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人- 第26部分

　　倒是小薇，吓得面如土色，从前的她一直是本本分分的一个小护士，按时出勤，勤奋工作，从来没有违过纪，这下好了，三堂会审，她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躲在刀兵身后，吓得不敢出声。

　　“别怕，没事儿……”刀兵轻声安慰着她，把手抚在了小薇的脸上，小薇轻轻地点了点头。

　　“嚯？居然还找了个帮手？俞晓薇，你昨晚没来值班，也没有请假，你干什么去了？月底的奖金是不是不想要了？”那个中年猥琐男主任扶了扶眼镜，口中呵斥着，小薇更不敢露出头来，只好藏身在宽大的刀兵的背后。

　　“我是小薇的男朋友，有什么话请冲我说。”刀兵夺下了话头，他不想让小薇被这个一身猥琐的男人欺负。

　　“跟你说？你付得起那个责任么？你知道昨晚我们外科忙得一夜未合眼，你们却有心思谈情说爱，好了，我不多说了，你们自己说该怎么办？”护士长又插了一句，看样子她和那个猥琐主任是一伙儿的！（废话！）

　　“好吧，如果我说现在打我一顿就可以了，我情愿不还手！没错，昨天晚上是我来把她接走的，我们愿意接受处罚，该赔钱还是如何，悉听尊便，只是，你们不可以为难小薇，幸好我今天来了，否则你们不得把她如何呢！”刀兵一面对着一男一女两位审判员，一面抓着小薇的手，他必须保护她。

　　“不要啊，刀兵，别顶他们啊，算了吧，大不了奖金我不要了吧！算了吧！”小薇轻声地劝着刀兵千万不要冲动啊。

　　“其实我们也没打算把俞晓薇怎么样，（刀兵心想你倒是敢！）是的，我们只是提醒她，要按时值班，你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么？一个重危的病人到了医院，我和整个外科的人忙了一夜连口水也顾不上喝……对不起，我失态了，其实俞晓薇进来的工作表现得相当出色，我们实在不愿违心扣掉她的奖金，先生，大概你也是一时心切，好了，我们出去谈谈吧，俞晓薇，你工作吧！先生，请到我的办公室谈一谈吧！”猥琐男一伸手，和刀兵一起出了房间。

　　“唉，唉，”护士长抱住了小薇的肩：“你男朋友可真爷们儿啊！昨晚是不是去了红蜻蜓酒吧了？连主任的话都敢呛的人，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恭喜你了，小薇！”护士长拍了拍小薇的肩，转身也出了房间，只留下她和方才那个一声也没吭的和她一起值班的小女孩儿，她走了过来，看了看小薇：“你男朋友真帅啊！”

　　可小薇仍面无表情，她压根就没听出这两句话里有什么褒奖的成分。

　　推开了门，小刀看了看媛媛一眼，还和昨天一样地漂亮，他静静地等待她闲下来，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她，，小刀起身，把椅子让给了媛媛，媛媛看了小刀一眼，小刀的脸上，细细地胡茬爬满了嘴边，小刀一脸的愁容，好像有什么心事，媛媛问了他一句怎么了，小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走到了门后，透过巨大的玻璃门，他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能跟我说说么？”媛媛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前，高跟鞋敲着地板的声音，哒哒作响。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寻常的感觉，嗨！也许是我没睡好吧！”小刀含糊其辞。

　　“小刀，你变得愈发地神秘了，我有些不认识你了。”媛媛把头放在了小刀的肩上，从身后抱住了小刀。

　　“媛媛，别这样好么？这是在店里，不是家里，回家再这样好么？”小刀的手把在媛媛的手上，但没有掰开。

　　“你刚才感觉到了什么？”媛媛松开了手，走到了小刀的身边，眼睛也盯着门外的街。

　　“一种不祥的预感，你看今天，凯子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来，往日他早就来了，我方才推门的时候，心里猛然闪过了一个古怪的预感，凯子可能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嗨！也许真的是我胡思乱想，凯子他什么事儿也没有，我的脑子最近一直是这样……”小刀抱着膀子，看着街，这时，街的一端驶过来一辆车。

　　媛媛转过头来，背靠在门上，看着小刀说：“别胡思乱想了，凯子没事，你也没事，我也没什么事，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什么事都没有，我们要挣好多的钱呢！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

　　小刀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街，是的，他看见了，一辆车驶了过来，很快地掠过眼前，而他也同样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的，再熟悉不过了，已经近乎不能用熟悉来形容他了，小刀知道这脸的主人是谁，他一心只在看那张脸，全然没有听到媛媛的话，等他回过神来，媛媛已经回到了椅子旁坐了下来，小刀把手抱在胸前，转过身来，面对着媛媛：“我看见了……”

　　“你看到了什么？”媛媛好奇地向外张望，不过她什么也没看见，因为全都让小刀的身子给挡住了。

　　“一个名叫——凯子的家伙。”说完，小刀闪在一旁，凯子推门而入。

　　“哎呀。ｓｏｒｒｙ，ｓｏｒｒｙ，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说完，凯子就快步朝后房跑去，火烧了屁股似的。

