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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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故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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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应她。

她跳下床,套上长袍,迅速地向屋外跑去。公鸡正在打鸣,小鸡和母鸡还在睡觉。因为晚间的露气有些重,清晨又起了雾,看不清楚远方的情景。

她悻悻地回到屋子,看到床头有一张字条,是顾月池留下的,让她下山采买。她一下子高兴了起来。

轻尘提着篮子在雾柳镇闲逛,她并不急着买东西,而是在街上四处凑热闹。有时是看杂耍,有时是看捏面人的老艺人忙活计,有时是围观酒家门前的吵架,有时是盯着漂亮姑娘看。她的打扮是典型的长袍束发,所以路人多以为她就是一个好色的穷酸小子。

不知怎么,来到了县衙的门口。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几个月前她下山,瞒了师父一件事,就是帮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运了趟东西。那东西很重,她看到他很吃力,就帮了他。谁知道后来,她再去拜访那个大伯的时候,住在附近的人却说他被抓走了,具体的原因也不知晓,只道是从红都下的命令。

山下不比山上,还没到正午时分,太阳就已经很毒了。轻尘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大汗淋漓,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

县衙的门忽然打开,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不大,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少年,另一个,正是大伯。可是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大伯的动作有些木讷,目光呆滞,似乎被点了什么穴。小小的江湖经验,她还有一些。

只听那个少年恭敬地低声说,“师父,徒弟送你一程。”

这句话的意思是?!轻尘不敢再多想,连忙偷偷地跟了上去。

其貌不扬的马车驶在红国的官道上,乍一看,除了有些大,并不怎么惹眼。但与朴实无华的外观相比,马车里的陈设却是极尽奢华,轻丝软塌,石康跪在全部铺着羊绒毯子的地上,正在小炉里煮消暑的绿豆汤。榻上的人还在安睡,呼吸轻微。这些天他有些中暑,身体又虚弱了起来。

石康小心地凑前一些,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松了口气,总算是没有发烧,真是谢天谢地,谢谢夫人在天之灵的保佑。

“我们到哪儿了?”炎上忽然睁开眼睛,石康连忙收回手,尴尬地低下头,“对不起王爷,臣逾矩了我们,快到雾柳镇了。”

炎上看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然后径自坐了起来。

石康拜下去,“臣冒犯了王爷,不该触碰王爷的千金之躯,罪该万死!”炎上伸手放在他的肩上,“你总是尽心照顾着我,何罪之有?在我的眼里,你是家人,是大哥,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你还有小安,跟那些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王爷”石康的睫毛抖了抖,眼眶就红了。

“现在,去休息。”炎上看着石康,指着一旁属于石康的被窝,固执地说,“否则,今天的药,我不喝。”石康看着他,胡乱抹了抹眼角,咧嘴笑,“是王爷,臣知道了。”

炎上同样笑道,“石康,该换称呼了。”

石康恍然,“爷,您看我都糊涂了。”

轻尘一直跟到一处无人的树林,看着那个少年含着泪水,似要拔出腰间的剑。情急之下,她抓起身边的一粒石子,毫不犹豫地丢了出去。石子准确地砸中严凤凰身上的一个穴道,严凤凰的目光立刻明亮了些许。

“谁!”石安握着剑走了过来,轻尘连忙缓缓地后退两步,隐藏在树丛间。虽然她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点穴的功夫也不算差,可是凭吐纳和行动来判断,这个少年的武功绝对很高,远在她之上,冲出去打架是必然要吃亏的。

从小她就不好好学武功,硬碰硬是绝对不敢的。

石安戒备地走进树丛,拿剑随意地挥着,似要把轻尘逼出来。

轻尘缓缓地向旁边挪动,像一只潜伏的兽。“快点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石安大声地说,又往前走了几步,轻尘看准时机,一个翻身冲了出去,伸手对着严凤凰又是点了一下,彻底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快走!”她大喊一声,拉着他往前翻,严凤凰虽然刚恢复意识,但是身体本能地随着她行动。

“可恶!”石安狠狠地跺脚,追了上去。

“大伯,有人要杀你,我们不能一起走,你往东,我往西。那个人太厉害了,一起的话,谁都走不了!”轻尘一边说,一边开始看地形。身边的严凤凰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便问,“大伯,你怎么了?”

“小兄弟,为什么要冒险救我?”

轻尘笑了笑,“因为你请我吃烧鸡了。我师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严凤凰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大恩不言谢,日后小兄弟若有需要的地方,我严凤凰定当相报!”

轻尘忽然停了下来,目光诡异地看着严凤凰,“你说你叫什么?”

“严凤凰。”

“青山派的掌门人?”

“正是。”

轻尘脑子里面闪过一些与青山派和严凤凰有关的信息,但是眼下形势危急,她一时想不起什么重点来只催促道,“大伯,快走吧,以你的轻功肯定不会被抓到,多保重了。”

“小兄弟,你没事吗?”

