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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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望寒江-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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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故渊只把她搂进怀里,尽管一身夜凉如水的冰冷和脏乱,没有什么比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更能让她冷静下来,至少人没事。将来还有数不清的日子能叫她独占他怀里的位置。“我赶过来是要看自己是不是要做寡妇,夫妻一场给你收尸。我也不是哭了,是被烟熏的。”

    景故渊笑道,“你可知什么是此地无银么。”

    她伸手狠狠的拧他腰间的肉,景故渊反是笑了。皇帝伫在后头,面上与景故渊一般被烟熏黑,明显也是死里逃生,对景故渊道,“与她回去吧。”

    景故渊微笑着谢恩道,“多谢父皇。”拉起伊寒江的手。这个瘸腿的王爷第一次能在人前不再使用轮椅而是堂堂正正的行走。

    景故渊的平安归来,让王府上下惊喜。景麒指着他笑道,“叔叔脏脏。”景故渊抱过他亲了一口。景麒傻笑着却是不知道自己也被他蹭了一鼻子灰。伊北望则是调侃,“故渊你回来就好了,你不知道听到你出事伊寒江发了狂似的就冲出去,我还从没见过她那样。”她重重踩了伊北望一脚,恨他的多嘴多舌。看着景故渊的笑,十分有挫败感。

    景故渊吩咐人烧水给他沐浴清洗,洗尽身上的污垢又恢复从前出淤泥不染的一朵白莲遗世独立的脱俗。见她黑着面孔,知她余怒未消,坐到她身边要揽过她的肩却被伊寒江拍开。

    “我知道不该让你担心,原谅我这次。”她撇开脸。他拉开袖子把白嫩带着皂角香味的手臂伸到她面前,“若是气就咬我,别闷着伤身的。”

    “你以为我不敢么。”在他手臂上留下牙印。斜眼看见他隐忍却不喊痛真打算让她咬到不气为止。月光穿过小窗,泻在簿纱上更显柔和就如他的神情。

    他见她停了动作,轻声道,“不咬了么,若是不咬那就是不气了。”

    她骂道。“你想得倒美,从前就爱用苦肉计。周围的人都中过你这招数多少回了。你倒是还乐此不疲的用,我不会上当的。”

    他柔声道,“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却是不愿意看我,你我只分隔了几日么,我怎么觉得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还是只有我有这样的感觉。”

    她不语。

    他又是抚着她的肚子,笑道,“孩子帮爹求求情吧。让你娘别气了,只要她不气,让爹做什么都可以。”

    她侧过身子,认真的问道,“你是在元夜前就知道景驰拓会对付你了,你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对我只用了两个字就是信你,好,我信你,看着你就这样被你爹的侍卫押下我也忍了没出手。可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你就是要当众看我出丑么!”

    景故渊往桌上叠放的他那几本书看了眼,他清楚的记得自己东西放置的位置,知道了被动过了,倒是闲情逸致和她开起玩笑道,“我以为你只看神鬼故事,我不在时你也开始好学起来了么。”

    她又是捏他的肉,施加虐待。

    他带了点委屈楚楚可怜,柔声道,“只怕我身子到处都是淤青了。”

    “淤青就淤青,你以为我会心痛么。”想来想去他能洞悉先机,也只可能是有一个原因,“你在景驰拓身边安插了人吧。”

    他想也不想,毫不隐瞒,“是。你若想问就问吧,我会都告诉你,本来夫妻之间也不该有秘密。我那样做初初也不过是为了保命,想着事先知道大哥的想法能避过人祸,没想到有一日我也会利用别人反过来对付我大哥反将他一军,我现在与他是一样的人了,不折手段。”

