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虎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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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 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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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行并不因为兵刃不及对手而落败就心生不服。练武之人,选用的兵器必然是自己最趁手适用的;岑於菟能使得动通体jīng铁打造的铁槊,那是人家的本事,而自己只能使用寻常的长矛,是自己没有能耐。输了又能怪得谁去?战场上生死相搏,难道因为自己兵刃不好,还能在死了以后跳起来指责别人不成?

    一念及此,阎行锐气顿消,收缰言道:“虎将军果然不凡。阎某力不能及,甘拜下风。”

    岑风错愕道:“还没有打完呢,彦明何必示弱,再来!”一言毕。不等阎行出言,岑风策马又至。铁槊挟风雷之势而来,迅猛肃杀之意,更胜先前三分。

    阎行面sè一变,但见岑风来势凶猛,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先行招架。这一次就不再是先前一触即分的交手;两匹马不停地打着圈儿,马鞍上二人也是槊来矛往,瞬息之间交手十余招。众人只能看到两马的圈子里闪动着无数冷厉锋锐的寒光,却全然看不清二人招式如何。

    渐渐地,阎行就落了下风。只因为阎行手中兵刃不济,唯恐与岑风的铁槊接触太多以致毁损,故而交手之际总是刻意回避兵刃的正面接触,久而久之,阎行越打越是束手束脚。高手相争只在一线,哪里能容得阎行三心二意?不多时就被岑风逼得手忙脚乱。

    阎行心里暗暗叫苦,他有心退让,无奈岑风的招式一招快过一招,犹如疾风暴雨,招式虽然简洁,但胜在快捷迅猛,叫人毫无喘息的机会。偏偏岑风手中铁槊又重,可以说挨着就死,擦着就伤,阎行连一丝心神放松也不敢。

    岑风一向是得势不饶人的,阎行气势弱一分,他的气势就涨一分;方棱铁槊虎虎生风,每一击不仅给阎行带去千钧的压力,同时还带起凌厉的破空风声,十几招之后,破空声连成一片,隐挟风雷之声;好似密云不雨,将阎行团团围裹在当中,再难脱身。

    眼见得阎行愈发窘迫,再过得六七招,却听得“咔嚓”一响,二人倏地分开两旁;岑风按槊收缰,好整以暇,阎行却是手持一根断杆默默无语。原来交手得久了,阎行终究不能保护周全,手中的长矛被岑风一击而断,只剩得一根光秃秃的矛杆在手。

    岑风哈哈一笑:“彦明,看来老天也不让你离开呀,还是留下吧!听说你也是允吾本地人,留在老家不好么,何苦跟着韩遂东跑西颠?”

    阎行神sè落寞,喟然长叹;手中长矛已断,阎行自知绝无战胜岑风的可能,但是真正让阎行灰心丧气的却不是兵器的毁损,而是面对岑风时的无力。回想刚才的比斗,阎行知道,哪怕岑风手中用的只是寻常兵器,仍然不是他所能战胜的对手——他引以为傲的武艺在岑风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虎将军盛情,阎某心领了。”阎行无奈地一叹,“只是阎某的父母家人都在榆中,身为人子,阎某势不能弃家人于不顾。若将军强留,阎某唯有拼死一战!”

    岑风沉默了。阎行听似强硬的话语,其实难掩其中的求恳之意。这个勇悍刚毅的凉州汉子,居然服软了;他不是因为岑风的武艺高强而屈服,至少他还有勇气说出拼死一战这样的话,所以,他的屈服只是为了他的家人。

    岑风沉默了许久,而后一言不发地拨马而回。阎行面上微有所动,最终只是对着岑风的背影拱了拱手,同样沉默地离开。

    回到大队人马之中,已经等得焦急的北宫瑞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居然把他放走了,你不是打赢了么?”

    岑风默默想了想,有些感叹地说了一句:“能想着父母的孝子,应该是个好人。更何况……”

    “何况什么?”

