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璟说道:“我怕当铺的人真与官府有勾结,你不谙世事,身上又有血迹,怕被人注意。待会等他当了钱来,你便扶我去医馆,让大夫给我包扎开药,然后再找间客栈住下。”
“嗯。”乐清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满头大汗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将几件衣服还有几锭银子递到严璟手中。
严璟拿了其中一锭,其余让乐清接下,又将自己手中的那锭银子递向车夫,“拿去,不要说见过我们。”
车夫缓缓伸手将银子接在手中,看着他两人下车,远去,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银子,揣到怀中,赶了车便走。
到客栈安顿之时,乐清终于松了口气,看着床上的严璟,心安地问:“现在怎么办?”
“抓过药吗?”
乐清摇摇头,随即又说道:“没抓过,可是我会。”
严璟便说道:“你也换身衣服,拿了药方,问客栈小二药店的地址,然后去抓药。将药方给药店的人,让他配好药,再给钱,拿了药回来。”
乐清已经开始拿衣服,有些不满地看向他,“这点事,我自然会,哪用你说得这么详细。”
“你”换了衣服,乐清又回头看着床上的他,“你小心些,等我抓了药,就来喂饭给你吃。”
严璟看着她,脸上微带笑容,“好。”
无处可逃时
晚上,喂了严璟吃饭,喂了严璟喝药,乐清一时觉得高兴,便很主动地让店小二送来了热水,要帮他擦擦身子。严璟自然没说什么,乐清便很利索地解了他的腰带,小心着伤口,给他擦好了上半身,当看见下面那裤子上的系绳时,突然有些为难了。
这裤子,脱是不脱?他身上自然是全擦擦才舒服的,只是要给他解裤子,给他擦下半身,她确实有些下不去手。
思忖半晌,乐清佯作自然道:“我给你洗脚!”
严璟却一把拉住她,带到了面前,“又不是没看过,都嫁给我三年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
乐清不禁红了脸,怕碰到他胸口的伤,很是有些累地将胳膊撑在一旁别过了脸去,“什么小女孩,不知道你说什么。”
严璟唇角微微弯了个弧度,轻握住她的手:“下午去端药时,是不是烫着了手?”
乐清疑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他看了眼她的食指与中指上的水泡,眉目间透出些不忍,“你端药进房时,眉头皱得很深,后来做事时,这两只手指总是不敢碰东西。下午你去找小二,那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他不知道你没做过这些事,肯定说药帮你煎好了,让你自己倒了端上来。你手脚并不利索,会被烫到再正常不过。”
乐清嘟起了唇,心中委屈着,满脸不悦,“你又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没错,我就是不利索,就是笨手笨脚,就是差点把药都打翻了,小二还怪声怪气说我像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我就是不会嘛,就是不知道那罐子烫嘛,就是”
严璟突然抬手将她的头压下,与她四唇相贴。
她还记着他的伤,不敢压着他,两只手肘都撑在他肩侧,任由他由下自上将她掠夺。
许久之后,在发觉她无法支撑时,他才放开她。她挪开身体,一半躺在他身侧,一半伏于他身上。缓缓伸手,抚上他的脸,然后主动吻了上去。
楼下一阵激烈的敲门声传来,乐清惊得扭头看向门外,隐约中听见小二叫着“官爷”。
“快下楼去看看!”严璟神色一凛,立刻开口。
乐清忙从床上起来,快速开门跑到了楼梯口,却见下面站着三个穿衙役服饰的人,站在小二面前问道:“店里有住着一男一女吗?男的二三十,受了伤,女的十七八。”
这句话让乐清猛地一惊,再没有心情听下去,忙跑回了房中。
“好像有人在找我们?怎么办?”一推开门乐清便急着喊,一时急得又不知该如何。房中的严璟却已从床上挪下了脚,支撑着要下床。
乐清立刻去扶,一边扶他下床一边着急道:“是三个衙差,他们在向小二问我们,样子很凶,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逃?”正说着,楼下便响起了脚步声,似是小二已经说了他们的房间,那三名衙差正上楼来。
严璟看看房中,说道:“将我扶到门后,你去把窗户打开,再把包袱拿过来站在我身边。”
“我们不逃吗?他们是不是来”
“快!”
乐清心中十分不解,却也不再多问,扶他站好后就去将窗子推开,拿了包袱又站到他身旁,两人一起躲在了门后。
才躲好,小二便带着衙差过来,“砰”的一声门就被撞开,弹在两人身前,严璟轻轻扶了扶门背,让那门挡住了二人。
一阵拔刀声传来,乐清吓得一颤。
“没人?”
“人呢?”
“几位官爷,那两人晚饭时还在的,房中的灯都还亮着。”
“房中有药味,被子还是暖的,他们定是逃窗走了,追!”
