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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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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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是黑衣玄甲的士兵在呼喝,更有长安城中六十万百姓在应和!不仅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更有耄耋老人与垂髫童子!
    大晋的百姓,从来都更习惯于苟且偷生。赋税、徭役,小吏欺压……但他们每一天,都在使自己活得更有希望一些。每日劳作后,一碗饭、一碟菜,老母的微笑,妻子的唠叨,儿女的嬉闹,都是他们不容毁坏的幸福。
    蛮族想要打进中原,想要破坏这繁华盛世,想要毁灭他们微末的、凡俗的幸福。那便要承受庶民们的愤怒,面对每一个不惜以死亡来保护自己凡俗生活的农家子。你想战,那便战!
    赵翊钧眼底涌出一点湿润,看向同样动容的官家——民心可用!
    襄王驱马到队伍最前方,勒马而立:“东去,路过曲江边,没人喝一口曲江的水。记着御酒的味道,和长安山水的气味!”
    爷娘妻子走相送,大军开拔。
    官家在圜丘之上相送,心想,长安城会永远记着阿铎在马上的英姿。我没有看错,你会成为一代明君。
    上一年代王叛乱、剑指长安时,影响仅限于帝国的北方。而这一年,蛮族寇边,便是远在岭南,也能感受得到肃杀之气。江湖,更是早早被兵戈血气所惊动。
    然而江湖者,居庙堂之远,便是改朝换代,也往往不会影响到江湖人的营生。更有代王叛乱时被裹挟进去的一大批中小门派的覆灭,余悸仍在,愿意奉“兴亡令”诏的人数虽不少,除却千烟洲与洞庭水帮外,竟以游侠居多,而几乎没有门派参与其中。
    刘羁言、沈拒霜、云梦泽等人于千烟洲召开群英会,甄别敌友,选拔领导者。群英会中,有许多人是冲着击败“姽婳女”刘苏的目的去的。似乎众人都一致认为,击败刘苏比直面卫柏更为简单。
    但踌躇满志的人们愕然发现,在赶赴千烟洲途中还曾露面的那个少女,已在众人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悄然离去。
    被天子与未来天子寄予厚望的女门客,此时正独自赶赴襄阳。到达千烟洲方一日,尚未来得及弹压各有心思的各路人马,女门客便接到襄王指令——或者说是请求也未为不可:保护襄王妃与世子前往长安。
    沈拒霜摆下擂台,以大幅白绢写明“群英会”规则,只第一眼,便有许多受不得束缚的人离开。这些人或者回到来处,或者漂泊江湖,只有极少数人独自北上——便不参战,能暗杀蛮族首领也是大功一件。
    第二第三两日,又有武艺不精只想混在队伍中求一份功劳者,被挑了出去。响应“兴亡令”的数百江湖人中,只留下一百八十多人,不日便要北赴雁门。
    然而队伍迟迟不能出发。究其原因,散漫惯了的游侠们,竟推举不出能得众人承认的会首。
    若是依江湖地位,自是身为千烟洲之主的沈拒霜最高。然而沈拒霜已言明不会参战,而是选择坐镇后方——千烟洲庞大的势力仍在不断整合当中,他若在此时离开,个人声望固然会大幅提升,千烟洲却极有可能脱出控制,算起来得不偿失。
    余下诸人,刘羁言失踪多年方才回归江湖,其独行刺客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云梦泽固然能力足够,功绩赫赫,惜乎辈分低了些——严格论起来,云梦泽之父云霭与沈拒霜等人才是一辈——自然有人不服。
    至于刘苏最为属意的吴越,更是少人支持。若是她在,力压众人,倒是有几分希望。然她赶往襄阳护送襄王妃赴京,在场游侠又有哪一个愿意听从武艺低微的吴越——很显然,他们都不曾领教这位前特种兵的恐怖之处。
    又有人提名“海雨天风”的北海,然身为外道人物,众人纵欣赏其风骨,却多不愿他成为“群英会”会首。