    “更何况,这个孝子,似乎对韩文约……生出了二心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宁静(一)
    阎行默立于韩遂面前,眼睑低垂,面sè木然,一言不发。。。 ;天上艳阳高照,但是大堂里的气息却异常的yīn冷。阎行知道此刻韩遂正在盯着自己,甚至他都有了一种错觉,似乎韩遂的目光已经变成了两把刀子,正在自己身上来回地剐着;他知道韩遂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堂外有人匆匆奔来,低声禀道:“探马回报,岑风人马并未入城,反而退兵三十里,离城下寨。”

    阎行依然还是一副木然的神sè,但是心中不免略增几分喜意;虽然他出言告诫,其实也拿不准岑风究竟会不会听从他的话,毕竟他们还是敌对的双方。眼下探马回报的消息,让阎行打心底松了口气。

    韩遂就没有阎行那般好心情了,冷眼盯着阎行,目光中的含义异常复杂。过得许久,韩遂终于开口了:“彦明,你让我说什么才好,我知道你是为了桑梓之地不遭兵火,可是却误了老夫的大计;这样做,不也是误了你自己的前程吗?你要知道,你与老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遂的话很像是一个长辈为不上进的晚辈而叹息,但是声音硬邦邦地,不带丝毫温度。

    阎行心里冷笑,口中却道:“韩公容禀,属下这么做,固然是为了保护桑梓,其实也是担心岑於菟入允吾之后,局势对韩公会越发不利。”

    “哦?”韩遂拉长了声音,yīn冷地说道:“倒要听一听彦明的高见。”

    阎行平静地说道:“此前属下得韩公指点。知道韩公yù以允吾城挑拨岑、王两家开战,好从中取事,诚为妙计,但是……属下担心的是,一旦开战,两家未必会死斗到底;万一,岑於菟学做第二个马腾,也投入王国麾下,似乎于韩公更为不利。”

    韩遂的目光连连闪动:“说下去。”

    “属下以为,韩公与王国本有嫌隙。如今投奔王国也是一时无奈之举,而王国之所以能容忍韩公,更多的怕是为了牵制岑於菟。韩公yù使两家开战,若是两家四站到底也就罢了,万一岑於菟抵挡不住,学马腾一样投顺了王国,到时候,韩公岂不是没有了立足之地?”

    韩遂冷笑一声:“这么说来,老夫如今能安稳度rì。还能在王国麾下求个容身之地,还应该感谢他岑风喽?”

    “属下妄言。先生勿怪。”阎行赶紧放低了姿态,“属下愚昧,必然有不周到的地方,恳请韩公治罪。”

    韩遂眼中怒意大盛,气得几乎要下令杀人,但是又不得不强行压下怒火。现在的韩遂,就是一个输掉了大半筹码的赌徒,拼命想要翻本;而如今的阎行,就是韩遂手中所剩的最大的筹码。让他有更多翻本的机会。所以,但凡还有一丝半点的可能,韩遂都不会轻易放弃这颗筹码。

    大堂里一时间又恢复了适才的yīn冷与沉寂。

    “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只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擅做主张。”当韩遂将怒火压下心头,对阎行的话音也变得温和了几分。

    阎行心里一松,随即就是一喜。他知道自己今rì算是过关了;韩遂的话明显是要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是属下行事cāo切,失了计较,有误韩公大事……”既然韩遂不肯深究,阎行也乐得说几句好话让韩遂得回几分面子。

    韩遂脸上挂着笑。笑容似乎十分和煦,又似乎带着几分yīn冷;“彦明啊,你似乎还没有成家吧?”

    阎行一怔,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道:“韩公说的是,属下年轻,未曾娶亲。”

    “这么些年,让你东奔西走,终rì不得安宁,耽误了终身大事,老夫十分过意不去啊……”韩遂的神情变得异常亲切,“老夫膝下幼女四娘,尚未婚配,老夫有意许配彦明为妻,不知彦明意下如何呀?”

