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风扬起鞭再度发出狮吼,活像天生就住在河的东边。
两个人又若无旁人的打起来了,无视于房间的大小,一时间灵蛇般的鞭影和跳上跳下闪躲的人影穿梭不休。
其他的人仍是自在的捧著茶闲话家常,就像这种事没什么了不起似的。
甚至游云还提议大伙儿到他住的地方打打麻将、联络联络感情。
真是令人“惊奇”的一家人。水谷和哲哭笑不得的想。
由上官听雨手中再度捧过了茶碗,他一手拿著和果子一手捧茶,喂著怀中正专心看“表演”的女儿。
心里突然意会到,原来这一群人最不寻常的一点就是,就算再如何不寻常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旁人看来也不觉得有何不寻常。
就好比现在,显得不耐烦的游云居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美丽的银枪,理所当然的朝正打得不亦乐乎的两人连开数枪……
她气愤的拉著水谷和哲的手,穿梭在迷宫似的回廊里,纵横交错、难以辨识的回廊里,竟奇怪的没有其他人出入。
真是没感情的云哥,竟然对她开枪。舞风忿忿不平的想。开枪耶……他没想到自己好歹也顶著东南亚第一杀手的头衔,要不是她躲得快,这会儿身上不多出几个洞,被人扔进花园当肥料去了?
真是……叽哩瓜啦、叽哩瓜啦……
“爸比,怎么姐姐好像在生气?”小樱坐在父亲的手臂上,不解的发问,想不透漂亮的天使姐姐为什么整张脸皱成一团?
“姐姐大概没睡饱吧。”他随口挑了个答案,走在前面的舞风随即转头凶狠的一瞪。
哼!
父女俩都不懂看人脸色。
又经过了一个小穿堂,前面是一扇漆黑的厚重大门,门上没有把手或是任何可供抓握的设计,只在门的中间那道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门缝旁,微微浮出一块黝黑光亮的石板,约莫B5大小,随著光线的反射,还隐约看得见一条银黑色的飞龙浮现。
大门的右边钉著一块简朴的木牌,上面用刺目的红漆写著:银焰禁地,擅入者死。
小樱老远就看到那刺目的红字,指著木牌。“爸比,那上面画的是什么?”草书字体龙飞凤舞,小孩子只觉得笔画线条漂亮得像一幅画。
水谷和哲看清了木牌,愣了下,不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题,反倒是前头的舞风先开口了,“笨小樱,那不是画,那是书法里的草书,上面写说,如果没经过主人同意就进入的话,就要接受处罚。”怕吓坏小孩子,她将严厉的警告语稀释了好几倍。
水谷和哲听了,只是奇怪的看看她的表情,也没开口否认。他想,等小孩子不在时,再问她也不迟。
“那我们不就不能进去了吗?”小樱又问,语气里有著浓浓的遗憾。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门,大得就好像阿里巴巴故事里面要喊“芝麻开门”的那一道门一样。
“傻瓜,姐姐就住在里面,当然可以进去罗!”她好笑的捏捏小樱的鼻子。“而小樱和小樱的爸比是姐姐的客人,当然也要一起进去罗!”
她将手掌平贴在门上的黑色石板上,输入掌纹的同时,也略施力道,让石板没入门中。
“凌舞风。”她道出自己的名字,让电脑判读她的声音。
没多久,一阵极似人声的电脑语音响起,“身分确认无误……二小姐,欢迎回来。”看似厚重的大门竟无声无息的往两侧滑开了。这个奇异的景象让小女孩看傻了眼。
门后是一大片荫郁的山林,看似未开发的林中处处透著诡异的气息,说不上来,但水谷和哲就是感觉得到。
舞风带头穿过大门,走进林中,小樱也催促著父亲跟上脚步。突然,他身躯微晃了下,险些将手上的女儿摔下地面,惹得女儿尖叫不已。
“怎么?”舞风先将他手上的小樱抱到地面,再询问他的情况。
“没,头突然有点晕。”他也不懂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情况?伸手直揉著太阳穴,揉得连舞风也开始头疼了,不会吧?
