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虎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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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虎兕-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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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楼上有人怒骂道:“小贼;休得猖狂左右;给我shè死这小贼”

    城上便有弓箭手开弓搭箭;一时间;十几支箭矢从几个方向shè来;稀稀拉拉;而且离得远了;毫无力道;小老虎用马鞭随手拨开;浑不在意。这一下;小老虎心里反倒明白了几分。

    城上喝令放箭的是个级别不高的武官;眼看箭去无功;便指着小老虎破口大骂。小老虎眼角一挑;冷笑道:“楼上的;莫要仗着人多便得意;你以为有高墙城楼就保得住你?”小老虎一边说;一边取出硬木大弓来;话音一落;张弓便shè。城墙上下;两方人马只有眼尖的才看到一道乌光划破长空;不偏不倚穿透那武官咽喉;血光乍现;骂声戛然而止;利箭去势未尽;带着武官身躯飞起;众人只听到扑地一声;却是那武官的尸身仰倒在地。

    城上众军哗然;城下虎字营和英字营却是一派欢呼声。

    小老虎志得意满;打马转了两个圈;眼看城上再无人说话;更是得意;口中大笑道:“既然张太尉闭门不见;那就算了;不过还得容我留下礼物”说着张弓又是一箭;箭去如电;却不是shè人;而是唰地一声;将门楼上一面官军大旗shè落下来。一众官军面如土sè;齐齐注视着城下放恣的小老虎;不知所措。

    正在小老虎得意时;城上突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城下的是边先生家的虎娃?虎娃;还认得老夫吗?”

    小老虎闻声愕然望去;只见官军人群中;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卓然而立。小老虎目力极佳;将那文士的相貌看得分明;心头泛起一个名字来;大呼问道:“是北地郡的傅燮先生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文士还未答话;却有一个少年人从官军中挤出来;钻到文士身边;朝城下望来;一见小老虎;那少年满心激动;举着双手不停挥舞着;嘴里“喂喂”喊了两声;突然又似想起什么来;急忙住口;讪讪地将手放下;有些畏缩地看着身边那文士。

    小老虎眼尖;早就看到那少年人;见他相貌依稀相识;再一想他的年纪;其人呼之yù出;高兴地喊着:“是别成;小别成;你也来了;差点认不出来你。”

    城上的文士正是傅燮;身边的少年人自然就是他的儿子傅干;小名别成的就是。当初老边寿宴;傅燮来贺;小别成却与小老虎玩到一处;虽只相处短短时rì;交情却深。如今傅干长大;骤然相遇;却还记得那个脸上有疤;看似凶恶的虎大哥。见老虎大哥还记得自己;小别成满心欢喜;却畏于父威;不敢开口。

    傅燮站在城上;俯视着小老虎;朗声道:“虎娃;你我忠逆有别;今rì就不叙旧了;你是恶客临门;张太尉不想见你;老夫忝为汉阳郡守;替太尉大人前来问候;你看我的面子上;早早离去。回去之后;代我向边先生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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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利箭(二)
    “南容先生;我今天来;就是要向张太尉道贺的;怎么张太尉的架子似乎很大呀;见一面都难。”小老虎不依不饶;眼前甚至能分辨出傅燮眉头紧锁的忧虑之sè;他已经隐约猜到冀城中发生的变故。

    傅燮板下面孔;沉声道:“张太尉贵为当朝三公;岂是你一个反贼想见就见的。老夫好心劝你;早早离开;否则;后果自负;我城中还有数万jīng锐之师;你人马疲惫;能当得住我军雷霆一击否?”

    小老虎的目光巡视着城头;分明能看到官军将士脸上的犹疑神sè;那一种心虚的意味一望可知。小老虎心中有了七八分把握;冷笑道:“南容先生;老边曾经夸你是赤诚君子;怎么君子也会骗人的么?你实话告诉我;张温老儿果然还在城里么?”

