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公晏讶异,秦兰的相公孔叔继则是震惊。那年轻的男子和景故渊是面无表情,可谁知道呢,说不准正因为听到孔家的秘密为终于抓到孔家把柄而内心雀跃,反正她就爱把人性往坏处想。
孔濂溪挽住母亲的手,“伊姑娘,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是听过伯父因为和一个异族女子私定终身而被逐出家门,可她娘怎么可能做那么残忍的事,“我娘是吃斋礼佛的人。”
她举例道,“你就没听过佛口蛇心?”嘴巴说着阿弥陀佛,却是杀人不见血的人多了,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只是有人隐藏得好,一辈子也就那么遮掩过去了。“所以我才说你和你娘不太像。”
孔濂溪摇头,“我娘自小就告诉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要胡乱杀生。”
伊寒江道,“那你娘伪装的倒是成功。一个人要装二十年可不容易。”至少她就做不到,装作与本性相悖的模样,那要多压抑多无聊。
秦兰否认,声音响亮仿若清白无辜便是不怕人造谣冤枉,“我不认识你娘,连话都没谈过几句,我杀她做什么。”
伊寒江竖起三根手指,笑着逼问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对天发誓么?或者你真要我当众说出你的动机?那可就难堪了。”
景故渊作揖,只怕听下去会听出事端,他道,“这是孔家的家事,我们在场实在不方便,还是先告辞。”
伊寒江定住他的轮椅不让他走,没了听众这戏怎么继续。“孔大人最重名声了,所以总是小心翼翼不让自己行差踏错,他这样的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
景故渊叹道,“伊姑娘说要来认亲,就是这么认法么?”他怎么觉得她像是来讨债的多些,把孔家的丑事曝光在人前,然后让孔家鸡犬不宁。
她扬眉道,“我不是和你说认亲要看我心情么,所以才要和我这些初见的家人叙叙旧。”
即是初见又何来旧可叙,他劝说道,“何必呢。”何必要一拍两散。
她笑道,“我喜欢呀,人生苦短,就要做些让自己高兴的事才好。”她见那不知叫啥名啥的男子立在一旁,总不能让他白白看戏,便把他也拉下水,“你说是不是,这位公子。”
景故渊小声提醒道,“他是陆庭淞。孔姑娘未来的夫婿。”
伊寒江接话道,“就是那个有眼无珠的?”
孔公晏呵斥道,“放肆!”
景故渊揉揉额,他身子有伤本来该在府邸静养,但庭淞与他是故交,孔家小姐出了事,他便想一同过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不想却是淌进了混水。
陆庭淞看了看孔濂溪的不知所措,开口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有咄咄逼人么,她说的都是事实,可是难得的半点添油加醋也没有。“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觉得我咄咄逼人,是不是因为我占了一个理字。”
孔公晏气道,“你爹没教你怎么样尊重长辈么,当初我不许你娘入门果然没错,她的血统卑劣,她的女儿也是教而不善。”
“是么。”她把景故渊的轮椅转一个方向,对着孔公晏道,“可是景故渊和我说,就算你不认我,我们的血缘还是切不断的。那是不是意味你的血统也不好。”
卷一缘起第六章 原来母女两不太一样(三)
景故渊叹气道,“伊姑娘,你何必把我也牵扯进你们的家事呢。”他大感无力,他当初根本就不知道她要认的是哪户人家。可那话被她这么一拆解,倒像是他在辱骂孔大人了。
她咧开嘴露出一口贝齿,目光烁烁得意得很,“我喜欢我乐意,我就要把一滩水搅浑搅浊搅脏,搅得天翻地覆。”
他轻声道,“你这是自讨苦吃啊。”他就想过是哪一家的姑娘这么的匪夷所思与众不同,与自己的爷爷相认为什么非要不欢而散。
她纠正道,“不,是自得其乐。”
孔濂溪拉着她也劝道,“伊姑娘你不要再说了,爷爷他气不得的。”
她轻轻把孔濂溪的手拨开,“我姓伊,和你们孔家可没关系。”
孔公晏拍案而起,已经是怒发冲冠了,像只斗鸡,“你来就是要气我的么,把人给我赶出去。”
她赖皮的对孔公晏爱面子的死穴,戳戳戳。“你宝贝孙女是我救回来的,不是我把采花贼整治的半死不活,她早就被辣手摧花了。今天要不是我自愿的走出这大门,我就到街上随意拉一个人要他评理,看谁家是这么对待恩人的。还说是礼仪之邦,礼仪世家,真是笑掉我大牙了。”
“你你”连说了两个你字,也冒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孔公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摸着心脏的部位,开始觉得喘不上气了。
“爷爷。”孔濂溪大喊一声,众人迅速的围了上去堵得严严实实,只看到一个个担心的脑袋在蠢动。景故渊唤来侍从让他去请大夫,然后抬头看她,那神情像是看着一个爱胡闹非为不懂事的孩子。“孔大人有心疾,气不得的。”
她蹙了蹙秀眉,“你们这边的人是不是习惯把重点留在最后说。”怎么不留在她把人气死了再说,她哪里知道这老头子这么小气,身子还带着病。“我听说他把我爹赶出去的时候还很精神的拿着板子往他后背打。”
景故渊道,“你也会说那是二十年前了,孔大人现在不过是个百病缠身的老人家。”
她看着孔公晏困难的喘着气十足十一条上了岸离了水的鱼一张一合着鳃盖,气息奄奄,她只是来找老头吵架的,把他气死不是她本意。好歹孔公晏是她亲爷爷,她把怀中的银针取出。
秦兰见她靠近,骂道,“你还想做什么,你真要把你爷爷害死才甘心么!”
