看着殷湛和齐放两人。
殷湛手中的扇子“啪——”地打开,他潇洒地转身:“齐放,我们走!”
“主子,去哪儿?”
殷湛哼了一哼:“这将军府不欢迎我们,难道我们还留在这里碍人眼么?”
管家顿时一个激灵,赶紧道:“燕王陛下远道而来,不如入府喝一杯茶吧?小人这就去通知老将军”
“等等!”殷湛悠悠笑道,“老将军就不必通知了,本王不想麻烦他。反正这将军府本王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就随便在里面逛一逛,相比你们家的主子是不会计较的吧?”
“这”管家的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他是不是惹麻烦了?
“放心啦”殷湛表示理解地将扇子折起,敲了敲管家的肩膀,道,“你家少夫人的那个院子不能去嘛,早就明白了。你放心,入乡随俗,这个道理本王明白。”说着,他也不等管家有任何反应,踏过门槛就走了进去。
齐放赶紧跟上。
管家神色复杂地在门口看着那两个背影,面皮抽搐,哭笑不得。
这个人以前从来都是个不靠谱的,行事作风一点不像个王子,更像个市井混混,那时也就罢了。如今,他已经当了燕国的国君,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的模样?他这是算闯民宅的吧?!为什么他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啊?燕国的江山交给这么个不靠谱的,真的没有问题嘛?!
倚楼轩外,殷湛拉过了一个手中端着托盘的丫鬟:“诶,这位姑娘,新来的那位红溪姑娘,是否住在这里?”
丫鬟有些错愕,但是料想应该也是将军府的客人,愣了愣,答道:“没错,奴婢这就是去给红溪姑娘送早餐呢。”
“哦?”殷湛笑了,“这样吧,恰巧,本我也是来找她的,不如你把东西给我,我帮你送进去吧。”
“不、不、不”丫鬟摇摇头后退一步,“公子是客人,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公子做呢?”
殷湛摸了摸下巴:“这样啊”他的目光忽然瞟到了身边的齐放,再次灿烂一笑,“那你可以把东西给我的侍卫,总没问题了吧?”
“啊!”丫鬟看了看身边的侍卫,这才把托盘递了过来,“那就麻烦公子了”
齐放默默接过:为什么倒霉的又是我?这年头混口饭容易么?
殷湛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倚楼轩。
感觉到陌生的气息在靠近,原本在床上闭着眼的女子的眼睛蓦地睁开!
电石火花之间,她的身子一翻转,将来人扣在了床下,右手紧紧捏住了来人的咽喉。
低低的笑声。
红溪的眼睛微微一眯,浑身冷凝。
面前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欠揍的俊脸。
“小红一大早就这么投怀送抱,小生真是受宠若惊啊”虽然被扼住了咽喉,殷湛却还是笑眯眯地着看着压在自己的身上的女子,他的视线正前方,正是那颗鲜红的朱砂,凛冽的清香扑鼻而来。唔,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女人身上,还有香味
红溪不动声色地用眼角打量了一遍周围,确认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不理会某人的玩笑,微微眯眼,有些威胁地看着笑得一脸暧昧的男人,冷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殷湛笑着,忽然右手搂过了面前的人的蛮腰,柔声道,“听了小红一夜的琴,早上起来,佳人已去,小生从此茶不思饭不想,心心念念”
红溪深吸一口气,冷冰冰地打断了他,周围的气温骤降:“殷湛,你想死么?”
殷湛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小红,你确定要用这种姿势与我说话么?”
身上的温度和重量骤然消失,殷湛惊讶的是,红溪居然没有离开,反而躺在了他的里侧,他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闪亮,下一秒,一个力道传来,一个吃痛,他竟然倒已经在了地上!
他、他、他堂堂燕国国君居然、居然从床上被踹了下来!!!
“你——”殷湛气急败坏地跳起来,看着床上继续心安理得睡觉的女人,忍不住指着她控诉,“你这个粗鲁的女人!”
刚才是主子被踹下床了?!
齐放在门外忍不住破功,在心中默念: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下一秒,他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声音。
殷湛愣在了那里,看着床上闭目养神的女子。
她的脸色,竟然如此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了一般。
他忽然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女子虚弱的模样。她那时躺在他的怀里,让他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那是他多久没有看到的模样了?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可以看到这个女子像此时这般,不再是冷冰冰的,剑拔弩张的,而是安宁的、娴静的。
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难道,他是喜欢安静的女子么?不,不是的。他明白的很,安静的温柔的女子,天下何其之多?可是他都没有兴趣再多看一眼,他明白,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子,让他咬牙切齿,整整三年不忘。
而此时,这个女子就在他的眼前
仿佛是要证明,这不是一个梦境,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她
近了还有一点点、一点点
他的心跳跳得更快了
忽然一只手急如闪电地扯过了他的胳膊,他一个措手不及!
“咯啦——”
那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啊——!!!!”齐放再次听到了久违的自家主子的杀猪般的叫声,差点流下两行清泪。红溪姑娘,你这是间接地为我出了一口恶气啊!
“红溪,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虐待我?!!!”
“第二次、你这是第二次卸了我的胳膊哇!!!”
红溪的笑容
红溪冷冷地看着殷湛,眼中竟然有了几分无奈:“殷湛,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我也不想知道,但是现在我很累,想要好好休息,劳烦你出去,不要打扰我。”
殷湛所有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里,怔怔地看着她,竟然有几分挫败。他轻轻咳了咳,有些懊恼地别开脸去,声音却已经不自觉地低柔了下来:“你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红溪浑身一震,脸上的表情呆住,愣愣地看着他的神情,最终点了点头,安静地躺了下来。
殷湛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齐放?”他走到窗台前,低低一叹。
“主子。”
“去将我的折子都呈上来吧。”
“诶?”
“我想在这里看奏折。”
齐放却没有走,他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胳膊上。
殷湛似乎已经忘记了伤痛,顺着齐放的目光低头见到胳膊,有些讶然,随即了然地微微一笑:“这点伤算什么?”说着,他轻轻的左手一拨“咯啦——”一声,一声,骨头已经被矫正过来。整个过程他面不改色,仿佛刚才他做的只是掸了掸灰尘而已。
齐放点了点头,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回过头,望向不远处红溪的睡眼,再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不省心啊
红溪是被菜香弄醒的,以至于她睁眼的的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个红烧鸡腿,在她眼前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镇定地看着那只鸡腿,然后,目光透过鸡腿,望向了鸡腿后面的殷湛的那张欠揍的脸。
噩梦!
她蹙眉:“你怎么还没走?”
“啊呀呀,小红,你这话可真够伤人的!”殷湛拿开鸡腿,完全没有一副“伤心”的样子,反而笑眯眯道,“我这么好心好意地陪你睡觉,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嫌弃我!”
红溪的眉毛蹙得更深了,这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不过她也没有深究,坐了起来,正视他:“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啊。”殷湛眨眨眼,“现在已经是晚膳时间了,小红你睡了一天,难道不饿么?”
“不饿。”红溪淡淡道,已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李老将军可真是客气,知道我在这里,便送来一大桌的好酒好菜,我可是等你等了好久!他老人家还原本打算亲自招待我,不过被我一句话打发了。”殷湛也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那又如何?”
殷湛急了:“诶诶?不对,你的台词不对!”
红溪皱眉回头:“什么?”
“你应该问‘什么话’。”
红溪:“”
“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打发慈悲地告诉你吧。我告诉他,我是来接我的准王后的,希望他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红溪哼了哼,两个点评:“幼稚。”
“欸?!”殷湛眼前一亮,宛如漫天星光闪烁,“你默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