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挨打
第二十九章
魏颐知道父亲一定会询问自己一夜未归的事情,故而早想好了说词,道,“和一好友谈论诗文,一时沉迷,忘了时辰,后因天色太晚,就没有回来,在他那里过了夜。”
魏大人很不满地哼了一声,道,“是什么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魏颐没想到父亲会问得这么仔细,他并不想把容琛说出来,而他又实在没交过别的朋友,交际圈子狭窄,一时真找不到好的借口和人选,只得狠狠地低下头,心想借用一下白麟涵好了。
他知道白麟涵这人对他有意思,到时候他父亲即使去找白麟涵对质,他相信以白麟涵的机灵,一定会帮他圆这个谎。
于是开口答道,“是白家的公子白麟涵。”然后又说了白麟涵的别院的地址。
魏颐还不知道魏大人此时最忌讳的人名就是白麟涵,虽因父母交代过他不准再和白家人交往,而回答的声音里带着些愧疚和不自在,但是他也坦荡,并没有和白麟涵有什么暧昧关系的样子。
魏大人听闻魏颐说是在白麟涵那里留宿,就气得手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骂道,“我交代过你不准和他相交,你怎么如此不听告诫。上次是赏画,这次是谈论诗文,你们的关系倒是好得很啊”
魏大人的口气很怪,魏颐很快听出了不对劲,抬起头来看父亲,道,“父亲,我只是和他以文会友,君子之交而已,并无别的瓜葛。”
魏颐想的是怕清傲的父亲认为自己是为了攀对方家里的关系而和对方相交,那样在父亲眼里更是落了下乘,这样说,估摸着父亲不会生太大的气。
魏大人的确因为魏颐的这句话而缓了口气,毕竟,魏颐的为人魏大人还是清楚的,魏颐虽然面上温和,但内里却非常高傲,要说他专门去媚惑男人,魏大人可不会相信,所以对于传言,魏大人自有自己的判断力,生气是生气,但是并不会全然相信。
只是,魏大人的气才刚缓,他站在跪着的魏颐面前,居高临下,魏颐身上的夏衣很单薄,后领还比一般的男式衣衫开得低一点,加上他此时低着头,散着的头发从丝滑的衣衫上划开,正好把后颈给露了出来。
只能说他太倒霉,魏大人的眼睛也太尖锐,就那么并没有太注意地瞄过去,居然就看到了魏颐后颈上面留着的几点红痕,而且因为魏颐那一身细皮嫩肉太敏感,身上留下的痕迹非常不容易消下去,以至于昨晚上容琛留下的吻痕,此时还异常清楚,甚至能够清楚地辨明是用牙齿咬着啜上去的。
魏大人这一看见,眼马上直了,想到这是什么之后,就气得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加上年龄大了,血往上涌,眼睛突然发昏,连身子都歪了一下差点摔倒。
魏颐看到父亲的脚在面前一颤,他赶紧抬起头来看魏大人,发现父亲面色涨得通红,身体都不稳当,他心中一惊,赶紧爬起来去扶魏大人,却被反应过来的魏大人一把推开,魏大人转身就从插着画的瓷缸里抽出了两个画轴,朝着魏颐就打过去,气道,“你还撒谎,说谈论诗文!”
魏颐被魏大人第一棒打在头上,因为画轴上有木头,他被打得很痛,条件反射地就去躲魏大人打下来的第二棒,边躲边道,“爹爹,你这是为什么打我啊?”
