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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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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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将军吃了半碗粥,忽地想起一事来:“若论起灾后的重建来,我倒还有一两个点子。不过如今要紧的是治河与救人,安济坊可安置一部分流民——对了,须防瘟疫。”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灾年之后,必有瘟疫。战火过后,无论是灾年还是瘟疫,都极有可能发生。
    至于她究竟有什么法子,她也不知道是否得用,若是不合适,却因官家信任而被采用,那便是她的罪过了。因此决意先与裴相商量过,再告知官家。
    这里用罢朝食,官家继续处理各地送来的奏章。刘苏告退回辅善坊去。阿蔡送女将军出门,见刘苏停下脚步望着窗下柳叶青青,不由低头。
    女将军看看窗下半人高的柳枝,笑起来:“这样难看,谁种的?”她不过是笑一句,阿蔡不语,她便也不多问,一径出宫去了。
    阿蔡送她出了大明宫方回转,一眼瞥见明光殿后殿窗下柳枝,不由嘴角一抽:那是年初,官家送女将军西去时,折回来的一枝柳。虽难看,官家却上心得很,亲自浇水施肥,便是枯了一片叶子,也要紧张半日。害得阿蔡也很紧张,生怕哪一日这枝柳不想活了,枯死在窗下,只怕满明光殿的宦官宫女都无处哭去。
    天下之大,怕是只有姽婳将军一人,敢指着那点青色嘲笑难看罢?阿蔡摇摇头,身为大明宫总管,他也是很忙的,明光殿是前朝,娘子插不上手,事务全压在他身上。
    阿早见师父揉着腰,忙上去搀扶,口中道:“师父不如歇息片刻?官家那里,我们几个小的伺候着。若有不能决的是,再来请师父。”
    阿蔡道:“你们几个鬼精灵,可得小心着。记得劝官家多歇息,莫要过于操劳。”他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这时果然有些撑不住。
    阿早目送师父去明光殿后倒座的一排小平房歇息,不觉苦了脸:官家的脾气,哪里听得进我们劝?若是师父,还可劝得他歇息片刻。我们说话,只怕还不如窗下那株柳树来得有用呢!
    抱怨归抱怨,他还得兢兢业业伺候着官家,不遗余力地与同僚竞争,还要听师父的话,觑着空子旁敲侧击地劝官家保重身体……小宦官觉得自己真是任重而道远。
    刘苏回到辅善坊家中,照例打扫屋子,清洗衣物。做完琐事,阴雨濛濛,天色昏暗,她便点起水晶罩中的蜡烛,取书来看。因大河水患之故,今日读的是《水经注》。
    独自生活,除了读书,她并无别的消遣。因此早从书肆买了大量书籍来填充空荡荡的房屋,不易的的书籍,石渠阁中往往有孤本,请人抄写,也积了半架子。
    不知不觉,天光愈暗。闭门鼓敲起第一声时,有清脆的铃声在外头僻静的巷子中响起。刘苏站起身,想着若是有趣的客人,倒可以应付一番,便作今日消遣了。
    紧接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刘苏慢悠悠放下书,伸个懒腰,待外面的人等不及,又敲了两三通,方才前去开门。
    雨中的长安往往是灰色的,沉稳厚重,因此她被门外鲜艳的金红色闪了眼。“阿熙?”
    王熙鸾撑着一把伞俏生生立在门外,连伞面上绘的都是灼灼桃花,更遑论伞下之人面似芙蓉,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裙衬得她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阿熙,你几时成婚的?”刘苏一边请王璐进门,一边发问。她的发式,分明已是已婚妇人模样。
    王璐笑容里含了一丝遗憾,道:“去年冬日里头……如今我夫君在翰林院。”去年冬日,西羌进犯、朵颜南侵,征西将军王朋有感于战事艰难,恐自己一个不慎,以身殉国,便要耽误了幼女的婚事。因此致书夫人,命其操办幼女婚事。于是华亭王氏的另一位掌上明珠,就此于归余杭邓氏。
    王璐的夫君名为邓览,字涤玄,年纪轻轻已是刑部主事,待王璐也是宽容有礼,新婚夫妇如胶似漆。可对王璐而言,到底是有所遗憾的——她出嫁匆忙,父亲、兄长与阿姊尽数缺席。女儿家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这样草率,教她如何不介怀?
