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皱眉道:“这样合适么?侯爷不是说,我才是敬妃娘娘正经的娘家人么?”
叶逸风生气的说道:“这种时候了,难道为了一个死去的贵妃,要害的我叶家的嫡孙有事儿么?你放心,父亲跟前有我呢。算算日子,你这几天也该生了,宫里头给你报生产之假好了。”
能不进宫去给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敬妃娘娘哭灵是锦瑟求之不得的事情,而且锦瑟心里有数,自己的产期真的就快到了,若是在来回的路上或者在宫里生孩子,那可真叫要命呢。
叶逸风换了素服往前面去跟叶敬淳商议,叶敬淳叶敬源并叶逸平等人都在,里间屋里还有苏夫人婆媳等族中比较亲近的一些媳妇都来了。
鸾音和莺歌也换了一身素服坐在里面,只是她们未出阁的姑娘家不用进宫去,只是到前面应个景罢了。
闹哄哄一阵商议之后,叶敬淳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们东西两府的人都要进宫去给贵妃娘娘守灵,家里没有个人也着实不成样子。虽然锦瑟身份重要,但又要临产。留她在家里也是万不得已。”
叶敬源又道:“大少奶奶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不如请亲家公过来住几日,虽然不便管事,但下人总是有些约束。大少奶奶有父亲在,心里也踏实些。”
叶逸风想了想,又说:“再把杜玉昭夫妇二人也叫进来吧。他们身无官职,不用进宫,玉花穗还能陪伴锦瑟。”
叶敬淳叹道:“既然这样,你们都安排人去请吧。如今我叶家算是遭逢大事,只希望这些亲朋好友都能帮扶一把。”
叶逸风答应着出去吩咐,蟋蟀虎子分头行动,不多时便把杜玉昭夫妇和锦云开都请了来。
这种时候自然无瑕说什么客气话,叶敬淳便率领叶氏一族有封号的男女进宫去给敬慧贵妃娘娘哭灵。镇南侯府中的事情便交给了锦云开和杜玉昭二人。
玉花穗也有了身孕,只不过才两个月,身子还不显,所以外人知道的不多。
锦瑟见叶逸风把她接来陪伴自己,心里的忐忑不安自然平息了不少。
至天黑时,叶逸风等人还没回来,已经有人传出话来,他们要至酉时方能回。锦瑟早就饿了,便吩咐锦衣:“先把我们的粥菜盛上来。这种时候,咱们二奶奶也不能饿着。”
锦衣答应着下去,不多时抬了一个小炕桌进来。上面已经摆放了四个小菜:甜酱萝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锦。还有两个点心:双色豆糕、豆沙卷。
锦瑟便问:“是什么粥?”
锦衣转身从小丫头的手里把一大碗蕙仁米粥端上来,说道:“这是大少爷昨儿叮嘱小厨房做的,说这个粥是按照御膳房的方子做的,又加了两种滋补的药材,看奶奶吃着可对胃口。”
玉花穗便笑道:“都说君子远包厨,我看大少爷为了你,连粥汤都要操心了。你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锦瑟笑着拿起筷子来给玉花穗的碗里夹了一块乳瓜,笑道:“吃你的吧,难道你还嫌你家男人不够疼你么?”
玉花穗笑道:“他倒是也不错,不过比起大少爷对你来,可是差远了。”
锦瑟啐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二人说笑着,各自吃了一碗粥,锦瑟倒是食欲好,又吃了一个豆沙卷,然后还跟玉花穗分了一块双色豆糕。吃完后锦瑟叫人把东西收拾下去,又拉着玉花穗出去散步。
此时外边夕阳刚刚落下,西天上还有朵朵晚霞,光影交叠,给镇南侯府这一片威严肃穆的大宅院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院子里的紫茉莉开的正好,二人闲步走到用六只花盆围起来的小花圃跟前,玉花穗弯腰摘了一朵,拿在手里闻着花香,说道:“这个时辰了,他们还没回来。连锦伯父也没来,真不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锦瑟想了想,摇头道:“就算有别的事情,也不该在今日。”
玉花穗看了看锦瑟沉静的脸色,问道:“敬妃娘娘跟你并不亲厚,你担心叶逸风也就罢了,用不着这副模样吧?”
