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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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落-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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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丝,我觉得我不应该伤了那个大哥的耳朵,我现在后悔了。你不是让掌柜的送去郎中那了么,我想去看看,顺便赔个不是。”

  骆青丝将软剑重新绕回腰间,一抖玄衣,扬声道:“走。”

【道士】
骆青丝将身上玄色大袄脱下,披在倪小叶身上,执着她的手便向着门外走去。此时,停了一歇的大雪又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下来。倪小叶的粉掌被他紧紧捏着,开始还有些许不自在,甚至能感觉到骆青丝掌心中的那些潮汗,几个交互的眼神过后,她便将身子倾向身边这位并不高大的玄衣男子,主动挽着他的手缓步行走着。地上铺盖着一层不甚厚实的雪,二人走过,留下一路脚印。

  离二人二十丈左右的屋顶上,一个人掀开盖在身上的白布跃然而起,在原本便是极目素裹的天地中盖着一层白布,自是任谁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此人浑身被黑衣包裹,只露出双眼,这一身穿着倒是与四周景色极为不符。他显是已经蹲守了有些时间,可身上的衣服却极为干燥,没有丝毫受潮,身形被漫天大雪笼罩了这许久,即使用一块白布遮挡,普通练家子也不可能做到。那人眼见骆倪二人渐行渐远,将手中白布一甩便提身跟了上去。河坊街两侧的房子本是高低参差,黑衣人却如履平地,在一座座屋子的屋顶矮身穿梭飞驰,身后踩过的屋顶上,却是在积雪中的脚印只有一个浅浅的足印,足见是个轻功高手。

  幼清茶号的库房中,一只饿了几天的老鼠悉悉索索地溜来溜去。这间库房是用来存放茶叶的,连月大雪,让茶号的库房变得非常潮湿,好在茶叶都是以铁箱密封,底部更以大堆的木屑垫着,如此才不至于变质。这老鼠显是饿了,四下游走觅食,无奈这间是存茶库房,除了一股飘散的淡淡茶香气味,再无甚东西可以饲之。忽地,老鼠靠近一包厚麻袋包裹着的物事,内里散发出一股异于茶香的味道,便开始拼命撕咬着。许久,麻袋敌不过老鼠尖利的牙齿,终是破了一个小洞,内里泄出一些带着粉末散着异香酒盅大小的干花。许是饿了太久,许是这些花朵散发着异香,那老鼠闻到之后便疯狂地噬咬,连续吞下七八朵干花之后,它愈加得疯狂,挺着口中削尖外露的牙齿开始四处撕咬,无论是木屑、麻袋,抑或是储茶的箱子都是成了它撕咬的对象。那老鼠上蹿下跳如同着了魔一般,边上散落在地的干花依旧发出奇异的香味,老鼠蹦一会便吃一朵,一炷香时间内竟又吃下十来朵,只是蹦跳的尽头随着时间推逝愈来愈缓慢,似是力气全部用光,在吃下底二十三朵干花之后,老鼠终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库房的门吱吱呀呀地被人推开,一个手提酒葫芦身着着青色道袍的道士缓步走了进来。瞪眼朝地上的死老鼠望去,随即俯下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双金丝手套戴上。右手小心拎起死老鼠,暗道:果然是玲珑花,张老三的茶馆里怎么会有玲珑花,莫非他是空明不灭门的人?道士将老鼠按原样重新在地上摆好,又掏手取了一把玲珑花,用布帛小心包好放入怀中,一个闪身便出了库房窜上二楼。道士像是对茶号内的地形极为了解,上到二楼直奔骆青丝每次都落座的桌子旁,将酒葫芦吊在腰间,伸手推开桌旁的窗户。一阵冷风袭来,道士叹出一口白烟,缓缓地道:“对面的朋友,这么冷的天气藏在雪堆里可千万别冻坏了身体。”道士的嗓门不大,却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以内力传开去。窗户正对着杭州府的官库,门外列有一队穿着重甲着着大袄的官兵,这道士说的每个字自然也清晰无比地落在了他们的耳朵里,闻言俱是一阵骚乱。一个领头模样的官兵一纵身跃到两丈多高的门楼之上,竟也是个不俗的练家子。那官兵头头立在门楼上极目四望,却是没发现任何道士说的人。暗忖道:“莫不是声东击西?”念起便对着道士大吼:“好你个牛鼻子,来此消遣你官爷?莫不是对着官库动了贼心!”

