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没有在老王肉铺,而是在一个小弄堂里,他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和好几个小孩子。他们也不是在玩耍,而是扭在一起在打架!
周舟,和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孩,其他几个人,则围着他们,大笑着,大骂着,时不时的还踢打周舟一下。
他的衣服被撕破了,头发给扯烂了,鼻青脸也肿了,可饶是如此,他的眼睛依然发出愤怒的目光,整个表情也是咬牙切齿的狰狞着,他像只被激怒的小兽,哪怕力量悬殊,却依然毫不畏缩的攻击着。
可是他到底年幼,如何敌得过众人的围攻,没一会,就又一次被打趴被踩中在了脚底下。
“说你是野种!说了我们就饶了你!”一个孩子用着稚嫩的声音说道。
“你才是野种!你们全家都是野种!”周舟挣扎着想要爬起。
“还说不是野种!我都听我娘说了,你就是你娘捡来的,人家不要的,你娘也是野种!现在你娘也不要你啦,她养了野男人啦,哈哈!”
“我不是捡来的!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拼了!”周舟眼睛发红,一把扑起,狠狠攥住那人的耳朵就狠狠撕下。
那人痛得嗷嗷叫,赶紧叫人拉开。
连拽带打,周舟被扯下又被压到地上一阵打,而当一个拳头就要捶在鼻子上时,突然间,一个人影奔来,然后扯起那个小孩的衣襟就往边上一丢。
边上是墙,小孩迎面撞上,砰得一声,顿时鼻血流出。小孩摔倒在地,又痛又吓,哇哇大哭。
边上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再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都吓呆了。
容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表情阴沉,杀气腾腾。
☆、死要面子活受罪
周舟也被他周身的这种气势给吓住了,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容肃丢完了一个讨厌鬼,凌厉的目光又扫向了刚才跟周舟对打的小孩。大步上前,扼住他的咽喉,提起,使劲,小孩无法挣扎,只踢蹬着双腿,眼泪直掉,而他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别的小孩吓傻了,逃都忘了逃,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提在半空。周舟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了,一看不好,忙喊道:“小白!你快放手!”
容肃回头,蹙眉。
周舟看那个小孩眼珠子都往上翻了,爬起就拉容肃的手:“你快放他下来!他会死的!”
容肃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而后应道:“哦。”
然后,砰的一声,半空小孩掉落,砸在青石板上。
这一摔,虽然疼,可到底让他缓过了气,那个小孩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没死,也顾不得哭了,拔起腿就往巷子外跑去,等跑了老远了,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其他的小孩见状,终于回神,而也各个大惊失色的往外跑,就跟受了惊吓的鸟兽般朝四处逃窜。顷刻间,刚才还嘈嘈杂杂的巷子就被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周舟以及看着自己的手直发愣的容肃。
周舟也顾不得之前打架时的心思了,只贴着墙壁站着,也不知是墙壁的缘故还是吓的,后背凉飕飕的,他瞪大眼睛看着容肃,感觉面前那人突然变得好陌生,好可怕。
“小白”他颤着声道。
容肃收回看着自己手掌的视线看向周舟,目光也变得慌乱,“我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看到周舟被踩在脚底下,突然很生气,然后头脑一热就冲了过来,至于扼住人的咽喉,那完全是下意识的。
“我不想看到你被他们欺负。”想了想,容肃又低声道,“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清清亮亮的眼睛里,满是忐忑——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周舟看着他那样子,心渐渐放下来了,便摇了摇头,小白想要保护他也没什么错的,他力气大,又什么都不懂,肯定只是一时生气也没特意想着将人掐死。
容肃见他摇头了,松了口气,刚才周舟那害怕与警惕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些画面里的人,让他很是难受。
想到什么,又问:“周舟,你刚才为什么跟他们打架啊,锦娘说了,打架可不是好孩子。”
这话一说,周舟的小脸立马变得沮丧,整个人也蔫了下来,但他也没解释,只低着头垂头丧气的道:“我们回家吧。”
“哦。”容肃不知道周舟的心思,只点点头,然后拉起他伸过来的小手一起往回走。
转身处,太阳正好落下山去,只剩下最后一层光晕。
棺材铺里,周锦正要出门。她饭都做好了,菜也热上了,却始终不见周舟回来,小白也没影了,便想着出去寻一下。而当她刚跨出门,却看到院门口一大一小手拉手回来了。
只是,小的耷拉着脑袋,大的也一声不吭是怎么回事?往常不该是跟俩傻子似的一路笑回家的么?
等他们走近至门口时,看到周舟身上被撕破的衣裳已经脸上鼻青脸肿的样子,周锦眉头皱起来了:“怎么回事!”
