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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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古代江湖日常-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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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靠近又远去,刘苏一慌,大颗大颗泪珠从面颊上滚落,与江水混在一起,倏忽不见。
    羁言又折了回来,终是在一块巨大礁石后找到了抓着灵犀说不出话的姑娘——亏得灵犀锋利之极,才能卡在礁石缝隙中,使她不至于被冲走。
    羁言飞身抄起她,一手拔出灵犀,在水面上一点,又退回足够巨大的礁石上。船已毁,船夫各奔东西,他二人唯有等天亮后,搭乘别的船只。
    他满身血气,此时上岸可能引来在冬季饿疯了的野兽,此时待在江心礁石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姑娘的衣袍哗哗滴着几乎成股的水流,一边发抖一边还不忘红着眼眶对他笑,那表示“我无事,一切安好。”
    羁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动手帮她拧衣服——若是条件允许,此时应该全将衣物换掉。可是船已毁,行李全部散落水中,早没了可用之物。
    就着随手捡来的浸了松节油的火把,羁言看姑娘冻得嘴唇乌紫,小声打着喷嚏,知道她不能再穿着湿衣在冷风中度过半个晚上了。
    心念动处,手心微微发热按在姑娘后心,便听她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靠着掌心热力将她湿透背后烤干,手移到肩上,接着便踌躇了。剩下都是不方便接触的……
    刘苏也知道穿着湿透的衣服过一晚,以她的身体,必是要有大麻烦的,见羁言停下,她拎起前襟示意他继续。
    自己这年纪,说好听是小笼包,说难听是飞机场,哪里有吸引力可言?阿兄你就不要怕尴尬了——根本就尴尬不起来好么?
    羁言手贴着被她揪起的衣物,用内力蒸干,便见这姑娘松手,挺了挺腰。手落到纤细的腰间,他微微一滞:她并不知道,为生病的她擦洗身子时,对着那样细致的腰臀,他并不是毫无反应的。
    然而刘苏太过磊落,他心想,他这与众不同的妹子,大约是还未意识到男女差别吧。
    一则内力消耗剧烈,一则心猿意马,羁言额上渗出大颗汗珠来。
    “阿兄,”刘苏握住他的手,“够了。”腿冻上一晚,至多落下个寒腿,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抬手去擦他脸上被寒风一刮便冷得刺人的汗。羁言低声:“听话。”不再迟疑,蒸干她腿上衣物,这才揽着姑娘坐在礁石上,静等天明。

☆、第29章 才安心

“阿兄,我可以睡么?”她嗓音喑哑,听得他心底一搐。
    “再等等。”
    话音落下不久,又有一艘小船打着火把靠近,这便是势力最弱,因此最愿意捡便宜的第三方许慎的人马了。
    “别怕,很快就无事了。”羁言在她耳边低声留下一句话,放开刘苏,长啸一声,身形如箭飞临小船上空,一声刀剑相击的脆响,剑光又一闪,又飞折回来。
    那边船上这才响起一阵慌乱惊呼:对方也不曾料到此时羁言竟还有余力飞度数丈距离击杀船上第一高手,庖牺丁家“蓑衣刀法”的传人。
    羁言一改先前谨慎,待对方靠近一丈,故技重施又杀一人。揽着姑娘剑指前方:“还有谁来领教我的剑法?”
    对方不过一只小船,并无太多高手,迟疑半晌,小船打了几个转,终于退去。
    他们不知道,第二击之后,羁言仅余提剑的力量,靠着刘苏全力支撑才未当场倒下去。
    小船一走远,羁言当即跪倒在礁石上,大口喘着气。
    为刘苏蒸干衣物耗费了他大部分的力量,可他偏偏不能看着这姑娘挨冻受苦。敌人第二次来袭,他唯有提着最后一口真气震慑对方,而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了。
    以他所受的训练和经历,这样的空城计是大忌。今日能够成功,委实是运气不错。
    ——实际上,羁言先前的杀伤给了对方巨大心理压力,再加上两次飞渡击杀,终于使对方不敢轻犯。
    “可以睡了。”羁言背风伸开双腿,将紧紧箍着他腰的姑娘放到腿上,让她靠着自己。
    这样的坐姿,区别于双膝下跪、臀部坐于脚上的“正坐”,被称为“箕踞坐”,世人往往认为不雅,然而此时唯有这样的坐姿,才能令她舒适一点。
    刘苏解下又厚又大的外衣,羁言按住她——苏苏,你要做什么?
    姑娘叫着“你不许动!”将外衣披在他身上,将手伸进外衣里上下摸了一通,确认他未曾受伤。这才环住他腰身,头贴在他肩上,“阿兄,歇息一会儿罢”。
    他满身血气,本该令她恐惧。可自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遇到的人便是他,他待她的好更是远超她意料。纵然他浑身都是别人的血,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分毫,唯有在他怀里,她才能安心睡去。
    羁言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不安地动了一下,又唯恐惊着她,见她并不嫌弃,兀自埋头在自己怀里,只得摸摸她发心,将她的外衣拉得更紧些。
    他下巴搁在她头顶,“苏苏,安心睡罢,无事了。”
    刘苏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笑。有他在,她自然是安心的。
    她早觉察到,自从自己叫了他阿兄,他待自己便不似往日那般拘谨尴尬,像是有了可以凭峙的亲密理由。
    可是阿兄,谁家的兄长会这样细致亲昵地对待妹子呢?
    我喜欢你啊,阿兄。
    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我觉得,你比以前更喜欢我了呐。
    所以,阿兄啊,我也更喜欢你了呐!

