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影蝶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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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影蝶双飞-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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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木门,墙内墙外,世界各是不同。

    如果她是宿命主义者,便会相信,“逃”已成了她生命里无法规避的形态。因为她不甘自己的生命为他人掌控。她已被迫接受了冥冥之手的一时疏忽而造成的谬错,但并不代表她可以由此随波逐流,安于命运摆布,所以“逃”,有何不可?谁又能说“逃”,一定是软弱的代名词?

    **

    “田奴,有何异常?”黑衣人阒无声息地落在树桠间,问。

    “如往常无异,刚刚堡里的奴仆下人进进出出忙了一气,现下已过了那阵,又安静下来了。”潜伏多时的属下暗自叹服了主子的轻功了得,暴在黑纱外的眼睛不敢懈怠地盯着目标,恭敬地答。

    黑衣人眉心微蹙:“亚奴那边也无动静”

    听出了主子语气里的持疑,田奴问:“王爷,有何不对么?”

    黑衣人拧眉,“说不清楚,只是你且将出入情形详细地讲述一遍,不得遗落。”

    “如往常一样,寅时才到,那些厨妇从这道门里走出到林子那边;不足两刻钟后,是堡内运送垃圾废资的马车;其后,是一个仆役骑马外出;再是,厨妇们陆续回来。”

    “没有了?”黑衣人问。

    田奴颔首。

    “你仔细想想,今天确实与往常一样么?毫无出入?”

    田奴细细思忖,道:“那个骑马外出的仆役?”

    黑衣人精眸倏地一闪:“那仆役什么模样?可是肤色如雪,身形纤瘦?”

    田奴摇头:“奴才双目夜能视物,瞧得可是清楚,那也只一个寻常仆役,面黄肌瘦,唇上有胡,出门时还向怀里塞入似是信札之物,像是要出门送信的,无他异状。”

    黑衣人不语,攒眉沉思。这一棵深负“重任”的参天古树,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蝶双飞 第四卷 第三章

    良城,想必与她有着不浅的渊源。当日,她是由此地进了煊,入了宫,嫁了人;而今出了宫,离了人,再回到此地,但令人发噱的是,这一遭的来来回回,她“故”地重游,迎接她的,依然是全然的陌生,整个世界都不是她所熟悉的,无论她已消磨过了多少岁月。

    在路人的指点下,她牵马找到了那处位已更名为“蓝府”的翎儿前根据地,是一所不小的宅院。当年翎儿伙同那群难兄难弟浪迹天涯时,它还只不过是一所废弃的旧宅,看来“发迹”后的翎儿对它投注了相当的重视,修缮得相当不坏。

    那宝贝,个性大而化之,实则粗中有细,至少,除了将军府,她为自己置下了这片“产业”,名为安顿昔日难兄难弟的家小,却也替自个留下了退路。不像她,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地里步步险滩,每一处都足够热闹华丽,每一处却都不是她的安身之所。

    哇啊啊,多想无益,既然是到了翎儿的“地盘”,总可以切切实实地休息一回,敲门进去洗个澡睡个觉先!是“蓝府”耶。

    她的手才与朱红大门近身接触,两扇朱门吱呀启开一隙,一张圆呼呼的小胖脸迟迟疑疑探出来,鼓着红嘟嘟的嘴儿,咪出甜甜的笑,“你找我吗?我叫阿言,是蓝府的大总管哦,我超赞超强超聪明的喔,我是”

    蓝翾大力眨巴了几下眼睛让自己尽快适应了这不在意料中的状况,道:“小朋友,我”

    “不要叫我‘小朋友’!”小人儿板正一圈圆圆胖脸,“我不小了,我十岁了喔,翎儿姐姐叫我‘小朋友’都不可以,你更不可以叫我‘小朋友’!”

    尽管因为他嘴中吱呀出来的诡异字串使她有片刻的失神,但仍是笑道:“大朋友,我是你翎儿姐姐的朋友,请问我可以进门再和你讨论如何尊称你的问题么?”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遭受到了翎儿怎样的荼毒,好端端一个古代儿童硬给教育成现代Baby。再说了,十岁?有么?