两人顿住,一个低着头一声不响,一个一脸担忧的不时看看周舟,一时又看看周锦,心里想着要不要回答。只是打架可不是好事,万一他说了,她责罚周舟怎么办?想着这些,最后他也低下头一声不吭了。
周锦看着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见一个两个都不大话,眼睛一眯,往门上一倚,笑问:“打架了?”说话间,视线落在周舟身上。
“”周舟不应。
“哑巴了?”周锦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周舟依然沉默。
“小白?”周锦看向容肃。
容肃抬头。
“你来说。”周锦眯眼柔笑。
“我”容肃瞅了一眼周舟,为难了。
这时周舟终于开口了,“我跟镇上的小孩打架了。”
“为什么?”周锦的声音有些变了。
“”周舟说了句又不开口了。
“说话!”周锦的声音变得严厉,前所未有。
周舟被吓着了,瘪嘴哽咽着嗓子道:“他们说我是野种,说我是捡来的。”
心上似被击中,周锦胸口一窒,说不出话了。
然而她的沉默似应证了什么,周舟心上的伤口被揭开,他疼得眼泪冒出,“娘!你说,我不是捡来的!”
他怎么可能是捡来的!怎么可能!
周锦无法正视那双浸满泪水的眼睛,只偏头摩挲着桌上的茶杯,面容平静,心中却百转千回。
这个画面,竟是如此的熟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回忆里抽身,转过头,笑容温和到冷漠,声音平静到无情,“你就是捡来的。”
“你骗人!你骗人!”周舟不信,泪水汹涌砸下。
“我骗你干什么,又没有糖吃。”周锦轻描淡写,不以为然。
周舟受不了了,哭出了声,“我怎么可能是捡来的!你不是一直说我们俩长得像么!你不是说我不乖你就白生我了么!你现在怎么可以说我是捡来的!”
“我那不是逗你玩的么。”周锦还是一副无所谓到铁石心肠的样子。
周舟被她的态度激怒了,眼泪直流。
周锦始终不安慰一下,只道:“就为了这事你就能有理由跟人打架了?”
周舟没想到她现在还问这个,又伤心又气愤,“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自己去把尺拿来!”
这是要打他了,周舟难以置信,气不过,一转身走了,却不是去拿尺子,而是往院外跑去。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他哭喊道。
“周舟!”容肃吓得要追。
却被周锦喊住,“给我回来!”
容肃顿住,不解的看着她。
“他跑不远。”淡淡说完,见他依然有着跑出去寻找的心思,便喝道,“给我刨木头去!”
容肃踟蹰了一下,终不敢违逆,只好转头朝院子里跑去,心里对周锦有些不满。
周锦看出来了,笑了笑,而当院子里传来刨木头的沙沙声,她看着暮色四合,整个人颓然下来。
难道,周舟要跟她同样的命么?
本以为这几年镇上的人从不提起是接受了周舟的存在,却没想他们还是不放过!
当年,她也是在这个年纪遭遇了同样的事吧,去镇上买东西,被一群小孩拦住,推搡着她,还说着各种难听的话,她也是不相信,然后哭着跑回家委屈质问。
而她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是被狠狠揍了一顿。
那时他怎么说?说你就是捡来的,可又怎么样,还不是养你这么大,哪里亏待你了!
想着那时候老周头比她还生气的吼着,周锦又好笑又心酸。是呀,捡的又怎样,总比狠心的爹娘要好许多。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一直难以释怀,于是跟老周头生了隔阂,心想着捡的就是捡的,再无法像原来一样亲近。等到十岁时候看到了信知道究竟,却终究是晚了。
没过几年,他就死了,只留下几十口棺材。拖着病痛抓紧做了那么多棺材,只是生怕他走了,她就没银子挣没饭吃了
周锦深吸一口气,突然间觉得脸上有些凉,一摸,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刨木头的声响,看着空空的院子,周锦知道小白一定是熬不住去找周舟了。
也好,有人陪着,他也能好过点。
她想,周舟现在一定很难过,可是没办法,这是他必经的。刚才也想着委婉劝说或者隐瞒,可是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老周头那种方式。
与其一点一点让他受伤,倒不如彻底打击到世界崩塌,然后再重建,再开始。而这个孩子比她当年懂事的多,想一想,总能把一切想明白的。
这时,容肃从院门外走了进来。周锦察觉,忙转过身抹去泪,吸了吸鼻子脸上又扯出了笑。
只是笑容太僵硬了,容肃还是看出了端倪。他站在门口低头瞅了瞅,不安道:“锦娘,你哭了?”