锦瑟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担心,有些人会在不就得将来对叶家发难。就算镇南侯府不是凭借着裙带关系维护今日的体面,可敬妃一死,对那些藏在暗处跟叶家有矛盾的人来说可真的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玉花穗点点头,又警惕的看了看院子里寥寥两三个各自忙碌的小丫头,凑近了锦瑟低声说道:“听说皇后在中秋宴上,瞧上了一个礼部五品主事家的小姐。那小姐才貌并不出众,可皇后娘娘却非常的喜欢,当时宴席散了之后便留下那个姑娘说话,第二日便求皇上赐婚给三皇子,让三皇子娶那个姑娘为正妃。这事情定下来还没来得及对外宣布,敬妃娘娘就死了。你说——”
锦瑟忙拉住她的手,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儿,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玉花穗低声说道:“这事儿是早晨的时候杜玉昭告诉我的。你知道杜家有个女儿在宫里,如今已经升到了昭仪之位,据说皇上一个月总有半个多月是住在她那里,很是得宠。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能是假的么?”
锦瑟惊讶的问道:“皇后之前要把我给弄去做什么三皇子妃,如今又莫名其妙的把一个礼部五品小官的女儿给弄了去,还一下子就做三皇子的正妃?”
玉花穗小声说道:“据说那个姑娘跟你同年同月的生日呢。”
“这就难怪了。”锦瑟淡淡的笑了笑,心想恐怕还是钦天监里传出来的‘双重命格’的那一句话让皇后娘娘做了这样的决定。
然后锦瑟再想想当初自己在出嫁那天遇刺之事,锦瑟似乎明白了敬妃忽然病死的原因。
只是这只是她的猜测,后宫之事风云变幻,难以预料,而且这样的话也不能乱说,她便只好把这种想法暗暗地压在了心底。
二人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儿,终觉得无趣,锦瑟便说累了要回房去,玉花穗劝道:“越是要生了越要多走路,这样才生得快。你要知道这古代是没有剖腹产的,你再发懒,回头可要多受罪。”
锦瑟啐道:“你又没生过,少说这样的话来吓唬我。”
锦云开先回来的,他一回来便来后面看锦瑟。
锦瑟亲手把热茶递到她父亲的手里,看着他喝了一口,方含笑问道:“爹地,这茶怎么样?”
锦云开笑了笑,说道:“我女儿冲的茶自然是最好的。”
玉花穗轻笑:“她冲什么茶?也就是把茶叶拿出来放到碗里,洗了一遍又冲上了热水而已。”
锦瑟回头瞪了玉花穗一眼,又转身来笑着问锦云开:“爹地啊,朝中怎样?”
锦云开含笑看着大肚翩翩胖了不知几圈的女儿,叹道:“锦瑟啊,你不能再胖了啊,再胖连爹地都认不出你来了。”
锦瑟哼了一声,转身去坐在锦云开的身边,不满的说道:“这根本不叫胖好不好?这叫体虚!我问过大夫了,说这是因为我怀孕的缘故,现在孩子大了,他在我肚子里压制着我的五脏六腑,我全身的血脉都因此而不通畅,所以身体浮肿发胖嘛!”
锦云开微微笑了笑,说道:“可是据我所知,你现在的食量也的确是很大啊。”
锦瑟哼道:“那是因为孩子要长大嘛!”
锦云开满意的笑着点点头,表示对孩子的长大很是满意。想了想,方低声说道:“唉!你刚刚问我朝中可有事,是不是担心你公公和相公到现在还没回来的事情啊?”