房中瞬间便没了声音,然后便是小二叹了声气,吹灯出了门。
“我们为什么不告诉衙差我们的身份,量他们也不敢抓我们的。”直到衙差离开乐清才明白严璟的用意,却在躲在门后时想通了这点。
严璟说道:“他们不是衙差。”
“啊?”乐清大惊,“不是衙差那是什么人?可他们穿着衙差的衣服啊。”
严璟看着窗子,说道:“这里离地面有好几丈远,普通的衙差并不敢跳,他们却能轻而易举跳下去,武功比普通衙差好得多,而且观察仔细,心思慎密,绝对不是普通人。”
乐清想想,确实是的。刚刚还在说话,一会儿就从窗中跳了下去,这几人的武功比宫中侍卫都好。“可他们怎么穿着衙差的衣服?”
严璟倚在了桌边,神色冷峻道:“他们不敢让真衙差来捉我们,却又料到我们只能来汙滩,所以让人假扮了衙差来各个客栈搜查,好找出我们。”
“他们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这样追杀我们那,那现在怎么办?”乐清从未觉得这般危险,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杀自己,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若是严璟没受伤,她肯定是不用怕的,只可惜“先离开这里,他们追不到人,定会回来,小二待会也会来收拾房间,我们不能在这儿久留。煎药留下,敷药放入包袱了离开。”
好不容易避开小二出了客栈,门外却是漆黑一片,一阵寒气迎面逼来。秋冬之际,晚上尤为冷清,他们为了不引起人注意,只穿了身和流民一样的粗布衣服,如今站在黑夜中,凉风一来,便忍不住发抖。
街上并不是空无一人,相反,一眼望去,看仔细些,便能看到屋檐下,墙角处缩着的一个个人影,正是白日那些游荡于街中的流民。乐清忽然觉得他们如今与真正的流民无异了,甚至比流民还惨,不只无家可归,还有人来追杀。
“严璟,我们要去哪里?”乐清扶着他,似是支撑着他,实际越是使劲往他身上缩。
严璟将她肩头揽了揽,反问道:“你觉得呢?我们该去哪里?”
乐清不确定地回答:“扬州?”其实她觉得扬州是他们唯一能去的地方,只要去了那里,当着扬州大小官员证实了身份,便不会再有人敢杀他们,可是她每次觉得的到最后都是错的,这才不确信起来。
绝境怎逢生(四千)
严璟回道:“是扬州,我们是一定要去扬州的,去了扬州就好了,只是想杀我们的人也知道,所以一定不会让我们去扬州。”
“不让我们去?”
严璟点头:“他们定已在汙滩通往扬州的路上暗中埋伏,只要发现我们,就会痛下杀手。”
“真真的那”乐清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茫然看着夜幕下的黑暗前途。
“县城头上通往扬州,我们往县城尾走吧。”严璟缓步向前。
乐清一边扶他,一边问:“那是往哪里去?”
严璟停下脚步来看向她,轻声说道:“荷花镇。”
“你知道那里?我们去那里做什么?”乐清又问,他却没有回答,她便不再问下去。总之,听他的就好。
到城尾时,那里确实比城头冷清许多,远远望去,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丝声音。
“等等。”就要出县城时,严璟却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前方。乐清看看他,又看看前方,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样不是更好吗?他猜测着通往扬州的路上才有埋伏,这路不是通往扬州,刚好没人,不是刚好吗?
严璟却指了指路旁,让乐清扶着他站到了路旁黑暗处。
“还记得刚刚经过的饭馆吗,去哪里买坛酒来,然后拿了钱,再拿我的一件衣服,在路边找个个子矮小的人,用钱和衣服给他买下他身上的衣服。”
乐清愣了半晌,仔细记清他的吩咐,担心道:“那你在这里站好,扶着墙,我马上就来。”
严璟语中柔了许多,“放心,我没事。”
乐清立刻往回跑,刚好瞧见个个子瘦小的,便拿钱买了他的衣服,又把严璟的衣服给他,虽不合身,却能避寒又有了钱,那人高兴不已,甚至边上还有人问她还要不要衣服。乐清慌忙摇头,抱了衣服便往饭馆跑。
如今她已能比较熟络地买东西,换东西,只是买一坛酒,并不是那么为难,只是要拿衣服又要抱酒坛,不得已,她便买了只小酒坛,这才匆匆往城尾赶。
严璟果然是在的,这让她不禁舒了口气。
“东西都弄来了,你看行吗?”