她邪魅佯装拿针要往她那刺,吓得秦兰侧身就躲,“我真要害人,那是神不知鬼不觉拦都拦不住。再说我第一个要害,也该是害你才对。”
秦兰骂道,“你真是恶毒。”
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么,“你该知道我从何而来的吧,我们那边被你们这说成是邪术横行的鬼地方,你真想知道我有多恶毒么,你想试试么?”
秦兰只觉得脚下虚浮,不敢再言语。
陆庭淞看见她要往孔公晏身上扎针,抓住她的手问道,“姑娘学过医术么?”
孔叔继也担忧,“你想给你爷爷施针?你可有把握?”
她只当戏弄他们,露出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表情,“难道你们还想等大夫来?大夫来了,他也一命呜呼了。”她斜眼看着陆庭淞道,朱唇轻启,“放开你的手,我最讨厌就是别人乱碰我。”
陆庭淞松了手。
她扎了孔公晏三针,然后给他喂了一颗药丸,果真见神奇他难受的神色有所缓和面上的赤红也淡了下去。孔叔继他们大大的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可以放下了,屏住的呼吸可以顺畅了。
伊寒江心里好笑,真以为她不知分寸会对自己的爷爷下毒手。“我给他吃了药,他现在睡下了。一个时辰后,我再给他扎一次针。他的病呢,要是听话的话,养个一年半载就能好的。”
孔濂溪惊喜道,“真的能好么,御医说我爷爷的病只能养着,没法子根治。”所以家里的人都顺着他,不让他动气。
伊寒江道,“我这次来皇都算见识到这边的人本领有多高强了,我可不敢和这边的人比较。给我笔墨纸砚,我写张药方,按照方子去抓药。”
孔叔继吩咐下人将孔公晏送回了房。然后建议道,“既是可以根治,你搬过来为你爷爷调养吧。”
她有意无意看了秦兰一眼,她要搬过来,有人就要寝食难安了。秦兰拉过孔叔继的手,当着她面就是不同意,“她不可以住着,她才来一日就已经鸡犬不宁了,你还要把她留下来。”
孔濂溪现在只把孔公晏的病放在第一位,柔柔道,“可伊姑娘可以治好爷爷。”
伊寒江笑道,“濂溪说的对,就我能治好老头的病。是你厌恶我不想和我待在一个屋檐下重要呢,还是老头子的病重要?你要是想担不孝的罪名,尽管赶我出去。”
她留在这就是秦兰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天对着,让秦兰恨得牙痒痒,吃龙肉没味道,睡龙床不舒服,光是想着她会寝食不安她就觉得开心要是老头子身体健康,她就答应了住下了,可惜——
话锋一转,又是徐徐道,“放心吧,我不会住下来的。”不过是要逗逗秦兰,让她急一急。“老头子受不了气,我也受不了气,我搬过来的话,他天天和我吵,怕是天天都要心疾发作。”
孔叔继笑道,“你的脸像你娘,可脾气不像。”他印象里伊水柔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哪会像她一样和他父亲吵得面红耳赤,像是龙虎斗一样的激烈正面撞上。“你爹有和你说过他有一个不成材的弟弟么?”
伊寒江摇头见他露出失望后又道,“我爹只和我说他有个手足情深的弟弟,很有才华就是没什么自信,才会被那些没眼光的人错把珍珠当鱼目。”
孔叔继失笑,关心的问道,“你现在在哪里落脚。”
伊寒江报了客栈的名字。
孔叔继劝说道,“客栈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姑娘家住。你是我哥哥的女儿,来到皇都本就该由我这叔叔照顾。”
她看向景故渊,“就算是真的狼窝虎穴我都敢住。是不是?”
孔叔继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你与湛王爷认识?”
王爷?他的身份还真是不寻常啊。她拍了拍景故渊的肩膀,七尺男儿长得却是瘦弱,暧昧道,“何止是认识,还交情匪浅呢。”
景故渊转动轮椅,对着她道,“伊姑娘若是不嫌弃,就住到我那里去吧。”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起那店小二和她说的皇都名景。调笑道,“你那?湛王府吧,听说你那是亭台楼阁美轮美奂,不过孤男寡女,你不怕惹人非议么?”