真是糟糕……
“小樱会头疼吗?”她低头问著拉她裙角的小女孩,后者乖乖的摇了摇头。
“小樱今天有喝什么饮料吗?”她又问。
小樱偏头想了想,“漂亮叔叔说,要喝鲜果汁才会跟姐姐一样漂亮,所以我今天喝了一大杯的番茄汁喔。”
狐狸绘,竟然用这招骗小孩。
身侧的水谷和哲突然向她贴身靠了过来。“舞,怎么办?我很不舒服。”虽然还不至于昏倒,但他突然头疼得难受。
“忍著点,再等一下子。”舞风拍拍他倚在自己肩上的手。
似乎看到父亲不舒服的表情,小樱担心的靠了过来,但舞风却一把将她往自己身上揽,并用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迅速且粗鲁的拉下水谷和哲的头发,强迫他低下头,接受她送上的红唇热吻。
“唔……姐姐放开我。”小樱挣扎不休,无奈还幼小,使尽吃奶的力气仍撼动不了脸上的魔爪。
“唔……别……”水谷和哲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却没想到她竟然咬破了自己的唇,再将血哺至他口中,满口的血腥味让他惊骇又心疼的想退开,却因为头疼和她强劲的手劲而一时动弹不得。
唉……这还真不是普通的痛耶……舞风的脑中只有这个结论。
她心中不免有些埋怨,当初他都咬破她的脖子了,怎么不乾脆咬大力些,让她一次多流些血,说不定现在也不用再让她“捐血”当通行证了。
一会儿过去,等她觉得够了,唇内的伤口也不再渗血,才离开他的唇,也放开了怀中的小樱。
趁著小樱跑到父亲身后躲她的一刹那,她又俯身舔去他唇角遗落的红迹。
“还觉得头疼吗?”她黠笑问道。满意得到他的摇头否认。
“好多了……甚至完全好了。”水谷和哲讶异的看著她的眼睛,尝到齿间还残留著她浓重的血腥味。“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这是秘密。”诡魅的褐眸眨了眨,她红唇轻扬,神秘的笑道,转身又往林间走进。
望著前方一片完全辨不出方向的树林,水谷和哲只好吞下到口的疑问,又抱起女儿跟著她走。
不差这一个,他想,反正她身上的秘密也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个秘密。
第八章
并没有走很久,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吧,其间穿过了树林,也经过了一片飘著薄雾的竹林后,一栋纯粹中国风味的阁楼就出现在大家眼前。古典美丽的阁楼前还筑了偌大一片中式庭园造景,假山流水、奇花古树、荷池垂柳,美丽得就像中国武侠电影里,皇宫内苑中才有的景象。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会在这荒山野岭里筑起这样一片奇异的居所。
小楼的门旁挂著一块门牌,上头有著俊雅如流云的字迹——舞风阁。
这就是她住的地方吗?
“别发呆了,快进来。”舞风在门扩停了下来,唤著他。水谷和哲随即跟进屋内。
一楼是客厅和她口中说的工作室,二楼隔成厨房、书房及起居室,他单独爬上了三楼,才发现整个三楼其实是一间很大的卧室。
先将早巳睡著的女儿抱上了正中央那张大得离谱的床后,他才打量整个房间。
就如同其他楼层—样,房内摆设尽是中式骨董家具,无论一门一窗、一桌一椅,甚至墙上的一幅画或是五斗柜上的小摆饰,全都像是中国历史博物馆才会出现的珍藏物。要不是看到了眼前正挂著一块一百二十寸的高科技液晶营幕,他真的会怀疑,自己是误入了时空交错的年代中……
好奇的抚著大衣柜上的雕花,他听到了二楼传来细微的声音,循声走下古朴的原木阶梯,看到厨房内正悠哉哼著不成曲的调子、坐在流理台边的舞风,她正用杆面棍杆著一张张圆圆的面皮。
“我差点以为这里连瓦斯炉都是木头做的。”他惊讶的摸著漆成木头色还精绘龙凤图案的瓦斯炉和其他厨房电器。
“呵呵……”舞风笑著摇头,“你信不信,当初绘真的认真考虑过要订作一个木头做的电磁炉,最后是设计师认为我们存心找碴,他才放弃。”
“看得出来他煞费苦心。”光看这一屋子价值不菲的骨董家具就令人咋舌。
“我们是他的宝贝女儿嘛,当然要多费些心思罗!”没事就让他整著玩,为她们花一点钱又有啥关系?!