轻尘拍了拍胸脯,“放心放心,我的轻功好得很,我师父很厉害的。”

看她刚才的身手,确实是不错的。严凤凰本来还想问她师父是谁,但身后那人的气息已近,他不能再留,匆匆抱拳,便翻身而去。

轻尘的轻功虽然好,但是跟石安比起来,还是逊色许多。她必须要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否则被抓住是迟早的事情。她一路急行到一处悬崖,再无别的退路,想也不想就纵身跳了下去,而后抓住一根从石壁里伸出的枝条,牢牢地趴在崖壁上。

不一会儿,就听到上方传来了脚步声,停在悬崖边。

她连呼吸都不敢了。天上的神仙,无歌山的土地爷爷,千万要保佑小尘啊。她在心中默念。

那脚步声徘徊了一会儿,终于离去。轻尘长长地舒了口气,连想都不敢多想,连忙跳回崖边,沿原路返回。那个少年发现不对,一定会再返回来找寻,此地不宜久留。

走了一段路,她才发现一件更糟糕的事情,她光顾着尾随少年和大伯,没有记住来时的路,此刻荒郊野外,她竟然迷路了!

长长的道路望不到头,她站在犹如烈火一样的阳光里,几乎要热得晕厥。热浪在地面上一点点地翻滚,好似一望无际的热海,焦灼着肌肤和感官。

忽然,长路的尽头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第六回 金风玉露

她几步冲到路的正中,伸手拦住了马车。

驾车的车夫连忙停下车,不悦地说,“臭小子!真不知道好歹,可知这是谁家的马车,竟然敢拦!”

“我,我迷路了,您让我上去好吗?”

车夫断然拒绝,“走开走开,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的马车,没有让小乞丐随便上的道理。”

“我不是乞丐!”轻尘有点愤怒。

“让开,听见没有?否则我这鞭子就抽到你身上了!”车夫扬起了马鞭,轻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翻身踩到他的身边,然后掀开车帘,径自闯了进去。

马车内的装饰堪称辉煌,跟马车的外观比起来大相径庭。脚上踩的,是上好的毯子,她虽然叫不出名字,却也知道那是一般人家用不起的。先前那车夫说这里面坐的不是一般人的时候,她还不信,如今,她深信不疑。

轻尘隐隐有自己又要闯祸的感觉。

“你这臭小子,居然敢”车夫掀开帘子,进来提了她的领子,就要把还在惊愣的她扔出去。然后有人说话了,“吴伯,放下他,你出去吧。”

“可是爷”

“出去吧。”

“是。”吴伯只能放开轻尘,退出去。

“喝水吗?”那个人又说话了。

轻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才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人坐在精致的矮桌后面看书,头也不抬,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澜,对她这个闯入者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最关键的是一车的金碧辉煌皆臣服于他的眉眼,他犹如白瓷一般的肤色和奇伟山峰般的轮廓,仿佛天空中高耸的日月,叫人挪不开眼睛。

那是一种堪称辉煌的样貌,与师傅的无双并不一样。

她没有下山以前,并不觉得师傅长得有多好看。直到第一次下山,看见街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之后,才发现没有人能比得上师傅的半分。那个时候,她开始对好看和美丑有了最初的观念。

“喝水吗?”他又温和地问了一遍,抬起头看她。

轻尘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他拿过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的边沿,“如果要喝水,就自己过来拿。小心烫。”说完,就低头,继续看手中的东西。

轻尘实在是渴得要命,所以她小心地爬了过去,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越靠近他,越清晰地闻到一种淡淡的清香,虽然贵气逼人,但绝对不惹人讨厌。

桌上的杯子也很名贵,釉色出众。她犹疑地伸出手去,慢慢地握住,“谢谢谢。”师父教导,就算在困顿中,也不能忘了礼节。她迅速地转身,一口饮尽,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低下头去,看都不敢看他。

他看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茶壶,便问,“还要吗?”

她抬起头。他的表情很温和,虽然带着疏远和客套,却让她的心流淌过一种温暖。自己的这身装扮,多少人看到的时候,目光里都透着嫌恶,可是他却没有,一丁点都没有。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发现他琥珀一样的眸子一直看着自己,不自觉地,双颊就滚烫起来。

他又给她倒了一杯,她还是一饮而尽。他索性把茶壶整个儿给了她,“都喝了吧。”

轻尘像得到大赦一样,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接过茶壶,对着茶嘴就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直到最后一滴水进入嗓子眼,她才觉得干渴得到了缓解。她抹了抹嘴,看到他眼角的笑意,更加地窘迫,“不好意思我太渴了。”

他摇了摇头,随意地把茶壶放到一边,不经心地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我外出做事,不小心迷路了。你请问您要经过雾柳镇吗?”她期待地问。

他轻轻点了下头,她立刻高兴地说,“那能不能麻烦您送我一程?我可以付给您车钱!”她摸了摸身上,发现带出来的银子都弄丢了,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顿时,又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了,我刚好顺路,可以送你一程。”他低下头,把看完的东西放在一边,笑着看她,“只是以后,不要再那么冒失地闯入陌生人的马车。若不是看你年纪小,刚刚我已经出手了。”

