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反正窦明百年之后,这些嫁妆都是魏家的了,暂时先存着,也不打紧。
田氏思考了片刻,道:“你说得很有道理。等我们回去以后,把亲家老爷请过来商量这件事,如果窦家怕我吞了她的嫁妆,那就让亲家老爷帮着代管好了,我相信亲家老爷不是那奸诈贪婪之辈,到时候会把窦明的陪嫁还给我们的。”
那可难说!
魏廷珍不以为然,但不想让母亲担心,道:“那就过完年之后吧!”
那时窦明小产风波也过去了,正好收拾她。
田氏颔首。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夜半
窦家派了几个嬷嬷随车,魏廷珍护着田氏回到了济宁侯府。
得了信的魏廷瑜已在垂花门前等候。
“母亲怎么会突然昏倒?”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撩了帘子问魏廷珍,“要不要紧?大夫怎么说?”
因为马车旁还有窦家的嬷嬷,田氏只好继续装昏迷。
魏廷珍却冷笑数声,道:“问你媳妇去!”
这关窦明什么事?
魏廷瑜错愕。
魏廷珍看着心中有气,一把将魏廷瑜推开,由贴身的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魏家的仆妇忙抬了软轿过来。
魏廷珍指挥着仆妇把田氏抬到软轿上,又打发了窦家的仆妇,和金嬷嬷等人一起簇拥着软轿进了垂花门,从头到尾眼角也没有瞥魏廷瑜一下,仿佛他是个不相干的人。
魏廷瑜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默默地跟着魏廷珍进了东厢房,在魏廷珍安置田氏的时候,低着头坐在厢房堂屋里的太师椅上等魏廷珍出来。
魏廷珍看见弟弟这个怂样,又生气又无奈,把去槐树胡同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并道:“母亲已经没有事了,她老人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去看看她老人家吧!”又道,“你要是管得住媳妇,母亲又怎么会受窦家如此羞辱?”
魏廷瑜气得面色发紫,转身就往外走。
魏廷珍忙拉住了魏廷瑜,道:“你干什么去?”
“我要休了窦明!”魏廷瑜怒不可遏地道,“我宁愿一辈子孑然一身,也不能和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在一起!”
“胡闹!”魏廷珍大声喝道,“窦家是什么人家?窦明是你说休就能休的?你休妻,置母亲于何地?我只道你成了家。懂事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这件事毕竟和田氏有关,说起来,就得把田氏牵扯进去。
魏廷瑜垂首,颓然不语。
魏廷珍看着心疼,声音缓了下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母亲说了,会亲自教她规矩,她只要听话。也不是没有救的。”
不然又能怎样呢?
魏廷瑜悔恨不已。
魏廷珍就拉了魏廷瑜的手:“好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了,我们去看看母亲,陪着她老人家说话去。”
魏廷瑜点头,和魏廷珍进了厢房。
而歇在田氏内室的窦明听到响动。忙派了周嬷嬷出去打探,听说田氏和魏廷珍去槐树胡同数落她不成,反被窦家的人呛得昏倒了,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尖声道:“我真是瞎了眼!还以为我婆婆心慈人善,原来也不过是个黄蜂尾上针,还偏偏要做出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比那恶言恶语的人还要恶心人百倍、千倍!”又问,“侯爷呢?是不是又被我那大姑子拖着说体己话?”
