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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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望寒江-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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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缘起第四十七章 竹子无心(一)

    李三的妹妹那日哭着跑出去后,送饭的人自此就换成李三了。她看的出李三对他唯一的妹妹宝贝的很,几次都欲言又止,但最终话还是没说出口,或者是因为景故渊对他有恩,又或者是知道感情的事勉强不了。

    总之除了送饭的人换了之外,基本没什么变化,景故渊天天勤奋的练习走路,她则是天天勤奋的看着那些神鬼故事。

    就这样到了回皇都的那日。

    来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来迎,要走了村里的人又都来送。腊味载满了车子,多到即使日日吃,都要吃上好几个月。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景故渊的身份尊贵,回到皇都自然有厨子准备山珍海味,这些腊味最后不是堆在厨房里发臭,就是拿去给下人分了。

    景故渊笑了笑,没有推脱,只让小厮收下。良善何尝不是一种八面玲珑,三教九流都不曾看低,纡尊降贵友善待之颇得人心。

    李三的妹妹躲在人后朝伊寒江招手。等她走过去,便拿出自己缝制的香包,一个给她,一个则托她交给景故渊,说让景故渊留个纪念。

    伊寒江闻了闻。

    李三的妹妹不知道她把那驱蚊的草捣成了汁制成了药水,更不知道她拔了一堆带走,差点没让这驱蚊草从此在村子中绝迹。

    她易招惹蚊子这事,她是从她哥哥那听来的吧,这算是相识一场一番心意。伊寒江捏着香袋道,“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就因为他拒绝过你?你觉得丢脸?”

    沉默便是默认了。

    “姑娘家敢爱敢恨,你有勇气告诉他你喜欢他,就没勇气给他一个小小的香包么?若是心里放不下就千方百计去争,即便有一日,你不愿去争了,也绝不是因为退缩逃避,而是你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更好的,不必再留恋次品。”

    伊寒江拉着她,挤开围着的村民。“景故渊,她有东西给你。”她帮李三的妹妹起了个头,其实无疑是在赶鸭子上架。

    李三的妹妹忐忑的递过香包。

    景故渊看了一会,收下了。“多谢。”他温柔的笑道。

    小厮将景故渊扶上马车,等伊寒江也上去坐稳,他才道,“走吧。”只听到“喝”的一声,马鞭子一挥,车子动了起来。

    她特意把那车帘撩起,来的时候没看到竹林,至少走的时候要了了心愿。“竹子空心,听说你们这边把竹子比成君子是吧?”

    景故渊淡然道,“无心则不伤,筛风弄月,清雅高格。”

    “我只晓得无心的东西最是坚韧,一场暴风雨可以将一棵粗壮的古树连根拔起,可遇到无心的竹子却是没辙。外表越是厉害的越是外强中干,”她道,“若不是亲眼见过,怎么会相信,这么细长的竹子轻而易举就能把风雨的劲道给卸掉。”

    他看着手里的香包。

    她笑道,“你是在想怎么处置那东西么,何必为难呢,若是不想要就扔在竹林里吧,反正没人知道。对李三的妹妹来说,你愿意收下香包,她已是心满意足了。”

    他定睛看,见她将香包挂在腰带上,与他那玉佩叠在一起。他想了想,也动手把香包挂在腰带上,算是仅能回报的无法回应的那段错爱。

    她道,“只要回到王府,再多练练,就可以扔了拐杖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父兄你能走了?”