    刘苏递过一盏饮品,王璐接了,拿在手中一嗅,抬头看她:“羊奶?”她对羊奶一向是敬谢不敏。
    “这样的天气,谁还吃茶?”刘苏眯着眼笑,“加了杏仁煮的,一点都不腥。”
    王璐便品了一口,果然没有怪味,于是也笑起来:“就数你会享受……我今晚,真是不想走了。该将你新做出来的美食,一一尝过才好!”
    “你留下便是。”眼见着就要闭坊门了,你来我这里,岂不是打着留宿的主意?
    王璐放下奶盏叹口气:“我来,是有事求你呢!否则,何至于帖子都不投一张,便在黄昏贸然上门。”虽然她俩是老熟人,这般做法,在王璐看来仍是失礼。
    刘苏看着这个火一般的姑娘,她既是有事突然上门,却又不显得着急,倒教她猜不到来意了。好在王璐也不卖关子,又呷一口奶,道:“阿姊派我来请你进宫劝劝官家。”
    刘苏突然就明白了王璐从见面起便有些古怪的语气是为了什么……“官家怎么了?”
    王璐摆摆手:“我觉得他挺好的!是阿姊非要我来……”她真不明白,阿姊身为皇后,偏要阿苏去劝官家,这是什么道理?
    对视片刻,王家二姑娘相信了阿姊说的,姽婳将军并无龌龊心思。见她取了披风,两人便携手出门。门外的车……是皇后銮驾——难怪王璐丝毫不怕坊门关闭。
    入了大明宫,直奔明光殿:“阿姊说了,你不用去见她,只需劝得官家歇息便好。”放下人,自己坐着翟车回了皇后清宁宫。
    明光殿后殿,阿蔡已是劝着官家睡了。刘苏问明白,顿时哭笑不得:从昨日起,官家便没有片刻合眼。今日更是强撑着批阅奏折,连饭食茶点也懒怠吃,小宦官们急得团团转,唯恐他累出病来。便有人越过明光殿总管阿蔡直接报告了娘子,娘子遣王璐接来刘苏,可阿蔡已然出手,劝着官家去歇息了。
    “官家睡了便好,我去娘子处,与阿熙挤一挤。”刘苏压低声音同阿蔡说话。阿蔡方要点头,便听寝殿内官家的声音道:“无忧么?”宦官与女将军面面相觑,始知官家并未睡着。
    阿蔡目送女将军进了寝殿,官家向来不喜太多人守夜,此时他更是退得远远的。
    宫中规矩,灯烛不能全灭,借着雁鱼铜灯洒下的光,刘苏进殿,便见官家已起身坐在几案前,不见一丝睡意。便是梦甜香,也没能让他成功入睡。
    “无忧,你说,我果真不是受命于天,才会令上天降下如此惩罚么?”刘苏没想到,他一开口,竟会是这句话。
    天子受命于天,若是倒行逆施,则上天必降天灾以惩处——这是自西汉董仲舒《天人三策》起便确立的,天与天子的关系。一千多年来,早已成为人人公认的准则。便是以汉武帝的雄才大略,也不得不下“轮台罪己诏”以消弭上天的愤怒。
    “你说,我是不是也该下罪己诏了?”自被确立为储君以来,朵颜进犯,先帝大行,如今又是南方大旱,北方洪涝,永靖帝接触到皇权的最初,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他曾是最自信的亲王,然而自幼所受的教育,便不是正统的帝王教育。因此他做皇帝做得颇为吃力,而在连绵不断的天灾*之下,他禁不住有些怀疑自己。
    赵铎,赵翊钧。从名到字,透露的都是“辅佐”的意思。他从来都不是承天之命得那个人。他要辅佐的那个人撒手人寰,将江山交予他手,这般重担,他独自挑得艰难。
    旁人瞧不出不对,可娘子是他发妻,不必见面便知道他有了心结。因此遣王璐接了刘苏进宫来,否则放任官家如此思量下去,便是到明日后日,他也休息不好。
    “无忧,我怀疑,我大约真的不适合做皇帝。你说,是么?”