    “翎儿姐姐的朋友喔?”年龄有待商榷的大总管小朋友仰着颈子将来访者上下瞧了个仔细,还好,虽是她当前的面目有异平常水准,却不至于若人憎恶。“可是翎儿姐姐现在超郁闷,她说谁敢去吵她,她就会K谁哦,她有跟将军老公学过武功哦,超恐怖的。”

    蓝翾再度惊诧,不为他秦人唐话,而是他吐露的讯息——现在——翎儿——不想见人?翎儿在这里?!意识到这个可能,她一把推开半掩的门,迅速越过大总管小朋友,不管他跟在后面的呼叱喊嚷,一迳向里面奔去。“蓝府”还算阔绰,大宅院里该备的假山翠竹、小桥流水、虫鱼花草一应俱全,只是看上去布局未加规划,稍显凌乱。

    “翎儿,翎儿,你在吗?”来了寰界后,蓝翾头一回没了顾忌,失了形象,一路大声叫着。

    “姐姐!”假山后哗地冒出十几个人,其中便有蓝翎,粉色衣裙,娇俏甜美,但一见到她,因为听其声而溢出的娇美笑靥陡换成了满面疑窦,“你是哪位?”

    蓝翾料到是因为自己脸上的暗黄色泽和唇角上粘的两绺小胡,眨眨眼,道:“不用怀疑,眼前就是你智慧与美貌并重、可爱与可怕并存的姐姐,翎儿,不准备给姐姐一个拥抱吗?”

    “哇噻,姐姐,你学会易容了耶?哇,我崇拜你!”蓝翎一个飞扑,再加熊抱,缠紧了家姐同志高她五公分的纤瘦身形,“可是你走路好逊哦,比人家早走那么多天,怎会现在才到?害得人家还以为你在路上出了什么状况,整日介担心”

    “拜托,你现在好歹也顶着‘将军夫人’的光环,能不能稍稍收敛些自己的行为?”蓝翾抚着她的发髻,道。

    “将军夫人?”蓝翎身子一僵,涩涩地道,“已经不是了。”

    蓝翾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心弦紧绷,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姐姐呜哇”多日的委屈,多日的怨怼,终于有了抒发的对象,蓝翎不再逼自己强颜欢笑,放任大哭。

    “翎儿”蓝翾在瞬间便感觉到了她的伤恸,不是撒娇,无关抱怨,而是切实的悲伤,她乐天知命笑口常开的翎儿,何时也聚集了恁多的苦楚?

    “夫人,”有个小巧的人影来到姐妹近旁,屈身一礼,“进房间再说,好么?”

    “伶儿?你也跟来了?”事情很严重吗?

    **

    “开始他还只是旁敲侧击,久得不到我的认同后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嘴里整天念念有词,什么寻常人家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何况他们家还是个世袭罔替的一等侯爵卫宇大将军;什么不要依恃着姐姐是王上宠妃而目无尊长,嫁入厉府便要从着厉府的规矩”

    “那个老不修的如此待你,厉鹞不说话的么?”蓝翾嘴下比她更不客气,翎儿爱屋及乌,因他是厉鹞的叔公而口下留了德,她可没必要对那个老封建留情。

    “冷木瓜他在豳州城的时日远比在家里要多。而且就算在家里,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孝顺那个老不修,比对我还要好得多。那老不修骂我时,我才要回两句,冷木瓜便拉开我,每回到房里都要说‘伶儿,叔公待父亲恩重如山,他是厉家仅存的辈份最高的长辈,你不得对他不敬’。”

    “所以呢?”

    “我估计那老不修从第一眼见到我就不爽了。他从乡下过来的首日,我和厉鹤站在门口迎接,他从轿上下来时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酷斯拉。厉鹞闻讯才回府,我还没和老公亲热,就让他给叫到房里训了半天话。之后,他开始考我的女红、厨艺甚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久,那个‘十全佳人’从他嘴里登场,明明厉鹤那家伙尚未成亲,他偏偏要将那个女人塞给冷木瓜,说什么荣耀显赫的卫宇大将军府内应该有一位善体人意的解语花。呀呀呸,我听他说!”

