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诚恩跪在廊檐下只觉得浑身发冷。心想这个叶大公子也太神奇了吧?他刚刚跟自己打了招呼说胡青海这个人有些不地道,这查封的圣旨立刻就下来了。难道他真的有通天的本事?
内侍官路公公把懿旨交给柳诚恩之后,并不急着走,只冷声说道:“柳大人,皇后娘娘说了,让洒家陪着你一起去锦衣华裳查封,咱们这就走吧。”
柳诚恩慢慢的站起身来,冷风一吹他只觉得自己贴身的内衣冰凉一片,却依然强自镇定,拱手说道:“好,路公公,请你稍等片刻,下官点齐了人手,咱们就走。”
路公公摆手道:“不必了,皇后娘娘生气的很,叫洒家带了内侍监的三十名护卫听后柳大人的差遣。”
柳诚恩越发的惶恐,心知内侍监的人绝不可能听六部的差遣,皇后娘娘这样办恐怕是真的动了怒气,叫自己这个户部侍郎过去也不过是做个见证罢了。这次要查封锦衣华裳的人可是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于是他忙拱手道:“好,路公公请。”
“走着。”路公公手中佛尘一甩,率先往外边走去。
内侍监的护卫们把锦衣华裳包围起来的时候,胡青海正在里面握着他那块冰种原石唉声叹气呢。
掌柜的脸色惨白急匆匆的冲进来说道:“先生,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先生!”
胡青海立刻把那块玉石攥在手心里,噌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掌柜的连滚带爬的上前来,一手扶住手边的炕桌,喘息着说道:“好多人,穿着大内侍卫的衣服,把咱们铺子给围住了,户部的人跟着一位老公公刚下了车,先生——我们可怎么办呢”说着,掌柜的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胡青海顿时傻了眼,狠狠地攥着手里的那块石头,忽然转身去打开橱柜拉开抽屉,胡乱抓了些东西便要往外跑。然而他刚把东西踹到怀里还没出屋门,便被内侍监的护卫堵住了去路。
龚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锦衣华裳里面已经查抄的清清楚楚了。
还是宋瑞家的风风火火跑进来报信,当时龚夫人正在叶敬淳的书房里,找叶敬淳讲究要给叶逸贤定亲之事。龚夫人这几天催了叶敬淳许多遍,说叶逸贤也不小了,该定一门亲事了。叶敬淳都以好男儿不立业不成家之说给挡了回来。龚夫人却不罢休,说自己已经挑了几家的姑娘,非要叶敬淳挑选一个,好去下聘。
宋瑞家的焦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太在这里么?”
龚夫人心情正烦躁呢,眼看着叶逸风跟锦瑟定了亲事,过了年就要成婚,锦瑟进门便是大少奶奶,自己即将被他们两口子给架空,再加上外边铺子里的事情她求了叶敬淳好多遍,叶敬淳都只摇头不理。这会儿宋瑞家的无端端的打扰了她和叶敬淳的谈话,她恼火不已,便回头斥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都给我滚出去!”
叶敬淳却冷冷的看了龚夫人一眼,抬头问门口:“谁在外边?进来说话。”
宋瑞家的只好轻着脚步低着头从门帘缝隙里钻进来,福了福身,忐忑的说道:“回侯爷,太太:外边传进话来,咱们的绸缎铺子被一群人给围起来了,说是要查封”
“什么?!”龚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着眼睛说道:“是谁带人去查封的?!他们凭什么查封?!”
宋瑞家的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侧脸悄悄地看了看叶敬淳的脸色,方低声说道:“听说是凤章殿里的路公公带着内侍监的人会同户部的柳大人一起去的。胡先生和掌柜的以及铺子里的伙计们都被带走了。”
龚夫人一听这话,立刻软了双腿,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儿来,慢慢的说道:“还请侯爷看在你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上,不要再袖手旁观了。此事可大可小,若皇上和皇后娘娘认真追究下来,恐怕会祸及整个侯府,侯爷请三思。”
叶敬淳冷冷的笑道:“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提二十年的夫妻情分?”
龚夫人骤然听见此话,心头猛地一颤,忙抬起头来看着叶敬淳,半晌方问:“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叶敬淳冷声喝道:“来人!”
门外有人朗声应道:“属下在。”话音未落,便有两个矫健的身影闪身而入,把门口站着的宋瑞家的给吓得打了个哆嗦,又往一旁躲了躲。
叶敬淳的目光如冰冷的尖刀一样从龚夫人的脸上划过,仿佛一下子就割破了她的血肉直接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然他却并不急着怎么样,而是指着宋瑞家的吩咐道:“把这个撺掇主子,十恶不赦的狗奴才先给我绑起来关到后面的柴房里去严加看管。不许她吃饭喝水,结结实实的饿她三天三夜!”
“啊——奴才”宋瑞家的后面那‘冤枉’二字还没有说出来,便被身后的两名护卫给打晕了,直接拖了出去。
龚夫人的内心惶恐无比,却强作镇定的看着叶敬淳,慢慢的问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叶敬淳的眼睛从旁边服侍的凌霄和碧桃身上滑过,凌霄和碧桃忙一起福身退下,并带走了屋子里服侍的所有人。
龚夫人见状,心里似乎也猜到了几分,但她终究还是抱着不掉棺材不落泪的心思,暗暗地咬着牙一言不发。
叶敬淳看她还在逞强,便冷声问道:“你还不肯跟我说实话么?”