☆、第137章 慰平生

“无忧,你说是这样么?”
    刘苏看着这个情绪异常的男子,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异乎寻常地脆弱。好奇怪,明明是掌握至高权力的天子,却有着这样近乎卑微的心绪。不过对于蒸蒸日上的大晋帝国而言,谦恭的帝王,应当好过自大骄狂的那一种吧。
    他需要一点肯定,而她必然会肯定他。早在许多年前,他在金陵赠予她衣食,她便知道这位贵人心地仁慈。超然台后,她更是决心支持他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
    “官家何以如此妄自菲薄?”诚然,先帝无嗣、宗室凋零,是官家即位的重要原因。可先帝那样的人,不会因血缘最近,就将江山贸然交给亲弟。天下宗室,都流着太祖的血脉,若是当初襄王昏聩,先帝自然有着其他选择。
    赵翊钧不语,说出心底深埋的不自信,令他生出几许不适感。他是这天下至高的那一个,怎能被人看到这样的一面?但除了她,他无人可倾诉:皇后是不愿与他交心的,她只需要他做一位好皇帝;周衡虽亲厚,却一直都是下属的身份。算来算去,竟只有她一个友人。
    孤家寡人,原来是这样的。
    “我不太清楚,王公大臣们需要怎样的明君;但我知道百姓需要的官家是什么样。”刘苏说得缓慢,她需要组织自己的语言,“或许官家即位以来,有着各种不足,然在我看来,官家心存一个‘仁’字,便好过许多天纵英才,却视百姓为刍狗的帝王,譬如祖龙,譬如隋炀。”
    “况且,官家亦是英明神武啊。”女将军忽地狡黠一笑,“雁门关大捷,已证实了官家的能力。那一仗,官家未曾亲手杀掉任何一个敌人,但调兵遣将,将适合的将领放到适合的地方,是我这样的人,无论如何学不到的能力。”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这不是官家行差踏错引来的天灾,官家又何必介怀?赈灾事宜,我想也没有人能做到更好了罢。”她的理所当然,已打消了他大部分疑虑。
    “我识得得赵翊钧,永不会因自我疑虑而颓丧。”她换了个称呼,不再是一口一个生分的“官家”,而是友人间的叫法,“你可知道,我怎样理解你此时的颓丧?”
    赵翊钧微微一笑,克制着自己想去握她手的念头,问:“怎样?”
    “从昨日朝会至今,你没有一刻合眼。今日朝食过后,又粒米未尽。翊钧这般沮丧,分明是累且饿啊!”刘苏眨眨眼,这位天潢贵胄从未挨过饿,生理的不适扩大到了心理,而他仍不自知。
    “……”赵翊钧沉默片刻,拉了拉床头铃绳,阿蔡迅速赶到听候召唤。“备些易克化的小食来。”听她的用些吃食总不会错,便是事务依然繁冗,心情仍旧沮丧,身子总能松快些。
    更何况,除了疑心自己,他更多的是感到孤独。她一番话,将他的伤感冲得七七八八。有友如此,足慰平生。
    刘苏曾见过一些人,一旦心情不好,便迁怒他人。赵翊钧却不如此,他心绪不佳时,有整个帝国供他折腾,满宫宦官宫人皆可随他处置,但他只是疑心自己的能力,试图将情绪内化。只有在无法消弭情绪之时,才求助于她。
    这位官家,拥有不可思议的宽容和仁慈……他既决定用饭,姽婳将军自觉该功成身退,因问阿蔡:“可能送我出宫?若是过于麻烦,或者请娘子为我安排一处歇憩之所……譬如与阿熙一道,便很好。”
    阿蔡深深看女将军一眼,又得了官家暗示,命小徒弟阿早带着女将军去清宁宫。他这把年纪,在宫闱里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原以为世间事再无出奇,如今却真是看不懂那位女将军,更是看不懂官家了。
    娘子已是歇下了,只教舞雩收拾了与王璐相邻的住处给女将军住下,并未见她。舞雩如今是娘子身边第一得力女官,在凤帐外轻声复命后,听得里面一声叹息,不由为自家娘子心酸:“娘子若是忌惮,不若……”
    后半句话被娘子淡淡堵了回去:“日后莫要再提此事。”王瑞鸾大睁双眼,盯着帐顶上流光溢彩的刺绣,心道,我与官家缘分浅,如今图个相敬如宾也就够了。只是,一直都看不清他的心思……创造了机会,将人送到手边,他却轻松放开。莫非是我猜错了,他待她并无那样的心思?
