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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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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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濛在长亭中置了酒,见两人共骑而来,遥遥举杯。刘羁言与刘苏心生警惕,空濛不动则已,每一次动作,都落在恰恰好的节点,迫得别人不得不按照他的安排去走。
    无害的笑容对这两个人没有用,空濛笑眯眯地饮一杯酒,道:“姊夫,你来长安,我阿姊可知?”
    只听他言语,倒似十分关心潋滟的夫妻关系。
    刘苏能够察觉羁言后背微妙地绷紧,正欲安慰他,便听空濛又道:“阿苏,你身体可还受得住?”突如其来的惶恐几乎淹没了她,像是被剥光了所有防御,袒露在朱雀大街之上。她从未想过要隐瞒,然而蓦然被揭穿,令刘苏瞳孔猛缩,狠狠颤了一下——空濛,太擅长抓住人心的弱点。
    好在他此来,只是为了确认潋滟过得并不幸福:“姊夫亲自来,我就放心了。”这句话他并未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念,“阿姊过得不幸福,真是令人愉悦的事实。”
    于是他好心地提醒那同乘的两个人:“官家不会善罢甘休。”闯宫是大罪,若不追究,天子尊严何在?
    如今没有追兵,是因为官家尚未回神,也是他下意识地维护着刘苏。然而等帝王的铁血与理智回到官家身上,他们的处境,便要大为不妙。
    “多谢提醒。”刘羁言一抖马缰,王璐备下的骏马踏着轻快的步子从空濛眼前走过。他来带刘苏出大明宫,自然不是简单地走出大明宫而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了臣子的本分。赵翊钧的天下容不得他们肆意,自有广阔天地任他们施为。
    然而这些,并不需要向空濛解释,更不需要向刘苏解释。羁言催马向东,两人一马不久即消失在长安东府高陵县的人群当中。
    姽婳将军亲手训练出的“达摩剑”探子直接听命于官家,却仍是留存着一份香火情。他们不需要违令放女将军逃走,只需要在搜查时,或是忽略掉那些隐秘的痕迹,或是赶到某处时慢了一刻钟,便只能一路循着女将军足迹追去,却始终不能追上那两个人,反而越落越远。
    这是一场逃亡,刘苏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她甚至没有问羁言要去何处,只需要按着羁言的步调,跟着他东奔西跑。
    她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放纵自己浮萍一般,紧紧抓着这个人,只能依靠这个人。唯有这种依靠,才能让她暂时安心。
    在高陵,他们混进了百万商行的商队。两日后,百万商行在整个大晋的商队都受到严格盘查,然而此时,已有数十名出自千烟洲“倾城”的好手扮作这一对青年男女的模样,出现在大晋各处,吸引着朝廷的视线——朝廷不会大规模寻找这两个人,负担这项任务的,正是“达摩剑”。而“达摩剑”初创不久,大部分训练方式都是借鉴了“倾城”。
    洛阳百万商行、江夏蜀江碧、千烟洲倾城,一路接应,甚至有许多人是刘苏也未曾料到的助力。
    大江之上,“达摩剑”持朝廷印信,盘查着来往船只。而他们追踪的那两个人,已悄然到达东海边。
    刘苏不曾问起他们的去处,然而此行的目的地仍是令她感到惊讶——羁言竟不是带她回西蜀,而是选择了东海。
    是因为潋滟在西蜀么?
    海浪不断冲击着黑色的礁石,溅起雪白浪花。羁言察言观色,便知刘苏又想歪了。他闭闭眼,苏苏醋意还是这般大,然而如今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吃醋?