　　“不用着急，不扣你工资的……媛媛，不知怎地，我的那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你信不信，我能预感到，未来的一个星期，将要有大事发生，而且……他……将是主角！”小刀走到了媛媛的身边，最后几句都是耳语，媛媛听完，不解地看着他。

　　“他？是谁？你还是，他？”媛媛盯着小刀的眼睛，仿佛要从他的眼中读出什么，可惜啊，她不会读心术。

　　“可能是他，也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另一个人……”小刀卖了个关子，像个说书匠似的，故意吊着听众的胃口。

　　“是谁？……哎呀，快说！”媛媛拧了一下小刀的胳膊，可是小刀还是摇了摇头，看来他是实在不愿意提及那个人的名字，也许是避讳还是另有他图，媛媛切了一声：“切！不说也罢，省着你这乌鸦嘴一下子说中了，那可就惨了，好了，凯子也来了，开始工作吧……诶？凯子呢？”当然是在后房啊，但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小刀走到后房，不多时，他就大声地唤着媛媛，媛媛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赶忙奔向后房，一进后房，只见小刀正把凯子一点一点地从卫生间拖出来，媛媛看到这副模样的凯子，当场就吓坏了，凯子浑身瘫软地仰在地上，嘴唇淡得看不出血色，白花花的沫在嘴边流成了一条直线，延伸到脑后，小刀正一点一点地把他向外拖，他实在是太沉了，卫生间也实在太小了，小刀根本没办法把他抬出来，就只好把他拖出来，一点一点地拖出卫生间，又叫来媛媛帮忙。

　　“你别傻站着啊，来搭把手！把他弄出去，我陪她去医院看看，来……”媛媛哦了一声，就过来和小刀一起拽起来凯子，反正是费了不少的周折，才算把凯子弄到了门口，到了门口，小刀掏出纸巾给凯子擦了擦嘴角，轻轻地唤了唤凯子的名字，没有应答，媛媛也不停地摇着凯子，依旧无济于事，看来只有上医院，让医生看看好了。

　　“媛媛，你就别去了，好好看着店吧，有啥事我打电话给你啊！”小刀回头对媛媛说了一句，媛媛轻声地答应了一声，走到街前，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估计这本书看完，出租车司机会高兴坏了——小刀把凯子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地挨到了车前，打开了车门，小刀看了一眼媛媛，示意她好好看店，媛媛点了点头。

　　车呼啸而去的那一刻，媛媛不知怎地，一丝酸楚滑过心头。

　　医院，已经是中午了，医院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小刀背着凯子，一路小跑，才找到了医生，找了张床位平放了下来，医生又是翻眼皮，又是听心跳，还量了血压，不多时，一声就转头对小刀说了一句话，就是这句话，让小刀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大声地喘着气：“没事儿，就是血糖低，大概是运动的太过剧烈了，加上早餐摄入糖量过低造成的，没啥大事儿，下楼买一瓶葡萄糖，打上就好了。”呼！小刀打出了一口气，这家伙真能唬人！走，打补糖针！

　　“喂……哦，没事了！放心吧，就是低血糖，这事儿不算大，论起来顶多就是个序曲吧！大家伙，还在后头呢！没事儿了……午饭你看着来吧，我陪他打完针就回去，你放心好了，好，再见！”小刀合上电话，护士已经把针扎进了凯子的身体里，当然护士不会是俞晓薇，因为外科不管这种内科的事，小刀坐了下来，好容易才喘匀乎气。

　　凯子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他看了看吊瓶里的液体，透明的，一滴一滴地滴入凯子的血管里，他又看了看凯子，唉，小刀不住地叹气，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倚在墙上，看着面色潮红的凯子，他不禁思绪万千。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大学？还是高中？初中？是的，初中，还记得那是快要中考的时候，初三，那是小刀学习很好，不过有的时候，用老师的话说，就是有些不务正业，没错，小刀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去一家古玩店，专心致志地去看一块价值连城的琥珀，不过是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还是后天太多的机会接触琥珀的缘故，他对琥珀可谓是情有独钟，不过这并不是他收获最大的，让他收获最大的则是，他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人。

　　他就是凯子，是的，在那家琥珀店两个人成了挚友，成了知己，凯子也是个爱琥珀的人，他对小刀的关于琥珀的知识十分佩服，很快小刀就知道了，原来他和凯子是校友，还在同一个年级，虽说那时两个人对琥珀的认识也仅仅只是看个热闹而已，然而两个人的兴趣却有增不减，这一切，直到中考过后也未能改变。

　　小刀搓了搓脸，高中的三年让他改变了许多，他学会了忍让，学会了克制，学会了宽容，也开始对琥珀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献给了琥珀，他一开始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情愿地把时间奉献给一块毫无生气的破石头，可后来，他一点一点地了解琥珀，一点一点地理解琥珀，他才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意义有多么的重大，高一高二时的他几乎是伴着琥珀的香味成长起来的，直到高三，高三，一个要命的关口，小刀走到了这个三岔口处，左右彷徨。

