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冬 作者:有时下猪(重生 父子年上 淡漠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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杪冬 作者:有时下猪(重生 父子年上 淡漠受)-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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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杪冬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从不认为自己能活到流筠回来的那一天,更何况即使药王真的赶到了,也未必解得了他身上的毒。
  只是顺帝,他还一直在等。
  
  时间对于杪冬来说,似乎变得漫长而难以忍耐,好像一分一秒,都被毫无意义地拖延到一个世纪那样冗长,即使在混混沌沌的睡梦中,也让人觉得不耐。
  虽然这种不耐,会给疼惜他的人一种更为无能为力的痛苦。
  
  大约是由于沁入骨髓的毒愫,或许是百无聊赖的生活,又或许是丢弃了所有责任与负担的轻松,无论白天黑夜,杪冬总是在睡。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在无法摆脱的重重梦境中,情感与欲望之类的东西就会被一层层地放大。因而每每看着梦中的自己纵情大笑或是大哭,杪冬总会对那些汹涌而来的感情产生一种陌生且无法抵挡的感觉。
  巨大的翻涌着墨色浪花的漩涡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然而只要靠近一小步,就会被沉睡在其中看不清面目的欲望吞噬至尸骨无存。
  
  睫毛微微一颤,杪冬睁开眼睛。
  黯淡的烛光沉沉落入眼眸,隐隐勾勒出床梁上腾龙在云海中翻跃的身姿,他盯着它们发了一阵子呆,然后慢慢转过视线。
  画面在眼前一点一点转换,从金色的床幔到绣着祥云的流苏,到乌木的房梁到空荡荡的窗口,到堆满文书奏折的矮桌,然后,是那人撑着脑袋坐在桌边、在略嫌微弱的光线中依旧引人注目——却又不那么真实的侧影。
  
  那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火焰在他紧闭的眼角边微微闪烁着,杪冬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轻轻下了床。
  淡红色的光芒从跳动的烛火中一层层漫出来,映亮那人如天神般俊美的面容,杪冬慢慢弯下腰,视线扫过顺帝眉宇间蹙起的深深沟壑。
  他神色恍惚地伸出手指,在指尖快要碰触到顺帝的眉峰时,又忽然清醒过来,倏的收回手。
  杪冬直起身子,抿着唇站了一会儿。他抬步想要离开,目光却不经意间一扫,扫到了顺帝手边摊开的奏折。
  深红的加急章连戳三道,红通通地在纸面上一字排开,看上去触目惊心。
  杪冬顿住脚步,小心拿起那份奏折。
  
  杪冬不知道自己一旦睡下去,要过多久才能醒过来。
  他清醒的时间不多,不过不知从哪次开始,睁开眼的时候,总是能看见顺帝的身影。
  有时候那人依在床边批阅奏折,让烛光在身后留下一抹黯淡的剪影,有时候那人埋着头,用幽深的读不出情绪的眼眸默默凝视着自己。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杪冬也能看见他独自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望向远方。
  在从窗口泄入的浅浅华光中,那人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寂寥与疲惫。
  
  然而无论顺帝在做什么,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杪冬的清醒。
  然后他就会转过头,轻轻弯起唇角,朝杪冬露出一抹微笑来。
  笑着给杪冬喂药,笑着哄杪冬用膳,笑着絮叨一些朝野无聊的趣闻,笑着帮杪冬活动手脚。
  直到实在笑不出来的时候,他就抱住杪冬,把少年的脸埋进自己胸口。
  然后用涩哑低沉的,似乎饱含痛楚的声音说——
  
  我爱你。
  杪冬,我爱你。
  
  自己和顺帝,究竟是如何发展到现今这种局面的呢?
  