    “吴越被困东海。”终究是说出了真正的缘由。
    与刘苏的手书一同到达东海的,还有赵翊钧的手令。所不同的,刘苏手书到达了吴越手中,而赵翊钧的手令则是送到了东海提督俞大猷面前。手令中说得明白,一旦东海有异动,便倾东海水师全力清剿。
    “正气歌”早已不是曾经那人数不过三十的小队,吴越身上牵着数百人的身家性命。他提点兵马想要前往长安,然而还未走远,便收到了周山岛被围的消息——“正气歌”总部之所在,便称为舟山岛。
    短暂犹疑之后,吴越回援:周山岛上还有数百名他的袍泽,还有他的……宋嘉禾!他匆忙送出书信给刘羁言,然而带羁言从西蜀到达长安,又带刘苏一路至东海,距吴越回援周山、被困海中,已将近一个月。
    便是羁言,也无法确定吴越是否还活着,“正气歌”是否还存在。
    乱七八糟的小心思瞬间被抛开,刘苏一扬眉,待要口出狂言,却醒悟自己已不是武艺高绝的女将军,而是比寻常村女农妇还要体弱的姑娘。
    心思电转,她盯着刘羁言,目光灼灼:“带我去见俞大猷!”唯有见着东海提督,她才能确定吴越的生死,“正气歌”的存亡。

☆、第167章 观沧海

楼船舱中,东海水师提督俞大猷端正跽坐,思虑着下一步的计划。
    围攻周山岛这样久,对方所出招式,令他生出激赏之情。若非官家有令,他几乎生出想将对方收在麾下的冲动。
    情绪一闪即逝,理智告诉他,对方统帅绝不会服从他的指令。因此他的态度与官家是一致的:惋惜,但不能留。
    外面甲板上传来隐约的呼喊声,俞大猷一轩浓眉,走到舱室门口,沉声问:“何事?”他的座船之上,都是训练有素的亲兵,不该发出此等惊异声音才是。
    隔了几息,亲兵回报:“有人疑心看到了敌人,然我等查看过,并无异常。”
    俞大猷轻轻皱眉,出舱巡查一圈,见果然无异状,方回了船舱中。然而一进门,他便立刻抽出长刀,就地一滚,择了一处足以看清舱内大部分地方,却又能躲开偷袭的角落,方站起身来,喝道:“什么人?”常年战争带来的危机感令他做出了最合适的防御。
    “俞公莫恼。”舱室里头点了灯烛,光线随着船体轻轻摇晃着,明明灭灭。黑衣女子跪坐在几案边,若是容貌再艳丽上三分,他便要疑心对方是山精木魅一流。然而她郑重行礼的时刻,他确认她是人,只得疑虑着还礼。
    “姽婳将军刘苏见过将军。”女子一句话介绍了自己身份,令俞大猷动容。他虽常年驻扎在东海,对朝中动向却并非一无所知。女将军这些年来闯出的凶名,令他这宿将也不免侧目。好在她进言建“安济坊”以安置伤病兵丁,可以说是造福社稷,且又将他们武将的地位提升了一大截,他对她并无恶感。
    然而不是谁自称姽婳将军,东海提督都会相信。他盯着黑衣女子,战阵之上磨砺出的威压尽数铺陈开来,仿佛要榨出她淡淡笑容之下的虚弱与虚伪来。
    那女子却似并不在意,微一挑眉,从袖中取出一面黝黑的令牌来。令牌之上错金的两个篆字,笔画繁复如图案一般,正是“姽婳”二字。
    “姽婳令”当面,永靖元年她所到之处的风声鹤唳尽数涌上心头。确认了对方身份,俞大猷收起刀,反而眉心一跳:“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若是他的消息没有错,这一位如今是住进明光殿了。长安与东海相距何止千里,她出现在这里,内情必然不简单。
    “俞公当知,我统领‘达摩剑’。”刘苏收回令牌,因着对方的年龄与功绩,她的态度很是尊敬。
    然而话家常一般不经意的口吻仍是令俞大猷暗自警惕起来,他自然知晓她统领专司刺探、监察百官的达摩剑!正因如此,见着她,是个人便要疑心自己是否犯了什么事,又或者官家是否对自己起了疑心。
    越是封疆大吏,便越是如此。俞大猷是先帝心腹,与当今官家之间总是缺了几分默契。因此他总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官家的指令,以求信任。此刻他不得不怀疑,是否朝中有人进谗言,使官家对他起了疑心。
    刘苏笑起来:“俞公安心,官家对你,信重非常。”她笑起来格外诚挚,教人忍不住相信她的说辞。但俞大猷想到她的凶名,心头暗凛。
    “说起来,此事本不需我跑这一趟。然而内情复杂,若是书信恐说不清楚,换他人传令,又恐泄密,因此只好我走一趟——说来惭愧,我最爱西市何家古楼子,几日吃不到,如今想念得紧,办完此事尽快回去才好。”刘苏表达了一下自己对长安的想念,说着美食,神情却是温柔。
    俞大猷暗忖:“不知她是怀念美食,还是在念着明光殿中人?”仍是不敢放松警惕,唯恐女将军下一刻便发难——大河水患之后,她曾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刘苏容颜转肃,沉声问道:“传令之前,俞公先容我问句话——‘正气歌’如今情形如何?”
