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律道,“王府的高手众多,或许是郡主指使他们下手再放火毁尸灭迹呢。”
景故渊轻声道,“若是要毁尸灭迹定是想要做的无声无息,又怎么可能还让邻居看到他们有去送银两呢?”
萨马拍手道,“这就是天理昭昭啊,坏人做了坏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没人治得了她天也会收她的。”
伊寒江似笑非笑,“或许那人就是希望人人都如你这样想吧。”
萨马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深长,只觉得在讽刺他的笨,他一口咬定,“就那郡主心狠手辣,不是她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景故渊只看着车帘扬起露出静寂的街道一角,像是被撕裂的画卷一角再也不完整了,“若是没有证据,最后为难的还是多罗王,若是郡主无事,他便是担了包庇爱女的罪名,而要他眼睁睁看着女儿入狱怕也是不可能的。”
金律看着他们问道,“那么二位觉得是谁下的手呢?”
伊寒江眼珠子转了转,有意将他往某个方面引导,“我们在上京也就认识你一个,哪里会知道。不过人总不会做不利己的事,或许你可以想谁能从这事里得到好处。”
卷三缘深第二十二章 与虎谋皮(一)
景故渊轻声道,“一场大火,王府的金子却是保存了下来反倒变成铁证,证明那一夜多罗王的人真有出现过,怕是水洗都不清了。”
伊寒江笑道,“不过是五条命而已。”
萨马歪了歪嘴巴,“是死了五个人,又不是死了五只畜生,你这样说未免太过冷血了。”
伊寒江轻笑,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金律,慢条斯理道,“冷血的是为一己之私杀掉了那五个人的人。既然你说天理昭昭,那大可以睁大眼睛等着看凶手会不会落网还是会逍遥法外。”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对权力欲望无止尽的奢望和幻想,为那伸手有可能会触及到的尊贵荣华。人的贪婪本色已是注定了对生存的渴望只要在那么一霎那间抵挡不过对未知将来的一场赌博,生和死的界限会开始模糊像是被冲进了水的墨汁一样是灰蒙蒙的颜色,对失败可能承担的后果也不会再恐惧,反倒肆无忌惮。
她早就是预料了的,一旦太阳要西落,什么魑魅魍魉都会跑出来为祸。现在开场的不过是序幕,紧锣密鼓只为牵出更高潮迭起的情节震惊四座,若是可以她真想留下来看关键的人物皆是粉墨登场后谁人的结局会是惨淡收场。
可惜了——
她现在是看了开头,却没得看结尾。
景故渊见她打开衣柜挑衣服,“你要出去么?”
她答道,“是啊,去拿信物。”
他走过来,止住她更衣的动作,慢声道,“我想了想,觉得难得来一回上京。有机会见到异国的风光,却是只和你逛过一次夜市。哪也没有去过可惜了些,或者晚多几日再拿也是可以的。”
她狐疑的睨着,“你不是很想念你的宝贝儿子么,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见他。”
他笑道,“有外公和爹娘照顾着,一定是把他照顾得很好。若是回去早了我夫妻以后独处的机会就少了,自然要好好珍惜。”
少来了吧,他的沉静似水伪装起忽然对外头花花世界好奇兴味的模样压根不像,眼睛里不见波澜闪动还是如以往的平平淡淡。他现在最大的兴趣应该就是抱孩子。
她道。“你是不想我去拿信物吧?”
景故渊笑了,“真是瞒不过你。”他坦白道,“只是从你言语里感觉那信物会影响国祚。反倒不想你太快去取了。”
她道,“真影响影响的也是南蛮的国祚,与你这个异族人又没关系,难道哪个地方动乱你都要插手么。”
他温言道,“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南蛮与我们比邻。我们的边关可以安稳或多或少与南蛮政局稳定也有关系。若是南蛮乱了,百姓为了躲避战乱定会四处逃散,只怕我们那边也会受到波及。”所以他多少也是存着私心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彼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有恬噪的白嘴鸦落在外头舒卷的芭蕉叶上,阴满中庭快活的纳着凉沙哑的嘶叫。突然“嘣”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倾倒接着便是哗啦哗啦金属碰撞落地清脆如雨声。
她和景故渊止了话,出外去看。只有金律含珠和一个壮汉在场。含珠见到他们出来。便是和金律立马上前笑脸相迎,“公子夫人,你们怎么出来了?”
伊寒江笑道。“这么大的动静怕是聋子都能听到,自然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金律歉然道,“交代过她做事小心,却还是出了错。昨天送货时对方拿错了一箱货,所以今日想要补送回给客人。倒是打扰到二位了。”
她问。“送货为什么不走大门呢,反而走这么僻静的后门。”
这一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道旁多种舒卷能遮荫的芭蕉树景致很好。所以金绿才会安排他们二人入住。只因看得出景故渊性子安静又是儒雅,这里少人来打扰比较适合。
也正是因为少人来,货从这里运出去显得隐秘好像不想人知道似的。
伊寒江笑看含珠的故作自然,她卷着衣摆松开后又是卷起,就这样反复着小动作。
含珠笑道,“后门是近路,也不晓得最近怎么了,府里多了许多白嘴乌鸦。刚才有一只飞落在路上,为了躲它才弄翻了货的。”她想转移话题,却是表情做得太过的浮夸,“公子,该找人来抓一抓了,晚上扰人休息也不好。”
伊寒江记起昨日金律从腰带上解下钥匙,还是仔细的交代了含珠要注意的事项,他既是信得过含珠的仔细,府里庞大的财物都交给含珠来打理。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想来应该不会那样的重视谨慎。
伊寒江问,“那是什么货物?”