  摆放在桌面上的文书一份份翻开,叙述着外面的翻天覆地的文字一个个映入眼帘,杪冬脑海里,却恍恍惚惚地想着其他一些毫无关联的事情。
  
  记得最开始,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不过是血缘这层微不足道的关系而已。
  那人是万人之上的帝君,自己是随时可弃的棋子,自己不会关心那人的喜怒,那人亦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记得最开始,明明只是这样淡薄的关系而已。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呢
  
  墨色的字迹轻轻一晃,手中的奏折已被人拿开,杪冬抬起头,对上顺帝暗得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眼眸。
  “我让人温着药,”他随手将奏折放回桌上,一转过头,眉间的皱痕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边又化开杪冬所熟悉的、带着一点点温柔的笑容,“杪冬既然醒了,就先喝药吧?”
  杪冬注视着顺帝的眼睛,过了好半晌,才出声问:“父皇留在宫中,真的没关系吗?”
  顺帝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敛起笑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杪冬,眼眸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暗光。
  杪冬移开视线,望着桌上杂乱堆放的奏章,淡淡开口道:“穹州失守,擎远将军身陷囹圄,西北守军一退再退,子昱”稍微停顿一下,他继续说,“父皇在宫里,真的可以安心么?”
  
  烛台上的火焰不知为何狠狠跳动了一下,顺帝看着少年一瞬间变暗的侧脸,紧紧地握了下拳。
  何尝能够安心?他伸手,将少年死死锁在怀里。
  金阳北芪联手发难,一口气夺下幽州,仓泉和穹州,擎远重伤被俘,军心大乱,这个时候他理当北上亲征重振士气,击退敌军,可是
  
  “杪冬”他闭上眼,将下巴重重压在少年头顶,低声喃喃,“你知道吗”
  
  纵然早已作出决定,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找到你的踪迹?
  然而害怕又是一种多么软弱无能又可笑的情绪?对于帝王来说更是如此吧?所以不能说,不能表达,不能被人发觉。
  怀中等待回答的少年因为过于紧密的拥抱难耐地挣扎了一下,顺帝却沉默下来,只是再一次收紧胳膊,让紧紧相贴的两人之间,不留呼吸的余地。
  
  阳光热辣辣的,映在帝王银灰色的盔甲上,反射回一片亮晃晃的光芒。
  杪冬站在城门外,禁不住眯了下眼。
  马背上的人面容冷峻,眉眼间一扫前些日子的疲惫与黯淡,犀利的眸光里写满了坚毅。他回转身,视线略过同来相送的朝官,一瞬不瞬地盯着杪冬。
  
  那样直直看进杪冬眼里的目光很深,里面所蕴含的感情太满,满到都溢了出来。联想到昨日那人低哑着声音一遍遍强调的话语,杪冬勉强看懂那些不舍无奈与担忧,虽然并不怎么明白,他还是张了张唇,用口型说:
  我会等你回来。
  
  顺帝似乎笑了一下,然后调转马头。
  他神色漠然地望着远方,在抬起手臂的一刹那,周身涌动的威严与气魄俨然让人不敢直视。那副如天人般睥睨天下的姿态,霎时鼓动了所有人的情绪,从心底相信着只要有这个人在,脚下的土地就不会流失一丝一毫。
  顺帝的手臂在烈日下划过一道充满力度的弧线,马鸣声响彻天空,飞扬的尘土模糊了视线,朦胧间,杪冬仿佛听见耳边又传来他低沉且坚定的声音——
  
  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第 48 章

  顺帝走了已近一月,春花都谢光了,皇城迎来热烈的夏天。
  杪冬遵循顺帝的吩咐,依旧住在帝王的寝宫,每日乖乖地把药喝掉,然后自半月前,倦乏的身体忽然恢复了精神。
  头脑不再昏昏沉沉,睡眠的时间转为正常,食欲有了提升,手脚也恢复了力气。
  只是御医们眉头锁得更紧,来得也更加频繁。流筠依然没有消息,杪冬却知道,这种类似于回光返照的日子,最多最多,只能再撑五六天。
  