魏大人气得头脑发晕,追着他打,骂道,“为什么打你,你说为什么打你!你这个不肖子,你这个你这个”
魏颐看父亲上气不接下气,像要无法呼吸,又要站不稳的样子,不敢再躲了,就站在那里让魏大人打。
魏大人每一画轴都抽在魏颐背上,魏颐没喊痛,也没有躲,却不断缩着背脊,那实在是痛啊。
魏大人抽了站着的魏颐一阵,手上的画已经被抽得散开了,而且被打烂了,他气得团团转地去找更趁手的家伙,但在书房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戒尺一类的东西,他一边又骂着让魏颐这个不肖子跪下,又去门边喊外面伺候他的老仆给拿戒尺来。
他气得嘴不断哆嗦,喘着气,涨红着脸,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正人君子,万万说不出口魏颐做出的有辱家门的事情,他只得不断指着魏颐,又骂不出来了,指头颤抖着。
而外面的老仆不知魏大人为什么会打魏颐,他只觉得家里三少爷一向听话懂事,出去和白家的公子谈论诗文一整夜未归,魏大人实在不用这样打他的,所以根本没有去找什么戒尺来给魏大人,反而还进屋来劝魏大人,道,“老爷,三公子他也大了,在外住一宿,也没什么,您这样”
魏大人听到老仆劝说的话,更加生气,又无法对老仆说魏颐到底犯了什么错,只又跑去那插着画的瓷缸里抽了一个画轴出来往魏颐背上抽,道,“只是在外住一宿,只是住一宿?他这个样子,简直简直,他怎么对得住我魏家的教导,对得住他的母亲”
魏颐被魏大人抽得背上痛得心都缩成了一团,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撕咬,痛得冷汗直冒,而他此时也从魏大人的话里听出些什么来了,怕是他父亲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他和男人厮混的事情。
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父亲眼里一定是异常叛逆而且错误的,但他依然把背挺得笔直,只是咬着唇不发出声音来硬受着,不说话,不辩解。
魏大人看魏颐这毫不知耻的模样,就又狠狠抽了他几下,把手里的画又抽坏了,跺着脚骂他道,“你还不知认错?你这简直是愧为读书人,不知廉耻为何物的混帐东西,”
他骂着,一阵激动,气得站不稳又差点摔倒,所幸老仆邓伯将他扶住了,扶他去椅子上坐下,劝他道,“老爷,您何必这样,要是三公子犯了错,让他到祠堂跪着就是了”
他这一句话又把魏大人的怒气点燃了,将手里抽坏了的画扔到魏颐身上去,魏颐一动不动任由画轴上的木头打在自己身上。
魏大人激动地道,“他这个样子,跪到祠堂去也是丢了我魏家的脸,就给我跪在这里,以后你要是再和人鬼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说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水。
魏大人眼不见为净,让魏颐一直在那里跪着,自己出门去了。
魏颐满身都痛,眼前发黑,要不是强硬地撑着,只怕就晕过去了。
魏大人走时,让人在书房门外守着监督,不准人把他放出来。
魏颐从小到大还没挨过魏大人的打,家里挨打的一向是小时候的魏帆。魏颐在那里才跪一会儿,就一下子软倒,昏过去了。
守在外面的下人看他昏过去,就吓了一跳,看魏大人不在,就赶紧让人去向魏夫人吴氏汇报,吴氏虽然不喜魏颐,但还是得照管他,跑过来看,魏颐果真是昏过去了,而且因为魏大人打他时没有留一点情,背上被打出了很多印子,大多数还流血了,加上魏颐又穿的一件月白色衣服,那血染在衣服上,更是触目惊心,魏颐不像是被父亲打的,倒像是受了牢狱里的酷刑一样,连一向不关心子女的吴氏都吓到了。
她不知道魏颐到底犯了什么大错,魏大人要如此打他,毕竟,魏颐只是彻夜未归的话,犯不上要如此打他。
虽然她一向遵从魏大人的吩咐,但是,这次,她却并不能看着魏颐死了,就自己做主,让人把魏颐弄回他的院子里去,又让谷管家带着她自己身边的丫鬟去伺候魏颐上药。
魏颐整个人昏过去了,给他上药的时候,他才微微醒过来。
谷管家亲自给他上药,魏颐整个人趴在床上的,只褪了上身的衣衫,虽然他背上被画轴给打得烂了,但还是有些好的皮肉,谷管家看到他腰上留下的非打上去的红痕,心里就若有所动,赶紧让房间里另外的丫头出去了。
魏颐昏昏沉沉的,因为太痛,不可避免地就痛得哼了几声。
谷管家是魏颐身份的知情人之一,但她对魏颐并不像吴氏那样不喜和不上心,因魏颐小时候她照顾过他,故而有些真情在。
此时一边给魏颐小心上药,一边道,“三公子呐,你一向懂事,这次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上次姑姑我就给你说了,若是有喜爱的女子,只要可以,你说出来,难道你爹娘不让你把人家抬进家门来?你这样是何必?”
