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呢?”霍西金博士追问了一句。
“任何一个孩子都需要外界的刺激和接触,可是他却孤独地生活在这里。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尽一切可能使他快乐。但我不可能从早到晚和他生活在一起,而且我又不能满足他的所有需要。博士,我的意思是需要有另一个孩子和他在一起,陪着他玩。”
霍西金博士听完费尔露小姐的话以后,微微点头:“是啊,这里只有一个小孩,可怜的小东西。”
费尔露小姐马上对博士亲热起来,她说:“你也喜欢蒂姆斯的,对吗?”她正在为蒂姆斯寻找一个伙伴而努力。
“哦,当然了。”霍西金博士谨慎地回答。
费尔露看到霍西金博士眼中含有一丝不快,便趁热打铁问下去:“那你准备去办吗?”
“哦,小姐,我需要考虑一下。”
“我知道你作为‘斯推歇斯’的头头是非常忙的,我可以猜想到这一点。”费尔露小姐表示友善他说。
博士叹了一口气,说:“你能知道就好。‘斯推歇斯’包括许多内容,有动物,蔬菜,矿物等等不同的部分。小姐,恐怕你至今还没有看过我们的展览吧。”
“是的,我没有看过——这绝对不是我对此不感兴趣,而是因为我实在太忙了,没有功夫去看。”
“是啊,我不应该让你总是这样忙碌。”博士沉思一下说,“这样吧,明天十一点钟我来叫你,我给你一个空闲的时间,好吗?”
费尔露小姐微笑起来,显得十分天真,她说:“我太高兴了。”
霍西金博士点点头,微笑着离开了房间。
费尔露小姐为了明天即将到来的休息而乐得哼起了曲子——当然,对这种欢乐不知底细是会感到可笑的,她实在太高兴了,因为这样一来她又可以搞到一些资料。
第二天,霍西金博士准时来了,他很高兴。费尔露小姐已经穿好她的护士制服和裙子,头发梳着一种过时的式样,但显得很整洁、庄重。霍西金博士热情问候了她,她觉得很开心。然而一个念头涌了上来:“这预示着什么呢?”
她走过去和蒂姆斯表示再见,而且告诉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当她确信蒂姆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午饭在什么地方时才关上门,上了锁。
霍西金带她走进她从来没有到过的另一排房子,这里也有一股浓郁的新房子气味,还可以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这暗示着这些房子全是新造的。
“这里包括动物、植物和矿石展览品。”霍西金博士把前一天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然后指了一下他们所站的地方说,“这是动物展览馆,我们大部分公开展览品都拿出来了。”
这块地方分隔成许多小房间,而每一个房间就是一个单独的“斯推歇斯”的幻影。
霍西金把费尔露小姐带到一个玻璃橱窗前面,一对没有尾巴的鸟首先映入她的眼帘,这对鸟蜷缩着两条细脚,正掠过水面而飞翔。然后她又看到一个庞大的家伙躺在草地上。
霍西金说:“看到了吗?这是我们搞到的恐龙,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它们回到适应它们生活的远古时代去。”
“恐龙?”费尔露小姐惊奇地问。
“难道你不想见到这个庞大的动物吗?”
“当然想见的,”费尔露小姐感到意趣盎然,她笑得显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好说:“我还以为‘斯推歇斯’的一切生物都是很小的呢?”
“请相信我,一般来说它们确实是比较小的,象这种庞然大物很少见到,它为我们大开眼界,在它身上可以研究出许多有趣的东西。例如,它并不是绝对的冷血动物,它有一套不完善的消化系统。有趣的是我们还发现这条恐龙是雌的,但我们再也没有运气弄到一条雄恐龙了。”霍西金笑着说。
“怎么知道它是雌的呢?”
霍西金听了费尔露小姐的间话后,笑得前俯后仰,他说:“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我们获得了它下的蛋,还有它的小宝贝,这不就可以证明它是雌的吗?”
“当然罗。”费尔露小姐也格格地笑起来。
于是,他又把她带到三叶虫地段。指着一个人的身影告诉她:“那位是华盛顿大学的德维纳教授,是一位原子能化学家。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正在研究水中含氧的同位素丰度比。”
“什么丰度比?”
“那是一种远古时候的水,至少是五千年前的。同位素丰度比能够说明那个时代的海洋中的温度。他有时候会不顾这里的三叶虫而去搞他的研究,但大部分时间,他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解剖三叶虫上。他是一个幸运的人,他需要的解剖刀和显微镜,你看,我们都为他提供了,可以在这里做试验。”
“为什么要在这里做试验?他不能——”费尔露小姐不解地问。
“不,他不能,他不能把任何东西带出这个房间,这是不允许的。”
费尔露小姐沉默了一会儿,她想了一下又问:“那么你在研究什么呢?”