孔叔继怕她冒犯了权贵“伊”想要她收敛些又不知她全名。
她自报姓名,“叔叔,我叫伊寒江。”
景故渊笑道,“我那里有侍卫有丫鬟,不会就我们两个,伊姑娘多虑了。”
她提要求道,“要我住过去得要餐餐都山珍海味。”
他淡笑道,“自然不会委屈了姑娘的。”
“你就不能有从容以外的反应么。”她嘴里抱怨着,歪着脑袋,见到那孔濂溪和陆庭淞并肩站着,俨然是一对金童玉女,只是视线没有焦急,各自若有所思。
卷一缘起第七章 她可比豺狼虎豹可怕(一)
那一晚会救他纯属一时兴起,拿走了他的玉佩就当是没有拖欠了,也没想过要再去找她,她甚至把他留下的地址都扔了。“皇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和你是不是挺有缘分的。”
还要等一个时辰后再给老头扎一回针,她推着景故渊的轮椅,硬是要他和她在孔府闲晃。他精神有些萎靡,可能前天遇险回府后还没调试过来,不像她那样时刻都精力充沛。
他是王爷,她是布衣百姓。他若是不愿意,摆尊卑,摆他高人一等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理会她的。但他也只是笑笑,然后千依百顺。他的脾气真是好,好的让她觉得这世上不该存在这种人,好到有些,有些虚了
他道,“孔家小姐回来了,其实这里已经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了。我可以先回王府,等你为孔大人施完针再”
她打断他道,“谁说的,那老头一会醒来看到我又要骂了,我从小到大没受过气,他要骂我,我一定会顶撞回去。要是你在,出面调和一下,至少他会卖给你面子。”
景故渊笑道,“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对孔大人心软了吧,孔大人是有些顽固,但看在他年迈的份上让着他些。”
她停下步子,“你是在试图了解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么?我若是一眼能被你看穿,我这十几年就白混了,我告诉你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笑容淡雅得就如素白不着颜色的茉莉倒是让人看着舒服,说的毫不犹豫,“姑娘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词倒是陌生。她离经叛道,不会被好坏这两字束缚,若是高兴,可以出手助人,不高兴,可以见死不救。那时不就是么,若不是因为他的玉佩,说不准她真会在树上看着他被狼咬死,尸骨都不存。“我救过你,你则要收留我,我们算朋友么?”
景故渊点头,“当然算。”
她抿嘴,只觉得这个词来的太容易容易得廉价,“才见过两次也算?说书的好像说做朋友要两肋插刀的,见过两次也能两肋插刀?那也太容易为人卖命了,我做不出来。”
他道,“有的人不论见多少回都注定只能做敌人,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和见面的次数没关系,是要讲求缘分的。”他问道,“你刚才是故意说出你婶婶的过去吧。”
她理直气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做得出就该想到有一天会被揭穿的。”
他试图和她分析对错,“但你想过么,那些陈年旧事或许会让你叔叔和孔姑娘为难。你叔叔婶婶方才离开时,面色并不好。或许他们会回房大吵一架,伤害他们多年的夫妻情分。”
那很好啊,对她来说叔叔是叔叔,那女人是那女人,他们是不同的个体,“要是能闹得叔叔休妻更好呢。只是那女人可没那么容易对付,还有那老头也不会许休妻这种败坏门风的事发生。”
他唤道,“伊姑娘”
“你不用浪费口水了,我决定做一件事的话就算十头牛拉也拉不回来。”伊寒江道,“我真没想到我救了一个王爷。你是王爷出门应该是带着很多随从才是,那日在山上怎么我就见你和你朋友?”
他轻描淡写的带过。“是遇上了些麻烦,多亏了姑娘了。”
她把他推倒僻静的地方,怪石嶙峋,足够把他们都遮挡住,“你不想说就算了。你们这里不是有那种故事么,就是英雄救美后,佳人以身相许的故事。”
景故渊道,“伊姑娘喜欢听那种故事?”
她露出登徒子的坏笑,“不是,我只是想我也算是救过你,你是不是也该以身相许?这里四下无人,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才不会辜负这良辰美景?”
他温和的道,“这种话可不能随意说,被人听去了会说你轻浮的。”
她的手描过他嫩滑的脸,这家伙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补品才养出比女人还白皙水润的皮肤,“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她忽的问,“你平日在府邸吃些什么?”
他有些不太自在,虽然不明显,却是在闪避她的触碰。“我喜欢吃蔬果。”
她侧头想了想语带不信,“只有蔬果?厨子就没给你做过养颜的炖品?富贵人家吃的不都是鲍参翅肚么,哪里有只吃蔬果的。”
景故渊好笑道,“我不是姑娘家,不用去注意自己的外表如何。”
她感悟道,“原来男人也是有天生丽质的。”她动作粗鲁的拔下他的衣服,露出一大截的肌肤,她看的仔细,至少比上次在山洞时看的仔细,连他左臂那有胎记都瞧见了。
他有些许吓到,动作文雅的把衣衫拉回原处,“伊姑娘,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男女授受不亲。”
“好在都是皮外伤,你也有乖乖上药。”她递给他一颗药丸。
景故渊笑着接过,知道她方才是在查看他伤口。
她吓唬道,“这可是毒药,吃下去会七孔流血,立马毙命。”她看着他无所畏惧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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