☆、第30章 巫峡长

便是扬子帮也不能扣着大江上繁密的船只不放行,次日便有船只经过此地。来往船只见羁言满身是血,不愿沾惹麻烦,只不理二人。
    末了刘苏便令羁言躺倒装作重伤,自己对一条好心停靠的渔船哭得哀切:“我与阿兄原是要往下游去的,谁想途中遇到贼寇,抢了我们的船,还伤了阿兄。还请救救我阿兄,救救我们……”
    她真是不曾说谎,只是稍稍改变了一下叙事手法,隐瞒了某些事情而已。
    上了渔船,刘苏便用腕上嵌宝石的金镯子换来了船的所有权——这还是羁言送她的新年礼物,此时却是兄妹二人仅有的财产了。
    别过老渔翁,羁言自己驾船向下游驶去。
    刘苏惊叹着羁言居然会驾船——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情么?一边便又因晕船而躺倒了。
    幸而经了那样冷的江水,又吹了一夜冷风,她也只是打了几个喷嚏,并未生病。羁言心知是“优释昙”的作用,越发忧虑,只是这单纯的姑娘看不出来罢了。
    不日船行到白帝城,羁言便携了刘苏上岸去,指点两岸景致。刘苏因晕船多日不曾出舱,脸色早捂得苍白,眼神却亮得如同两簇火。
    见着白帝城,她若有所悟:“阿兄,我们是要去巴东?”
    “巫峡。”巴东三峡巫峡长,两岸高山对峙,崖壁陡峭,最窄处不足三十丈。峡谷内水流湍急,水面下不知有多少暗礁。非艺高胆大的船家,万不敢走这一段水路,必是在奉节白帝城便泊了船,接着下游来的游人和货物,重返宜宾。然而若是走过了这一段,获利便又多了不止一倍,因此冒险的船亦不在少数。
    三峡之中,数巫峡最为幽深秀丽,宛若画屏。而其上游的瞿塘峡最短,下游的西陵峡最险。不等船到瞿塘峡,羁言便带着刘苏上了岸,走向云雾飘渺的巫山。
    “巫山啊!”刘苏在船上太久,如今站在平地上,脚下直打晃。
    羁言一手拉着她,一面沉声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我已告诉过你,叫做‘莺歌海’,便在这巫山深处。”长江白帝城至巴东段,便是莺歌海的势力范围。
    巫山共有十二峰,峰峰不同,瑰丽绝伦。刘苏从未来过此处,自是不认得羁言将她带到了哪一座峰中。
    山中无道路,仅有樵夫走过的隐约小径,亦为蓊郁草木所遮盖。羁言走在前面,不时手执灵犀劈开拦路的藤蔓枝叉。
    他沉默了有两日,这日午后,仍是刘苏走得累了,出声要求休息。两人停下,便在道旁一块白石上坐下。
    “还有很远么?”她倒不曾抱怨路远难走,只是问一下,好对自己的体力有个估计。
    羁言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刘苏茫然地看着他。她自己的身世无法解释给人听,是以相识以来也从未问过羁言到底是什么人。
    从上次被云破月与花弄影劫持后,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确认。前日在江上被扬子帮袭击,更令她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江湖中人,这个你知道。”羁言说得极慢,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们要去的‘莺歌海’,实不是我师门。莺歌海的主人卫夫人,是我师门中先生的嫡亲妹子,我师门便唤作‘千烟洲’。”
    “你并非江湖武人,否则一听‘千烟洲’这个名号,大约会有两种反应。一是避如蛇蝎,二是喊打喊杀。”羁言微微闭眼,“然而‘千烟洲’实在算不上恶名远播,真正令江湖人深恶痛绝的,乃是千烟洲中‘倾城’。”
    “‘倾城’,我也说不清它到底是做什么的。认真算起来,它做最多的便是刺杀了罢。‘倾城’中约有几十人,其中最优秀、最冷血、最暴虐的刺杀者,被称为‘四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阿兄?”刘苏认真地盯着痛楚的兄长,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实则四绝你都见过了,苏苏。”羁言摸摸她头发,想着这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她若觉厌恶,自己便求了卫夫人替她解毒,看在这几日她叫阿兄的份上,日后安排她衣食无忧也就罢了。
    她若是还认自己——羁言也觉得这可能性颇小——便要与自己绑在一起,生死与共了。