    还有人提出打擂,方一出口,便引来一阵喝倒彩:先不说打擂台需要多长时间,并擂台赛会造成多少伤亡。便是选除了擂主,谁又敢说他便是最适合的领导者?要知道,武功高低与领导能力从来没有关联。
    僵持之下,前任“倾城”杀手,如今“倾城”之主的刘羁言提出:遥奉刘苏为“群英会”会首,行动规划则由众人推选出的小头目共同商定。
    面面相觑之后,众游侠愕然发现,这个相当不靠谱的提议,竟是解决如今局面的最好办法。如此一来,“群英会”会首不过是占着个名分,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众人认同的小头目们。
    沈拒霜自然无异议,他自己不会上战场,只需要有人能带着千烟洲的人马从战场安全折返,与其将宝押在别人身上,他更愿意相信有过合作的刘苏。
    云梦泽固然想要指挥权,但面对大势,唯有安慰自家愤愤不平的堂妹:“至少刘苏会多回护些洞庭水帮不是么?若换作是我,恐不好做得太明显。”
    成了“群英会”会首,便要考虑这许多方的势力,必要之时更是要牺牲洞庭水帮的利益来成全大局。云心岫被这番道理说服,转而怜悯起被情郎坑了一把的刘苏来。
    会首既已确定,众游侠便已三十人为一队,选出六位头目来,凡有大事,必要六位头目聚齐相商;若是小事,则可以小头目自行决定。
    几日后,“群英会”沿江而下,抵杭州后依大运河北上洛阳——隋炀帝所修大运河,连通大江、大河、淮水、钱塘等五支水系,纵跨南北,至晋朝仍是连通南北的重要水道,其中点便是洛阳。之后由洛阳搭乘向幽州运兵的船只,北上雁门关。
    吴越则率“正气歌”,尾随“群英会”至洛阳后,护送赵百万纳捐军饷粮草缓慢北进,一路以山贼水匪为砺石,细细打磨这柄由千烟洲质子少年和“倾城”尚未完成训练的刺客所组成,刘苏、吴越、刘羁言亲手打造的利刃。
    刘苏护送襄王妃与世子安全抵达长安后,亦马不停蹄地赶往雁门关。追上“正气歌”后十余日,终于抵达雁门关大营。

☆、第98章 塞下秋

胡天八月即飞雪,十月更是“燕山雪花大如席”。铺天盖地的大雪中,即便是裹着厚厚的皮裘,寒意仍是不断自脚底升起、自衣裳缝隙中浸入,透彻骨髓。
    刘苏与吴越带着“正气歌”到达雁门关大营时,先行抵达的“群英会”已被派了出去,仅云心岫被堂兄留在营中。军中一向忌讳女人,便是众人都知道一行江湖人中有不少女性,也要装作不见,因此云心岫早换了男装,这时捧着黄铜镂空宝相花的手炉,立在雪地里笑。
    只是风雪实在太大,她立了不过一会子,便抖抖索索回了帐篷里,靠着熏笼取暖。
    刘苏交接完粮草,见有人来领“正气歌”众人分配营帐,便抖落满身雪花,进云心岫的帐篷去。
    云心岫一抬眼,便见她一身雪白狐裘,毛色莹润透亮,根根泛着银亮毫光,便是一笑:“你莫不是剥了小白的皮?”这样的好毛色着实少见,她自己也有,却不愿将这般贵重的衣物穿到战场上来糟蹋。
    刘苏明白她的意思,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在火边的水,润着被强风刮得干燥的唇,笑问:“衣裳贵重?人贵重?”再贵重的衣裳,也是用来御寒的。
    云心岫便不答,默了一会儿,道:“大营这里还算安然,最前线却是吃紧。堂兄他们去了四日了,尚未回来。”
    刘苏便知道刘羁言也在那一行人当中,放下水杯道:“殿下军帐在何处?”她带来了不大不小一股势力,该先向襄王殿下报备。否则身份未明,在这大营中做什么都不方便。
    “群英会”众人的营帐设在大营南侧,与粮草、马匹等临近。襄王中军大帐则在大营中部靠北,并无特殊标记,只是襄王独个住着,比别人数人乃是十多人挤一顶帐篷要宽松得多。
    暴雪之中,双方都无法调动大部队,只是派出小股人马互相试探、袭扰。襄王在舆图前皱着眉,看战局已方占据压倒性优势,偏偏这场战争是发生在大晋的国土上,受战火所苦的,都是他大晋子民。
    有朝一日,必要将决战之地放到王庭去!一边计算着雪停之后的兵力分配布置,他一边暗自下定决心。
    双层门帘被掀起,尚未转身先嗅到羊肉浓烈的气味。襄王知晓是侍卫送来夕食,便道:“先放着。”他满心都是沉重的战局,哪里有心思用饭?
