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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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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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怕他们听不懂似的,示意冯新茶给解释。
    冯新茶柔和不假,执行起刘苏的决定从不打磕绊:“姑娘的意思,诸位小郎君日后便与我蜀江碧做个茶酒博士,干的好,有饭吃;犯错误,没得吃。”
    “欺人太甚!”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对视一眼,显得较年长的那个挤出人群,挑衅地与刘苏对视。
    刘苏摊手笑:“我家不养闲人。你若不服气,大可以回家去。彼时我会通知沈郎君,便说,有人连质子都做不好,请他换个人来。”连质子都做不好……何等的侮辱。
    那少年正要跳起,被身边同伴拉住,好歹不曾破口大骂。
    刘苏不再多看他一眼,指指身后:“去领衣裳,没人两套衣衫,两双鞋袜,一顶帽子。”末了补一句,“莫要让我发现,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被她一激,少年们一拥而上,哄抢起衣衫来。由于人太多,场面混乱之极。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声招呼:“莫要抢,一个一个来!”接着便有两三人率先放弃领衣物,转而维持起秩序来。
    “燕夜、商翼、唐缪。”意识到刘苏的关注,冯新茶轻声报上这几个人的名字。
    一时,众少年都拿到了衣衫,脸色却比之前还难看——他们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纵有吃苦,也不过是练武辛苦,平日里衣食俱是上等,哪里穿过这等粗陋简朴的衣物?
    “小郎君去换衣裳吧。”冯新茶轻言细语,可谁也不再认为她是好人了。少年们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明晃晃的指责: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质子少年在某红衣女郎的威逼利诱加无耻压迫下,默默回屋屈辱地换衣服,默默跟着冯新茶前往蜀江碧小楼扮演迎宾小厮——茶酒博士还需有经验,他们资历差得远。
    大院里,宋嘉禾带着小白,逐一搜罗少年们换下的锦衣华服。吴越扯着嘴角假笑:“你还真是会给自己拉仇恨啊……”
    刘苏对他翻白眼:“若不是为了你收服他们简单些,我用得着如此?”好像他们对我的仇恨还不够深重似的。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悻悻然补一句:“不会教他们发现,是阿甜收走了衣服。”他们只会以为是我干的。
    即便如此,吴越还是不太高兴——宋嘉禾,你每天来看人起床,现在还兴奋异常地收集少年男子衣裳。你真的不是变态吗?
    少年们不知道蜀江碧外面竖起了牌子,写明蜀江碧新到一批迎宾小厮,训练不足,故而如有怠慢,三倍赔偿——更不知道他们给蜀江碧造成的每一分损失,都有专人记载,最后汇成总账,送到他们父兄手中。少年们还在自得其乐地捣乱。
    秦铁衣打碎盘盏最多,燕夜每每将汤汤水水洒到客人衣衫上,唐缪泼溅了满大厅油汁……更有在分在厨下的少年不断熄灭炉火,烧糊菜肴,弄乱调料盒……
    仅仅半日,不论是恶作剧的还是被恶作剧的,均苦不堪言。到了夕食时间,刘苏一声令下,果然没有人为他们准备饭食。
    从未在衣食住行方面被亏待过的少年们回到房间,愕然发现衣衫并财物统统不见——这下,连去别处购买吃食亦不能了——顿时勃然大怒,冲出房间便要找那始作俑者算账。
    始作俑者正坐在院中枇杷树下等着他们。刘苏侧对着他们,众少年只能瞧见她身形纤弱,削肩细腰,听见他们杂乱而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她转脸,露出个疑惑的表情。
    这个样子……似乎……不太好对她发脾气啊……
    刘苏心里为自己这个向师父学来的动作默默点赞,缓缓开口:“都来瞧瞧,这账目对不对。若是没有问题,我便派人送去千烟洲啦。”
    因先前领取衣裳时积累的微弱影响力,燕夜第一个走上前去看少女面前的账本。众少年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几乎要将那本账捏碎。
    刘苏闲闲开口:“别想着撕碎就能赖账,我还有副本呢。”
    燕夜顿时将因她纤弱生出的一丝微妙同情心抛之脑后,咬牙切齿:“刘苏,你欺人太甚!”