轻尘一愣。他的肤色虽然天生白皙,堪称上佳,但那白深重得异于常人。她感知他的气息,察觉到了一丝孱弱他会不会是天生体弱?她不敢再想下去。她受不了好看的东西有任何的残缺,那样会让她难过很久。

“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小子太可气了!”马车忽然又停了下来,轻尘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还来不及躲闪,石安和石康已经掀帘而入。

两个人看到轻尘,先是齐齐愣了一下,而后石安一个箭步按住轻尘,大叫了起来,“好啊!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小子让我好找!快说,你把我师父弄到哪里去了!”

石康看着石安,正色道,“石安,你退下,在爷面前不得无礼!”

石安才不管那么多,拎着轻尘,用力地晃起来,“快说,你把我师父弄到哪里去了?!”轻尘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不来点硬的,你小子是不会招认的,看我”石安正准备出手,石康忙上前按住他,皱眉低喝道,“石安,你到底怎么回事?在爷的跟前怎么能这么放肆!”石安辩驳,“哥,你是不知道,这个小子”

炎上缓缓说,“好了小安,放开他,他是我的客人。”

石安急道,“爷,您不知道,我正要下手的时候,这个小子突然冒了出来,把师父放走了!我追了好久,都查不到师父的踪迹,这下是彻底找不到了!”

炎上的目光转到轻尘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凝住的目光下,她撒不了谎,“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大伯,可是他是好人!”

石康不以为然,“小兄弟这话未免太过武断,你凭什么说他是好人?”

轻尘老实地回答,“因为我只是给他搬了东西,他就给我烧鸡吃,还要给我银子,住在他周围的邻居也都夸他好。”

炎上挥手示意石安把轻尘放开,起先石安不肯放,后来石康硬是拉开了他,轻尘这才能够好好地喘口气。炎上问轻尘,“你可知道自己帮他搬的是什么东西,又是何时的事情?”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很重,我从来没有搬过那么重的东西。大概是上个月,具体我记不清楚了但他真的是好人!”

炎上看了石康一眼,石康会意,躬身退了出去。石安的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轻尘,仿佛跌入梦境一样重复着,“你说他是好人?他真的是好人?”

“恩,很好很好的人。”

石安的眼眶忽然红润,伸出手臂捂着眼睛,喊了一声,“对不起,爷。”就迅速地退了出去。顿时马车内又只剩下轻尘跟炎上两个人。其实她知道石安并不是真的想要杀大伯,否则拔刀的时候就不会流泪了。她喃喃道,“师父教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杀手,应该很难过吧?”

炎上本来要开口说话,却只咳了两声,加上有些中暑,竟是一下子就歪倒下去。

“喂!”轻尘连忙过来,伸手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面色苍白,似乎呼吸困难。她挠了挠头,回忆了一下上次师父救落水的人用的法子,准备依葫芦画瓢。她先是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拉开他的衣襟,然后松了他的腰带,最后看到炉里烧的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在杯子里,一口就往嘴里送。

“噗”好烫。她忍不住吐着舌头,但救人要紧,又饮了一口,尽数喷到他的脸上。她凑近了观察,见他仍是一动不动的。难道要出绝招?她思量再三,谨记师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教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炎上的嘴就吹了下去。

这感觉,柔柔软软的,像是棉花一样,更像是糖。

第七回 炎上玉容

炎上只觉一股热流涌进口中和鼻腔,眼睛缓缓地睁开,碰触到那长长的睫毛,心中一烫。

轻尘看到他醒了,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倒了一杯水送到他的嘴边,“快点喝快点喝!”她显然很不会照顾人,那么烫的水也不知道吹一下,只一个劲儿地往炎上嘴里灌,炎上哪受过这样“残暴”的待遇,忍不住狂咳了起来。

轻尘又去拍他的背,还关心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再喝一杯水?”

炎上连忙摆手,一手捂住胸口,脸已经憋得通红。

“爷!”这个时候恰巧石康进来,及时地把炎上从轻尘的魔爪下救了出来。他先是点住炎上身上的两处穴道,而后轻轻地抚着他的背,炎上终于缓缓地顺过气来。刚才慌乱,石康也没注意,此刻凝神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主子衣衫不整,满脸水珠,顿时大怒,“臭小子,你对我家主子做了什么!”

轻尘委屈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啊,他昏过去了,我只是学着师父的样子救人而已。”

“大胆刁民,你”石康还想说什么,炎上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他又转向轻尘,柔和地说,“谢谢小兄弟,辛苦你了。”

轻尘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不用谢,不用谢,其实我没做什么的。”

马车顺利到达雾柳镇,轻尘要下去了。炎上叫住她,“刚刚你救了我,为了报答你,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石康万没有想到轻易不许诺的王爷,居然下这样的承诺给一个乞儿,这可意味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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