    小老虎声若洪钟;响震于众人耳畔。傅燮闻言神sè剧变;随即一改之前从容不迫的语气;厉声道:“虎娃;你无须在此试探于我;即便张太尉不在城中;又能如何?你麾下乃是一支疲兵;能奈冀城如何?若是你以为老夫这里有便宜可占;不妨亲自来试一试。”

    傅燮说得严厉自信;也等于默认了张温不在冀城的事实;小老虎闻言先是大喜;心中如水沸一般翻腾不休。张温不在冀城;必定是先行撤走;他是官军征讨凉州的主帅;一身系全军军心士气;他这一走;凉州境内的官军就等于失去了主心骨;纵然各部实力犹存;但是却互不统属;成了一盘散沙。如此变故;自然对凉州叛军大大有利。

    小老虎没能多高兴一会儿;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笑容一僵;神情骤变;拨马奔回己军阵中;高声大呼:“众军听令;随我即刻南下。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有故意拖延者;斩”小老虎跑马宣令;将军令连说了三遍;而后一马当先;径往南去。

    军中将士不明所以;但听得一个“斩”字;不敢怠慢;纷纷扰扰;拨马南向;弃了冀城不管;紧随着小老虎而去。

    滇吾也被小老虎一惊一乍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趋马赶上小老虎;急声问道:“老虎;出什么事了?”

    小老虎头也不回;只顾打马;口中厉声道:“董卓要跑了;再不快些;董胖子就跑了”

    这几句话没头没脑;滇吾听得一脸茫然:“什么;你怎么知道董卓会跑?他往哪里跑?”

    小老虎厉声道:“张温跑了;董胖子还会留下来等死么?那老东西最是jiān猾;鼻子比狗都灵;不管是立功的机会;还是遇险;都能被他闻出味道来。张温跑了;董胖子绝不会一个人留在陇西;我们要尽快赶过去;希望还能拦住他。”

    “你是不是想岔了;董卓手上还有一万多人马;在陇西又无强敌;他用得着跑么?”滇吾赶得急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董胖子要是不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小老虎心中焦虑;“老边和我说过;那董胖子一向把自家的兵马看得比自己儿子还jīng贵;除非有好处;否则从来不跟我们硬拼。你想一想;从美阳到武功;再到郿县;他从来都是看准了机会才下手;什么时候肯白白消耗自家的兵力?他要是知道张温跑了;怎么肯留在陇西和我们死拼?”

    滇吾听到其中有老边的意思;心就放下了一半;不再追问为何赶路;却问起另一件事:“董胖子要从陇西撤走;有好几条路;他会走哪一条?”

    “我怎么知道?”小老虎气急败坏地说道;“陇西的消息已经断绝十几天了;我连董胖子的军队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滇吾骇然道:“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冒冒失失闯进去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要加紧赶过去;能赶上还有机会把董胖子留下来;要是去得迟了;董胖子一跑;说什么都没用了。”小老虎说得斩钉截铁;流露的是一往无前的决心;其中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度。

    骑兵组成的长龙;犹如利箭离弦;如飞一般奔向南方。

    ……

    且不说小老虎飞奔赶来陇西;心心念念只为收拾董卓;却把陇西境内另一路官军给暂时忘却了。

    陇西郡太守李相如此刻正经受着内心的百般煎熬。

    严格说来;李相如目前还是待罪之身;中平元年金城郡刚刚反叛的时候;陇西宋建响应举兵;当时李相如畏于叛军声势;不敢出兵征剿;死守狄道不出;坐视宋建所部壮大;便已然犯下纵贼之罪。到中平二年老边与夏育争锋;李相如不仅未能出兵相助;反而推诿怯战;拖了夏育的后腿;间接导致夏育大军落入被动局面;夏育之败;李相如也要负上一半的责任。