☆、第91章 吃粥记

刘苏一脸诚恳与沉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啊。”
    “……”燕夜一怔,想想这姑娘的确挺可怜的:孤身在江湖上漂泊,开个蜀江碧维持生计,还被他们搅得乱七八糟。
    然而不等他道歉的话出口,那姑娘又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曾用夕食,故而我也陪着你们,不吃。”
    秦铁衣“啊”一声,问:“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刘苏瞥他一眼:“我与你们一处待着便是。”竟真的招呼众人坐下,攀谈起来。
    起先话题还是“你是‘十五国风’哪一家的?”“哎你比我还大两个月呐!”“卫夫人究竟是不是江湖第一美人?”
    后来就变成了“燕夜小时候……”“我小时候……”“前年铁衣被他阿姊追着打……”“姬湦有婚约啦,曹家姑娘凶神恶煞……”“阿翼从前……唉哟你别动手啊!”
    最后就变成了“桂花糯米藕是我心头爱!”“酸笋鸡皮汤才是真绝色!”“我家厨子会一道芙蓉豆腐……”“那年去岭南,那地方的荔枝……”
    说着说着,众人都心酸起来。想他们自幼从未尝过挨饿的滋味,此时方知腹中火烧一般的感觉便叫做“饥饿”。
    偏生刘苏还在绘声绘色地说着:“有一道芙蓉肉,用精肉一斤切片,清酱拖过,风干一个时辰。用大虾肉四十个,猪油二两,切骰子大,将虾肉放在猪肉上。一只虾,一块肉,敲扁,将滚水煮熟捞起。熬菜油半斤,将肉片放在眼铜勺内,将滚油灌熟。再用秋油半酒杯,酒一杯,鸡汤一茶杯,熬滚,浇肉片上,加蒸粉、葱、椒起锅。”。
    伴随着默默吞咽口水的声音,“若是想吃鸡松,用肥鸡一只,用两腿,去筋骨剁碎,不可伤皮。用鸡蛋清、粉纤、松子肉,同剁成块。用香油灼黄,起放钵头内,加百花酒半斤、秋油一大杯、鸡油一铁勺,加冬笋、香草、姜、葱。将所余鸡骨皮盖面,加水一大碗,下蒸笼蒸透——”
    “不知鳗鱼豆腐比芙蓉豆腐如何?做法是用嫩豆腐,煮去豆气,入鸡汤,同鳗鱼片滚数刻,加糟油、香等起锅。鸡汁浓,鱼片薄——”
    “哎呀呀!这么一说,我好饿!”因适才聊天聊得轻松,众少年都生出一点亲切感来,觉得这姑娘也不是那么可恶。此时见她一副吃货嘴脸,都觉好笑。
    笑毕又觉难过:“我们也好饿!”
    刘苏起身:“都戌时了,我们果然要饿着不成?”似是猛然想出好主意来,“阿茶说了,若诸位都似今日这般,连我也不给吃的。若是我们将蜀江碧的烂摊子收拾好,想必她能大发慈悲,给我们一点食物?”
    商翼道:“姑娘何必绕圈子?”不就是想让我们收拾白日里的乱子么?这点手段算不上高明,可看看同伴们的反应,效果倒真是不错。千烟洲的小一辈,果然被保护得太好了。
    刘苏笑:“小夜、阿翼、阿缪,你们来分下工,得快一些干完才行。”
    三个少年先是愕然,随即反应过来,各自领了一队人,分头打水、擦洗、扫除。亦有人不服气:在家且不曾干过活呢,来这里为人做仆役么?但见刘苏挽起袖子在那里洗碗,便不敢再说什么,气哼哼地用力擦拭几案。
    白日里少年们玩得过头,又都对这些事情毫无经验,待全部收拾妥当,已是亥时末。一群人灰头土脸,眼巴巴地看着刘苏。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红衣少女挥挥手,转身要走,被眼神不善的少年拦下:“姑娘,蒸饼交出来,就放你走!”