    “看情形再说吧。”

    看情形再说,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以是很快,明日说后日说,也可以是很慢,半年,一年

    他看着竹林,轻声念道,“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车子停在王府后门,小厮下车规律的敲了门三下,来应门的总管看着景故渊能拄着拐杖站立,老泪纵横。忽的想起正事后,赶紧吩咐小厮把轮椅取来,“王爷,皇上和十皇子来了,颜侍卫在前厅正不知怎么应付。”好在景故渊回来的及时。

    景故渊坐到轮椅上,镇定道,“推我过去吧。”

    伊寒江道,“那我回房了。”她不跪任何人,包括他那至高无上的爹,但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爹必不能像他这般能包容她的“无礼”,她也不想去以卵击石去硬碰硬。

    景故渊点头。

    经过长廊时正好见蕊儿端着茶水,低头留意脚下。两个月不见了,现在要是到她身后拍她一下,必然是吓她一跳。

    伊寒江笑着,无声无息绕到了蕊儿身后,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果然是像惊弓之鸟,吓得手里的茶具都抓不稳了。

    伊寒江一个翻手,稳当的托住盘子,竟是一滴茶水都没洒出来。

    “姑娘。”蕊儿热泪盈眶。

    “你怎么每一回见我都要哭啊。”她把盘子递回给她。

    蕊儿激动道,“那是因为姑娘每回都把蕊儿扔下,颜大夫说姑娘游历去了,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姑娘了。”她抹泪道,“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对了,王爷染了急症,两个月都不见好,姑娘去看看吧。”

    她道,“已经好了,还是神采飞扬。”

    蕊儿奇怪道,“姑娘怎么知道。”

    她一本正经道,“因为我能未卜先知啊,这两个月我在外游玩,遇到一个高人,那高人说我有慧根,给了我一本无字天书让我参详,我把天书看完了,能知过去未来呢。”

    蕊儿惊讶道,“真的么!”

    假的,怎么这么好骗。“这茶是?”

    蕊儿诚惶诚恐,“皇上来了,颜侍卫说我泡茶泡的好,让我过去伺候。”达官贵人她见过不少,但这次面对的是皇上,不禁有些怕。

    “一会低着头,千万别抬头多瞧。”

    蕊儿不解,“为什么?”

    伊寒江吓她道,“大皇子那德性你也见过了,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那么好色,老子**佳丽三千人也好不到哪。你长的年轻貌美,要是一会看上你把你带进宫中做妃嫔怎么办?”伊寒江见她怕得厉害,笑道,“逗你玩的,景故渊在那,你可以安心。去吧,让九五之尊等那可是死罪。”

    蕊儿道,“那姑娘等我,我给皇上上了茶就回来伺候姑娘。”

卷一缘起第四十八章 竹子无心(二)

    两个月的硬床生活实在不及王府高床软枕来得舒服,若是非要她说一件想念的物件,那一定是王府的大床,她衣衫不解情不自禁在上头滚了一圈。

    蕊儿送了茶后,急急的赶过来怕她又不见了。因为一直跟着伊寒江已经被调教成了合格的婢女,伊寒江不用说,蕊儿也会自动拿起扇子给她扇风。

    “姑娘走后,孔家就像是走了下坡路。孔大人做监考官的时候多热闹啊,日日都有人上门去拜访,可现在呢却是门可罗雀。”

    她不在意道,“花无百日好,哪有可能一直让你风光无限的,人生百味苦涩也是当中一种,再用力扇些。”

    “哦。”蕊儿应了声,加重手劲,“孔姑娘之前被采花贼掳去的事明明就已经淡下去了,但因为孔大人的缘故,一些好事的人又拿出来说。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难听的很。”

    她压根不担心,“老头子被软禁,濂溪大门不出,只要秦兰那当家主母做的称职,外头那些疯言疯语传不进孔家。”她笑道,“就算是传进去了也没什么,老头子那年岁也是见过风雨的,他不会把火气往肚子咽委屈自己,发发脾气扔扔东西也就好了。”

    “可还有孔叔继大人啊,他日日要上朝,前几日我回来时,看见他的轿子正好与另外一顶官轿遇上。孔家正是多事之秋,只能忍气吞声,尽管对方的官位低于他,也只能给对方让路。若是从前,哪会有这种事。”