    “厉鹞怎么说?”其他人等的态度不重要,只有厉鹞,也只要厉鹞的态度。

    “他是婉拒那个老不修的异想天开啦,但他的态度不够强硬啊,所以那老不修开始攻击我,我自然不肯,那些垃圾话也就来了只是这样倒也罢了,谁成想没过几日,‘十全佳人’竟然从老不修嘴里跑出来活生生出现在我家里。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她,会想起谁?就是知画啦不知道是谁么,便是和小燕子争宠的那个知画嘛,表象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礼,骨子里是精打细算步步心机,平时围着我‘姐姐’长‘姐姐’短,叫得我鸡皮疙瘩来开会,那个老不修的还时不时瞪着一双死鱼眼在旁边盯着,生怕我欺负了所谓的‘十全佳人’。

    冷木瓜假期结束,回到军营,‘十全佳人’的真面目开始显露,有老不修在后面撑着,竟然开始插手将军府的家务,客串起女主人来了。不过也因为冷木瓜不在,我也不想再给他们面子,在‘十全佳人’又一次惹火我之后,我想也没想赏了一个耳光外加一顿拳脚给她,又当夜把她塞进轿子教人抬着她滚回乡下!”

    “酷!”蓝翾毫不吝啬给予赞扬,赞得蓝翎眉眼弯弯笑颜晏晏。

    “可是”蓝翎菱角小嘴又垮了下来,“如此一着也彻底把那老不修给惹火了,他不再从我这边下功夫,而开始全力逼着冷木瓜纳‘十全佳人’为妾,信写了一封又一封,冷木瓜回了一封又一封,始终不见应允。那老不修老羞成怒了,正赶上姐姐‘冷宫失火,生死不明’的事传到府里,那老不修得意的张狂嘴脸直想让我恨不得掐死他,他道‘原来令姊早就失了王宠进了冷宫,早知如此我厉家岂会纵容你行泼?现下你没了靠山,看你还敢嚣张?’”

    蓝翾挑起眉角:“然后,他自作主张给厉鹞纳了妾?而厉鹞也甘愿任其摆布?”

    “‘十全佳人’进门时冷木瓜尚在豳州城,老木朽吹吹打打将那个‘十全佳人’迎进了门,逼着厉鹤代其兄行礼拜堂”

    这拜堂可代的么?姐妹两人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不知这究竟合不合乎此里的婚姻法,但这是目前亟需关心的问题,“厉鹞得知后作何应对?”

    “他连夜骑马赶回丏都,为是阻拦他那个赖着不死的叔公越俎代疱,可到家时那坨人已经进门三天。叔公当晚逼着他洞房,他甩手出了府门,一夜未归。我没有追他,只看他怎么做,若他爱我,便会解决这个麻烦;若他留下那个女人,我便离开。”

    “但你现在,离开了?”

    “因为他留下了那个女人。”

    “留下那个女人?他亲自说的。”

    “嗯。他向我道:‘叔公一生为厉家煞费苦心,如今年事已高,作为晚辈,怎忍再拂其意?何况一个清白女儿家,已昭告天下地入了厉门,若是不管不顾赶伊出门,无疑是逼其走上死路,没有一个女孩家可以承担得了被休弃的名声。’”

    

    初夏的风从窗里灌注进来,带来的仿若是离人心碎的低泣。客厅里寂静一片,很有默契的,两人都不再言语。说什么呢?悲愤痛斥世上男人的贪心?还是正义挞伐社会制度的不公?今时今地,纵有千种风情,诉与谁听?

    “姐姐”

    “嗯?”

    “我想起了你说过的那些话。”

    “哪些话?”

    “你穿回了古代,无外乎两个结果,一是被那个男权社会当作异类修理掉,二是被那个男权社会驯服,随便嫁了个人,就算运气气好碰到两情相悦的,纵然不是作妾,你的丈夫也势必会纳妾。”

    “嗯?”记忆中,似乎是说过这样一段话没有错,可当时绝对是无心之语呗?难道是她一语成谶?姐妹两人,一人为人作过妾,一人虽为人作妻夫却纳妾,说是造物弄人会不会太矫情了点?