    “……”再玩下去,他们就要爆发了。“且回房去看看,说不定阿茶会给大家惊喜呢。”
    少年们欢呼着冲向房间,热腾腾的肉菜羹与蒸饼,本是他们以往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东西,此时也如珍馐玉馔般,美味异常。少年们将食水一扫而空,面面相觑,大笑不止。
    是夜回到卧房,已是三更,刘苏陪着那群少年饿了半日,一进门便忙着寻吃的。冯新茶早早送来一碟枣脯,她吃一口:“好甜!”却是无咎爱的口味。
    无咎暗暗牵她袖口,刘苏随他到室内,见他藏有暖粥并小菜,好笑之余忙掩去泪意——她对少年们说未用夕食,旁人都当她随口一说,却不知她真的腹中空空。
    正要欣然举箸,忽听宋嘉禾叫:“阿苏!”
    刘苏哪里有余闲回答她,无咎回道:“苏苏太累,已睡了。”
    宋嘉禾挤身而入,见刘苏正吃粥,大笑:“刚刚我同你要粥,你说‘没了’。这是什么?你就专门藏着给她罢!”吴越跟着推门而入,亦大笑不止。
    刘苏笑着招手:“来一起吃。”又睨宋嘉禾一眼,“这是无咎心疼我。阿甜你若心疼吴越,怎的不自己藏粥给他?这会子倒来笑我家无咎。”
    吴越笑而不语,迅速吃掉两碗粥,还想要第三碗时,被无咎一筷子戳在手腕上,登时手一抖,差点将碗掉在地上。
    无咎:“够多了。若不够,去吃枣脯。”
    吴越:“枣脯太甜,我才不要——刘苏能吃完这许多么?”他对剩余的粥虎视眈眈。
    无咎一点也不想承认刘苏饭量很大,尽管那是事实。只好换个说法:“苏苏不喜欢太甜。”喜欢甜食的是他,她更喜欢吃辣的。
    吴越被他直线逻辑打败,灰溜溜吃起枣脯来。倒是宋嘉禾满面歉意:“怪我不周到。”夕食时小白缠着她要顺毛要吃肉还要玩耍,待她想起来需为吴越留饭,已是迟了。来问无咎,无咎又告知她“没有”,才使得吴越半夜跑来蹭饭吃。
    吴越嚼着枣脯,叫用毕饭的刘苏:“你送阿甜回去。”
    无咎想也不想反驳:“你送!”她是你的人,为何要我家苏苏去送?
    气氛陡然一沉。宋嘉禾桃花眼中含满泪,定定瞧着吴越。吴越避开她眼光,味同嚼蜡。无咎看看吴越又看看宋嘉禾,最后无措地看向刘苏。
    “阿甜,我送你回去。”刘苏起身,送宋嘉禾出门。
    一路沉默,宋嘉禾忽地道:“阿苏,我很讨厌么?”吴越一直在躲着她,除了讨厌,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刘苏:“阿甜,你很可爱。”你不通礼法,横冲直撞,连我和吴越都惊愕于你的直白,但毫无疑问你是个可爱姑娘。“进去吧,好好睡。”宋嘉禾沉默以对。
    刘苏不知吴越为何突然逃避,先前在莺歌海,他分明极为担忧宋嘉禾的安危。他的事情,她不好置喙,只能肯定宋嘉禾是个好姑娘。
    “她可还好?”吴越关切发问,刘苏登时恶向胆边生,冷笑一声,将人推出屋外。
    回过身来,发现无咎怔怔看着她,“怎么了?”
    无咎想了想,道:“为何如此生气?”他感觉得到她情绪低落。
    为什么呢?因为物伤其类吧。只有女儿才懂得女儿的难过,吴越的态度令我很生气,那是因为我害怕被你如此对待。
    刘苏埋头在他怀里,深吸几口气,他的气息充盈全身,这才觉得轻松了些。“阿兄,明日吃槐叶冷淘,可好?”
    “好……苏苏?”蓦然被推开,无咎吃了一惊:她从未这样粗暴地对待他。
    刘苏咬牙:“阿言,你好……你很好!”她适才叫了“阿兄”,若是无咎,定然要认真纠正她的称呼。但他只是应了一声好——他不是无咎,是阿言。
    他早就想起来了,他在骗她!可恨她不知自己被骗了有多久。
    “骗我,好玩么?看我像个傻子似的,是不是很有趣?”晓得自己这般说话有多伤人,可她忍不住。一想到他在骗她,怨恨便占据了全部理智——一片真心,换来的便是欺骗!