    蕊儿知道她与孔叔继叔侄感情颇好,怕她生气,忙换了话题道,“姑娘真是学了神通本领回来了。王爷病了两个月,两个月里除了颜侍卫和总管一日三餐送进去外谁都不能见,刚才皇上带了御医前来为王爷诊治,好像除了肤色苍白了些,已经没有大碍了。”

    她抱着肚子哈哈笑道,“我就知道时间长了,总会有人耐不住的,只是想不到景故渊运气这般的好,倒是时间掐得正正好。”

    没想过皇帝会亲自来,但也可见景故渊这儿子在他心中分量,不然皇帝日理万机,派几个御医来诊断了回宫禀报就是了。

    不知后边是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蕊儿道,“方才我端茶进去,听到王爷咳了两声,皇上非常的紧张,忙问御医严不严重,直到御医说无大碍,皇上的眉头才松开了。我本来是害怕皇上的,天威难犯他手里又握着生杀大权,可刚才见了,又觉得他是个慈父,心里好羡慕王爷。”

    她赖在床上摊成了大字形,“你也不用羡慕,皇家里的父子亲情看着也未必真实。”

    蕊儿问道,“不是真的还有假的么?”

    “你觉得你家王爷是怎么样的人?”她问道。

    蕊儿想了一会,形容道,“亲切和善,温文有礼。”

    “这么一个亲切和善,温文有礼的人说起谎言来会是如何?”

    蕊儿道,“无缘无故王爷怎么会说谎呢?”

    伊寒江意味深长道,“是人就会说谎,就是十来岁的小孩,有时为了躲开不喜欢吃的菜还会装作肚子疼呢,何况是大人。”只是一个人若是说谎说到如火纯清,连周围的人都看不出来,那就表示他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你别告诉我你没说过谎。”

    蕊儿低头道,“说过,刚开始进到花楼里,不想那么快应酬那些客人,装过几日病。”

    伊寒江笑道,“我没说说谎不好啊,比起那些所谓的忠臣义士有话直说最后弄得身家性命不保的,懂得说谎的人聪明多了。”

    蕊儿道,“王爷若是说谎,那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吧。”

    她懒洋洋的翻了身子侧躺,看着她道,“得了小恩小惠就觉得人家万般皆是好,就像颜家那两兄弟,不知道若是哪一日景故渊真要他们死,他们是不是也会感激涕零。”

    蕊儿觉得她的话真是越发难以捉摸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让颜侍卫他们死呢。”

    “好端端的自然不会让他们死了,但世事无常,就和孔家一样,前几个月还高高在上。”她做着手势,从上往下落,“可现在却是人人能欺负的处境。”

    蕊儿道,“总会否极泰来的。”

    “一个人是不是被欺负,和他处在逆境还是顺境没关系。性格决定了命运,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她问道,“一道来的不是还有一个十皇子么,那人如何?”

    “我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出错,刚才也就是瞥了那么一眼。”哪里敢细瞧。

    她道,“问的就是你那一眼的印象,如何?”

    蕊儿回答道,“皇上的孩子自然是人中龙凤,刚才也是一直叮嘱着伊侍卫要好好照顾,言语里透着关切,兄友弟恭。”

    她感兴趣道,“若是有机会,还真的都要见见他的兄弟姐妹,真是个个有趣的很啊。”

    第二日她去了孔家一趟,孔公晏见到她先是面有喜色很快却又变回那不苟言笑的面孔。这两个月来他苍老许多,皇帝虽是把他软禁没再进一步处置,但害他的人在暗处,他却是连谁害他都不知道,再是这样坐以待毙等下去下去,迟早是朝不保夕。偏偏他却又除了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不是说不回来了么。”他冷言冷语。

    她反驳道,“我没说不回来啊,在外头玩了两个月,突然记起老头子你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有点想念了,就回来继续气你把你孔家搅得鸡犬不宁。”她走到秦兰前面,笑道,“婶婶,我又回来了呢,日后还要多多指教侄女才好。”