    俞大猷一怔,对方竟是为此而来。正疑惑间,便听对方说下去:“俞公有所不知,这‘正气歌’,曾是我一手建起来的。如今他们的头领吴越,恰是我好友。”
    她说得淡,仿佛只是说天气凉了,该添件衣裳。停在俞大猷耳中,却如惊雷一般。老将军惊愕之极,却见她坦坦荡荡道:“昔日雁门关外,‘正气歌’也曾护卫官家,立下大功。”提及昔年情谊,俞大猷有些明了——官家知晓女将军与“正气歌”的干系,却仍是信任着她。
    老将军替刘苏选择了合理的解释,自动补全了她尚未说出的内容。因道:“对方战力颇强,我不愿强攻,双方伤亡且不算大。只是……若官家有令,我便可强攻。”
    刘苏摇摇头:“官家是有令,却不是命将军赶尽杀绝,而是请将军网开一面。”
    俞大猷一惊,死死盯着女将军双眼。他自是记得此次出兵前,官家口吻严厉的手书。朝令夕改,岂是上位者所为?
    然而……若说是女将军假传君令,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这样大的胆子。若是假传圣意,难道不该隐瞒自己同“正气歌”的关系?
    刘苏显而易见的偏袒,反而更令老将军信服两分。但他仍有疑虑,只是沉默着。
    刘苏也不催他,带着笑意看舱壁上一幅字画,到后来,竟忍不住用手指在膝上划着,临摹其笔意。
    女将军这般淡然闲适,教东海提督更是笃定了两分。他干脆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将军如何得了这样命令?”若要教他相信这是出自上意,刘苏的筹码还不够。
    却见刘苏赧然,隔了一会儿,才抿嘴笑道:“是我……求了情。”她面上浮起晕红来,似是想到了情浓之时的场景,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嘴唇。然而这等私密事体,一旦说了出来,倒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吴越是我友人,我不忍见他覆灭,是以求了官家,请俞公网开一面。”也因此,需要她亲自前往东海解释此事。
    她甚至替俞大猷想好了退路:“无端停战,俞公亦会难为。”她奉的是自己求来的密令,不好公之于众,若是贸然停战,损的是俞大猷一世英名。“俞公只需罢战十二个时辰,容我带着故人走便是。余下人手,任凭俞公处置。”
    “正气歌”在东海发展壮大,吸收了大量渔民、海盗并倭国浪人,刘苏的意思,是将这些人留给俞大猷。没了吴越,这周山岛便可轻易拿下,俞大猷军功不减,她也保住了友人性命。
    沉吟片刻,俞大猷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她带来的是官家密旨,他便是不奉召,天下人任是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刘苏抿嘴一笑,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俞大猷随着她目光望去,倏然一惊!
    他适才生出警兆、持刀站立之处,赫然立着一名黑衣男子!那男子身形沉凝,若不是刘苏提醒,他决计无法发现。若是对方想要加害于他,他便是自己撞到了对方剑下!