  人死了,会变成什么样?
  半夜的时候醒了过来,身边却已没有那个人熟悉的体温。
  杪冬翻了个身,略微缩了缩身子,又模模糊糊地闭上眼。
  
  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依稀勾勒出一些熟悉的画面,杪冬拼命睁开眼去看,却只看到一片亮得刺眼的白光。
  白光消失后,他看见孤零零的自己,怀里抱着那只僵硬了身体的黑猫。
  “小咪死了。”
  杪冬听见自己这样说。
  
  面前的空气一点点凝聚,幻化成素的身影。
  她蹲下来,摸了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孩童模样的杪冬的头发。
  
  『小咪死了,灵魂不会消失啊』
  从手心中冒出的金色光芒有着圣洁的气息,杪冬愣愣地看着,忽然间觉得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有一种轻快到想要飞翔的冲动。
  『它会变成风,变成阳光,变成树叶』
  『变成另一只猫,变成人,变成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事物,继续存在下去』
  
  『杪冬,生命是上天的恩赐』
  
  不必害怕,结束也只是一种改变。
  
  这样的生活杪冬,你是否也想要改变?
  
  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睁开了眼,杪冬第一眼看到的,是从窗外流泄进来,在空气中层层弥漫的金色光辉。
  那是夏日的阳光,带着希冀的浓浓香味。
  杪冬弯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你们看见没有!”
  被侍卫死死拖住的女人在挣扎中散乱了头发,怒睁的双目里闪烁的,不知是怨毒还是恐惧。
  “他还在笑!你们看见没有!?我们都要死了,大梁要灭了,所以这个恶鬼在笑!他在嘲笑我们!”
  女人身上华丽的服饰在拉扯中变得凌乱不堪,原本精致美丽的脸因为愤怒扭曲成罗刹般的面貌。
  “你们为什么拦着我!?你们该杀的人是他!是他!都是他的诡计,是他的阴谋!他和秦屿山里应外合,勾结安鞑蛮子来害我大梁,他们都杀到皇城来了,你们怎么还不杀了他!?他害死我皇儿,害我惨淡一生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视线从窗口处转了回来,杪冬看了看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侍卫们为难的脸色,大概消化了那个女人的话。他刚想说些什么,门口却有人先他一步开了口,冷冷问道:“这是在吵什么?”
  杪冬回头,看见庄季和福公公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肃穆。
  庄季看了杪冬一眼,那目光有些深,隐隐掠过些不知是何意味的微光,杪冬还没看真切,他又移开视线,望向那个被侍卫控制住行动的女人。
  “虞妃娘娘已经疯了,”他轻轻皱了下眉,对那些侍卫说,“你们放任她进殿下的寝宫,出了事谁来担待?”
  侍卫们慌忙答了声“是”,拖着虞妃往外走,虞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庄季,她急促地喘着气,死死掐住侍卫们的胳膊,忽然砖头朝杪冬厉声尖叫:
  “狐媚子,你这祸国殃民的妖孽——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咒骂的声音越来越远,对于那些恶毒的内容,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在意。
  福公公径自给杪冬披上外袍,又拿来鞋子要给他穿上,杪冬推开他的手,自己套上鞋,问:“外面情况怎么样?”
  庄季眸光闪了闪,没有回答,只是说:“跟我走。”
  “走去哪里?”杪冬抬眼看他。
  “城西设有暗门,”庄季捋了捋头发,白玉般的面庞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我派人护送你离开皇城。”
  “离开皇城?逃命?”杪冬笑了一下,兀自低头系起了衣带,“宫里有多少人像虞妃一样想看着我死?外边的安鞑人又岂会放过一个大梁皇子?”他将长发随意拢到脑后,用丝带绑了起来,“别说是否能够逃出去,即便你派一堆武艺高强的侍卫护送我出了城,在外面,我又能活几日?”他站起身,琥珀色的眼眸直直看向庄季的眼睛,“带我去见肖大人。”
  