锦瑟忙点头看着锦云开,等他继续说。
锦云开叹道:“我在前朝,后宫妃子的事情却不容易打听。侯爷和逸风他们都在灵棚那边,我也没见到他们。不过我听说,皇上要以贵妃之例安葬敬慧贵妃,可太后却不怎么乐意,怪皇上不懂节俭。”
锦瑟心中咯噔一下,不解的问道:“皇上不是已经追封敬妃娘娘为贵妃了么?既然已经追封,自然就该按照贵妃之例安葬。太后为何不悦呢?”
锦云开叹道:“后宫里的事情,从来都叫人难以捉摸。以我说,既然人死都死了,又何必铺张浪费?不过这丧葬事宜不是小事儿,恐怕侯爷会据理力争。回头逸风回来之后你再问问他是否有此事。若真是有的话,你最好劝劝他,现在国库的确是没有多少银子,叫他跟他父亲建议一下,最好复议太后之言。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若是只争一时的虚名,恐怕会埋下祸根。”
第185章
锦瑟惊讶的看着锦云开,不解的问道:“皇上先发圣旨在前,太后不同意在后。再说这事儿任谁都会觉得是太后无礼。皇上要封一个死去的妃子为贵妃,按贵妃礼下葬,这也多花不了多少银子啊?况且,事关叶氏的名声,若是让侯爷附议太后,他会答应吗?”
锦云开沉吟片刻,摇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好。我只是猜测罢了。”
玉花穗为难的说道:“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说。虽然敬妃娘娘的死很是蹊跷,她没有子嗣,身在妃位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暴病而死,皇上封为贵妃也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可太后也是太刻薄了,贵妃例和妃子例也不过是几千两银子的差别而已。这对皇家来说简直微乎其微,纵然要节俭也不在这上头。况且皇上还没有对叶家有所抚恤呢。太后是不满意叶家,还是不满意敬妃呢?”
锦云开继续摇头,并轻微的叹息:“这事儿经你这一说,就更加令人难以猜测了。所以我说,若是由镇南侯出面,奏请皇上把敬慧贵妃的丧礼节俭,对皇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忤逆之意,而对太后,无疑则是一种迎合。至于颜面什么的——其实叶家大可不必担心。靠女儿的葬礼来维持的颜面又能撑多久呢?最重要的还是以后的长久打算吧?”
锦瑟点点头,便低声叹道:“爹地的话,女儿记住了。晚上逸风回来女儿跟他说。不过侯爷答不答应,就不好说了。”
酉正二刻的时候,叶逸风终于回来了。
锦瑟强打着精神上前去看着他一身疲倦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忍,忙吩咐旁边的丫头:“快预备热水,伺候大爷沐浴。”
叶逸风则上前去把锦瑟搂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问道:“你在家里还好吧?孩子乖不乖?”
锦瑟轻轻笑道:“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还只顾着我。快去沐浴,我叫人给你炖了你最爱吃的灌炖老山参鸡丝汤。”
叶逸风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低声笑道:“还是你最好,知道我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锦瑟微微笑着往后躲了躲,刚要说话,锦衣便在帘子外边回道:“大爷,热水准备好了,请大爷去沐浴。”
叶逸风放开了锦瑟,低声应道:“知道了。”便又不舍得捏捏她的脸,说道,“若是困了就先睡吧,看你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洗了澡吃了饭恐怕要申正时分了。”
锦瑟却摇摇头,说道:“你去吧,我等你。”
叶逸风拿了衣服去浴室,匆匆洗了洗便出来了。回房后却见灯光下锦瑟正站在饭桌前看着小丫头们把食盒打开,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精神一震,叹道:“好香,这是什么好吃的?”