　　他是很在乎父亲的话的，父亲执意让他去学学法律，出来当个律师或是法官也好，总之一辈子不去碰琥珀才好，可小刀想的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是十分喜欢琥珀的，一方面是满足了自己的喜好，这一点倒是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他是为了凯子才这么做的，是的，凯子报了一家大学，专攻琥珀研究，小刀不想让自己有一天面对自己的朋友谈不到一个地方，俗语云“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刀害怕自己失去了这么个朋友，于是他违背了父亲的心愿，报了那家大学，气得他父亲三天没吃下饭，差点犯了病，不过小刀并没有动摇，还是去了。

　　可是——凡是都存在一个可是——是的，一年的大学时光过去了，凯子却突然间，像失踪了一样，小刀再也没能看到他，找遍了整个城市，也没找到凯子，他去哪儿了呢？小刀苦恼了一个月。

　　直到凯子走了一个月后，小刀在义务帮助校方劳动时，无意间在资料库中看到了一份资料，他当时就傻了，原来凯子已经退学而去下海经商了，他一字一句地看着那份资料，眼眶竟有些湿润，他居然可以……不，不能哭，是男人就不可以这样，他赶快收好那份资料，抓起了抹布，假装擦书架，免得被老师呵斥。

　　不！他为此痛苦了整整一个月，是的，凯子怎么可以……他努力地回想着一个月前的一个夜晚，凯子突然和他去一家酒吧喝酒，小刀当时很纳闷，无缘无故地喝什么酒呢？现在想来，他大骂自己真是个猪脑子，当时就应该看出来的！是的，一杯酒下肚，凯子舌头就大了，他拉着小刀的手，又是唉声又是叹气，小刀当时正纳闷着，也没怎么听进去凯子的胡言乱语，那个晚上，凯子说了好多话，喝了好多酒，最后酩酊大醉，像一滩烂泥一样，小刀架起了软弱无力的凯子，替他买了单，回到了宿舍，小刀把他的胳膊环到自己的肩上，凯子一路上言语不止，还好几次呕吐不止，小刀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擦净凯子的嘴角，一步一步地挨到宿舍。

　　小刀把凯子平放在床上，解开了他的上衣扣子，凯子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小刀用冷水蘸湿了毛巾，洗净了凯子的脸，平静下来的凯子呼吸平稳下来，渐渐沉入了梦乡，小刀长舒了一口气，关上门，回到房间。

　　他永远也想不到，这竟是他和凯子的最后一面，第二天，就发疯了似的往车站跑，凯子的室友告诉他，凯子已经撤走了，而且已经退学了，小刀当时就懵了，他连声告辞也没有来得及说，就发疯了似的往车站跑，车站在城南，他一路疯跑，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好几次都跌倒在路上，但他没有停下，他反而更快起来，不多时，就跑进了车站，但他还是晚了，等他找到上车的站台时，火车已经开动了，小刀望着远去的列车，跪在了地上，抽泣起来。

　　一晃多年过去了，小刀的心渐渐地冷却了，他并没有忘记凯子，可是他却永远不指望凯子再回来了，但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不会，永远不会，小刀的学业完成，结束了学生时代，虽然是本科，却也算是个冷门，小刀没有去参加招聘，而是自己开了家琥珀店，他知道自己的学识不可能进入什么研究机构，那就从基层干起吧。

　　小刀想想自己的这些年，虽然也交了几个女朋友，却没有一个真正让他动心的，直到，直到那天，他遇到了她，一个似曾相识都女孩，他真正发现了他自己，正是需要一个这么样的女孩，她很好，我们认识的第一个夜晚，就完成了人生最重大的事件，小刀抚了抚胸口，又摸了摸嘴唇，她的唇很火热，至今仍令他意犹未尽，他转头看凯子时，只见凯子正瞪着眼睛看着小刀，眼神中有一丝迷离存在。

　　“我怎么了？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凯子想坐起来，小刀赶忙扶他躺下。

　　“没事儿，你咋整的？还弄出了个低血糖？没事儿了，补点糖就好了。”小刀看了看吊瓶，糖已经没有多少了。

　　“哦，看来今晚我得早睡了，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凯子用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抚了抚额头。

　　“唉，凯子，你也太委屈自己了，老是不愿意看到别人受苦受累，你说你帮我装修，出了钱，又出了力，你说你帮我打理店面，一天上下比我还上心，凯子，你是不懂得休息么？”小刀揭开了医用胶纸，拔出了针头。

　　“看来我真是个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了。”凯子想起了《武林外传》里的一句台词。

　　“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媛媛还等我回店里吃饭呢，下午你就不用来了，晚上我和媛媛去看你。”小刀把外套披在了凯子身上，两个人往外走着，凯子刚补完糖，肚子也就不饿了，然而小刀的肚子里，诸葛亮正高唱着“我站在城楼观风景”，望眼欲穿，却望不见贲门有食物落下，仿佛联合国救济非洲的粮食。

　　送凯子回到了家，小刀买了些加工好了的熟食，熟菜，还有干粮，急匆匆地往店里赶，也许媛媛也饿着肚子，也许媛媛抚着肚子看着自己狼吞虎咽，小刀脚下生风，仿佛脚下踩着鼓点，不多时，就穿过了好几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