金律从容道,“只是一些玉石,好在订货的客人要求不高,所以挑了些中上的玉石给他,破碎了也没有关系,换一箱就得了。”
那晚朵祗在他玉石铺子捣乱,把玉器宝石都砸得粉碎,他们都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是什么样的,他又怎么可能运的是玉石的货物。
伊寒江微微一笑,“那就奇怪了,玉石落地怎么会是哗啦哗啦的声响,听着比较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含珠眼角抽搐了一下,“想来是夫人听错了。”
她长长的哦了一声似不感兴趣了,却是等含珠一松懈便摆脱了她故意的阻挠绕过她的身子,那壮汉在捡落了一地的刀子,只是一双手刀子数量又多,还没捡完就被发现了。
他一紧张,操起一把刀子像是要灭口。
金律急忙站到她二人中间,阻止道,“这是自己人,都信得过的。”那人注视片刻才把刀子收回。
伊寒江笑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打算要经营兵器的生意吧。”
在南蛮可不是什么都能买卖的,朝廷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私藏利器图谋危害社稷,是要上报了朝廷后允许了才可以增设兵器铺。
以金律的人脉若是要经营兵器该是不难,但奇怪的是他方才的态度,遮遮掩掩更是此地无银显得这些兵器来历不明的。
景故渊也是错愕,“那一夜你宁可损失其他六箱的货物也不愿丢失这两箱东西,关键就是在此么?”
若是另外一箱装的也是刀子,算一算数量之多已经是足够上百个人使用了。金律知是瞒不过了,便是和含珠手脚利落把其他散落的刀子也捡起封箱后,才与景故渊道,“借一步说话吧。”
金律与他们回到房里,又是让含珠在外头看着,把窗户也关上,这才道,“这些兵器并不是我的,而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的。我借着行商的名义,由别处购进货物时顺便购进兵器夹带着回到上京。一年两三回,已经为他办事足足有五年了。”
伊寒江冷笑,她这个表哥还真是深谋远虑。一年一年积少成多再藏于一处,没有他私下购置兵器的记录也就不会对他多加提防,等要动手时就会杀得人措手不及。“你给他买这些兵器就没怀疑过他的用途么?”
金律思绪清明,“怕是用来对付多罗王的。”
伊寒江道,“知道你还愿意帮,这已经不单单是贿赂朝廷官员想着方便自己的生意这样简单了,你现在是要插手权位相争。你要学吕不韦待价而沽?他最后得的不过是一杯毒酒。”
与皇帝做生意只会稳赔,不会有赚的。皇帝只要一句话,别说他这家业连命都要搭进去。
金律看着景故渊和伊寒江笑道,“我没有吕不韦那样的本事也没有他那样的野心,想要和秦昭襄王分享秦国的土地。”
景故渊开口道,“你能猜得到这兵器是用来对付多罗王的,想来若是兵器曝光了,其他人也会想得到,你做这样的事是担了极大的风险,随时有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金律笑道,“你我相识不过是数日,你却是愿意与我说真心话,可见我没有看错人,景公子确实是值得结交的。”
伊寒江凉凉说道,“他对谁都差不多是这样。你不是看重权位,那么金银也是不可能了。”他现在俨然已经是上京最有银子的了,以他的头脑和手段,不出几年怕是能富可敌国。“不为权不为银,为何还要帮他办事?”
金律一笑,说出他有生之年的宿愿铿锵有力。“太子答应过我,他若是登基,便会推行与异国通商的条例。”
伊寒江难以置信,“就如此而已?”