“我在研究自然界的时间问题,具体说,就是超越现实,超越时空,让古代的一切再重要出来,让古代的动物、植物生存在我们这个时代。”
“这可能吗?”费尔露小姐感到疑惑了。
“假如我们能够”
霍西金先生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那个缩在屋子角落里的人向他们走了过来,他说:“请原谅我,打扰你们一下。”
这是一个上年纪的人,高高的个子,细润的脸色。他说:“我要继续进行我的研究;先生你不明白吗?”他气呼呼他说着。
“我不懂你的意思,”霍西金博士显然不明白他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有一个穿着制服的技术人员走过来说:“博士,我们所签订的合同只同意把样品借给德维纳教授在这里使用两个星期,现在期限已经到了。”
“我并不知道我的研究工作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作出结论,我又不是预言家。”教授大声叫起来。
费西金博士心平气和他说:“你应该明白,德维纳教授,我们只拥有有限的空间,我们必须让样品不断循环展览。那块黄铜矿石必须还给我们,后面还有人等着借这块样品呢!”
“为什么不能让它归我所有呢?让我把它带到我的实验室去吧。”教授恳求着。
“不行,”博士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不行呢?这不过是一块黄铜矿体,一块五公斤重的黄铜罢了。”教授显得有点愤慨了。
“你是知道的,我们不能让能量外流。”博士说。
这时,那个技术人员撞进来说:“还有一点,博士,我要向你报告。教授违反我们这里的规定,他私自移动这里陈列的岩石样品,他在这里的话,‘斯推歇斯’就要被他破坏掉。”
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沉默着。然后霍西金博士冷冷地转向教授:“是这样吗?”
教授辩解道:“我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危害。”
霍西金皱起眉头,拉了一下悬挂在上面正好够得到的门把手。
门打开了,费尔露小姐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她四周张望了一下,打量着这里陈列的各种岩石样品。
突然,她看到连着门把手的一根尼龙绳把屋里的样品全吊出去,这间房子一下子显得很空旷。
霍西金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回过头来严肃地对教授说:“很抱歉,准许你在‘斯推歇斯’里进行调查研究的约定从现在开始无效了,你离开这里吧。”
“但”教授还想争辩几句。
“不必说了,你已经违反了我们的规定,你必须离开这里。”霍西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把德维纳教授远远抛在身后。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而愤怒。
费尔露小姐默默地跟在霍西金后面,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回过头来,邀请她:“跟我一起去吃饭吧,小姐。”
霍西金把费尔露小姐带进一间小餐厅,那里已经坐着几个人在吃饭,他们都把眼光集中在费尔露小姐身上,她但然地看了一下大家,就坐下来吃饭了。她问博士:“你为刚才这件事很生气吗?”
“不,”他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第一次有人想把‘斯推歇斯’的能量转移出去。”
“我记得曾经听你讲起过,能量总是要消耗掉的。”她不以为然他说。
“当然,那是对的。但我们绝对不能让外面的人把这里的能量带出去。”他的神色严厉得使人害怕。
费尔露小姐看了他一眼,埋头吃饭,再也不出声了。
沉默了好久,霍西金柔声地问:“费尔露小姐,你昨天和我谈起过蒂姆斯需要伙伴的问题,是吗?”
费尔露小姐微微一笑:“是的,我以为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呢,看起来昨天你毫不介意。”
“我当然听到了,我在考虑寻找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同他作伴。我知道你这样为他打算是对的,但现在这样做还有困难。你已经知道我们所干的工作了,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世界上再给他找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伙伴。”霍西金和蔼地作出解释。
“你不愿找吗?”费尔露小姐生气他说。
“我刚才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我们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和蒂姆斯相仿的尼安德特人,不会碰上这么幸运的事情!假如我们可以这样做的话,那么早就不会让他单独一个组成‘斯推歇斯’了。”霍西金说。
“但是,博士,你完全没有理解的意思,我并不是一定要找一个尼安德特人的幼儿,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然而,你带一个平常的小孩来和蒂姆斯作伴,这总是可以的吧。”
霍西金听完她的话以后,惊奇地问:“怎么,找一个人吗?”
“是的,找一个孩子,”费尔露小姐不高兴他说,“蒂姆斯也是人。”
“我连做梦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为什么不能这样办呢?他们那个人种有什么不好?你既然让这个孩子超越了时间概念,而且使他这样孤独地被关押着,难道你就不可以为他考虑一下吗?不能为他做件好事吗?博士,假如他的父亲在世的话,又会怎样呢?现在这个孩子的父亲就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多关心他呢?”