    华亭王氏的嫡长女,从来都不是沉浸在情爱中的女子。于她而言,有情是好,无情却也不差。只要夫婿给予足够的信任、宽容与权柄,她便能自己生活得很好。是以,见过姽婳将军为了无咎不顾一切的模样,她是看不上的。尽管,有那么一点点羡慕……
    当今皇后王瑞鸾唯一羡慕姽婳将军的地方,是她可以参与朝政。在她看来,超越女子的身份,钗裙立于万千朱紫之间,才是真正的荣耀。那个女子并不知她在被一国之母如此羡慕着,她甚至在浪费她的优势。
    身在后宫,被女德女戒重重束缚,王瑞鸾有时会暗暗诋毁班大姑与前朝文德皇后,好好的女子,为何要主动束缚自己?她歆羡乃至于崇敬的,是前朝女皇。但她知道,自女皇之后,本朝最为忌讳的就是后宫干政。她的身份,是她最大的阻碍。
    凤帐四角空悬的鎏金缠枝牡丹纹银香囊吐着馥郁芬芳,连呼吸都是甜丝丝的。瑞鸾呆看了一会儿精美的纹绣,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次日,娘子初次动用中宫笺表,上书官家,请求见面后宫用度,以支持救灾。除了崔娘子,自皇后一下,吃食俱减半,脂粉钱减四成。
    官家的后宫,除了娘子便只剩一位婕妤,对娘子的决定,自然毫无异议。便是宦官宫人,也有不少来自大河泛滥区的。牵挂着家中父母兄弟,也多半愿意出这一份钱。
    在娘子带动下,外命妇亦积极捐出首饰、钱款、米粮等,既救济了灾民,又能博得一份好名声。
    因着娘子的贤明举动,官家亲赴清宁宫,与娘子共同用夕食,颜色和悦,令人如沐春风。娘子笑吟吟给官家布菜,做不了女皇,便做贤后,也是好的。她要在永靖朝的朝堂之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如此,官家百年之后,作为皇太后,她才能拥有更多影响力……
    王璐坐在下首,瞧着阿姊与姊夫,心头滋味难辨。她一度怨恨姊夫待阿姊过于绝情,可如今看来,阿姊已走出了怨恨,转而享受这样的关系……她怔怔想着,不防官家道:“阿璐如今不喜话本子了么?”譬如红线、聂隐娘,一直是王璐的心头好。以往在襄王府,她总是央襄王替她带几本放在书房。
    如今官家的书房再不能容她随意进出,石渠阁的大门却是敞开的。况且琅嬛楼中,武学典籍更多。王璐入宫数日,却安安分分在清宁宫守着阿姊同外甥儿,似乎没了往日的兴趣。
    王璐脸一红,低笑道:“那是小时候不懂事,如今我都是大人了。”嫁做人妇,哪里还有醉心于话本的精力呢?
    娘子便道:“哟哟,我只当你近来精神不好呢,却原来是长大了!”指着自己案上一道风腌果子狸道,“舞雩给二姑娘端过去——这是奖励你长大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官家也跟着笑,笑毕说道:“你是我妹子,懂不懂事的,又何妨?若是邓涤玄不满意,我与他说。”他的母亲生前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却迟迟不能如愿。阿父也有过几位公主,却没有与他一母同胞的。比起那几位公主,对他而言,妻子的妹妹更像是他的妹子,是用来宠爱的。
    “你就惯她!”娘子嗔官家一句,落在王璐眼中,倒像是一对老夫老妻,在调笑自家的小女儿。她不禁为这个想法红了脸,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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