    还是被她发现了啊……羁言心底剧痛,明知她会难过,为何还是骗了她?是舍不得她对无咎毫无保留的爱吧……他不确信面对阿言,她会不会还像对着无咎一般自在。
    无论怎样的理由,都抵不过此时的懊悔。
    “苏苏,是我,瞒着你……”他想触碰她,被她躲开,便是一怔。
    我以为你待我的好是寻常,如今再看全是惘然。
    刘苏轻叹一声,平静道:“已很晚了,睡吧。”我累极了,完全不想再追究谁是谁非。“我去寻阿甜。”
    事已至此,她无法忍受自己还与他住在一起。再多停一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放声大哭,又或者口不择言地刺伤他。
    还是……算了吧……不想追究,何必伤人伤己?
    从雕花床榻边去了寝衣,刘苏快步离开。可笑半个时辰前她还在为阿甜担忧,竟不知自己才是最该同情的那一个。至少吴越不曾欺骗阿甜,她爱的人却……
    “苏苏!”羁言叫一声,姑娘停下来,背对他。阿言,你想说什么?
    “风大。”他上前给她披上青缎披风,叹口气。
    刘苏心里冷笑:阿言,我便是吹一晚上凉风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用心就只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么?真正要紧的,你从不在意?

☆、第92章 槐叶淘

刘苏与无咎吵架了!
    这对宋嘉禾而言,比小白突然改吃素还要新奇。那两个人的相处,简直能甜腻死人,怎会吵架?
    是以她坚决认为这是吴越的阴谋,刘苏与无咎不过是为了配合吴越在演戏,只是不晓得他最终目的是什么……宋嘉禾决定提高警惕,坚决不上当。
    早早打算好了次日要吃槐叶冷淘,便是与阿言赌气,刘苏也不打算亏待自己的肠胃。趁着朝露未散,攀到槐树上摘取嫩叶——此时天气渐凉,槐叶粗老,汁液微苦,并不是最适宜吃槐叶冷淘的时机。
    刘苏喊了几名少年来帮她,一则此时节嫩叶极少,须得细细寻找;二则,当少年们习惯了她小处的命令,她再发出其他指令,他们便不会可以违抗。
    采数篮嫩槐叶,用新打井水淘洗干净,撒在竹席上晾干。刘苏这才去用朝食。
    一俟进屋,发现众人都在看她。姑娘一笑:“瞧我做什么?还不快吃!”兀自跪坐羁言身侧,拣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羁言夹菜,她并不拒绝,却也一口不动。羁言问她睡得可好,她只是淡淡“嗯”一声。
    不哭,不闹,不看他,不笑;端庄得像个模板闺秀。羁言宁愿她如市井泼妇般撒泼打滚,也好过这样冷淡——仿若他与她没有任何干系。待吴越、待千烟洲质子,她有说有笑,偶尔还会翻白眼、踢一脚、打一拳,那时她才更像一个活人,而不是在他眼前,更像一尊雕像。
    用罢朝食,刘苏将质子少年交给吴越,自己钻进厨房钻研槐叶淘。因槐叶粗老,她只选最嫩的叶子,仍略嫌苦涩。便又掺入甘菊汁,取其香气。
    嫩槐叶并甘菊捣汁,和入面粉,擀成极大极薄的一张。手起刀落,切成细丝,下滚水煮透。捞起后放入冰水中浸漂,其色鲜碧。次后捞起,以熟油浇拌避免粘连。
    槐叶冷淘藏入冰窖中风味最佳,有“经齿冷于雪”的美称。但此时并非暑夏,冰镇过于寒凉,放入井中冷藏便恰到好处。
    羁言怔怔瞧着她忙碌,动作利索,极富韵律美,显然经验丰富。心里钝钝的痛,当年她连火都生不好,翻来覆去只会煮粥。他的姑娘,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变得这样能干啊!
    刘苏一抬头对上他复杂眼神,也是一怔。随即道:“帮我榨些姜汁出来。”她最厌生姜,偏偏槐叶冷淘要生姜中和凉性,有免费劳力在,不用白不用。
    羁言精神一振,拣几块生姜削去皮,用擂钵榨出汁液,细细滤去渣滓。原本是不需要过滤这一步的,他虑及刘苏习性,便只取汁而将肉弃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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