【金人】
楼下的茶博士听得楼上有动静,以为招了贼,急忙踩着碎步上楼。道士身形一个飘忽飞出了窗子,双臂压在身后,右脚前掌点在左脚脚面,顿时借力飞纵至幼清茶号的屋顶之上。那茶博士甫到二楼,便只看见两扇被北风刮的不停摆动的窗户,哪里能见得一个人影,无奈之下,只能下楼干活。幼清茶号的楼层跟官库门楼差不多高,那官兵头头矗在上面直勾勾地盯着青衫道士看,道士也不理睬,又将腰上束着的酒葫芦解下,打开塞子灌下自顾自两口黄汤。官兵头头见着道士的身手,暗忖:这道士身手不俗,若要动起手来,只怕我们这几十号人要吃亏,听他方才所言有人竟是伏在官库房上,若为假倒也罢了,若是真的,这皇城官库哪怕只是少了一文钱咱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虽是漫天风雪,这兵头的脑门上却在不停地冒汗,只是这些汗直珠冒得他打哆嗦。他窃眼一瞄,青衫道士仍是把着葫芦喝酒,心里直是盼着千万不要动手。虽说他这守库卫队有一百多号人,可都是些平日里疏于操练,还仗着官库太平无事成天去青楼酒肆作乐的饭桶,真要动起手来,只怕按这道士的身手一剑便能捅死一个。尽管他自己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可毕竟官库被劫守卫被杀的罪名足够让他的脑袋搬家七八次。想着,脑门上本是一层薄汗,立马转为了豆大汗珠。

  道士还酒入腰,在楼顶上踱着方步,每踱一步,便念一个名字,到第九步的时候,已经念完了九个名字。忽而,道士止步,抬头眼神犀利地望向对面那五丈高官库的屋顶,道:“阁下躲得这么高,也不怕闪了腰?霜刺风刀,难道阁下不晓得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贫道的酒葫芦里约莫还有半斤多秋月醉,可要来一口镇镇寒气?”话音方落,库房屋顶竖起一个黑色身影。兵头暗叫一声不好,楼上果真有人!念头一起,立时一声大吼:“库房楼顶有人,快上去看看!”一时间守卫队伍一阵骚乱,十几个人拔出朴刀便朝库房飞奔。兵头又是一声吼:“娘的,多去些人!丢了库银咱们脑袋一起搬家!”这座官库是倪家老宅重建,整体房屋布局还是依着基本按着原先格局建造,只是将池塘填平,花园改作了官兵居所,围墙提到三丈高,将原先的后门也封住,只有面向河坊街的一面正门可以出入。兵头很清楚,正门口把守着八个人,里面还有两队人马巡逻,若是这样还有人能够潜入,必是武功高深之辈,只凭这里十几个酒囊饭袋去拿人,莫说格杀勿论,就是保命也是难事。

  黑衣人仍然立在风雪中,狠狠地说:“牛鼻子,我已经在此伏了三天三夜,没想到终究还是被你追来了。”兵头闻言,全身汗水如同三伏暴晒一般脱身而出,直将贴身衣服浸得湿透,那人已在屋顶三天三夜,库房中官兵百来号人却没有丝毫觉察,若是此人潜入居所,只怕是一个个都要被抹了脖子去。青衫道士呵呵一笑:“阁下莫非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贫道从山东一路追到杭州,若不是前日为其他事情耽搁了,只怕阁下的项上人头已经保不住了吧?”那道士语调深沉,每个字都以雄浑内劲传送,库房里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听到。

  黑衣人冷哼一声,道:“少跟老子来这套,你既然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却还连诛我们九个弟兄,怕只怕老子的脑袋一掉,你的也要保不住了!”

  “哈哈哈哈……”道士一阵长笑,复又说道:“哦?原来你们金人也真把自己当做人来看?”忽地青衫道士面色一沉,厉声道:“尔等挥骑南侵,占我大宋国土,烧我大宋琼楼,抢我大宋珍宝,辱我大宋子民,杀我大宋将士!尔等如此作为也配称人?莫不是欺我大宋无人!”