    再后来;夏育兵败身死;李相如的举动就更是卑污不堪;居然在老边的恐吓之下;主动弃城逃亡。

    依汉律;为州郡长吏而弃土不守者死。若是单纯论罪状;以李相如所作所为;杀他三次都够了。不过李相如却没有死;因为他身后有两座大靠山。

    一者;李相如出身陇西李氏;自飞将军李广之后;陇西李氏rì渐兴盛;俨然凉州大族;在陇西郡内更是首屈一指。李相如能担任一郡之守;位次二千石;自然是有宗族的大力扶持。而宗族的势力还只是一个方面;李相如同时还投靠了宦官一党。说起来;懂得妥协也是世家大族的生存之道。而李相如有了两大靠山的扶持;平步青云自不待言;甚至犯下重罪必死之余;仍能遇难呈祥。

    不过;李相如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能够在朝廷大军大举征讨凉州之际;容他独领一军戴罪立功;已经是李相如最后的机会。当然;在李相如看来;这个机会本就是十拿九稳;就是个现成功劳;只等着他伸手去取罢了——至少在三天前他还是这么想的——直到周慎兵败榆中的消息传到他耳中。

    之前李相如进军陇西;进展极快;周慎大军还未到榆中;他就已经收复了陇西郡治狄道;身为陇西郡守;也算是成功收复故地;将功赎罪了。而陇西郡内另一路官军主帅董卓;也算知情识趣;没有来狄道与他争功;将收复陇西的大部分功劳都让给了李相如;这让李相如一时心怀大畅。可是周慎兵败的消息一传来;李相如就恍如从九天之上猛地摔落尘埃;让他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到这个时候;李相如才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成了一支孤军。此前他狂飙突进;直下狄道城;是仗着自家前后都有友军照应;至于已经退守河关的宋建又势单力孤;不足为患。可现如今周慎大军一败;狄道城就失去了屏障;而在狄道的后方;董卓大军依然磨磨蹭蹭;徘徊不前。李相如派人去催;董卓却回话说;此前驻守氐道的叛将麴义残部仍未被寻获;他董某人还在尽力清剿;以保后路安宁云云。总之是打死也不想来狄道了。

    李相如心知肚明;那姓董的是打着自保的主意;不会来管他李某人的死活了。虽然李相如当着一干部下的面将董卓骂得狗血淋头;不过相隔二百里地;就算骂遍董家十八代祖宗也是无用;眼下如何为自己、也为麾下一干人等寻个退路才是当务之急。

    思来想去;李相如绞尽脑汁仍是一筹莫展。凭他一家之力;要想战胜叛军保住狄道;可谓困难重重;可要故技重施弃城而去也是不能——前罪未赎;再添新罪;即便李相如靠山再硬;也保不住他。

    茫然无措之下;李相如不由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一位安然高座、正自闭目养神的文士:“子邑先生;如今情势紧急;李某进退两难;无计可施;只能求子邑先生指点一二。”

    王子邑睁开眼来;淡然一笑道:“李太守误矣;眼前既然是死路;又何必一意孤行呢?眼前分明还有一条通天大道;太守为何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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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人
    王国语气平静;一如他为人的文雅淡然;可是李相如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令人窒息的狂风暴雨。十二月的酷寒天气;李相如的额头上居然渗出丝丝冷汗。

    “子邑先生;此事关系太大……容我三思;容我三思……”李相如已经是心乱如麻;哪里还能三思?只看他目光飘忽不定;坐立难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王国心中冷笑;但面sè如常;安坐席上一动不动;与李相如的焦躁不安相映成趣。

    门外有人轻声禀道:“主公;主公在否;小的有急事禀报。”

    李相如怒道:“本府不是交代过;与王国先生有要事相商;不许打扰”

    门外静了静;不一会儿又传来声音:“主公;确实是大事;小的不敢做主;只好来禀明主公。”

    李相如是心里有鬼的;听到这话不免暗自吃惊;他与王国商量的事情本见不得光;故而放在门外守护的都是信得过的亲信家臣;不会这么不分轻重——必然是遇到了什么极要紧的事情;不得不敲门。

    李相如按捺心中的不安;喝令门外之人进来。

    两个家臣一人手捧一个匣子;神sè慌张地进来;看看在座的王国;yù言又止。李相如盯着两个匣子;蹙眉问道:“什么东西?”