    他苦笑,掩不住苦楚,逃过了一劫与她团圆,他喜却也压不住苦涩,从书里头学来的计谋用这样不见血的方式学以致用,他闭目伏到她腿上抱着她和孩子。

    他声音压抑,涩涩的与她说道,“父皇到狱中看我,与我聊起我们兄弟姐妹几人小的时候,连他也觉得有些事避无可避了吧。他眼睁睁看着心里不好受却也是无能为力,他问我有没有恨过自己生在这帝王家,我只与他说在我心里他是个好父亲。”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摸到凉凉的湿意,他只埋头在她怀里许久不言语。不论是不是迫不得已,他始终是做了残害手足的事,还利用了一个日渐老去前一刻还在他面前为他的处境担忧想要更尽力去弥补父子之间衍生的裂缝的父亲。“你不问牢狱的火是否天灾么。”

    她还用问么,见他这样的愧疚心里也有了答案了。

    “父皇见到狱中大哥府里送来的食盒,尝了半口便头晕目眩,着火时铁门甚至被上了锁,好在有人发现得早,否则已是葬身火海了,是我背着父皇逃开的。”

    上一刻他还是罪人,下一刻却又是立了大功,这样的变化无常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多少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导致的。

    她抚着他的发,也不晓得说什么,只道出此时心里最真的感受,“我宁可死的是别人,我也要你活着。”

    活在尔虞我诈的宫廷即便物质并不匮乏却也如常人会缺少些什么也会去羡慕些什么,两个人一块只希望他的日子此后圆满,缺少的她会补给他,也不必让他去羡慕别人。

    她俯身亲了他的唇,这样一个极需安慰的夜里好像再多的言语都是无谓的了,盯着他的眸子只见柔柔目光里有唯有她的身影而已,他对她是不变的轻柔就怕会伤了她。她把鞋子踢了,搂着他睡下时顺道拉下了红帐,蜡烛在烧着垂泪天明。

    第二日用过膳颜闯便来询问如何处置蕊儿。

    景故渊笑着让她做主,说蕊儿既然是她带进王府的,当真论起来该是她的丫鬟才对,生死也该由她决定。

    她喝着粥,道,“把她放了,但是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颜闯一怔,好似听到她如此宽纵一个人真是匪夷所思的事,也是,前一个偷窃的家丁都被打得半死,而蕊儿可是出卖了她和景故渊的。

    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容易就饶了她,就当作是她照顾了她将近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当真无拖无欠了。

    景故渊道,“你不会舍不得么?人生在世要遇到一个真心真意的朋友实在不容易,何况她也并不是有意要出卖我们,为了亲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你若是前事不计,或许她会更死心塌地的服侍你,从前你不是最爱估摸人性么,你该知道依蕊儿知恩图报的个性,这是极可能的。”

    伊北望正与他们一块用膳,插嘴道,“她嫁给你之后有时做事倒是出乎意表。”

    她道,“她从没有把我当亲人也没有把我当朋友,她心里既然那样重视她的叔叔,就回去和她叔叔好好过吧。对于背叛我的人,我心里会有刺,回不到像过去那样了。”

    景故渊见她如此说了,也不劝了只吩咐颜闯道,“支些银两给她带走吧。”

    伊北望边嚼着嘴里的食物边道,“故渊你的性子真不是普通的好,即便要收买人心也不用做到这般地步吧,她对不起你,你放过她已经是开恩了还要给她银子。”

    景故渊话里有话道,“总是迫不得已,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

    她扭头看他,记得之前让他给颜闯和蕊儿牵线,他应了声再无下文,他在景驰拓那既然有眼线,或许也是一早察觉到蕊儿的不对劲吧。

    景故渊只笑道,“你若是有话问那就问吧,我答应过不会瞒你。”

卷二结缘第七十四章 褫夺(一)

    她还没说话呢,伊北望就笑嘻嘻的凑着脑袋过去,“故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我是寒江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弟弟,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呢,不如也跟我说说。”

    她拧过伊北望的耳朵,“你这么聪明,不会自己猜么。”

    伊北望嚷嚷道,“松手松手,我的耳朵就要被你拧下来了。”