  承台上窗户大开,杪冬略微侧过身往外望,只看见整片整片碧蓝的天空。
  “安鞑兵二十万,由号称‘秃鹰’的达瓦将带领,”肖卿阴沉着脸,拿过茶杯喝了口茶,“秦屿山带他们从西南山区悄无声息地挺进皇城,今日凌晨突破外城,外城驻军仅四万,抵挡不住,现已退至城门外十里处”他忽然狠狠摔了茶杯,怒骂道,“金阳北芪就是陷阱,秦屿山那老东西的是屠城!简直丧心病狂!”
  “求援信号发出去,有哪边回应?”瓷片碎裂的声音就在自己脚边响起,杪冬不甚在意地回过头,问,“内城守军又有多少?”
  “最近的兖州和桐理回了狼烟,他们赶过来最快也要两日,”肖卿瞪他一眼,颇不耐烦地回答,“内城守军两万。”
  “那就放出消息,说援军不刻便来,”杪冬又转头望向窗外,“先稳住民心。”
  “还用得着你交代!?”肖卿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在援军到达之前,拖住你那个好舅舅!”
  “十里,还有时间。”杪冬起身,“给我两千精兵,我尽量拖住安鞑人,肖大人好完善内城防御部署,安顿百姓。”
  
  “不行!”
  “两千精兵?你当我疯了吗?城外那个可是你亲舅舅,谁知道你是不是去卖国求存——”
  
  两把声音同时响起,杪冬没理会紧锁眉头的庄季,直接迎上肖卿充满怀疑与不屑的目光,道:“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手下的士兵。”
  肖卿冷哼一声,杪冬又道:“大梁将领死伤惨重,我们已经找不到可以领军出战的人,肖大人多次守城,该知时间紧急,何者为重。”
  肖卿依旧不语,倒是一直在角落里沉默的周将军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问:“你为何要出战?”
  
  杪冬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周将军,周将军却避开视线不再看他,只是脸色绷得很紧。
  “原因很多,”杪冬垂下眸,语调平淡,“不过最主要的,是因为这里有我要保护的东西。”
  周老将军似乎哼了一声,然后什么东西被丢到自己面前。
  杪冬弯腰捡起来,揣在手心里的,是那枚暗红的令牌。
  
  杪冬深深看了周将军一眼,转头跑出承台。他匆匆奔下台阶,在跑到最后几级的时候,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扯住手腕。
  杪冬回头,疑惑地看着庄季慌乱了神色的脸。
  “你说过——”庄季停了一下,似乎想平复胸口急促的呼吸,“你说过,你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杪冬面上露出一丝惊讶,沉默片刻,他挣开庄季扣住自己的手。
  “那是骗人的。”他盯着庄季的眼,认真地说。
  
  杪冬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庄季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
  忽然他上前两步,用尽全力喊道:“那么皇上呢?”他大声问,“你不是答应过要等皇上回来吗!?”
  杪冬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纵身上马。
  在他扬起鞭子的瞬间,未矢忽然从后方冒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马前。
  杪冬看着他,却开口问:“母后坟里的花开了吗?”
  未矢愣了愣,讷讷地点头,答:“全都开了。”
  “啊”杪冬弯了弯嘴角,轻轻笑了起来,“现在想想,其实我从来都不知道,母后是否喜欢葵花。”
  未矢默默看他,没有搭话,杪冬依旧笑着,道:“如若父皇的命令是让你们保护我的话,那么,你们跟我一起来不就行了吗?”
  话音一落,他用力甩下马鞭,马儿一声长鸣,抬起前蹄从未矢头顶上跃了过去。
  
  马飞速地奔跑,扬起尘土滚滚。
  风猛烈地鼓动着衣袍,阳光热烈得耀眼,杪冬眯起眼睛,从心底产生一种——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抽离躯体的奇异感觉。
  他微微一笑,再次甩起马鞭。
  
  在跨出城门的一瞬间,他听见城墙上有谁大声唤了句“殿下——”杪冬抬起头,看见从城墙上探出来的,烈日下庄季看不真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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