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范成仲想到白家毕竟比自家显赫,故而不敢把这事说出来,只得受了伤也忍着,还不敢告诉老夫人和夫人。
小厮们说得异常凄惨,责任全都往白麟涵身上推。
两个妇道人家看范成仲伤成这样,哪里还去推想事情真相,只相信了小厮们的话。
然后此事不免很快闹得大起来。
两个妇道人家都要范老爷给做主,一边请了名医给范成仲看病,一边要范老爷去白家给儿子讨回公道。
京城府尹这个职位是最难做的位置之一,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待上数年的,无一不是老狐狸老油条,不然,不仅坐不到这个位置上,而且也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久,或者就会得罪不少人,或者办不好事。
但范大人却将这府尹做得异常顺,由此可见此人完全是官场老油条,什么事情都处理得非常圆滑。
此时听老母和夫人都来告白家的状,说自己儿子受了欺负,他先是把儿子和夫人都骂了一顿,又安抚了母亲,但心里其实还是很向着自己儿子的,对白麟涵就很有意见。
他的夫人被丈夫骂了,在家里闹得很厉害,又哭又闹,直说范大人孬种,儿子遇了这种事情,他居然还骂儿子,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她们指望不上他。
范大人被自家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软,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还不是只得到白家去替儿子讨个公道。
他到白家去,白家是高门大户,虽然他范家也是显赫的大族,但还是比不上白家的,于是只是好言去和白家国丈大人理论。
国丈大人叫来白麟涵询问此事对质,白麟涵才知道那天范成仲被打之后已经病得奄奄一息了,他也很吃惊,他本想着范成仲最多卧床一段时间就能好的。
他想着自己当时下手也算有点分寸,不至于将一个成年男子打死的地步,所以他以为范家是在讹诈人,就没怎么在意此事。只是说了当天的事情。
关于为了一个小倌而打人这种事,他说是决计没有的,对方不仅不是小倌,而且是他的好友,还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子,是魏尚书家里的小公子,当年京城十分有名的十二岁神童举子。当时范成仲不仅侮辱他的朋友,而且还打了他的朋友,所以他才出手的,而且他当时也受了伤,那时候还有不少人作证
白麟涵的话和范成仲的话很大出入,各人说的都是对己方有利的部分。
但不可否认的是,白麟涵是更加占理的,而且,有不少人证。
他的话牵扯出了魏颐,这时候范家人才知道那个少年果真不是什么小倌,而且还是京城有名的神童,不由得一下子就占了下风。
范成仲当时有猥亵士子之嫌,这可是大罪,范大人只得从白家落败而归,不仅没有讨回公道,反而因为儿子干了丑事而名声受辱,很是狼狈。
这件事不知道是被谁给说出去的,很快京城里就传遍了,但是版本不是白麟涵因为朋友而打了范成仲,而是白家公子和范家公子因为一个小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白家公子仗势欺人,将范家公子打成重伤,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这种桃色新闻传播得非常快,虽然白家公子和范家公子的名字并没有流传,但是这种事影响的确很不好,而且还是在白家很在乎名声的情况下。
白麟涵虽然占理,但还是被父亲罚在家抄书,还被他姐姐叫进宫里去骂了一顿。
第二十四章 重伤不治
第二十四章
白贵妃是一个长相贵气的女子,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皇帝的第三子,才九岁,女儿已经有十一岁了,是很得皇帝喜欢的公主。
白麟涵进宫见长姐的时候,白贵妃带着女儿一起在她的贤瑞宫里接见他。
宫里规矩颇多,白麟涵即使和长姐关系极亲密,此时也不得不保持距离,一切按照规矩来。
白贵妃遣下其他宫人,只留了贴身女官在身边,才和白麟涵说些贴心话,语重心长地说道,“父亲兄长都很不易,你虽是家中幺子,但也过弱冠之年了,也该懂事了,如何还闹出这种事情出来,徒惹了闲话,我即使身在深宫,也对此事有所耳闻,宫里其他妃子还以此事来询问于我,明摆着是想看这事的笑话。”
白麟涵先是感谢了长姐的教诲,之后才说道,“市井闲话未免失真,事情真相姐姐也该是明白的,我哪里会为一小倌争风吃醋,都是别人乱传而已。实是我的好友被那范家混帐所欺,我不过是出手小小教训他一番,哪知他居然敢使诈,就说被打成了重伤。”
白贵妃道,“是哪种朋友,你如此意气用事,让你习武可不是让你逞这种能耐,父亲是希望你到宫里来做侍卫的,将来谋武职,这比文官来得稳当。”
白麟涵道,“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那也不是意气用事,朋友有事,如不出手,以后还能有真心朋友么?姐姐你也不用教训我,其实事情轻重我心中有数。父亲姐姐的教训都对,但我也自有自己的一些考量吧!”