锦瑟笑道:“进了一趟宫都快磕打成讨饭的了。哪里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我们寻常吃的饭菜。倒是这一瓦罐儿汤是炖了一下午又闷到现在的。你快尝尝这鸡肉可已经炖烂了。”
锦瑟说着,便挺着肚子上前去亲手给叶逸风盛汤。叶逸风吓得赶紧上前去把汤碗和汤勺从她的手里抢过来,连声说道:“得了得了,请夫人赶紧的坐在那边,别再叫我心惊胆颤的了。”
锦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叶逸风这人素来都是冷酷的脸,冷漠的表情,连眼神都是冷的如三九严寒的北风。锦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宠溺,体贴,怜爱,但却没跟她开过什么玩笑,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这会儿他忽然说出来,连旁边的丫头们都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
屋子里原本消沉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锦瑟扶着锦衣的说坐在一张椅子上,另有小丫头上前来接过叶逸风手里的汤碗和汤勺,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给他。
叶逸风自从进宫去到现在滴水未进,又渴又饿,这会儿坐在心爱的女人身旁手里端着一碗鸡汤,看着她圆滚滚待产的肚子,想着用不了几天便会有个儿子或者女儿在自己身旁依依呀呀的哭,忽然间感觉到生活中竟然是如此简单幸福。
吃饱喝足后,叶逸风看着旁边一脸疲倦的锦瑟,把饭碗一丢说道:“走,睡觉去吧。”
锦瑟忙吩咐锦衣:“去把床铺收拾好。巧云叫人收拾碗筷。”然后自己则扶着叶逸风的手臂慢慢的起身,拉着他往一旁的软榻走去。并轻笑着劝道:“你刚吃饱饭,不能接着睡。咱们说会儿话吧。”
叶逸风从未见过这小女人都困成这样了还这样硬撑着,说什么刚吃饱了饭不能接着睡的闲话。他想,她肯定是在担心什么。于是一边暗叹着小丫头终于长大了,一边随着她坐在软榻上,长腿一伸,踢掉了鞋子,歪在靠枕上,拉着她靠在自己的腰上,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对我说?”
锦瑟点点头,单臂撑在他的腰上,温和的看着他的脸,说道:“是啊。我担心,宫里娘娘的事情会对我们叶家不利。”
叶逸风皱眉:“叶家的爵位是建立在叶家男人的战功上的。虽然父亲之前打过一次败仗,可西南一带的平安却是父亲十几年戎马生涯纵横沙场的结果。这镇南侯的爵位跟一个女人好像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锦瑟轻叹:“可是,满朝文武,难道人人都会这么想么?”
叶逸风一阵沉默。他一直以来不愿意入朝为官就是因为看不惯朝廷中人的尔虞我诈。尤其是那些文臣们一个个带着慈祥的笑脸,背过身去捅起刀子来却毫不留情。为了屁大的一点事儿就斤斤计较,有时候一句话便可以颠覆大半生的辛劳。
和做官比起来,他更愿意经商,虽然得不到那些自以为是的士大夫的尊重,但却又丰厚的回报,可以让自己衣食无忧,可以游遍大江南北,随心所欲,若这辈子花不完,还把产业银钱一律都留给儿孙后辈。
锦瑟的话,能劝得动叶逸风,但叶逸风的话却没能劝得动叶敬淳。
叶敬淳以附议太后不如附议皇上为理由,驳回了叶逸风的劝告,并没有上奏皇上请求降低敬慧贵妃的丧葬例制。
而且朝中文武多一位太后心胸狭隘,不能见容与一个妃子,再加上碍于叶家的脸面,并没有几个人附议太后的意思。
只有皇后的娘家王宰相曾私下向皇上提及,因为修建行宫事宜,朝廷国库中的银两实在不多。若再大肆浪费的话,恐怕北方战事会吃紧。
皇上却反问一句:“难道朕连自己死去的妃子都葬不起了吗?”
如此一句话,朝中再没有人敢有异议。
皇家的葬礼历来繁琐,贵妃死后,按照旧制要在皇陵周围选位置,兴土木,修建贵妃陵墓。只这一项,便至少两个月。这期间,叶家人每日都须进宫举哀,来来往往,辛苦不已。
幸好锦瑟怀孕在身,已经求得皇后懿旨,可免每日进宫。但逢三七,五七等重要的日子,锦瑟依然还要硬撑着随家人进宫走一趟。
九月一过,按照日期推算锦瑟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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