    阎行闻言不由为之错愕。身为韩遂部属,对阎行对韩遂家中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韩遂的几个女儿,大的三个已经出嫁,小的剩四娘、五娘两个。而所谓四娘今年才只十一岁,如何能够配人成亲?

    见阎行半天不说话,韩遂的脸sèyīn沉了几分:“怎么,彦明觉得老夫女儿配不上你?”

    阎行心头一惊,忙道:“属下怎敢?只是觉得,我一介武夫,高攀不上……”

    韩遂作势大笑道:“彦明过谦了;你文武双全,在老夫见过的凉州小一辈人物中,是数一数二的。四娘能得此佳婿,是她的福气。”

    阎行从一开始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已然明白这是韩遂笼络之计,连没长大的女儿都当做棋子来用了。想明白这一条,阎行便知道此事已经不容自己拒绝。“韩公有此美意,属下怎敢推拒?只是婚姻大事,容属下回家禀过父母。”

    “当然当然……”韩遂皮笑肉不笑,“不过依老夫想来,令尊令堂,也不会有什么异议才对,对吗?”

    阎行咬了咬后槽牙:“韩公明见!”

    韩遂有意作sè道:“你叫我什么?”

    阎行勉强在脸上挤出几分笑意:“小婿失言了……”

    “哈哈哈……”韩遂仰天大笑,“那你快些回家禀过父母,老夫等你家来下聘……”

    阎行怒气塞胸,随口应诺几声,飞也似地出了大堂。待阎行走远,韩遂笑声顿歇,怔怔地看着阎行消失的门口,不知过了多久,猛地一拍桌案,大袖扫过,将案上笔砚一扫而空:“狂悖小儿!”

    ……

    与韩遂不同的是,当阎行离开了大堂,出了韩遂的视线之后,立刻就放慢了脚步。

    “韩公啊韩公,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已经不敢杀我了。”阎行斜眼乜视着身后的大堂,“人人都想做一番事业,成一方豪杰;只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输了,就该认输,何苦还要拖累无辜?就算挑起岑风与王国大战又如何?所谓趁乱取事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却不知要为此多死多少人;为了你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却要搭上金城郡无数的人命——你不在乎家乡金城,也不在乎手下人的xìng命,我阎彦明却不能不在乎。”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宁静(二)
    北宫瑞愤怒的抽打着战马,风一般驰入岑风的大营;到了中军大帐前,不等马蹄着地便滚鞍下马,也不管战马有没有人照看,掀起帐门就闯了进去。高速更新 ;。。

    “於菟,你让我打探的消息有信了;”北宫瑞带着几分怒气的话音急促而响亮,“阎行那小子当了韩遂的女婿了,我就说过他的话不能信,你偏不听。”

    大帐里,岑风猛地坐直了起来,神sè古怪地咕哝着:“韩遂的女婿?韩遂哪个女儿?”虽然如今与韩遂不睦,但是早年毕竟相处多时,岑风对韩遂的至亲家人所知颇祥;他知道韩遂没有养下儿子来,只有五个女儿环绕膝下,但是年长的三个女儿早已出嫁,剩下两个尚未及笄;是以骤闻韩遂嫁女,岑风不免惊异不已。

    “管他是哪个女儿,总归那阎行与韩遂是成了自家人了。说不准,正是那姓阎的设计欺骗你立了功,韩遂才招他为婿的。”北宫瑞气呼呼地嚷着;他对于岑风退兵不入允吾的举动一直耿耿于怀,始终觉得是岑风“误信”人言,上了阎行的当。

    “到底是哪个?”岑风没好气地又问了一遍;北宫瑞已经不是战场上的雏儿了,岑风可不相信自己珍而重之地命他去榆中一带打探,他却会遗漏如此要紧的消息。

    北宫瑞正想好好数落一通,表达自己的不满,结果被岑风一句话给噎住,堵着一口气出不来。闷闷地说了声:“听说是老四。”

    “韩家四娘?那不是才十一岁?”岑风惊疑不定,好半天突然冷笑道:“看来韩文约心里也有些稳不住了,还要拿自己的女儿来笼络人心;也不知道阎彦明会不会乐意多出这么个老丈人?”