【舌战】
“枉你是宋人,却不知道宋国已经国力日衰?你们宋国的赵构刚做皇帝的时候倒还有些骨气,任用李纲与我大金对抗,哼,结果没过多久就开始听信汪伯彦和黄潜善,并一力主和。如今宋朝更是被我们大金从中原打到江南,哈哈哈……亏你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宋国的土地,迟早都是我们大金的,既然如此,我们在自己的国土上做什么,要你这个臭道士操什么心?”黑衣人边说边讲右手放到身后,随时准备一言不合便动手。

  
  道士听得所言,一张面孔变得通红,自是怒极。“呸!好个不要脸的番邦匹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恬不知耻地大放阙词,难道你们的狼主都是用骨头喂你们的吗!夺寸土而相庆,欺妇孺而自喜,尔等可谓是全天下最不要脸的东西了。想我大宋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何等威武,文臣武将皆威振四海,尔等外族蛮夷,只会弯弓骑射放牧蓄畜,要论起治国养民阵法行军之道,想来尔等这些土包子是不懂的。如今我大宋只不过略失寸地,想我大宋岳鹏举将军北上抗金,在广德境内六战皆捷,将尔等打得溃不成军,到后来尔等贼兵只要听说前去掠阵的是岳将军便不敢再战后退百多里地。这便是尔等口中说的金国悍勇大军?真是笑煞贫道也……”

  
  那兵头虽然平素放纵手下,却也不是什么胡作非为之辈,青衫道士的一席话将他说得浑身热血沸腾,身上的冷汗也在一瞬间被心里的温度蒸发殆尽。忖着:难不成我是这几年被人叫军爷叫得太多了,若不是那道人一番言语我竟要连当初为何投军都忘了个干净。兵头名叫谢金发,原是江苏扬州人,扬州距离宋金国土交界已是不远,家中父母在他十五岁时同死于金人刀下,幸而他在乡下亲戚家中才躲过一劫。此后他愤而投军,立志平生定要杀百来个金人以祭双亲,却为曾想得宋军连战连退,从襄阳一路退守到杭州,如今更是被调去做一个守官库的兵头,可生叫他气郁。所幸官库平日里驻兵上百,又是临着涌金门,所以一直都太平无事,手下那些兵油子也均是从战场上退下来来守库的,虽不曾欺市霸行,却也见着官库清闲时常出去找乐子。谢金发本身便是郁闷,只要不出大问题,也懒得去搭理这些家伙,每次他们出门喝酒夜归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耳闻那青衫道士语出惊人,却生生激起潜在心中十多年的斗志,想起双亲惨死,恨不得当场将那金人格杀。

  
  库房的门楼与幼清茶号的楼顶约莫两丈半距离,谢金发一个腾空便飞了过去,许是太久不动功夫,落在楼顶时候竟有些踉跄。他走到道人身边,双膝一屈便跪了下去,道人看着只是微笑,道:“这位军爷,大丈夫自当昂首自立,平生归天跪地跪父母,却不知为何要跪贫道啊?”说着抬手便要将他扶起,“起来再说,莫要叫那番贼看了笑话。”谢金发只觉一阵雄浑内劲贯入,自己竟丝毫无法抗拒,被道人右手轻轻一抬便又直起了身子。

  
  “小子杭州府官库卫队长谢金发,未请教道长名号?”

  
  “哈哈,贫道的道号不提也罢,同是我大宋血脉,名号有何重要?若不能除尽番贼,贫道活着愧对天下百姓,死后更是无颜面对阵亡将士。谢兄弟,眼下当务之急却是要将那反贼诛杀,此人乃是金人十二狼卫之一,双手沾着我大宋无数将士的鲜血。贫道已从山东一路追至江南,几次都被他逃脱,今日如不杀之,实难平我心中怒气。”道士语速较之早先快了许多,怕那金人再次遁逃,故即使与谢金发说话,双目也是死死盯住他。