窦明让小丫鬟把自己小产的消息透露给魏廷瑜身边的小厮,魏廷瑜果然不计前嫌地跑了过来,不仅和大夫商量着用什么药。而且还亲自看了看抓来的药,才让周嬷嬷去煎,殷勤的态度,让刚刚失去孩子的她有了些许的安慰。
可这温情还没有维持半个时辰。魏廷瑜就被小厮叫了出去,而且一去不返。
周嬷嬷劝道:“夫人。您身子骨正虚着,这些事就不要管了。不管太夫人和大姑奶奶怎样上蹿下跳的,她们害得您没了小公子是事实,窦家是不会让她们胡来的。”
窦明犹不解恨,她吩咐周嬷嬷:“你想办法去给柳叶巷胡同送个信,把我的事告诉外祖母。”
周嬷嬷也觉得魏家欺人太甚,点头应“是”,悄悄地派人去给柳叶巷胡同送信。
而远在城东英国公府的窦昭,却丝毫不知道济宁侯府发生了些什么。
宋墨几乎是数着日子算着她的孕期,一到三个月就请了太医院最擅长妇科的御医王本举进府给窦昭诊脉,毫无悬念地诊出是喜脉之后,王本举还没有走,他就差了人去静安寺胡同和猫儿胡同报喜,结果王本举开的保胎药还没有煎好,窦世英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赶了过来,拉着宋墨喝了个烂醉,还拍着宋墨的肩膀给了他一叠银票,让宋墨要好好照顾窦昭,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就算是孤枕难眠,也不要在家里胡天胡地,千佛寺那一带的胡同多得是私家院子,无论如何也要让孩子安安生生落地了再说。
窦昭哭笑不得。
到了晚间,宋墨回来,洗漱过后,像往常一样靠在床头看书。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圈着他的腰,问他:“听说千佛寺附近有很多私家院子?”
这帮小兔崽子,只知道讨好窦昭,他前脚和人说的话,他们后脚就传给了窦昭听,弄得颐志堂现在对窦昭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宋墨腹诽着,心里却明镜似的,说来说去,全是让他给惯的,可他心底并不觉得恼怒,反而觉得有趣。
他的眼睛盯在书上,心思却全在腰上——窦昭细若凝脂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在他的腰间摩挲,不时的指尖向下,停顿片刻,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
“那是!”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而且全都像赵紫姝似的,挂羊头卖狗肉,还各有特色,实在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窦昭就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那你想不想去?”
“想啊!”宋墨放下手中的书,正色地道,“是个男人都想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夫妻的调侃,窦昭也很笃定地觉得宋墨不会去那种地方,可听见宋墨这么说,她心里还是一阵不舒服,甚至有些沮丧躺了下去,问宋墨,“赵紫姝是那里的头牌吗?”
就像醉仙楼新上了什么菜品,千佛寺胡同有哪几个院子风头最劲,都是京都风流写意的翩翩公子要能如数家珍的。宋墨虽然很少踏足千佛寺。可千佛寺胡同风头最劲的几个院子都有些什么特色,他也听说过,本想品头论足地和窦昭嬉笑一番,可他一回头,却看见了窦昭眼底闪过的一丝讪然,笑容也没有了刚才的甜美。
难道,窦昭是在吃醋?
这个念头陡然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当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
窦昭向来大方,怎么会吃这种毫无道理的飞醋?
心里这么想,目光却不由地凝视着窦昭。
窦昭的表情。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失落,没有了刚才的欢畅
宋墨从前在舅舅家时,最讨厌那些表姐表妹扭扭捏捏,说不上两句话就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各种拈酸吃醋。面目可憎。可这个人换成了窦昭,他的心里却像那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咕噜咕噜,欢快地冒着泡儿。
他支肘俯身看着她,故作沉吟地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去过。不过,我岳父给了我一万两银票。我想,就算看在这一万两银票的份上,我都不能去,要不然。我岂不成了吃软饭的?!”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嘴里能跑马了?
窦昭忍不住扑哧一声笑,捶了宋墨一下。
宋墨却突然间心痒得厉害,那里竟然就一柱擎天。硬得有些发疼起来。
他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难怪别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窦昭不管做什么。到了他的眼里,都成了情趣。
离窦昭生产还有七个月,他要不要搬到书房里去睡呢?
宋墨在那里纠结,而窦昭见宋墨突然不作声了,而且还面露怅然,不由笑道:“又怎么了?”
听见窦昭清脆悦耳的声音,宋墨觉得自己简直是杞人忧天。
就算是不能做什么,像这样和窦昭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不也一样的高兴?