“谁哭了!只是一只飞虫钻眼里了!”周锦粗声道。
“哦。”容肃心里狐疑,但还是应下了,想到进来要说的事,又瞅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锦娘,周舟不肯回来。”
他刚才的确是瞅着周锦不在意放下刨子偷偷溜出去找周舟了,周舟也的确如她说的那样没走远,就窝在不远处一个草垛子里。
“外面好冷的,他一直在打哆嗦你看天都黑了,万一有狼来了把他叼走怎么办”
周锦哭了一回,好受了多,听着这话,抬起头看向门外愈发重的夜色,目光波动,心里生出了不忍。
容肃觑着周锦的神情有了些松动,脑子里继续翻着刚才周舟教他说得话,“锦娘,他还没吃饭呢他虽然打架了,可也是人家先骂他他身上还受伤着呢他说都痛死了他原本就难过了,你还想要打他他心都要碎死了”
说到这里又顿住,脑子里想着还有什么他遗漏的。
周舟刚才让他说的,都说了吧?
周锦这时听出猫腻来了,前面几句还让她有些不忍,可后面几句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了?
再看他眼珠子转着似乎在想着什么,眼睛一眯,明白了,八成是那小混蛋想通了要回来又放不下脸这才找人说情来了!这是等着她不忍心了出去找他回来呢!
好嘛!
哼,想让我喊你回来?门都没有!
☆、对傻子起了色心
容肃看到周锦脸色突然变了,心里一个咯噔,是不是被她看出来了?他刚没说错什么呀?而就在他忐忑间,周锦忽地大哭起来。
“小白!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他却一直不能明白!小白,我难过啊小白!”
额?怎么回事!容肃看着她刚才还镇定现在却突然哭得不成样子,愣住了。
周锦却又偏头似为刚才的失态难为情,她一边抹泪一边声音哽咽的道:“我哪是真要打他,我养他这么大哪一次打过了,我只是心里难受,只是不希望看到他跟镇上的人关系闹僵了啊!我这是为了他好啊!”
容肃怔怔的听着她说话,凌乱了。
周锦继续哭道:“镇上的人一直忌讳着我们的棺材铺,我他们也更加不喜欢,不过那也无所谓,我熬过来了,只要他们不对周舟有敌意就好。周舟还小,他长大了,总要讨媳妇,总要融进镇里的。那时候我看着他去肉铺帮工好高兴的。可是现在,他跟镇上的人闹起了矛盾,那镇上的人不喜欢他了,排斥他了,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啊?小白,你说我能怎么办啊?我虽非他亲娘,可这些年一直将他当亲生的看,事事都为他着想,你说他怎么能够听了那些人的话就跑来对我质问,他怎么能够那么狠心的说走就走,小白,我伤心啊!呜呜呜”
说到最后,周锦哽咽的再不能言语,只低头捂住脸,肩膀一颤一颤的。
容肃此时心里就跟长了一只蚂蚁似的,不停乱爬乱咬,让他又痒又疼,他刚还一直对她的冷酷不满,现在竟发现里面别有渊源她深藏苦衷,那刚才真是冤枉她了!看着她弯腰痛哭满满无助,容肃的心里难受极了,手足无措之下,他上前蹲下,搂过她的肩头安慰道:“锦娘不哭了,周舟没走,他也想回来的,只是没好意思”
容肃手忙脚乱的安慰,周锦这会却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人被环住,背被拍着,十足她平常玩笑间哄周舟的样子,可是,可是他怎么学到了啊!他学到了又怎么敢用在她身上啊!
周锦目瞪口呆,忘了装哭,忘了推阻,深吸的一口气忘了吐出,只怔怔的趴在他的怀里,脑子里似被狂风暴雨轰炸过。他的肩膀如此宽阔结实,似有若无的男人气息又是怎样的勾魂夺魄蓦然间,一股暖流自身底蹿出,于是濒临死亡般的窒息终于被打破,心跳猛地加速,呼吸变得局促,依然挂着泪痕的脸更是腾腾腾的热起来了,暖流所经之处,四肢百骸都跟过了电一样,刺激得人先是痉挛后是酥麻,最后,浑身无力。
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温热,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周锦晕眩了。
容肃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锦娘?”
原本身子还僵硬的,现在竟跟无骨似的全靠在了他的身上。
突地,周锦被那声唤惊醒,她似被咬了般迅速坐正,绷直,只是眼神始终因闪烁显得不安,脸色也因红润变得可疑。
“锦娘?”容肃又唤了声。
“哦,我没事。”周锦起身避开保持距离,使劲拂去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只是怎么又跟生了根似的不走了!生怕被看出什么,又闪烁着眼神胡乱道,“我,我只是很难过,嗯,很难过,呜呜,小白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呜呜呜,我太伤心了。”
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只是这回不是想着那些过往激出来的伤心泪,而是被自己难以控制的不要脸的身体反应激出的羞耻慌乱的泪水。
周锦,你疯了,你想男人想疯了么!怎么脑子里尽那些乱七八糟的!
容肃不知究竟,信以为真,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后,才转身走了出去,“锦娘,你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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