“他的父亲?”霍西金惊叫了起来,然后把脑袋低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费尔露小姐,我应该送你回家了。”
在回玩具小屋的途中,他俩默默地走着,一言不发。
自从费尔露小姐与霍西金博士分手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偶尔费尔露小姐回忆起过去发生的那一幕,她感到有点后悔,博士毕竟是一个好人,不应该如此责怪他。然而,当她看到蒂姆斯越来越愁眉苦脸,独个儿倚在窗口看着外的那一片空寂的景色时,她又气愤他说:“笨蛋,坏良心的人。”
蒂姆斯说话的口齿越来越清晰,他发音准确,一点也不含糊不清了。因此,费尔露小姐越发喜爱他,有时竟会长时间看着他微笑,蒂姆斯在激动的时候会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但这样的习惯已经越来越少了。
蒂姆斯逐渐地淡忘了过去的那些日子,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喜欢想象未来的一切。
随着他的年龄增长,生理学家对他渐渐地失去兴趣,而不少心理学家却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费尔露小姐却更加讨厌后者,她讨厌他们老是给蒂姆斯增添麻烦。虽然他们不再给它注射针药,也不再给他吃特殊的饮食。现在蒂姆斯能够把手伸过栅栏取到食物和水。在他移动栅栏时,他的行为就被摄下来。有时在他接触栅栏时会有一股电流袭击他,他就拼命地哭起来,使得费尔露小姐感到心神不安。
她不愿意再去求助于霍西金博士,因为不想去找他。每当费尔露小姐想到他时,仿佛又看到了最后一次会面的霍西金坐在桌旁的神色,她的眼睛不由湿润了,她想:“笨蛋,坏良心的人。”
有一天,霍西金博士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他在玩具小屋外面叫喊着:“费尔露小姐!费尔露小姐!”
她弄平了自己的护士制服,慢慢地走出来。在慌乱之中,发现在她面前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女,这个女人长得身材纤细、美丽、个子中等。在身后站着一个大约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拉扯着她的裙摆。这个小孩长着一张圆圆脸,大大的眼睛,十分天真可爱。
霍西金给她们俩互相作了介绍:“亲爱的,这是费尔露小姐。”
跟随的那个妇女,随即招呼了费尔露小姐。
“霍西金太太,这是你的小孩吗?”霍西金太太没有回答,她的丈夫马上插上来说:“是的,这是我的孩子。杰利,向费尔露小姐问好。”
杰利害羞地低着头,拉着妈妈的衣服,轻声地咕哝出一个词:“您好。”
霍西金太太上下打量着费尔露小姐,然后又把目光移到房间里,好象在寻找什么东西。
霍西金博士说:“让我们进去吧,亲爱的。开始总有点不习惯,以后会好的。”
费尔露小姐问:“你让杰利也进去吗?”
“当然。他是充当蒂姆斯的伙伴的,你不是说蒂姆斯需要伙伴吗?”
“可是,这是你的儿子,能行吗?”
“怎么不行,否则我去找谁家的孩子呢?”霍西金两手一伸,耸了耸肩。他说:“进来吧,亲爱的,都进来吧。”
霍西金太大小心地把杰利抱在怀里,跨进了门槛。她高叫起来:“小东西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他。”
费尔露小姐召唤蒂姆斯到这边来,蒂姆斯倚在里面的一扇门上呆呆地看着这些人。
霍西金太太回头问她的丈夫:“你能保证这里的安全吗?”
费尔露小姐立即回答:“假如你是指蒂姆斯的话,那么我可以保证他没有什么问题,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
“不,他是一个未开化的人。”霍西金太太犹豫他说。
而费尔露小姐则反驳她说:“不对,蒂姆斯是个正常的四岁半的小男孩,就象你平时所见到的孩子一样。大太,他和你的儿子一样,请允许杰利和他一起玩吧!”
霍西金太太叫起来:“不,我不能同意。”
“亲爱的,在家里我们不是意见统一了吗?”霍西金又补充一句,“我们走吧,把杰利留下。”
霍西金太太只好把杰利放在地板上,看着倚在门上的蒂姆斯。
“蒂姆斯到这儿来,不用害怕。”费尔露小姐向蒂姆斯招手。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
霍西金扳开杰利拉住母亲裙子的小手,招呼他的太太回去:“让孩子们一起玩吧。”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好长一段时间默默无声。
后来还是蒂姆斯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他亲昵地把自己的脸靠近杰利。
杰利惊恐地推开他,蒂姆斯毫无防备地仰天跌了一跤。他俩都大声哭起来。
霍西金太大连忙上去抚摸自己的杰利。费尔露小姐脸带怒气,扶起了蒂姆斯,又轻声地安慰他。
霍西金太太抱怨他说:“他们两个天性完全不一样。”
“没有什么问题,”霍西金不耐烦他说,“让两个孩子自己熟悉起来,让杰利留下,我们回去吧。等一会儿,费尔露小姐把杰利带到我的办公室来,我带他回家去。”说完他拖着太太走出了房间。
两个孩子在一起仅仅一个小时,就已经相当熟悉了。
起初,杰利哭着要妈妈,费尔露小姐给了他一块糖就安静下来了。蒂姆斯也快乐地吮吸着一块糖。他俩面对面地坐在长凳上,友好地玩耍起来。
当费尔露小姐带着杰利到霍西金博士的办公室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