    “是城外有人送来的;说是送于主公。”

    李相如大怒道:“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敢往府里送;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小的不敢;小的知道主公的规矩;送来之前就斗胆打开来看过了;可是……”其中一个家臣结结巴巴的解释着;但越急越是说不清楚;只因匣子中的东西实在太过吓人。

    “可是什么?你说就是;子邑先生也不是外人。”李相如心中惴惴;却还故作大方。王国自然一眼就看穿李相如的虚伪;但只是无声地冷笑;不多理会。

    李相如既然开了口;家臣也就不再顾忌;一边打开匣子;一边道:“主公;这两个匣子是有人放在城外的;里边是两个人头。小人认得;其中一个是荡寇将军周慎的人头;还有一个;也是面熟;却不知是谁。”

    “什么?”李相如即惊且怒;往匣子里一看;果然两个洗得干干净净的人头;一个是周慎;还有一个他的家臣不认得;李相如却认得;分明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凉州刺史耿鄙。原来马腾杀死耿鄙;就将人头当做礼物送给滇吾;滇吾派人向老边送信时;也将人头送去为信——却和周慎人头一起被老边送给李相如。

    “边章老贼;欺我太甚”李相如勃然大怒;指着西北方金城郡方向连声怒骂不止。

    王国不言不语;冷眼旁观;他既是凉州名士;看人的眼光自然是有;李相如此刻的做作神态;岂能瞒得过他?此刻李相如的身上;表面的恼怒之下;隐藏着深刻的恐惧——他仿佛从周慎和耿鄙空洞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

    王国看穿李相如的把戏;干脆不去理他;由着他上蹿下跳;视若无睹。李相如闹腾了一会儿;发现王国根本不接话茬;不由就弱了气势;却兀自强撑面子;对王国道:“子邑先生;边章用人头恐吓于我;分明是看不起我李某人;我决不与他善罢甘休。我yù尽起城中兵马;再联络破虏将军董卓;两军合力;扫荡陇西——先生以为如何?”

    王国佯作欢喜;鼓掌道:“好啊;好啊。太守有此气魄;陇西不rì可平。但不知太守打算如何用兵?是那董破虏领兵过来狄道呢;还是太守主动去和董破虏会和呢?”

    李相如被戳中软肋;不由面sè一僵。王国不等他答话;自顾自说下去:“若是董破虏能来;自然大善;不过依朝廷品秩;似乎董破虏犹在太守之上……当然;这只是小事;太守与董破虏都是国之忠臣;必定会jīng诚协作的——怕只怕那董破虏被麴义牵制不能前来;却如何是好?若是太守移师与董破虏会合;自然也无不可;不过;太守大军一去;这狄道城留谁驻守为好?”

    王国一番话;说得李相如面sèyīn晴不定;很快就泄了气去;叹道:“董卓谋事不忠;迁延不进;是董卓误我;是董卓误我……”

    王国忍不住鄙夷;心中暗道:“若论贪功诿罪;又有谁能与你李相如相比?当初若不是你掣肘;夏育何以兵败身死?若是夏育仍在;冀城不失;凉州局势也不至于一朝倾覆。如今董卓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将你当初所为还于你自身——也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虽然鄙夷李相如为人;但眼下还有用到他的地方;王国也不为已甚;从容劝道:“太守也无须为难;其实老边将人头送来给太守过目;其中固然有立威之意;但是往深处想一想;也不难看出他其实不想与太守兵戎相见——他这是要促请太守早下决断呐。”

    李相如猛地一顿;面上神sè变化;心中仍在挣扎。这个时候;王国不好再说话;因为话已说尽;过犹不及;只能静候李相如自己做出决定。

    过的许久;李相如才在犹犹豫豫之中下了决心:“也罢;如今李某已经是无路可走;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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