谷管家虽然看到魏颐身上的痕迹,但她可没去想魏颐是和男人发生关系弄出来的,还以为是魏颐出门上妓/院和花娘弄出来的,而就因此魏大人才打了魏颐。
魏颐只沉默着,连痛吟都没有了,也不答话。
谷管家也没指望他回答,只又说道,“要是那姑娘家身份上不得台面,你父亲看不上,那也没法子,你就把人忘了吧!你身边明鹭那丫头,我看了,也是不错的”
魏颐这时候才哼了一声,头轻轻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谷管家看他刚才分明是反对自己,也就不再劝说,只给他仔细上药。
第三十章探病
第三十章
谷管家后来把自己所见告诉了夫人吴氏,吴氏听后也没发表什么高见,只道,“他平素懂事得很,实在没想他会去做这种事。当初让你给明鹭那丫头交待的事情,你没好好交待么?”
谷管家道,“我的小姐喂,怎么会没交待。明鹭那丫头自个儿心里高兴着呢。不过,三公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有的是主意,交代了明鹭,要是他自己没那意思,能怎么着。这次只是不知道外面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三公子那眼长在天上的性子居然看得上,而且还让老爷知道了,这么挨了一顿打。”
吴氏愁着眉,摇了摇头,道,“他长大了,我们又能怎么管他。等再过两年,怕是老爷也管不到他了。老爷回来,我也劝他两句,他何必因魏颐这么点事就发那么大脾气。”
魏大人回家来,看到魏颐没跪在书房了,自然一番质问,吴氏亲自去给他说了,魏颐晕过去了,总不能让魏颐真让他给打死,就让人把他弄回了他的院子,给上了药,还请了大夫去看了。
魏大人还在生气,道,“他这个逆子,打死了算了,打死了倒不至于做出那等混帐事情来。”
吴氏道,“老爷啊,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把魏晖魏帆打死了,那您有理,可魏颐,您当初怎么把他弄来的,您把他打死?”
对于魏颐代替自己女儿活下来的事情,吴氏总是耿耿于怀的,她即使一直对魏大人敬爱有加情深似海,但有时候不免还是会隐晦地提起这事,表达自己心里的痛和恨。
魏大人因夫人的话脸色更加不好看,但嘴上却说道,“他伤得如何?”