龚夫人心里一狠,缓缓地说道:“妾身不明白侯爷是什么意思。侯爷一直对妾身不满,但却不说原因,妾身向来愚钝,怎么猜也猜不到侯爷的心里去。想必是侯爷有了新欢忘了旧情,早就视妾身为眼中钉肉中刺。既然这样,倒不如请侯爷给妾身一纸休书,妾身自带着逸贤出去的好!”
叶敬淳笑的更冷。
那样冷酷无情的笑看在龚夫人的眼里,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们果然是亲生的父子,虽然五官长得不怎么像,可眼神却出奇的相似。这样冷冰冰的扫过来,便叫人有一种遭受凌迟之刑的感觉。一刀一刀冰冷的割破血脉,直接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披露在外边。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我之间只能是一纸休书便可以了事的么?”叶敬淳冷冷的笑,“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是天衣无缝么?若不是要顾忌宫中敬妃娘娘的脸面,若不是顾忌皇上的尊严,你以为我能容忍你到今天么?”
龚夫人闻言不由得往后退了退,抬手想扶住一侧的椅子扶手,却不料手下一滑,整个人便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整个人瘫软到地上。
她抬手拉住椅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原本支撑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唯一的力量也瞬间崩溃,她一下子想到了那日的噩梦,全身的血肉仿佛被割破一样的疼痛,呼吸困难,所有的人都背离自己远去,连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儿子也不屑看自己一眼。
一败涂地,真的是一败涂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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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叶逸贤在自己的屋子里瞧着那只碧绿的玉雕花盆里盛开的单瓣水仙,对旁边端着茶水的丫头红香说道:“今年这水仙开的倒是早。往年都是要过年了才开。这会儿才腊月初七,就开了。”
红香甜甜的笑:“少爷一天看它三四遍,就为了少爷这份痴心,它也该早早的开了,好为明儿的腊八节添几分喜庆呢。”
叶逸贤呵呵笑起来,刚要夸奖红香丫头会说话,便听见门外有人焦虑凄惨的都分辨不出是谁的叫声:“少爷呢!快去回少爷,大事不好了,太太忽然间昏过去了!”
叶逸贤闻言猛地站起来,不觉一阵头晕目眩,忙抬手扶着桌案,
旁边的丫头红香忙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抬手来扶他时,却被他猛地推开一把,然后边听见‘哇’的一声,一口鲜红的血喷了出来,溅在红香新穿上的白绫百褶裙上一朵鲜艳的大花。
“啊——”红香吓得脸色苍白,往后趔趄了两步,好不容易站稳,忙又上前来扶叶逸贤。
叶逸贤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虚弱的说道:“快!扶我去看太太”
红香直接吓哭了,忙劝道:“少爷,您还是快坐下吧,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再说。您这个样子去看太太,岂不是让太太更加着急?”
叶逸贤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襟上的血迹,皱眉说道:“拿衣服来给我换了!立刻去看太太”
红香不敢怠慢,忙叫了别的丫头来服侍叶逸贤换了一身衣裳,自己也去把裙子换了,方带着婆子丫头一群人往前面来看龚夫人。
熟料龚夫人房里静悄悄的,平日里服侍的丫头一个不见,只有几个小丫头站在廊檐下交头接耳的议论,看见叶逸贤来了,众人立刻各自站直了身子立在那里,低头不语,
叶逸贤平日里跟这些小丫头是玩笑惯了的,如今也没心思跟她们废话,只上前拉了一个问道:“太太呢?”
小丫头惊慌的回道:“侯爷吩咐,叫人把太太送到后面去了。”
叶逸贤更加不解,只摇着小丫头的肩膀生气的问道:“送到后面去做什么?送去哪里了?”
小丫头被叶逸贤疯狂地样子吓坏了,登时被吓哭,连连摇头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少爷问问别的大娘姐姐吧”
恰在此时,四小姐蝶舞和罗姨娘匆匆赶来,见这院子里乱纷纷的,叶逸贤在那里摇着小丫头质问,忙上前去劝道:“少爷别难为她们了,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的。少爷快去卧虎斋找侯爷求个情吧。太太不知怎么惹怒了侯爷,侯爷叫人把太太和宋瑞家的都送去柴房给关起来了!”
“什么?!”叶逸贤这下真的懵了。
把太太和宋瑞家的一起都关进了柴房?
这是什么状况?就算侯爷和太太二人多年不合,但二人之间最底限的互敬还是有的。再说了,太太怎么说也是朝廷封就的一品诰命夫人,怎么能说关进柴房就关进柴房呢?而且还是跟一个奴才关在一起,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应该还有些主子的体面呀!