☆、第31章 不后悔

“‘沉鱼’擅长弓箭弩机,能远距离定人生死,”刘苏默默想,是狙击手啊……
    “他便是前次深夜扰你的那一位。”沈拒霜!姑娘默默吐槽,原来狙击手也可以花哨轻薄成那个样子的吗?
    “‘羞花’想必是花弄影,‘闭月’是云破月?”这两个名号好猜,略一思索,刘苏脱口而出。那么,只剩下……落雁。
    “花擅毒术、暗器,月精通天下阵法。”那日他去救刘苏,实在是因为云破月并未花心思在阵法上,不过在庭院中布了个小小的障眼法,多半是为了迷惑外人,倒是便宜了他。
    羁言笑起来,“看样子,最后一个是谁,你也猜到了。”刘苏浑身战栗,她的阿兄竟是一个杀手,一个、令天下人深恶痛绝、避之唯恐不及的杀手……
    那天花弄影说起小时养宠物之事,必然只是他们所接收的训练的一小部分。是不是,还有更多、更残忍……
    “吓到了?”将秘密一口气抖了出来,羁言反觉轻松。先前种种猜疑与恐惧皆消失无踪,如今,他只等着被她裁判。
    他本就是天下最好的杀手之一,被从小训练出的冷漠才是本性,他温和,沈拒霜浮浪,云破月冷艳,花弄影明媚……都不过是后来被教导出的伪装。
    “那个先生,他怎能逼几个孩子做那样的事情!”刘苏愤怒,那些孩子中有一个,是他啊。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对她可能的反应毫不惊诧,害怕、厌恶才是正常的。如今想起来,那个人的伪装着实低劣,可当时的他几乎是一厢情愿地陷了进去——先生说过,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这个姑娘,她不会伪装,清澈得如同秋日浅溪,他能一眼看清她的所有。曾想过与沈拒霜做完那件事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养着她,可如今她身中“优释昙”,精神越来越好,生命燃烧得越来越快……
    除了请卫夫人解毒,别无他法。到了莺歌海,他的身份必然瞒不住。与其到那时,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身份,不如现在就告诉她,也好确定今后的路怎么走。
    “阿兄……”刘苏轻轻开口,“你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吧……”
    羁言一怔:不该是这样的。
    “阿兄,”姑娘泪盈于睫,“你小时候,模样一定很可爱吧。你的先生,他怎么可以那么过分啊!”她胸口如堵着一团麻絮,说不明白,却越想越心痛。
    羁言再料不到她会是这样想的,不由心道:“老天,老天!你安排给我如此黑暗的命运,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光明么?”
    刘苏从腰间抱住羁言,埋头在他胸前,“我只恨自己没能遇到小时候的你。若我养着你,必不教你吃那许多苦,受那许多罪!”
    若是她遇到小时的羁言,他就不用长成一个沉沦在黑暗中的杀手了吧。
    羁言紧紧回抱姑娘,“苏苏……你不要后悔。”刘苏想抬头说什么,被他按着脑袋摁回怀里,只好传出闷闷的声音:“我从不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后悔。”
    过了许久,羁言才挪开放在她脑后的手。刘苏细细看着他,却看不出一点端倪——明明那时候听着,他有点哽咽的啊。
    “看什么看!”他在她头上敲了一记,道,“快点走吧。”牵着自家妹子的手,一路劈开荆棘,经栈道,过山腰,走了半日。
    巫山云雾浓厚,看不见金乌何时西沉。只觉暮色缓缓漫上来,刘苏不由打了个寒噤。羁言看她面露倦色,鼓励道:“就快到了。”
    他不说还好,这句话一出口,刘苏真是走不动了,脚下越来越慢。羁言无奈笑笑,蹲下身,“上来!”
    刘苏犹豫一下——多日旅途劳顿,他也很累了。但自己这般磨蹭,却不知要延宕到几时……
    正想着,两声猿啼传来,凄厉悠长。她急忙跳到羁言背上,“阿兄,快走快走!”
    羁言将她往上托了一托,大步前行。姑娘娇小轻盈,但足够让他背后暖意融融。