金律笑道,“信念之于人是金银也不能买去的,对于景夫人这条例通过或是不通过你都并不在意,所以便不能理解我为何愿意为此冒死去帮太子。但我自经商以来,在商场上遇过不少挫折却是能越战越勇,就是为了有一日实现我的心愿,能亲眼看到这条条例通过。”
景故渊微微一笑,虽是不语面容却是佩服的。伊寒江道,“你既是做生意的就该晓得若是有人信用不良,把银子借给他就等于是把银子扔进水里。你和太子做买卖,他比信用不良的商户还要糟糕。”
金律笑道,“富贵险中求,其实何止是富贵,名利权利样样皆是。我想要的也是如此。”
卷三缘深第二十三章 与虎谋皮(二)
她冷笑,“他与你下了订金么,还是与你白纸黑字有凭有据?不过是满嘴的空话,他日你出事,可别让我料中,他给你的银子只当是帛金,给你承诺只能到地府去兑现了。有了那一家五口的前车之鉴你若是依旧坚持要帮,那就不是在做生意了,是赌运气。”
金律疑惑的看她道,“我确实是有怀疑那几个人的死与太子有些关系,但景夫人似乎一口咬定了是太子所为。”
伊寒江笑道,“我只是要告诉你和皇家的人扯上关系的都没好下场,被朵祗抢去的那男人已经是尘归尘土归土了,你若是押错了宝,不晓得会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
她的话语尖酸刻薄,但细想却是有道理的,道尽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帝王的心思不会是有恩报恩那样的简单。
景故渊道,“金律你处在江湖之远是让许多人羡慕的事,不要把自己搅合进去,我佩服你志向高远,但人生在世是不能只顾自己的。”
说完只往门边看去日光淡淡的只把一个黑色的影子拓在门上呈现几何拼接图形的竹篾纸上动也不动的监守着。
金律垂眸片刻再抬眼只含笑看着他们,话语里是人各有志,“方才那人是太子府里派来运送兵器的,他已经是见到你们了,我会走一趟与太子说你们是可信的人,只要你们决口不提今日看到的,又是留在我府里,太子定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伊寒江笑道,“你是说他为了不想秘密被泄露出去,有可能会让人来把我们杀了。你是在为了保守与他共同的秘密在警告我们管好嘴巴么?”
金律敛了笑,一脸的认真,“是。二位来上京只是为了追回东西。得到了就要离开了吧,家中还有可爱的孩子在等着团聚,即是这样何必招来横祸。”
景故渊点头答应,“我答应你,我们夫妻会决口不提。”
金律抱拳道,“多谢了。”他起身要走,伊寒江道,“就这样?不怕我们违背承诺,不找人盯着我们得么?”
金律转头又是恢复生意人的笑脸,口气潇洒。“连多罗王都不是夫人对手,我府中又有谁能看的住夫人,二位依然能来去自如。夫人方才说我在赌运气。其实做生意成与不成也确实是要靠几分运气的,我赌景公子的一言九鼎,若是输了就让人把我脑袋拿去吧。”
他把门拉开,便是含珠探头探脑进来一脸俏皮毫无危机当前的紧张感,也是。她才十几,若是运气好平平顺顺死亡对她来说还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若是运气不好或许她做这样的事时也已经有觉悟了,便就不把死当一回事。
她只想起那日含珠说起自己最崇敬的女商人时的神情,这些人是因志同道合聚在一块的
景故渊笑着与她道,“你可是答应他不说的。我可是证人。”
她挑眉,“有么。”
景故渊微笑。
她斜去一眼,拿来包袱取来绣花的钱袋把里头的珍珠宝石都倒了出来。然后两指捻起一颗通透的蓝宝石,“这与卓耶嘛耳朵上的耳饰出自一块宝石呢,南蛮的皇帝老儿把原石分成了几块赏赐给了卓耶嘛多罗王和几位宠臣。”
景故渊见她唇瓣带着坏笑,猜测她是起了坏主意。伊寒江随意把东西收了,只把那蓝宝石藏在腰带里拉起景故渊道。“你自己说来了上京不四处看看未免可惜,那就和我出去吧。”
景故渊笑道。“你改主意了。”
晓得他问的是那信物,她说风就是雨的,“为了你倒是可以再迟几天。”跑了几步,又回去抓起了丝巾戴上,有的事做起来还是不要引人注意的好。
出了府门,中途并没有人拦下他们,也算金律是说话算话。
景故渊问道,“你是有了想去的地方吧。”沿途这样的热闹两旁吆喝声不断却是都没能留住她的脚步,反而是出了金律的府邸就往西走,城西么,脑海里有什么飞快的闪过,“郡主她第二任夫婿似乎住在城西呢。”
伊寒江淡笑,城西住的大多是平民小门小户,屋顶也是低矮着一片撑起半边天来,伊寒江随意挑了一个妇人问路,那妇人指了拐角小巷,果真穿过去就见一户烧成了废墟的残垣断瓦。
有两个衙役在守着懒洋洋的打了哈欠,见到有人靠近也只是懒散的睇了一眼,只要他们不进去就得。伊寒江笑道,“真是什么样的官带什么样的衙役,不过也好,倒是方便了我。”
景故渊见她摸出了蓝宝石来,抓住她的手腕道,“你不会是想”
她小声道,“我最讨厌就是有人太过称心如意,忍不住就想要他扯后腿,说故事也要错综复杂才会好听,若是顺顺利利就没味道了。
景故渊轻声道,“可你现在不是在听故事。”
有什么不一样么,叔侄相争分明就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戏码名字便叫一山不能容二虎。她笑问,“你说我若是把这东西射到不起眼的角落会如何?”
官府定是会当那宝石是没搜查清楚凶徒遗落的,而她方才既然说了这蓝宝石皇帝同时赏赐了好几个人,那么凡是拥有的人就都变成了嫌疑犯了。
景故渊道,“你要混淆视听么。”
她接口邪笑道,“我这是难得的日行一善,知道朵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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