他问窦昭:“你说,他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菩萨给个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就生个什么样的孩子,这有什么好猜测的?”窦昭笑道。
“总得给孩子娶名字吧?”宋墨却很憧憬,道,“如果我们给孩子取了个男孩名,结果生出来是个女孩,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责怪我们?”
“那就男孩名、女孩名一样取一个好了。”窦昭道,“不管生男孩还是女孩都行。”
“产期是明年的七月吧?那个时候白天还很热,今年得多存点冰,免得孩子长痱子。”
“好啊!我明天跟回事处的说说吧!”
夫妻俩嘀嘀咕咕地说着傻话,让人听了忍俊不禁,偏偏两人却说得十分认真,而且一直说到了三更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和宋墨、窦昭夫妻一样,大半夜才吹灯的,还有英国公宋宜春和二爷宋翰。
宋墨如果生下儿子,世子之位就更稳了。
就算是生下女儿,也证明宋墨能生,没有嫡子也能生个庶子。
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他愿意罢手,宋墨会罢手吗?
宋宜春在床上翻来覆去。
宋翰却在灯下抄《法华经》。
他屋里的大丫鬟栖霞劝他:“天这么晚了,二爷还是早点歇了吧,明天起来再抄也不迟。”
宋翰却道:“去给我倒杯热茶进来。”根本就没有歇下的意思。
栖霞是宋宜春亲自为宋翰挑选的,宋翰平时也对她客客气气的,时间长了,栖霞在宋翰面前不免有些随意,闻言笑着去拔宋翰的笔:“二爷,您就听奴婢一句吧!您明天一早还要跟着先生读书,睡晚了,要打瞌睡的,国公爷知道了,又要喝斥您了”
“贱婢!”毫无征兆地,宋翰一脚踹在了栖霞身上,“到底你是爷还是我是爷?还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想让爷明天就换个人服侍?”
如果有外人在场,就会看出来,宋翰踹人的姿势,和宋宜春一模一样。
栖霞做梦也没有想到宋翰会露出这样狰狞的面孔。
她打了一个寒颤,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奴婢该死,求二爷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这就去给二爷沏茶。”
宋翰“嗯”了一声。
栖霞手忙脚乱地爬出了书房,这才发现小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第三百四十八章 探望
栖霞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撩了衣襟一看,小肚子上一片淤青。
英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说二爷待人和气,她不敢做声,第二天一早还要若无其事地陪着宋翰去颐志堂看望窦昭。
“明年夏天我就会有个侄儿了?”宋翰穿着件墨绿色的锦袍,映衬得他面如冠玉,温润尔雅。
窦昭笑着点头,拿了橘饼给他吃。
他眼睛一亮,笑道:“是福建的橘饼!不是说福建那边刮大风,冬笋和橘饼市面上都买不到吗?”
“我前些日子喜欢吃酸甜的,你哥哥特意人让从福建送过来的。”窦昭吐了两个月,宋墨想着法子弄给她吃,她人倒没瘦,却养成了不时吃几块零嘴的习惯。见宋翰吃得香,她也从攒盒里拿了个桔子剥。
宋翰就道:“别人都说酸儿辣女,嫂嫂你怀的肯定是个小子。”
英国公府的走水案早就结了,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结论是盗贼全部伏法,宋墨也认同了这个结论,交还了太宗皇帝的宝剑,他开始按照正常的时间在金吾卫当值,而且隔几天就要在宫里留宿两天。
今天又到了宋墨进宫的日子,他前脚刚走,宋翰后脚就过来了。宋翰今年已经十四岁了,长得比窦昭还高。按道理,窦昭应该回避,宋翰却像不知道有这回事似的,直接就进了正房,而窦昭另有打算,对此视而不见,在宴息室里招待宋翰。
“承二爷吉言。”窦昭笑道,“我和你哥哥也希望是个小子。”
如果她生下了儿子,宋翰就是顺位第三的继承人了,她很想知道宋翰会是什么表情。
“那可好。”宋翰笑眯眯的,很高兴的样子。“到时候我也可以像小时候哥哥带我一样,带着侄儿习武、放风筝、嬉冰”
窦昭抿了嘴笑,和宋翰闲话着家长里短。
栖霞被素心请到了茶房里喝茶。
“听说姐姐的好日子定在了二十二,今天都二十了,姐姐怎么还在府里当差?”栖霞捧着热气腾腾的龙井茶,好奇地问素心。
怕其他人问不到点子上来。
素心在心里暗暗嘀咕,笑容却一如往昔般的温和:“夫人赏了我一幢三进的小宅子,到时候我从颐志堂出嫁,在那里成亲。我妹妹和甘露、素绢都过去帮我收拾新房去了。我还是待在夫人身边好了。”
栖霞不由睁大了眼睛:“姐姐要从颐志堂出嫁吗?”