    北宫瑞脸sè愈发不好看了;他为了允吾城的事情,与岑风争论过好几回,自然知道岑风对阎行的观感不错,但是北宫瑞心里却对此抱有极大的疑问:“於菟,你就是把姓阎的想得太好了,你怎么就认定了他不是骗你的?”

    岑风也不知道为这个事情与北宫瑞争执过多少次,对北宫瑞的冷言冷语早就麻木了,笑道:“这个说了你也不懂;所谓观人于微。往往真心流露难以掩饰,我看得出来,阎彦明在韩遂手下,似乎过得不怎么趁心。”

    “还观人于微……”北宫瑞气不打一处来,“这话要是老边说的我还信几分,至于你——你以为你是老边呐?”

    “不信算了。”岑风也没有多少好脾气,解释两句看北宫瑞听不进去,悻悻然之余也不肯多费唇舌;“允吾城那边怎么样,城里那些人还老实吗?”

    北宫瑞嗤笑:“你把几千人马摆在这里。他们敢不老实么?按你说的,每rì辰时开门。申末闭门,入城的柴、水、粮每rì定量;那些人全都奉行不误,谁也不敢乱来。”

    岑风笑道:“这不是挺好么?他们老老实实听话,咱们进不进允吾城,有什么区别?难道韩文约还敢派兵来抢回去?”

    “这野地里你住着还舒服是不是……”北宫瑞不满地嚷嚷起来。

    ……

    随着岑风的退兵,关乎允吾城的归属之争便告一段落,金城的局势也随之宁静了下来。韩遂继续窝在榆中不动,而岑风临城不入,让王子邑对允吾的变故也找不到什么说辞。只能静观其变。

    在平静的rì子里,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秋去冬来,大雪满天。岑风将大军退回破羌等城内驻扎,眼看着没有几rì,似乎又到了腊月底。岑风讶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中平四年原来马上就要过去了。

    就在中平四年的最后一天,几乎是rì头升起的同时。杨阜顶着漫天的风雪来到了破羌。

    杨阜是那种跟谁都自来熟的脾气,言谈举止之间,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乐意亲近的气质;只要不是生死仇敌,不管是谁,只要和杨阜在一起呆上半个时辰,就会被他感染,进而对他亲近起来。这一次来,杨阜也没有对岑风客气,一见面就不客气地嚷嚷着:“虎将军,杨某是让你害惨了,寒冬腊月地还要长途跋涉。”

    “关小爷屁事,你爱来不来,我又没请你。再说你不告而至,乃是恶客临门,小爷还未必欢迎你来呢!”岑风作势喝骂,但是脸上尽是笑意;杨阜的xìng情、学问让岑风很是佩服,虽然岑风与王国关系并不好,但是并不妨碍他对杨阜的亲近。

    岑风只管笑骂,并未请杨阜入座,但是杨阜没有管那么多,自顾自就寻了个座位,以一种最舒适的姿势坐了下去;“我也不愿意来啊,可是子邑先生实在不放心你啊;所以,我就只好勉为其难跑这一趟了。”

    “不放心?”岑风冷笑道,“他把韩遂留在金城郡,出粮出饷,帮韩遂保住了那几千人马,不就是为了留着姓韩的好与我打擂台么——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不到虎将军你也学会夹枪带棒地与人说话了。”杨阜哈哈大笑,“不过我可没有说谎,子邑先生的确是忧心忡忡啊;你把韩文约打得太惨了,一座允吾城,金城郡治之地,一仗都没敢打,说丢就丢了。虎将军这样步步紧逼,你说子邑先生能不担心么?”

    岑风的脸sè陡地沉了下来:“怎么,王子邑又打算替姓韩的撑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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