  
  守库的官兵已经爬上库房楼顶,虽然一个个都疏于操练,可库房失守要丢脑袋的道理谁都明白,反正都是死,仗着有二三十人之众却也形成合围杀将上去。黑衣人也是不惧,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五尺软鞭,将自己周身护住,一时间几十个护卫倒也无从下手。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合围】
道士眼见那些守卫讨不了好,道:“谢兄弟,贫道过去松松筋骨,有兴趣的就一起来吧。”话音未落便向着库房顶上踏空而去,谢金发眼睛似是闪出金光,高声道:“道长,谢某平生夙愿便是痛杀金狗,可惜守在官库之中不能征战沙场,今日定要与你将那金狗拿下,以慰我大宋万千英魂!”说着也跟在青衫道士身后加入战局。那些守卫眼见卫队长与那功夫高深的道士也来助阵,顿时来了精神,将合围圈子越缩越小。金人挥鞭四击本已左支右避仅能护身,如今在青衫道人与谢金发的合击之下更是拙于应付。

  谢金发挺着一杆蜡杆长枪将金人浑身罩住,青衫道人早已套上金丝手套与之缠斗,而一干守卫们也纷纷见缝插针地举着朴刀劈来劈去。那金人原先便连道士一人都无法敌过,如今再加上谢金发的长枪,更是显得异常狼狈。道士身形飘忽,酒葫芦在腰间咣咣作响,戴着金丝手套的双手不停与金人交错,谢金发只是站在道士左右不停抖着枪花。金人步法诡异,虽说无法还击,可每每在快要被道士击中的时候闪开,一时间竟难以将其拿下。谢金发见久攻不下,朝几个守卫使一个颜色,几人便悄悄退开。金人斜眼瞄中几人退开之处,朝正在夹击的二人射出两枚袖箭,便朝空缺处奔去。二人侧身避过暗器,回过头来之时他已奔出一丈多。

  金人未出两丈,迎面而来一张丈余长的大网罩着面门袭来,一个不及便被大网盖了个严实。青衫道士鼻子微微抽搐,一掌朝金人天灵盖上劈下。忽而门外一声大吼,“谢金发,出了什么事!”道士的手掌终是在面门寸豪之间停住,奇怪问道:“谢兄弟,是谁在门外吵扰?”谢金发双眉紧皱:“是禁卫统领吴成,此人是秦桧心腹,与我素来有隙,每次登门都要找一番碴子,若是被他知道金人潜入官库,必会拿我问罪。”

  “哦?秦桧的心腹?那便是狗腿子了,谢兄弟你且下去将他打发了,我先毙了这金狗。”

  谢金发叹了口气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小子父母皆惨遭金人毒手,所以我想手刃这个金狗,以慰先父母在天之灵。”

  道人颌首,“好一个孝子,虽然你平时懈怠工职,但如今能够醒悟也是快事一件,你且安心去会那狗腿子,贫道便先将他看住,待你归来后再替天行道。”

  谢金发抱拳谢过,吩咐守卫领着道人将金人看押在禁闭室内,便顾自下去会那吴成。

  
  
  回春堂内,骆青丝与倪小叶坐于客厅,等着回春堂的何大夫出来。张不茗则如仆人一般立于骆青丝身后,三人皆是面色肃穆一语不发,只有倪骆二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片刻,倪小叶终究忍不住这安静同骆青丝说道:“小骆,我知道这次我过分了些,一出手便斩下那金大哥的耳朵……你说万一他……我该怎么办呀?”骆青丝急忙回道:“莫要太过担心,何大夫是杭州城里出了名的郎中,只是止血的事情,他定不在话下。再说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便是想办法解决,你担心也没用。我看那金大哥进去也有一会了,我们在门外却不曾听得他呼过一声痛,想来也必是一条硬铮铮的汉子。”倪小叶这才将心稍稍放平。

  这时间内堂突然传出一声大叫:“你要干什么!”三人俱是一惊,快步冲入内堂查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疗伤】
只见金彪自颈部至胸口沾满血渍,已然昏死在内堂诊室的床上,何大夫似是熟视无睹一般只自顾自伏在案边提笔写着药方。倪小叶看看郎中,看看金彪,也是一语不发,只抓着骆青丝的手,仿佛对面前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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