    “掉了最好,反正留着也就是个装饰。”

    只与伊北望这样吵吵闹闹的,一大早便开始不平静,景故渊看了看外头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好天气,笑而不语。

    用过了早膳于情于理于法都该要入宫谢恩,说也凑巧竟是遇上了景驰拓。也是带了家眷,苏婉容抱着景安,那女娃娃已是满了一岁正牙牙学语的时候,嘴巴里咿呀咿呀的嘟囔着大人听不懂的话语,许是身子不好,在苏婉容怀里格外的安分。

    比起他们时来运转,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愁,两旁的道路栽种着参天的古树,遮住这冬日好不容易露面的暖日,只从那叶缝中渗漏进一点点阳光,显得景驰拓的脸就如那落在地上的树荫阴郁黯然。

    景故渊唤道,“大哥。”

    景驰拓停下脚步,嘴角似笑非笑,悠悠说道,“从前我就觉得七弟你绝非池中物,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今成王败寇只希望七弟不要赶尽杀绝,还给我一家留条活路。”

    苏婉容徐徐行了礼,直起身子后幽幽看了景故渊一眼,视线落在他站直的双腿,语中哀怨参半,“王爷。”

    景驰拓笑道,“我以为你们一早入宫是收到了风声,父皇已经褫夺了我皇子的份位。从此我就是平民百姓,若无旨意再不得随意入宫,剔除了我你的胜算又多了一筹。只是最后鹿死谁手,我会拭目以待。”

    景故渊轻声道,“不论大哥相信与否,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一切并非我所愿,若是当初大哥也曾顾念过些许手足之情,或许今日我们依旧可以谈笑风生。”

    景驰拓轻轻一哂,“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么。你明明双腿早就能行走却还是装作身子残疾,真是好重的城府,想来我是望尘莫及。”

    景故渊解释道。“我的腿是一年前寒江治好的,并非是蓄谋已久。”

    声音轻滑,像是琉璃珠子滚过,“是么。”

    伊寒江道,“你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你说再多他也不信了,只认为你有心害他故意做了陷阱给他跳的。”

    景驰拓冷声反问,已是不带一点儿感情了,只仿佛对站着的就是天生注定的劲敌,“难道不是么,我何曾让人给故渊你送过饭菜?又何曾让人到监牢去动手。你当日已是走到了绝处,我又何必再做多余的事使得你绝处逢生。你心里有数我也心里有数,今日是拜谁所赐我会铭记在心的。”

    景故渊问道。“当然大哥找来李三时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当众揭穿我,我或许会有什么下场?”

    景驰拓冷笑,“父皇那样的疼宠你,你以为他会舍得要你的命么?”

    景故渊的语气也转薄凉了。视线淡漠转回了彬彬有礼的绝望,知道千丝百缕已经是剪不断理还乱。无法是再互相理解,兄弟情早就终止在过去。“所以你让贺延他们联名上书要给父皇施压么?”

    “即便是施压又如何,只是再一次的证明了父皇对你的疼爱而也更显我的悲凉,我是长子嫡孙在父皇眼里却也只是他众多儿子里头的其中一个,他从没有正眼瞧过我。”景驰拓凝着他,淡淡的恨意抑制不住脱口而出,“他自小对你关爱最多,你养在我母后宫中时是我儿时最开心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他常常会来看望你,即便我是附带的,能与父皇说上几句话也能叫我开心好几日,真是可悲。”

    “你是父皇的亲儿,他怎么可能不疼你。”

    景驰拓道,“若是我与你调换,一直是受到父皇的关注长大,今时今日我也能说出这样假惺惺的话来。我与你是不同的,你以为只有我一个如此想么。你承载着那样多的父爱,你以为只有我一个对你心生不忿?”

    伊寒江道,“你败了就对我们记恨,那当日四皇子被人冤枉,他又该去找谁算账?”