“看得出你们家人的感情很好。”水谷和哲想起了他们之间那种不寻常的联系感情方式。
他拉过了另一张椅子,也学著她的动作,帮她包起—颗颗圆饱的饺子。只是第一次包这个东西,难免将饺子包得歪七扭八,明明该是一摺摺漂亮的花边将饺子皮密合,他却弄得像烧卖似的,饺子内的肉馅有一半部在饺子皮外。
“呵,不是这样,你的手要这样一摺一摺捏起来,小心不要让肉馅沾在边上,不然下了水皮就开了……”她握著他的手,耐心的教他捏饺子皮的手势,讲解著包饺子的技巧,还慢动作的示范了好几次,直到他终于包出一个形状还算看得出是颗饺子的饺子后,两人又一起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很喜欢烹饪?”
水谷和哲赞叹的看著她的巧手极轻易就包出一颗漂亮圆饱的饺子。
“说是,也不是。”舞风想了想该要怎么回答,“主要是绘那家伙嗜吃各国美食,又自知极难找到一位擅长所有国家料理的高明厨子,索性砸下大笔钞票请来了各国高明的厨师,再拐了我们姐妹分别去学那些烹调技巧,就没想到一学便学出了兴致。”
她还告诉他,当初那痞子为了拐她们两姐妹,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竟然拿了几个骰子,不要脸的端起“老爸”的威严,强迫她们一把定输赢,才让掷骰子输了的她们乖乖去学了三个月的烹饪。
直到三个月后,她才听游云谈起,三个月前他曾帮绘到自家开设的赌场里,拿了几颗没收来的骰子,他一直不知道绘拿来做什么,因为那些骰子全都灌了铅!
听到这里,水谷和哲朗声笑了出来。
“我一直觉得他的幽默感很有创意。”他笑著说。
“他将恶整完的女儿端到了你面前让你吃乾抹净,你当然这么说。”舞风睐他一眼,他却倾身在她唇上一啄。
“你说得没错,就为了这个,要我为他两肋插刀都愿意。”他难得幽默的朝她眨著眼。
“神经。”
她忍不住翻翻白眼,却也笑了。也许是此刻轻松的气氛,又加上身处自己所熟悉的环境中,舞风卸下了对他仍是存在的那层薄薄的防备墙,也像为了打发时间一样,她聊天似的主动说起了他一直像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事。
“也许你会觉得,我们一家人之间的感情,亲密得奇怪,”她手上的动作没停,眸光中却飘起了一丝恍惚,微勾的红唇像在微笑,“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每一个人都不怀疑,不管是谁有难,其他的人就算倾尽一切,甚至付出生命,也会帮助那个人。”唇畔的笑意明显加深,让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薄漾著一层柔美的光彩,水谷和哲忍不住看痴了,耳边听见的尽是她软媚的嗓音。
“你看我现在丰衣足食,过著公主般的生活,可能很难想像我童年时的遭遇,那真的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我的生母在生下我没多久,就勾搭了她的小叔,也就是我生父的弟弟,两人合作卷了一大笔钱远走高飞,让生父整个家族在上流社会丢尽了面子,也让被遗下的我注定要开始一段辛酸血泪的成长史……”
她轻笑出声,像在讲诉一段演烂了的八点档。
“记忆中,小时候似乎从来没有吃饱过,跟下人住在一起,每天都在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因为那个男人及他的妻子、儿女看到了我,就会对我一阵拳打脚踢,或是戏弄,似乎是以看我哭泣求饶为乐。呵,只怪那时候还小,不懂人的心理,总是死咬著牙也不肯呼痛求饶。每每被整得凄惨至极,天天都是伤痕累累。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那时多到泛滥的骄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舞风又摇著头笑了好一阵,水谷和哲却早已心疼得拧了眉心。
