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她搬去公主府去。
正说着,外面响起脚步声,乐清便没再说话,起身离了床边。
严母进房来,将一碗粥和两道菜放在桌上,“我端来了,你吃吧,不够再去添。”说着又端了猪脚汤到床边。
诚然,乐清不太喜欢猪脚这道汤,可这满屋子飘着的香味实在诱人,虽然料想也不如宫里做的好吃,可她仍是忍不住有些嘴馋。嘴馋,却也得忍,严璟怎么说是受了伤的,也是该他喝。
乐清走到桌边,发现自己的两道菜就是芋头和萝卜,且是清清白白的芋头萝卜。
缓缓坐下,缓缓拿起筷子去夹了块芋头片,果然是如看上去一样清淡无味。之前在逃亡之中,所以她能咽得下馒头,昨夜是饿极之时,所以能咽得下白粥,现在不那么饿,也不那么无措,她很想说让严母去好点的酒楼买两道菜回来,大不了她以后还钱。
然而想归想,吃还是得吃的,只是芋头与萝卜都难以下咽,吃得她很是辛苦。
“大小姐,还真是大小姐!”没想到严母不经意回头,竟见着了紧皱眉头的样子。乐清停了筷子,火气一下子就往上窜了起来。
“碗嫌脏,菜嫌难吃,睡到日上三竿不起床,起床了头都不会梳,早知道你离家十多年娶了个这媳妇,当年还不如中了你的意”
“娘,璃儿他”
“好了,高儿,不是娘说,你太宠着她了!”严母这次实在忍不住,看着乐清说道:“媳妇娶回来是要传宗接代,把自己侍候好的,你这是娶的媳妇吗?老大不小了还不如别人七八岁的女娃呢,我小亭九岁就会帮我梳头了,逢人也是叫得亲亲热热,邻里邻居的,哪个不说她嘴甜,你这媳妇,从昨晚到现在,连声婆婆都没叫过,她不和我顶嘴,我倒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呢!”
“啪”的一声,乐清将筷子拍到了桌上,一下子从椅上站了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你可知道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让我侍候人,敢说我哑巴的,若不是看在严若不是看在你儿子面子上你以为我会如此任你欺负吗?你这刁妇,我才不会叫你婆婆,你还胆敢嫌弃我,我肯踏进你这家门就是你莫大的荣幸!告诉你,当初可是你儿子非要娶我的,要不是他,我自会嫁给我喜欢的人,才不会嫁他这老头子!”
“你你”严母被气得几乎直不起身来,指着她喘了好久的气才说道:“你给我出去,我严家今天就休了你,你给我”
“娘!”严璟立刻叫住,严母却是勃然大怒:“高儿,你看看你娶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今天什么也不用说了,只要你承认你姓严,承认我是你娘,你就给我休了她!”
乐清转身就要出门,却因严璟的目光而挪不动脚。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目光中的神情,黯然而失意,刺得她心中隐隐作痛。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是突然之间好怕好怕“娘,璃儿原本不是这样的。”好一会儿,严璟才缓缓开口,“只是近来才脾气坏了些,可能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吧,原本该让她好好休息,却连着几天奔波劳碌,她心情才不好的。”
严母大吃一惊,眼眼直直看向乐清的肚子,愣愣道:“她有身子了?怀了我们严家的骨肉?”
严璟点头,“大夫说这头两个月胎儿不稳,性子是会与往日不同些。”说完便侧头看向乐清,“你若是认错,便过来和我娘道声歉,你若是不认错你我便就此散了,各自嫁娶,毫不相干。”
最后那句话,让她难受得差点哭出来,乐清迟疑一会儿,终是往前走了两步,低头道:“婆婆,我知错了。”
严母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不少,“好了,既是有了身子,脾气大些也是正常的,挑嘴也是正常的,你就坐着吧。”说完又转头看向严璟,“怎么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这三年才有的孩子,你就不怕路上奔波个问题来?”
严璟便说道:“之前不知道,是到了路上才知道的,本来在船上还好,谁知遇到了劫匪,这才苦了两日。”
严家多逆子
“这可真是”严母看看乐清平坦小腹,不禁皱了眉道:“这孩子瘦,可要多补补,罐子里还有半碗汤,我这便盛来给你。待会再让强儿去买只老母鸡回来,大夫说的是,头两个月可马虎不得。”说着便又出了房去。
乐清坐在椅子上,慢慢偏头去看严璟,只见他沉默着不知看着哪儿,脸上有着明显的怅然。
她知道,他是生气的,也知道自己真的说错了话。那时情急,她只记得他不愿让家里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却不再记得其他,不知怎么地就痛快地乱说了一通。其实她并不是那么不愿嫁给他,也没有那么嫌他老严璟一直不说话,也不往她这边看,她想主动和他说话,却又迟疑着觉得不该自己去。虽然她因为说错了话而有些歉疚,但那歉疚完全是对他,和他娘一点关系也没有,要不是因为他,她才不会和他娘道歉!