    “四弟的事与我无关,若有一日他回来寻人算账,那也不会是我。”

    伊寒江目不转睛看着,景驰拓说的坦然,他由皇子贬到了平民,也不晓得此生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既然与皇位无缘了,也没必要在说假话。

    伊寒江笑道,“你既然说成王败寇何必还要争一时的口舌长短呢,倒让人觉得你是输不起了。”景驰拓脸色阴沉,景故渊道,“别说了。”

    她理直气壮,“为什么不能说,他能怪你什么。皇上疼爱你,他不高兴就去和皇上说啊,你敢在这里大小声,怎么就不敢皇上面前说一句,我也是你儿子呢!也不过是个胆小鬼,就会挑软柿子捏。指责别人的时候是不是该检讨自己做过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输不起当初就不要妄想谋大事,安安稳稳就当你的大皇子不就好了么。”

    苏婉容道,“我们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王妃还何必咄咄逼人是要打落水的狗儿么。”

    伊寒江看着苏婉容怀里的景安天真可爱,那是她当初一手从关门关里拉回来的小生命,而今要做母亲了,才对母子之间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多了一种油然而生的重视和珍爱。

    “你如今至少还是一家团聚,当初景故渊被害入狱。”她有意无意的朝着景驰拓那望了眼,“我们夫妻也不晓得何日才能聚首,比起你而今不是更苦。我可不觉得是穷途末路,只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自怨自艾的时候你的孩子就在你怀里,你也要把这样的负面带给她么。”

    苏婉容一怔,只定定看着景安,这孩子受到大人牵连,此后也不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苏婉容咬牙忍着这才没有落泪。

    景故渊道,“我不想去追究今时今日谁更对不起谁多些,大哥,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的妻儿正与你同舟共济,只希望你懂得珍惜,日后好好对待他们。”

    景驰拓看向苏婉容,落败只是让他愤怒提起妻子时目光却是失意,“你自小拥有太多,是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么,连她一开始都不是我的。”

    苏婉容抬起眼眸,“大皇子。”举止慌乱的拉过景驰拓的衣袖,只妄图稳住心里不安。

    景驰拓把衣袖挥开,“你当真以为我对你们的过去一无所知?只是我说不出口,说不出口我的失败,我自认不比故渊差,却为何事事都不如他。就连我的枕边人心里最初惦记的也不是我。”

    景驰拓对着伊寒江露出笑来,或许是以为她对景故渊与苏婉容的曾经一无所知吧,“他们过去有过一段情,而我因为政事去婉容家中找她父亲商议时恰巧看到故渊赠她的玉佩,就是你腰上佩戴的那块,我当下便知道故渊喜欢的人就是婉容。”

    她伸手抚过那美玉,景故渊拉着她的手,或许是怕她心里动摇,手冰凉得好像是被流水冲刷过的石头一样把温暖统统给带走了。

    “是我故意在父皇赐婚之前去找了婉容的父亲,她爹权衡利弊,故渊即便再得宠,双腿残疾将来也无力竞争皇位只能是个闲散的王爷,他野心太大当然想做国舅。自然知道女儿嫁给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苏婉容哽咽了起来,景驰拓口中的真实许多都是她浑然不知的,她以为她与景故渊的姻缘不成不过是天公不作美他们有缘无份,“大皇子,你别说了。”

    景驰拓冷笑,这样的笑在苏婉容眼中却也是无情的,“为什么,你是我的妻子,你若是心里头再没有这个人,即便我说什么你也不会难过才对。”他看向景故渊道,“我对她势在必得,只因为她是你喜欢的,我实在是想尝一次从你手中夺走宝贵的东西会是什么滋味。婉容的爹怕皇上会下旨赐婚不敢明着推拒,我就让他爹撒了谎,托词说是家中有亲眷犯事打伤了我母后娘家的亲人,若是提告或许会牵连一家,如此一来,婉容只能来哀求于我母后,我再趁机提起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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