吴氏道,“他一直不说一句话。大夫说伤得不轻,怕真是凶险着呢。”
魏大人皱了眉头,然后就一言不发,因他脾气有时也执拗,即使得知魏颐伤得不轻,他也没有过去他院子里看看他的情况。
魏颐晚上发了烧,情形真变得凶险起来了,照顾他的明鹭和嬷嬷虽然白天都受了惩罚,但晚上依然要照顾他,看他发烧,就着急起来,又去请示夫人给找大夫。
魏府里折腾了一晚上,就怕魏颐出什么事,所幸他之后高烧有低下去。
就连魏归真都感受到了这种紧张和担忧,照顾他的海棠看着他不让他去看魏颐,但是没有看到小叔的魏归真就不睡觉,一直闹着,海棠偷偷让他去看了一眼魏颐,魏归真看自己小叔趴在床上睡,即使懵懂如他也觉得小叔不大好,要去拉魏颐的手,叫他,被海棠给搂着拖出去了。
魏颐神志一直是迷糊的,因为疼痛和发烧而思绪混乱,前世今生各种事情都在脑子里转,却理不出个头绪来,觉得人生就是一团乱麻,伤心的事情,无奈的事情,后悔的事情,觉得人生总是很多不如意处,却又总是没有办法解决,那些曾经想过要办到的事情,很多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搁浅了,以至于总是悔恨。
第二天晚上,他的烧完全退下去了,他的精神才稍微好一些。
明鹭喂他喝了药,又给他轻轻打扇,道,“三公子啊,您以后还是多多听老爷的话吧,要是您再挨这么一次打,您可怎么受得住,即使您受得住,我们也受不住啊,您让我们担惊受怕的,生怕您出事啊。”
魏颐微微睁开眼看着明鹭,以前明丽活泼的少女,现在眼眶发红,一脸疲惫憔悴,还带着忧虑而担心的神色望着自己。
魏颐看着,也是感激和心疼她的,张嘴道,“明鹭,对不住了。”
他的声音低低哑哑,但听到明鹭耳里,却让她哭了起来,道,“您和我这么个奴婢说什么对不住,您以后别这么挨打了,才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魏颐费了大力气伸手去抓住明鹭未打扇的手,然后轻轻勾着她的手指头,再没有说话,只这样轻轻勾着。
但明鹭却心中又暖又伤怀,就让他那样把自己的手指勾着,那少女的恋爱情怀却充满了整颗心,心想,这一辈子只怕就只能是他了。
魏颐因为身上疼痛不大睡得着觉,本来明鹭也坐在他的床脚踏上陪他,但被他说去外面榻上睡去了。
他闭着眼睛,突然若有所感,睁开眼睛来,居然看到了床边坐着一个人,努力抬眼看他,发现果真是容琛。
容琛一身深紫色衣袍,简直要和黑夜融入一体,他身上带着一种凝重和极强势的威严,这让魏颐觉得这时候的他和平素不大一样。
但是,他看着自己时眼神里依然是带着温柔的。
魏颐看了他一眼,又把脸埋下去了,嘴里轻声嘀咕道,“若是要靠幻想来见你,我宁愿不要。”
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肩上却感受到了手指轻柔的抚摸,他又侧过头来,就着微弱的光亮,发现的确是容琛。
容琛低下头来,看着他带着苦痛的脸,道,“很疼吗?”
魏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心想真的是他啊,他来看自己了。
对于容琛的关怀问语,他只摇摇头,低哑着声音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容琛却道,“我带你走吧。让更好的大夫来给你看病。”
魏颐眼神闪了闪,“不要了。我就在家里,不想到别的地方去。”
容琛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又在他受伤的背上打量,还揭开他身上盖的单薄的丝被,魏颐虽然受了伤,但他依然要求穿了里衣,白色的里衣上沾上了上的药膏,带着些淡绿色。
容琛的手指轻抚上去,魏颐就疼得一颤,容琛只好赶紧把手拿开了,道,“你不和我走,那我留些调好的药下来,你让伺候你的丫头给你用这药吧!”
容琛虽然想带着魏颐离开,但是魏颐自己不愿意,他也并不能强迫他,只按照他的意愿来。
容琛说着,就出了内室,随即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他把小包裹放到房中桌子上,里面有几个小瓶子,他将瓶子拿出来,一个个对魏颐介绍,有搽伤处的,有内服的丸药,这些都是治外伤的灵药,想必对他的伤有好处。
魏颐强打着精神听着,然后说记住了。
容琛看魏颐这样,心里很不舒服,很心痛他。
容琛以为魏颐被魏父打成这样,是因为朝中大臣们传出的传言,说魏家小公子导致了白家公子和范家公子之间的争斗,还让范家公子被打成了重伤。以魏尚书的正直不阿,爱惜名声的程度,知道后,很大可能是会把魏颐打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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