    “殿下且用了饭再想,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安稳的女声,带着点笑意。
    赵翊钧猛地回头,便见女门客笑意盈盈立在当地,手中提着黑漆食盒。见他回头便解释道:“方才与百万商行的粮饷一同到的。来与殿下报备一番,以供差遣。”
    说着便取出食盒中的热气腾腾的一盆羊肉馎饦并两盘小菜、一小盘黄澄澄的芦柑来。
    赵翊钧一眼瞧见羊肉馎饦上面一层油花,便皱眉,道是:“待会子再吃。”军中简陋,庖人已是尽力而为,却仍是不免委屈了他的胃口。
    刘苏冷了一路,见着热乎乎的馎饦便是眼前一亮,笑道:“我还饿着呢,不若这个给我吃了,我另外赔殿下吃食?”
    赵翊钧被她这般厚脸皮惊了一下,忍笑道:“你吃罢。”便见女门客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自己动手舀出一碗馎饦,撒上香荽,浇点陈醋,低头细嚼慢咽。
    过了一会子,被人截了夕食去的襄王殿下才恍然发觉,这姑娘哪里是在细嚼慢咽。瞧着速度不快、每一口也不多,可碗中馎饦消失的速度并不亚于那些粗糙汉子。
    姑娘吃得双颊泛红,鼻尖上沁出一点汗珠来。赵翊钧看她吃得香甜,不觉也生出饥饿之感,命候在帐外的亲卫令去了碗箸来,与女门客竞赛一般,将一小盆馎饦分食得干干净净。
    赵翊钧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不嫌弃这般粗陋食物,不由盯着盆底发了一会儿呆。那厢刘苏慢慢喝完汤,劈开一个芦柑,清甜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始回神,问起一路情形。
    刘苏吃着芦柑,拣自己知晓的情况答了:“来时路上,只见运粮草的车船络绎不绝,洛阳天津渡民船几乎绝迹……世子健康活泼,王妃先前略有小恙,抵长安前业已康复……”看襄王的表情,倒似不晓得王妃有恙一般,按下不表,接着说后面的。
    “民心浮动也是有的,看起来还在控制之内。长安城士气旺盛,有趁机捣乱的无赖子,都已被南军看押起来……江湖上,数得上的势力或者与我们结盟,或者作壁上观……代王前车之鉴未远,想来无人愿意担上通敌卖国的恶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将手中一半芦柑分给襄王,又说了几句,才发现襄王诧异之极地看着她。刘苏怔了一怔,笑道:“哎哟,平日里与人分果子分惯了,一时不察,冒犯殿下。”
    赵翊钧笑说无妨,将半个果子慢慢吃了,果然清甜爽口。刘苏将几瓣果皮放在火炉边炙烤,香气幽幽。
    “官家如何?”他在长安城的牵挂过多,刘苏说了半日,竟忘了说起天子。
    “天子之事,非我所能打探。”先撇清自己,“然视朝不辍,想来无大碍。”尽管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短时期内,官家还是撑得住的。
    又问起最为关切的事情:“‘群英会’殿下使着可还顺手?”十多日前赶上“正气歌”,她便晓得自己多了一个会首的身份,此时自是要过问的。“他们几时回来?”
    要紧的是,阿言几时回来?
    襄王不愿透露太多,只是道:“最多半月便回。”见女门客露出失望之色,又道:“阿衡与他们一道。”他的侍卫长与她的“群英会”一道行动,她大可不必担心他会将那群江湖人当作弃子。
    难怪不曾见着侍卫长。刘苏也不解释,笑道:“全赖殿下照拂。现如今殿下安危是谁人负责?”