“一直到我五岁……还是六岁吧?大概像小樱这般年纪的时候,每天的功课除了要躲那些夫人和少爷、小姐们的欺陵之外,还多了一项,要小心那些叔叔伯伯觊觎的目光。我尽量不在他们眼前出现,保持脸上随时都脏污不堪,甚至跟厨娘要了对自己来说还过大的旧衣服来盖住自己的手脚……这一切处心积虑的行动果然保护了自己好一段时间……”但躲猫猫的游戏过不了多久就结束了。
“有一天晚上,那男人的元配夫人的长子——一个才十七岁的男孩,竟然趁著我晚上耐不住饿,偷跑回厨房找东西吃时逮住了我,试图对我不轨……”
“那是我第一次向他们求饶,吓坏了的我大声哭泣,你也许不相信,虽然我还小,但是我很清楚强暴是怎么一回事,我常常在花园里看到园丁和二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偷情,所以那时我简直怕死了。”
“果不其然,我大哭大闹的声音引来了警卫的注意,因此得救了,但是大夫人却因为挂不住脸,大声指责是幼小的我狐媚勾引了她优秀的儿子,所以她马上要管家将我带走,让我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一旁看著,一句话也没说,搂著新的情妇,眼睁睁看著我被管家带走,卖进污秽的风化区中,甚至管家还给了买下我的人一笔钱,要他确保我此生不会出现在那条风化街外一步——”
她突然感觉到身上一重,原来是被他抱住了。舞风抬起头看他,随即不发一语的将脸埋入她的颈窝间,有股温热的湿意延著颈部曲线滑入她的领子里,蔓延到她的胸前。
她震了下,意外于他的反应。
他……在哭吗?
“大男人的,争气点嘛,这种烂桥段连八点档都不演了,你竟然还会受影响?”
她轻轻的蹭著他的脸颊,带著感动的微笑,感受他怀中的体温,也感觉到他渐渐收紧了手臂。
“好啦好啦,耐心点嘛,故事就快要结束了。”舞风拍拍他的背,继续说道,“后来,就在我将被切片沾『哇沙米』生吃时,我们伟大俊美的东季绘先生就化身为无敌铁金刚英雄救美,将我救了下来,后来又认我当乾女儿,给我取了个美美的名字,让我当了个被宠坏的任性二小姐,从此以后娇生惯养,享尽一切荣华富贵……嗯,完。”
说完戏了,但是没有人鼓掌,好吧,那她自己来拍个几下串串场,总可以了吧?
我拍……咦,手怎么?
她推了推他,“你还不起来吗?我们两个身上都是面粉了!”她瞪著他。
水谷和哲衣服上印著不少她的白手印,令她联想到自己的背上八成也是惨不忍睹了。
差点忘了水饺还没包完呢!
“你值得被宠坏。”他嗓音有点沉嗄,仍是紧抱著她没放。
好吧好吧,要抱就抱,反正都脏得差不多了,不差再沾上这一点面粉。
舞风随意在他衣服上擦擦手,擦去满手的面粉。
谁教她没事引来他的男子泪……活该现在被当熊宝宝抱著。
“我也会宠你的,只要你快乐,只要你还是开心的笑,就算宠坏你也没关系。”一字一句随著呼吸回绕在她颈上,让她耳朵热了,心也跟著暖了。
她用手揪住他的发往后拉,让两人交颈的姿势分开,让他看见她眼中的认真,“就算我身上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这辈子我都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你,这样,你也会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