    蓝翾持起几上已凉了的茶饮尽,浓浓苦意绕喉而入,直达心肺。“翎儿,这些事一直在发生对不对?但你从未向我诉过,进宫时也纯粹是陪我聊天解闷,替我抱屈不平,而我也只顾沉在自己的情绪里不曾关注过你。这样看起来,你倒更像姐姐。对不起。”

    蓝翎笑得也苦,胸臆内沉积的是前所未有的惊痛,她爱厉鹞,从第一眼便爱,爱了恁多年,也得以结成夫妻,结婚却不是结局,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原来只是讲故事者的一厢想望以及对听故事人的了草敷衍。

    “姐姐,我只是错估了一个男人感情的深刻程度罢了。而姐姐你呢,在最初,你是否想到了你们的这个结局?”

    “想到过,只是没料到来得如此之快。我还以为,他对我的热情,可以维持个三五年呢。”

    “姐姐”

    “不要安慰我,翎儿为姐姐做的,已经够多。爱情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尤其浮浅薄陋的爱情;没有男人,人生还是要继续。”

    “姐姐,你要怎么做呢?出了宫,有没有想过如何过下去?”

    “有,先找工作,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蓝翾站起身,向外踱步,语调轻快地,“伶儿,能否烧一桶热水给我?方才只是洗了一把脸,这身上不舒服得很呢。”

    **

    夏季正式来了。经过蓝翾姐妹的合手着力整治,蓝府的后园不再是凌乱无序。鬼使神差地,两人又合力建了个“寰亭”出来,原来的花草石竹,经过修剪,幽雅宜人了许多,沿着两排修竹夹送的石甬小路,行不多时,可见一爿精致茅舍。天已近晌,整齐划一的童嫩读书声由茅舍朗朗传出,和着盛夏的蝉鸣,悠扬得醉人。

    一道小小的匾额,“识字书苑”,顾名思义,是教人识字的书苑,实用得紧。先生只有“蓝宣”一人,教方圆十里的念不起大书苑的娃娃们识字读书,资费便宜不说,还可以物相抵,如王家娃娃的父亲是贩菜为业,给儿子交的学费便是自个地里种出的青菜瓜果;李家娃娃的母亲裁衣为生,时不时拿一些铺子里裁剩的布料凑拼成式样不坏的成衣,送给蓝府内众家孤儿寡母;赵家娃娃的父母则隔三岔五送些米粮

    先生主业为人师,另有一副业——替邻里乡亲代写书信,且免费代阅来信。“免费代阅来信”的点子,是有几分商业头脑的蓝翎的谋划,按她所言,免费代阅来信才会把需要请人回信的客源“钓”来,有客源便有财源,尽管这财源来得是涓涓细流。

    这栋蓝府,乃蓝翎的流浪生涯中一处栖身之所,当年不过是一所废弃多年的宅院。成为厉夫人后,她买下了这栋曾给她及一干难兄难弟避风遮雨的宅子,作为当年混迹良城时所收留的“天涯沦路人”的安身所在。此一回伤心走天涯,她没笨到耍骨气不拿厉家分毫,银票倒是寥寥,因为担心兑换起来暴露行迹兼手续也麻烦,首饰却规置收拾得毫不客气。与姐姐会合后,重整心情,她当掉一支金步摇、一支玉搔头,盘下距蓝府两街之遥的五麻街上的一家食肆,昔日兄弟做现成的伙计,演起了当垆卖酒的“卓文君”,不过与其姊同,亦是男装面世。在此,女人远不像武侠小说、戏说类电视剧里所演示的,可以春风摆柳的招摇过市,何况两个长得不丑的女人。

    

    煊国在各国中,位置属中,四季的气候是最分明的。这良城的夏日,炎热得丝毫不带含糊。卯时便要开店迎客的蓝翎,忙过第一批客流,脸上汗意肆虐,更万般感念这男装的好处来,至少,不用担心形象受损。

    “翎掌柜,四号桌的客人说咱们的凉糕不新鲜。”

    蓝翎横了那桌位一眼,不出所料,照样是每日找碴滋事的那个蠢货。比起开业时的阵势,这小子的气焰是小得多了。初始,他带了四五个人上门造访,目的可想而知——“保护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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