    赵翊钧道:“不过是亲卫们轮番值日。既是姑娘来了,便劳烦姑娘。”她是做惯了护卫之事的,自然比别人可信些。亲卫虽忠心,武艺却远不如她。
    刘苏笑应下,又道:“殿下若不见外,叫我无忧便是。”无忧,无咎,显而易见是一家子。
    华夏士人自古便名、字并用,为显尊重,倒是称呼别人表字的时候多些。刘羁言等人在户籍上是良人,在千烟洲却被视为奴仆,自然无字。但他的姑娘替他赢得了自由身,是以他为自己取字“无咎”,他的姑娘自然跟着叫做“无忧”了。
    然而刘苏这个“表字”几乎无用武之地,直到此时才派上用场。毕竟襄王殿下不好像吴越等人一般混叫“阿苏”,若是一直称姑娘,却又太生疏了些。
    襄王从善如流改口,喟道:“那日见着无咎,果然与先前很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终于相信,自家那个万事不理的园丁,真的曾是世上最好的杀手。
    刘苏笑,无论无咎还是阿言,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稍一走神,融洽气氛便不见了,两人有些尴尬地沉默着。
    直到帐外有亲卫通禀:“吴郎君求见。”接着一身精悍之气的前特种兵走了进来。
    军中免参拜之礼,吴越便只是一躬身,一边听着刘苏介绍自己,一边打量着这位在他枪下逃过一劫的天之骄子。
    目视刘苏:“这便是你选定的主公?”
    刘苏回瞪:“总好过你选代王!”两人眉眼官司打得火热,好在不曾怠慢了正主。刘苏有心将吴越推荐给襄王——她自己做护卫不打紧,若是整个“正气歌”尤其是吴越也做了护卫,那便是暴殄天物了。
    刘苏性子可恶,最好言语刻薄他人,能得她盛赞者,必有过人之处。然单看武力,赵翊钧并不能看出吴越有何特别之处,值得女门客一再强调:“这世上少有人是他敌手。”
    倒是吴越不慌不忙,看一眼帐中悬着的舆图,道:“请殿下允我一观。”只这一句话,便值得赵翊钧郑重以待。
    舆图乃是国之重器,非经特殊训练,寻常人是看不懂的。那位见多识广的女门客此时一脸迷惑,那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至于吴越,眼光落处尽是战略要地。赵翊钧便邀他详谈。
    吴越指着雁门关南侧大营:“中军在此处。最前线则沿长城铺开,须防蛮军趁大雪越过长城偷袭。”说到这里,看一眼刘苏——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刘苏:“……”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上北下南……看不懂古代的行军地图怎么破啊摔!心里的小人怒而掀桌,面色却是凝定,只作看不见吴越眼色。
    吴越:“……”指出几处隘口来,“这一处、这一处,还有这里,虽无大路,却极可能有小道。还请殿下遣出小股军队前往戍防。”
    若是无小道更好,若有,“蛮军一旦越过长城,便可及时示警。又或者,我军可沿小路主动出击。”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的最终目的——沿小路袭敌,没有哪一支队伍比“正气歌”更合适,便是高手如云的“群英会”也不如他专业训练出的准特种兵。

☆、第99章 千帐灯

襄王相信女门客,却无法信任她的队友。那剽悍的前特种兵提出的全部是出击方案,在一片恳请襄王坚守的声音中堪称异类。那些点子每每让他眼前一亮,同时心中未免警惕——这个人,好强的侵略性。
    最终定下“正气歌”先负责护卫事宜,待“群英会”返回,众人商议后,再选几队人同时越过长城隘口主动出击。
    大计既定,刘苏与吴越安排护卫。女门客本拟与云心岫同住,争奈云心岫不情不愿,待看到她帐中榻底那双明显不是女子尺码的靴子,刘苏恍然大悟,暗笑自己竟如此不懂事。
    于是在襄王大帐一侧加了小小的一顶毡帐,笼起火盆,既可自用,也可供“正气歌”众人值班护卫时歇息。
    不几日,十月中旬便是刘苏生辰。身在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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