我保跟跟联跟能。如此沉默没一会儿,严母便来了,将一小碗猪脚汤递到乐清手中,“你们先前也不说,要不然我早上就多买些猪脚来炖了。这可是严家的长孙,别人像我这把年纪,重孙都抱要上了,我却连个孙子也望不着。”
乐清接了猪脚汤,发现这汤油腻腻的,上面还飘着油沫,碗里那只猪脚上还生着几根细毛。
“喝,你快喝呀!怎么还跟我这婆婆怄气呢?”严母这样说,乐清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舀了半调羹汤送向嘴中。虽不好喝,却也比那芋头萝卜强。真没想到严璟一句有身孕,他娘的态度就完全变样了,刚才还说要休她呢!哼,她都已经被他儿子休过一回了,竟然还想休!要是知道她没怀孕了又变脸,她便想也不想就直接走人!
严母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苦口婆心道:“你呀,怀孕了可得好好补,平时是不是像个猫儿肚子吃一点就放碗?以后得慢慢多吃一些,大人要养得白白胖胖,肚里的孩子才能养得白白胖胖。以后也不要动不动不高兴了,我呢,以后就少说你,但你这性子也确实得改改。就算你之前是娇生惯养,饭都要别人送来嘴边的大小姐,可这嫁了人就是嫁了人,做人家媳妇总有做媳妇的样吧。说实话,高儿成亲我要是知道,我是绝不会”
“娘”一旁严璟突然开了口。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严母看看严璟,又看看乐清端着碗一动不动,再次难看的脸,叹了口气,又坐到了床边,继续将先前没喝完的半碗汤喂向严璟。
“以前在家里也没见你对我这样贴心,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离了乐清,严母又在严璟面前絮叨起来,严璟倒是静静听着,并不打断。
“几个孩子,娘最疼的除了小亭就是你了,结果你竟这样狠心,一走就是十多年”严母说着,停手擦了两把泪。
“对不起”
“你明知道你爹那脾气,他就是死要面子,就是嘴硬。你离家三年,一个音信都没有,你爹那时都差点扔下家里的田去做扬州给人做什么镖师,我一听那是刀口上舔血的事便死也不让他去,最后要不是峻儿和人打架伤了腿,他就去了。他不说,其实我也知道,他是想去找你,听说当镖师得南南北北的跑,他就是想往外面走走,看你去哪里了。你们几兄弟,仗着自己会点拳脚,自以为上了天了,脾气和你爹一样硬,年纪轻轻跑去外面,谁不担心,谁不怕出个什么意外?我就做了好几回噩梦好在后来你来了信,说你被人带到京城去做了护院,家里这才放下心来,总算知道你还活着。十几年,亏你还晓得回来,要不是这荷花镇地高,我和你爹这两把老骨头都要被水淹死了!”
严璟抬了衣袖,去擦她脸上的泪。
严母一边哭一边怪道:“没良心,一个个都没良心,一个个都往外跑,你和峻儿就算了,连小亭都跑了,她一个姑娘家,我真是”
“娘,我在汙滩看见小亭了。”严璟突然说道。
严母立刻大惊地抬起头来,“你说你看到小亭了?在汙滩?”
严璟点头,“小亭怎么也不在家了?”
严母忙问:“你知道是她怎么不带她回来?那孩子,年初倒是回来过一次,你爹又没好脸色她看,又把她给弄走了。”
“我初时见她并不认识,是知道她叫小亭,又与您长得有几分相像才意识到的。只怪我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走了。”
“你打她?”严母露出责怪之意,“你怎么打她呢?她可就是被你爹打走的!”
严璟停了停,神色凝重道:“我看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爹打她是不是”
“唉,造孽啊!”严母一下子放了汤碗,垂下头来,“我们就不该让她去外面野,不该让她学什么武功,结果让她碰到个杀千刀的二流子,竟然做了那等丢脸的事!”
严璟与乐清都知道,那人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北堂少陵了。
严母接着说道:“本来这事她瞒着没说,我们不知道,镇上人也不知道,结果那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跑到扬州妓馆里寻快活,小亭竟然就追去闹了,碰巧镇长那个成天游手好闲的儿子也在扬州,他以前想让他爹把小亭说去做媳妇,你爹没同意,便一直记在心里。知道了这事,回来就把这事大说一通,最后全镇的人都知道小亭她”严母说着,又擦了把泪,满腹心酸,“你爹知道后气得没把她打死,晚上将她关在房中,她翻窗逃走了,后面只回来过一回便再不见人了。其实后来我也想通了,已经这样了,反正家里有几亩地,你也常让人稍些钱回来,也不多一张两张嘴,脸也丢了,镇上人笑也笑了,对她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大不了就让她在家里待一辈子,别人说久了,也就不会说了。以后要有那运气碰到好的人家,再嫁个人也行,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在外面浪着吧。”
何事出家门
裁幻总总团总;。“娘放心,我会将她找回来的。”严璟开口,伸手握住了娘亲的手。
严母抚上他的脸,终于笑了起来,“好在你回来了,要不是刚好你回来,强儿现在也走了。你们就在家里待着,你娘保证,不出两个月我就能将你媳妇养得好好的,等峻儿和小亭回来,明年你媳妇再给严家添个长孙,那这家里可真得热闹起来了,我从你十七岁就盼孙子,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给盼到了。”严母笑站,还转过头来朝乐清笑了笑,让乐清心中虚虚的,立刻低下了头去。
反正这谎是严璟扯的,看他怎么办!