    冷汗涔涔而出,将后背沾湿了一片。俞大猷意识到女将军为了吴越,做了两手准备:若是他听从官家密令,便诸事大吉;若是不从,只怕这黑衣男子,便是为他准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出自女将军之口,以丝线悬于头顶的利剑。
    女将军摆摆手,黑衣男子身形一动,迅速隐没,俞大猷自诩弓马娴熟,竟捕捉不到他的行动轨迹,更是骇然。她这样气定神闲,果然是有所倚仗……权衡利弊,水师提督呼出一口气:“从此刻算起,十二个时辰。”他仍是在言语上占了些许便宜,“十二个时辰后,我会进攻。”
    事实上,他本就要停战休整到次日清晨再重新开战,刘苏为“正气歌”争取到的时间,远不够十二个时辰。然而她也知道自己该满足了,行了一礼,走至窗边,笑道:“那我便去了,俞公留步。”
    竟从窗边跳了出去。俞大猷赶上几步,探头出去查看,漆黑夜幕中,唯有海水拍打着船体,女将军与她带来的人丝毫不见踪影。
    十二个时辰,俞大猷默默盘算,这个责任,女将军担了去,官家便是要怪,也不会怪到他身上。他尽可以卖女将军这个人情。
    楼船上隐蔽处,刘苏白着脸依在羁言手边。为着瞒过她内力尽失的事实,羁言将一段内息打入她体内,支撑她与俞大猷周旋许久。
    然而她习练浮戏山独门内功“风月情浓”,与其他门派的内力格外冲突。一俟跳窗离开,她便脱了力。
    “再歇歇。”见刘苏有些焦急,羁言道是“半个时辰后,我们上舟山岛。”她争来了十二个时辰,救出吴越,怎么着都够用了。
    刘苏苦笑一下,她哪里是奉了什么密旨?她赌的不过是是,她与赵翊钧决裂之事,尚未传到东海。狐假虎威,唬不住那位东海水师提督太长时间。
    如今他不过是想不到她竟敢真的假传圣旨,若是回味过来,又或是得了朝廷消息,定然不会再容她欺瞒下去。他们需要尽快赶到舟山岛上,组织“正气歌”撤退。

☆、第168章 钓鱼渊

刘羁言带着刘苏登上周山岛时,正是夜色深沉的时候。为防止偷袭,岛上一丝光亮也无,黑不见五指。然在羁言这等高手眼中,影影绰绰树丛中隐藏着的哨兵,便如白日里一般清晰。
    他晓得吴越手底下收了不少渔民、岛民并倭人,细细辨认一番,瞧准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原人士的,悄无声息地掳了来。一番威胁与逼问之下,这哨兵竟也未曾泄密,只是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大可以杀了我。”
    “吴越倒是将自己人训练得不错。”难怪令东海水师提督如芒在背,一俟得了朝廷军令,便倾全力要消灭这支势力。羁言表明自己身份,令其在前带路:“生死在此一举,莫要再耽搁!”
    船行至江夏,在蜀江碧与郑掌柜、冯新茶等人见过,处理了来自赵百万、沈拒霜等人的情报。休整两日后,刘苏与阿言登舟西上。
    从东晋时期起,洞庭湖不断向西扩展,至唐末形成了“西吞赤沙,南连青草,横亘七八百里”的八百里洞庭。其南有湘、资、沅、澧四水汇入,北有松滋、太平、藕池、调弦四口与大江相通。
    前朝有雄文:“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形容其大略景观。
    烟波浩渺,碧色千里。湖水中有一青翠小岛与岳阳楼遥遥相望,便是洞庭水帮总坛之所在——君山。
    君山原是舜帝与娥皇、女英二夫人埋骨之所,文人骚客自来多会与此。自七十年前洞庭水帮雄踞岛上,君山便成了普通人难以涉足的禁地。
    尽管刘苏是应洞庭水帮少主之邀而来,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不得不暂避水帮锋芒,宿于岳阳楼畔邸店,待小船来接。
    夕食后,两人各自沐浴。刘苏拿着大块柔软的白叠布吸着头发上水分,便见无咎湿着发进来了,并用极其无辜又期待的眼神看她。
    “……”所以你这是在撒娇么?
    无咎只穿着白色中衣,黑发拖在脑后,沾湿了背上一大片。刘苏且无奈且好笑,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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