    秦兰铁青着脸,对着孔公晏他们道,“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孔公晏气道,“你是嫌孔家现在还不算倒霉,所以回来再补上一脚是么。我上辈子是和你们父女结仇了还是结怨了。你爹是嫌我命长,所以特意派了你这煞星来要把活活我气死。”他拂袖离去,只剩下孔叔继和孔濂溪。

卷一缘起第四十九章 竹子无心(三)

    孔叔继道,“孔家最近愁云惨雾,刚才小厮来报你回来了,你不知道爹有多高兴,你只要说几句软言软语就能让他笑逐颜开。”

    “要让他开心是想办法还他清白吧。”她坐到椅子上道。

    老头子以前像是个陀螺,天天有忙不完的公事,殚精竭虑生活上也有重心,现在什么事都不用忙了,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做个清闲的老人。适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生活。

    孔叔继叹道,“哪有这么容易,没有证据,能软禁在家里,已经是靠陆大人一家倾尽全力的帮助了,还连累了王爷为此染了病。”

    景故渊在皇上寝宫前等了一夜的事朝廷传的厉害。陆名梵和贺延上奏都没见效,可景故渊也不过是守了一夜就让本以为稳如泰山的皇令改写了,不少人私下议论这位王爷真是皇上心头肉,若非是身有残缺——

    “听说王爷的病已经好了,帮我转告王爷,他的大恩大德孔家的人铭记在心。日后一定会效犬马之劳。”

    他们谈的是正事,孔濂溪自觉插不上话,乖顺的坐在一边,只在提到景故渊时有些反应,听的认真。

    伊寒江理所当然道,“我救了他那么多回,他帮回我是应该的。可以说是相互帮忙,也可以说相互利用吧。”

    孔叔继劝说道,“王爷并不是那样的人。寒江,我知道你说话直白,但有的话要三思,因为它会伤人。”

    她笑道,“以前觉得他像兰花,可这几日越来越觉得他更像是竹子。”

    “竹子?”只赞美王爷品格高尚么?

    伊寒江笑着,不解释。景故渊对她说过他爹可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或者背后也有什么考量,只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问道,“能拿到老头子字迹的一定是熟人干的,府里的人有查过么?”

    孔叔继道,“你怀疑府里出了内奸?”

    “这有什么奇怪的。”连景故渊府里都有家贼,只要出得起银子,总会找得到人卖命。“问问府里是不是有人突然发了横财,手里多了许多闲钱的。”

    孔叔继收敛了神色,孔家除了陆家这个姻亲,在朝中从来不会拉帮结派,就算是有贺延这个手中握有兵权的母舅,也注意着,怕私交过甚会惹人猜疑。这回也不知谁挡了谁的路,让人有心嫁祸。

    “我会去查的。”孔叔继叹道,“本想今年让濂溪风光大嫁的。”

    “这么快?”她看向孔濂溪,“濂溪不是才十八么。”

    “她及笄的时候就该完婚了,但我只有一个女儿,就留多了几年。”现在倒是后悔,是不是该让她早早出嫁,至少有一个体面的婚礼。“濂溪已经是十八,拖不得了,我想和陆家提年尾让濂溪和庭淞成婚。”

    孔濂溪低头,只是绞着手里的帕子。

    伊寒江冷笑道,“陆家的人会同意么,孔家现在可是跌倒了谷底了。”要是和孔家联姻,可就是真真正正的绑在一块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也见过陆家的长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濂溪的闺誉受损,外头那些难听的话陆家不可能没听到,但也就当是疯言疯语一笑置之。这次你爷爷的事,他们更是倾力帮助。我若是提,他们应该是会答应的。”孔叔继心疼的看着女儿,“只是风头火势,是不能大办了。有可能只是摆上几桌宴请亲朋好友和这回帮过孔家的同僚,官家的小姐,喜宴却是这么的仓促小家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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