严璟看看酒坛,心悦道:“倒是忘了让你买小些的酒坛,没想到你自己就买了。你快将这身衣服换上。”
“啊?”乐清怎么也没想到,这衣服竟是给她准备的。难道严璟是要让她换装扮男人?有了之前船上的经历,她早该想到的,当时她不也是找个瘦小的男人吗。
“再往里头走一些,快些,别冻着了。”
乐清很少能听他如些轻柔又如此关心的话,心头一暖,立刻往里头更黑的地方走了几步,脱了衣服换上刚从那小个子身上脱下的男装。只是这身衣服知穿了几天了,阵阵汗臭味与别的不知道的味,熏得她直难受,却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
换好衣服,严璟又说道:“把头上发髻解了,像男人一样绑起来。”
乐清终于确定他正是让自己扮男装,立刻就依言解了发髻,再想象着街上男人的模样将头发绑了绑,甚累,却终于算是绑好,夜里也看不大清晰。
严璟已经将额上头发扯下了几缕,将衣服拉得松垮了一样,对她说道:“我装作醉汉先走,你拿着包袱过些时候再走,不要发出声音,不要让人听出你是女人,也不要让人看出我们是一起的。若是我无事,你便跟着出城,或是有人埋伏,那你就别再往前,找机会回京城去,只要出了扬州范围便安全了。”说着他便从怀中拿出只小本来递给她,“若能安全离开扬州,到下一个州府,便拿着我的官凭去找州府官员或是驿站,或是朝廷中人的府坻,亮明身份,他们自会送你回京。”
“嗯。”乐清立刻接了他递来的东西,才想收好,却突然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我一个人?那你呢?”她往路口瞧一眼,瞬时就着急道:“如果真的有人埋伏怎么办?他们会杀了你是不是?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走”
“听话!我只是说万一,你看前面路上这样安静,并不像有埋伏的,我只是习惯性地作了打算,你别乱想。”
“可是”乐清将手上那一本官凭又递向他,“你的东西你自己拿着,不要像给遗物一样给我,我不要!”
“璃儿”
“我不要我不要,说不要就是不要!”
严璟突然冷了口气:“还不知错么?是不是要把我们都害死才不这么任性?你再这样,回京我便休了你!”
“你”乐清眼中一热便又要哭起来,侧过身去不再理他。终于还是露出真面目了,表面上作出一副不怪她的样子,实际却是恨她怪她,怪她跟着他,怪她泄露了身份,怪她将他害得受了伤,怪她将他害得遭人追杀,嫌她任性,嫌她总犯错,闹了半天,其实一直想着休了她!
乐清瘪着嘴任热泪往下淌着,也不回头也不说话,直到严璟离开已走至县城路口处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的官凭还在自己手上。
她这傻瓜,中了他的计,明明是不要他的官凭不要他独自一人去探路的,最后不知被他怎么一说就忘了将官凭还给他,忘了让他保证自己不会有事。才要追上去,却想起他的万一,便又顿住了脚步,收好官凭,拿了包袱暗暗跟上他。
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她其实知道,他所料到的万一,一定是真的。如果是她来派人追杀,都已经家家客栈搜查了,已经在通向扬州的县头上埋伏了,为什么不多弄两个人在县尾也守一下?万一要杀的人不直接去扬州,而要绕道去呢?
心中越想越担心,看着前面明明是因为重伤而无力行走,却装作醉酒歪歪斜斜的严璟,一下子如刀绞般难受。
她不要他死,不要他若死了,她也不想回京城了,就陪他一起死了算了严璟拿着酒坛,一会儿歪着步子,一会儿扶向身旁的墙,眼前的树,的确让是醉酒,却让她紧张得冷汗遍身,就怕他胸口伤口又出血了,或是一时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装作醉汉的严璟最终出了县城,且直到看不见身影,路两旁都没有任何动静。
乐清看着那两旁密密的,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有没有藏人的丛林,松了口气,却又禁不住紧张。严璟安全离开了,也许是路两旁根本没人,也许是埋伏的人并没有怀疑他。
等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有个老人也走出县城,她才动身,紧着呼吸,低着头往外走。
离了县城最后一间房子,没事,再往前走几步,仍然没事,就在乐清自己都觉察到离了最危险的时刻时,身后却突来一阵风。
“啊——”未等她回过头去,肩头便被人猛地一拽,身体不稳地向一旁歪去。
看着往城中飞快跑去的人影,又摸摸空空右肩,乐清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抢了她的包袱。下一瞬,颈间便一片冰凉。
一个黑衣人站在她身侧,拿剑抵在她脖子上,另一个黑衣人“哧”地拉开她前襟,露出里面白色的小衣,引来她惊叫一声。
“乐清公主?说,严璟呢?”
扯她衣服的黑衣人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一口就问了这样一句话。
原来这两人并不是劫色的,而是埋伏在路口等他们的。严璟料对了,也想办法瞒过了他们,只是她遇到了意外,又没有应对好这意外,让他们听出她是女扮男装。
她不说话,那剑便又贴近了些,甚至都让她有被割破皮肤的感觉。
“说,严璟呢?”黑衣人再次开口。
“我我不知道。”乐清知道,死亡,就在一瞬,她不能去前面和严会合了。
没有了她,他应该能很轻松地到扬州,不仅能逃出生天,还能查出幕后之人,还扬州一片清明。今天他还问,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伤心,可是现在,她也想知道,自己死后,他会怎么样。
与他成亲三年,她并没有把自己当严夫人,当他的妻子。她骂他,讨厌他,对他使用巫蛊之术,点熏香害他,让他饱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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