能从主子家出家,那可是极大的体面。
素心笑着颌首。
她本觉得有些不妥,可夫人想让她从颐志堂出嫁,世子爷也说好,还说素兰出嫁。花轿也从颐志堂出门她不知道怎样感激好,规规矩矩地跪下来给世子爷磕了三个响头。
“那可真是恭喜姐姐了!”栖霞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府里都在传,说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出嫁,夫人拿了二千两银子给她做陪嫁。她根本不相信,现在看来,却是真的了。
素心拿了碗豆黄、驴打滚、萝卜糕等点心给她吃。
栖霞是宋翰屋里的大丫鬟,要服侍宋翰的笔墨。也粗粗识得几个字。
点心是用模子做的,底下有御膳房三个字。
她迟疑了半晌,道:“姐姐,这是御赐的东西吧?我们这样吃了。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素心笑道:“前些日子夫人不是没有胃口吗?世子爷只盼着夫人能多少吃一点,什么吃食都往家里搬,这些是最平常不过的了,家里多得很。放久了也会坏,夫人就这个几匣子、那个几匣子地赏人。还是我看着快要过年了,拿出来赏人或是送礼都很体面,这才强留了一些。你只管吃,要是觉得好,等会也带几匣子回去给二爷屋里的小丫鬟们尝尝。”
香甜软糯的豌豆黄本是栖霞的最爱,特别是宫中御赐的,甜而不腻,回味长久,可想到昨天自己挨的那一脚,嘴里的豌豆黄好像也没有往日那样美味了。
她喝了口茶,就看见一个明眸皓齿、丫鬟模样的小姑娘跑了进来,喊着“素心姐姐”。
素心面色微沉,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要是惊了夫人,仔细你的皮!”
那丫鬟就深吸了两口气,匀了气息,这才禀道:“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来看夫人,听说您要出嫁了,两位夫人有赏,夫人让我来请姐姐过去磕头谢赏。”
英国公府这么大,谁会知道一个丫鬟?赏赐素心,不过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罢了。
栖霞在心里思忖着,送脸色微红的素心出了门。
那小丫鬟好奇地打量她:“姐姐是二爷屋子里的栖霞姐姐吗?长得可真好看。难怪别人都说二爷屋里的两位姐姐都是美人!”
宋翰屋里有两个大丫鬟,另一个叫彩云。
“妹妹才是真的漂亮。”栖霞笑道,“不知道妹妹怎么称呼?”
“姐姐叫我若朱好了。”小丫鬟笑道,“我是夫人屋里的二等丫鬟,不过,等素心姐姐、素兰姐姐出嫁了以后,我就要升一等了。”她有点小小的得意,“到时候就去上房找栖霞姐姐玩。”
英国公府的一等丫鬟,手下管着好几个二等三等的丫鬟,相对而言,就有自己的空闲时间了。
栖霞知道窦昭屋里的几个叫“若”字的二等丫鬟,都是跟着窦昭从真定过来的,是窦昭的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