白贵妃笑了,道,“你自有考量,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不过,你也该知道,以后白家还是要靠你们,我现在在宫中看着风光,也不过是因为给皇上生了一个儿子罢了,但是,徽儿又不是太子,将来事情怎么说得准。”
白麟涵看得出家姊雍容的妆颜之下的苦涩,不由得也担心起她来,又安慰她道,“姐姐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皇上宠爱于你,大家都知道。再说,皇上现在正在盛年,年富力强,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徽儿现在不是太子又能怎样,以后的事情,变数大得很。”
白贵妃摇了摇头,让身边的贴身女官将公主也带出去了,才对白麟涵继续说道,“皇上的宠爱,才是变数最大的事情。皇上已有很长时间没来这贤瑞宫里留宿了。叫我如何能不担心。”
白贵妃的话让白麟涵很吃惊,因为他一向知道皇上是很看重他的姐姐的,宫里没有皇后,白贵妃是最接近皇后的存在,谁都知道她很受皇上宠爱,但是她却说皇上已有很久没来留宿,这的确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了。
这下,连白麟涵都郑重了起来,道,“皇上最近是宠上其他人了吗?”
白贵妃沉默了一阵,道,“这也看不出,他最近很少在后宫留宿,其他几个妃子的院子,他也很少去。”
白麟涵松口气,道,“那姐姐你这不是白担心吗?最近天气炎热,皇上估计只是身体不爽快呢?”
因为只有两姐弟在,白麟涵开这么个小小的玩笑,白贵妃也没有怪他,还伸手敲了他的头,笑骂道,“你这胡说八道的。”不过,一会儿又露出忧虑之色,道,“你们男人,不明白女儿家的感觉。皇上身体爽不爽快,我还真看不出么?他的确是在我身上没心思了。”说着,又叹口气。
白麟涵也只得再劝了他姐姐几句,让她不要担心,再等等,估计皇上也就有心思了。
白麟涵从皇宫里出去,没过两天,就传来了非常不好的消息。
那范成仲居然病重不治,死了。
范成仲的死亡也并不全是白麟涵打了他的缘故,此人本就身体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不好,加上这些天天气炎热,不适合养病,他最开始用的大夫又下药不够妥当,让他的身体怠误了治疗,故而才这么几天就不治身亡了。
范成仲的死,对范家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首先是范家老夫人和夫人非常难过,以至于要把这笔帐全都算到白麟涵和魏颐身上。
范大人虽然觉得这事他的儿子有不对,但是,却罪不至死。
因为这种桃色事件,他的儿子居然被人给打死了,这事让他很不忿且伤心,加上家里有母亲和夫人一起添油加醋,又对他施加压力,他心里便也把这笔帐算在了魏颐和白家身上。
范家打着停丧,人却不忙着下葬,范大人直接到白家去讨说法去了。
因为人是白麟涵打死的,必须要白家给一个交代。
白家是会向着自家子孙的,当然不会把白麟涵交出去,就想要把这事给压下去。
但范家死了儿子,处在最悲痛悲愤的时候,即使白家是正当权的大世家,他们也不怕得罪了。
最开始还是只要一个说法,因白家想压下此事,范家被逼急了,就变成要白家白麟涵给偿命,甚至因此将这事告上去了,事情闹得非常大,最后甚至是直接由刑部出面来处理这事。
这范成仲的死是这一年京城最轰动的一件事,即使魏颐处在家中,最开始虽因没关注这事而不清楚事情,到之后,他也知道了这事,而且明白了这事是因自己而起。而魏大人,也知道了魏颐到底惹出了什么事情来,自然异常愤怒。
魏大人的愤怒当是时不仅因为魏颐害出了人命来,而且还有另一件事。
这另一件事,就要从魏颐和容琛的约会说起。
那时,魏颐还不知道范成仲被打成重伤的事,他满心里想的都是七夕和容琛的见面。
在见不到容琛的日子里,他总觉得时间过得非常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但是,时间并不等人,七夕,总是会来的。
到七夕这一天,魏颐的母亲已经从庙里回来了,求了平安符回来,魏颐和魏归真一人在身上带了一个。
这一天,家里有情郎的丫鬟个个都仔细打扮了自己,只等傍晚的时候就能够出门和情郎会面,家里适龄有对象的小厮仆役也是很激动的,等着晚上的浪漫时刻。
在这一天,未婚情侣,即使成双成对牵手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对于情侣,这一天该是最浪漫的日子了。
魏颐从下午开始就坐立不安,书也看不进去,写文章也总是走神,最后只得又去教魏归真下棋,和魏归真玩了一下午,用过晚饭,海棠早就出门了,连明鹭在问了他没事之后,都跟着其他丫头一起出门去玩去了。
魏颐不时到后门口去看容琛是不是来了,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连过来看他的谷管家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了,还笑着打趣他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有人有约。
魏颐只好赶紧说没有,谷管家笑道,“一转眼,那个小小的玉奴儿也长成这么大了,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你大哥这个时候不是就已经成婚了,要是你,要是真有看上哪家姑娘,何必藏着掖着,说出来,难道大人和夫人还不做主去替你说亲。”
魏颐被她说得颇为尴尬,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谷管家看他微红了脸不作声,就笑道,“难道我们家三公子还怕女方会不同意?这京城里,还有哪家的公子哥能有我家三公子俊俏,无论是哪家的姑娘,谷姑姑都敢保证,决计给你说到手的。”
魏颐只更加尴尬,道,“若是有,真会告诉谷姑姑你的,但是是真没有啊。”
谷管家看他害羞,笑了一阵,就放过他,回主院里去了。
魏颐看她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已经很晚了,初七的上弦月已经转到了西天,魏颐觉得那一弯月亮都快落下去了,那银河上的鹊桥怕是也要散了,容琛都没有来。
魏颐不得不对此非常失望,他以为容琛不会来了,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后门口的核桃树下发愣。
这一天京城并不实行宵禁,外面非常热闹,家里的仆人们也大多出去了,时间已晚,这后门口根本没有别人,异常冷清。
魏颐望着那一弯月亮,心想容琛一定不会来了,正兀自伤心,就听到没有关的后门被推开了,魏颐一愣,看过去,就着冷清的月光,他看到容琛出现在那里。
魏颐瞬间就觉得鼻子一酸,飞快地从核桃树下的石凳上站起来,跑过去。
第二十五章 七夕
第二十五章
魏颐站在容琛的身前,抬头看他。
容琛是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看到魏颐坐在那里等自己,他就觉得,如此出来一趟也是值得的。
魏颐朝容琛露出一个微笑,道,“我们走吧!”