☆、第32章 莺歌海

山中天黑得竟如此之快。层云垒叠,不见星月之光,草木暗影重重如鬼蜮,猿啼之声、蛙鸣虫鸣混杂。
    刘苏因伏在羁言耳边道:“阿兄,我们能不能看见山鬼啊?就是……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乘赤豹兮从文狸……”
    听她口气,倒是满心向往。
    “不会。”羁言答得简洁,“只是你若再这般扰我走路,便会遇上巫山夜雨。”
    刘苏连忙噤声,想也知道,纵然巫山中草木葱郁,这冬日的夜雨也不会令人心情愉悦。只是,仅仅说话,有很扰到阿兄么?
    羁言压下揉一揉被她呼气影响得痒痒的耳朵的想法,快步转过山脚。
    这一带草木颇有章法,不似野生。忽听刘苏“啊”了一声,似惊异又似感叹,“阿兄,我看见山鬼了!”
    羁言一笑,也不说破,放她下来,携着她手走上前去。
    前方山腰,有一锦衣少女相候。那少女身姿窈窕,步履轻盈,在山风中摇曳生姿。头上仅着一根珠钗,白光莹莹,更映得她如传说中的远古神女一般。
    少女远远躬身为礼,刘苏这才敢确定,那真的是一个人,不是山鬼。
    到得近前,才发现她并非少女,而是一位三十余岁的女子,只是梳着未嫁女的发式而已。她五官也并不似远处看来那般绝丽,只是寻常而温柔。
    女子又躬身一礼,微笑道:“刘郎君别来无恙?”
    刘羁言拱手还礼道:“湘姨别来无恙?——这是我妹子刘苏。”刘苏听他介绍自己,忙也施礼,却是学的羁言的男子礼。
    那湘姨听见羁言的话先是惊讶扬眉,见了刘苏动作却又笑起来,声音娇软如二八少女。
    只听她温柔道:“郎君许久不曾来了,夫人料着你前几日就该到,早使人收拾下住处——谁知你又迟来了几日。”
    一行说,一行走,引着两人到一片藤萝掩映的石壁前,分花拂柳地走了进去。那藤萝之后是一个山洞,漆黑不见五指,仅那位“湘姨”头上珠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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