严璟也并不接娘亲的话,而是问道:“二弟昨夜是怎么回事?怎么和爹吵起来了?”
严母说起子女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叹气,“强儿十六七那会儿,上门说亲的人是把门槛都踩平了,他这瞧不上,那瞧不上,你爹因为你当年那事,也懒得管他,我想着严家在这荷花镇上也是五只指头数得过来的好人家,他长得周正,人也还年轻,亲自倒也不急,等他看着自己满意的答应好了。谁知他一直挑挑拣拣没个头,好吧,挑着就上二十了,上门的人也少了,那条件还不如以前的,他就更瞧不上了,这样一年一年,转眼就二十有七了,倒是我们到底托人给他做媒了。五月时有人介绍了个姑娘,因为照顾她娘与弟弟才误了嫁期,托到了二十,人家介绍,强儿这次倒是答应了,婚事都订了,没想到前几天突然又说要退婚,你爹不同意,两人便闹上了,昨天又闹了起来,强儿就说要走了。”
乐清听着他们的话,突然想起来,昨夜她倒是忘了问严璟为什么会被他爹赶出家门,听他娘的意思,似乎也是因为亲事,莫非他也是不愿娶某家姑娘才被赶出家门的?所以他刚好遇上了她到江南巡游的父皇,然后到了京城,然后就娶了她?
乐清心中突然有些愉悦,顿时觉得这油腻腻的猪脚汤也好喝了许多。
喝了药又吃了饭,严母便让他休息,自己洗衣服去了,乐清便开口问道:“你娘说你当年那事,那是个什么事?”
“没什么。”隔了一会儿,严璟回答。
乐清却是完全不信,“哼,别想骗我,你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因为婚事!”
严璟立刻看向她,嘴上却很沉着地没说什么。乐清却并不沉着,瞧着他微有诧异的脸,得意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就是因为婚事是不是?你一定是和你弟弟一样不愿成亲才被你爹赶出家门的。”
严璟回过头去,并不说话。
乐清便又跑到床边道:“你说是不是?说呀!”
“嗯。”严璟给了个算是肯定的回答,乐清便又问:“那女人长什么样,你为什么不愿意?是这荷花镇的么?”
“都十多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严璟并不是询问,只是表明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乐清却全不这样认为。
“我当然要问,我就是要问,你说那女人叫什么,家里是做什么,长得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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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疲惫,所以第四更就上一千了明天严相的情史应该会曝光,乐清应该会抓狂,然后估计会表白,嘿嘿
却是烟花女?
严璟瞟她一眼,“荷花镇的女人你也感兴趣么?”
乐清一想,荷花镇能出什么女人,不就是种田的村姑么,她堂堂长公主,的确是不用失了身份去打听的。“哼,我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对村姑感兴趣,只是随便问问。”说完,乐清便撇过了头去,心里有些微微的后悔。
其实她还是有点感兴趣的,怎么说也是差点要和他成亲的女人。可是话都说出来了,她总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吧。
院中,严璟的娘果然唤严强去买鸡了。乐清想想宫里和严府的鸡汤,不觉口水连连,再摸摸自己丝毫不像怀孕的肚子,心中稍有些虚。又回过头看向严璟,“你说我怀孕了,到时候你娘知道是假的怎么办?”
“过几日便去扬州,他们不会知道。”
九俗顾顾梅顾四。他说话时也不看她,态度上也似比先前冷淡,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自己也不甘心地冷了脸,“你娘要是再说我,我便说我没怀孕,然后把休书拿出来,说我把她儿子休了,哼!”
严璟没说什么,撑着床,慢慢往下面躺。
“你是要躺着么?”乐清去扶,却被他轻轻挡开,“你在房中若嫌无聊,就在院中坐坐吧,别乱往外跑。”
“不要我留在房里就不要呗,我本来就不想留!”他既不要扶,她便不管他,回了他一句,自己出了房间。
她想,他是有气的,可这气未免也太大了些。他说休她她都没找他讨说法呢,他竟还不冷不热了起来,哼!乐清果断地搬了椅子坐到院中,决定等他主动。
然后他一直没主动,一直是稍嫌冷淡的态度,这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事实。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一连几天,晚上睡在一起,他都没对她动过手。这让乐清心里更是不悦,在态度上便比他更冷。
这天,她又不在房中看他,依然搬了椅子到院中晒太阳。
没一会儿,严强拿了斧子出来劈柴,看到她,沉默一会儿,叫道:“大嫂。”
乐清愣了好久,才“啊”了一声,心里微微吃惊,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