说着,已经伸手牵上容琛的手。
容琛被魏颐握上手的那一瞬,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幸福感。
两人坐了马车到朱雀大街上,这边家家门前都点着大红灯笼,整条街上很多人,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亲密地走在一起。
因为人多,叫卖的小贩也多,沿着河边尤其热闹,河风吹来,柳枝轻拂,还有不少女子在河里放荷花灯。
一边有人放,在下游或者河对面就有男子拿竹竿将灯拨到近前拿起来,据说要是能够拿到心上人的荷灯,是非常有缘的事情。
魏颐看着女孩子们将她们精心做的荷灯放到水里去,也跟着她们一起高兴。
容琛只是看着,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但他问魏颐,道,“你也喜欢放灯?”
魏颐摇头,“不是啊。我只是喜欢看这些漂亮的姑娘们放灯而已,你看,她们多高兴,而且这么好看。”
容琛一笑,凑在魏颐耳边说道,“她们没有你好看。”
魏颐一愣,这还是容琛第一次赞扬他的长相。这让他也不由得心里一颤,似乎有些腼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哪里啊。我觉得像她们这样的样子才是最好看的。”
这下让容琛吃惊了,看着魏颐,心想魏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其实魏颐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他想表达的只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少女是最好看的而已,而贬低一下自己只是因为腼腆害羞罢了。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一段,魏颐还买了一只风车拿在手里,容琛笑道,“你多大了,还喜欢这个。”
魏颐微撅嘴巴,道,“长大了就不能玩风车了吗?再说,我也不是买给自己的,给归真买的。”
容琛看他模样带着撒娇,就笑着应道,“长大了也可以玩这个。那,还要别的吗?”
魏颐又买了一只兔子糖,拿在手里,边走边舔着吃,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已经是十六岁的大人了。
容琛非常宠溺地望着他,牵着他的手,走过街道,走过人群。
眼看着夜深了,容琛问魏颐道,“送你回去吗?”
魏颐心想好不容易才能见面,才在一起这么短时间就要分离,太不划算,就摇头,“去你那里坐一坐吧!你上次不是邀我去你别院?”
容琛的神色似乎别有深意,道,“那就过去吧!”
坐在“刘府”里的内院里,院子里摆着桌椅,魏颐吃着葡萄,靠在躺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夏日的天空上没有一点云彩的影子,深黑的天幕上点缀着数不清的明星,仰望星河,银河非常清楚明显,那盈盈的光芒,流动着,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
魏颐指着天空上隔河相望的两颗非常明亮的星星,说道,“看,那就是织女,那就是牛郎。”
容琛坐在他的身边,看着沉醉在仲夏之夜里的少年,这美丽而活泼的生命,就像是夏日里的荷花仙子。
他伸手轻抚过魏颐垂下来的头发,突然说道,“要喝酒吗?”
魏颐依然望着那盈着温柔光芒的星河,道,“要是有酒的话。”
喝着甘冽的酒液,魏颐眯着眼睛,对容琛说道,“家里的嬷嬷说,有慧眼的人能在今日看到天门打开,会有神仙下凡来接他上天去做神仙。”
容琛一笑,侧过脸来看着一脸沉醉的魏颐,“那你想上天去做神仙么?”
魏颐不知道是喝酒醉了,还是醉在了这满天星光中,望着容琛傻笑,道,“我不想啊。”
容琛问道,“为什么不想?”
魏颐吃吃地笑起来,过一会儿才傻傻地说道,“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还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做神仙又有什么好呢,天上又没有你。”
魏颐声音低柔,在这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