罗姨娘心中有鬼,知道有些事情若是龚夫人得不到什么好处,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忙劝叶逸贤:“哎呦,我的少爷哎!我一个奴才家也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而且刚刚太太在前面的书房里跟侯爷说话,据说吵了两句晕过去了,我也没在跟前。这些也是听书房里服侍的婆子们胡乱说的。但不管怎么样,你好歹也该去求求侯爷,得先找个大夫来给太太瞧瞧啊!太太年纪也不小了,这晕过去也不是小事儿不是?”
叶逸贤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放开小丫头急匆匆往前面书房而去。可是他到了书房,叶敬淳却已经去了卧虎斋,叶逸贤只好又跑去卧虎斋。
叶敬淳心里也很不痛快。
他已经查到了龚夫人和胡青海的那些肮脏的事情,那天叶敬源一提醒他见一见胡青海,他便起了疑心。当晚便悄悄地去了一趟锦衣华裳,到了门口却没进去,只在对面的小菜馆里坐着不动。终于等到胡青海从里面出来,当时只看了一眼,叶敬淳便明白了为什么叶敬源会在自己说将来把爵位给叶逸贤的时候,提出这样的建议来。
事实上,胡青海和叶逸贤长得并不一样,具体说什么地方相似的话,叶敬淳一个地方也说不出来。但就是看了第一眼他便已经认定,叶逸贤不是自己的儿子,他一直不喜欢的他身上那种纨绔之气,跟外边大街上站着的那个人如此相似,那眼角眉梢的神韵如出一辙。
当时叶敬淳只觉得气血翻涌,猛然间抬手砸烂了人家菜馆儿的桌子,把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掌柜的更是上前来连声赔不是,问是不是什么饭菜不合胃口。
不过叶敬淳到底是几生几死,从沙场,朝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他硬生生的把到了喉间的一口血气咽下去,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丢给菜馆的掌柜的,便匆匆离去。
此时,他亲眼看见龚夫人昏倒在自己面前,心里的恨意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的浓重了。
想想这些年来自己替别人养大了儿子,还曾经一度想着要把叶家祖先和自己的生命换来的爵位传给一个奴才的野种,叶敬淳就恨不得把整个侯府都一把火烧成灰烬。
不过他还有理智在,他知道,放一把火太简单,让这些人死也太简单。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不是共同灭亡,玉石俱焚并不是胜利。
他要的是自己要好好地活着,要亲眼看着这几个人生不如死的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的把他心头的恨意发泄干净,然后才能让他们死。
这种时候,叶逸贤来卧虎斋为龚夫人求情,显然只是火上浇油。
叶敬淳根本见都不见他,只吩咐凌霄:“让他回自己屋子里去好好地呆着,再胡乱走动一步,小心我打断了他的狗腿!”
叶敬淳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放开嗓子吼的,所以凌霄从里面出来,根本无需转达,叶逸贤已经站在外边全都听见了。只是他心系母亲的安危,自然不会就此离去,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着碧霄:“好姑娘,我是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太太现在这个样子,我又怎么能回房去好好的呆着?父亲心里生气,打我一顿出气也好,只求你进去替我回一声,还是叫个太医进来给太太瞧一瞧吧。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个好歹,我还怎么活?”
这话不说还好,如此一句句说出来,明着是凸显了叶逸贤的孝心和他们母子心连心的情谊,可在叶敬淳听来却字字刺心。他立刻暴跳如雷的从里面走出来,抬手拿起八仙桌上一个小香炉便狠狠地朝着叶逸贤砸过去,一边砸一边还恶狠狠地骂道:“该死的小畜生!混蛋!再不给老子滚出去,老子立刻就打断了你的腿!滚!给老子滚得远远地!”
那香炉狠狠地掷出去,叶逸贤当时便吓懵了。幸好碧霄伶俐些,慌乱之中推了叶逸贤一把,那香炉只擦着他的头皮险险的扔出去了,叶逸贤绾在头顶的发髻被香炉蹭了一下,立刻乱蓬蓬的披散开来,狼狈不堪。
凌霄忙回身去扶着叶敬淳劝道:“侯爷消消气,气大伤身,侯爷的身子刚好些了,再气出个好歹来,可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呢。”
旁边另有人过来拉了叶逸贤劝出去,叶敬淳的眼里看不见叶逸贤,心头的火气才稍微压下一点,但到底是气不平,又厉声吩咐:“传我的话下去,叶逸贤从这会儿起,只准在他的屋子里读书习字,不准踏出他的屋门一步!如有违此训,跟他的丫头婆子们立刻打死!”
众人虽然对家中的侯爷忽然间发这么大的火而感到不可思议,但谁也不敢提出反对的意见。这会儿太太都被关到柴房去了,少爷被禁足不许出门一步,自己这些奴才们哪个不长眼还敢往刀口上撞呢?
于是大家一个个都夹起了尾巴,低眉顺眼的按照叶敬淳的吩咐去做事,侯府有史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敢出幺蛾子的。
不过事情还是很快就传到了西府叶敬源的耳朵里。
当时叶敬源正在苏夫人房里老两口说闲话儿呢,叶逸平从外边进来,第一句话就是:“东府出事儿了。”
苏夫人忙问:“这都腊月里了,出什么事儿?”
叶敬源冷冷一笑,说道:“还能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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