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对,敏行真聪明。”苏昭宁毫不吝惜赞赏。
南敏行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一般:“那当然,嬷嬷总说我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
苏昭宁伸出手摸了摸南敏行的头,意味深长地道:“是啊,我的敏行,以后一定会是这世上第一的孩子。”
“嬷嬷也总这样说。娘,你也这样认为吗?”南敏行抬起头看向苏昭宁。
不过孩子的天性,让他真正的关注点还是吃食。
“娘,你现在可以给我做小兔子拔萝卜了吗?我饿了。”
“嗯,娘带你去吃东西。”苏昭宁把南敏行抱下凳子,牵着他再次往厨房走去。
南敏行先前解释乐府诗时,提到了后花园和朝露为茶水,苏昭宁从中已知他平日的生活不差,至少不会捉襟见肘。而她提到醉仙楼时,南敏行不屑一顾的态度和用词,都表明了对方过去的生活不仅仅是富足,而且是十分养尊处优。
那么,这样的一个孩子,被放到定远侯府,难道会是图谋定远侯府的财产、家世吗?
da an显然是否定的。
四皇子急着替南敏行定下世子身份,这举动在某种程度上,也帮助苏昭宁更快洞悉了南敏行的真正身份。
这个失去了顶梁柱的定远侯府,不用多久,就会彻底退出整个朝堂中心。不论是原本与定远侯府关系甚笃的四皇子,还是与定远侯府有不合的二皇子,他们最终都会遗忘此处。
而一个被遗忘的侯府,过得也许会艰难,但绝对不会像其余让皇子们有利可图的侯府一样,陷入生死危机。
活着,就有希望。
苏昭宁牵着手中的南敏行,一步一步地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一个被人规划好的未来。
腊月二十八,京城其余的人家都在除旧迎新,准备春节的事宜。
而定远侯府的门口,却挂上了两只大大的白色灯笼。
定远侯爷已经失踪了十五天,落水之前,他的胸口还中了一箭。四皇子最后只带回了一块沾满鲜血的里衣碎片。
所幸,定远侯爷三年前的一桩tao se孽缘如今成了最大的善缘。
四皇子为定远侯爷的遗孤求得承爵,不足三岁的南敏行被封定远侯世子。
匆忙出嫁的定远侯府大姑娘南宛宛回门,南敏行受封,还有南怀信的衣冠冢出门下葬,全在今日。
定远侯府里,下人们愁云惨淡,哭声不停。
灵堂里那黑漆漆的棺材放在正中央,一身白衣的苏昭宁领着同样白衣白带的南敏行跪在棺材旁边。
苏瑾瑜领着南宛宛走进来。
一看到那棺材,南宛宛就扑了过去:“哥哥。”
苏瑾瑜将南宛宛拉到怀中,将她扶到一边。
门口的下人哽咽喊道:“二皇子前来送定远侯爷。”
一身橘红色衣衫的二皇子阔步走进来,面对朝自己行礼的苏昭宁伸手虚抬一下,说道:“定远侯夫人不必多礼。本皇子与侯爷相交多年,理应来送他一程。今日是丧事,本皇子理应穿素色,只不过昨日我才纳了侧妃,实在不宜太素,还望侯夫人不要见怪。”
他这话显然毫无诚意。
不说这艳丽的衣裳,与同样是新婚燕尔的苏瑾瑜和南宛宛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单说他方才嘴角的那一抹微扬,已足够让灵堂所有人觉得刺眼。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二皇子的报复
更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二皇子无视了南其琛和南宛宛投过来的愤怒目光,他伸手要去扶苏昭宁:“侯夫人清减了。当日夫人落水,本皇子就觉得你身姿窈窕,如今一见,更觉你身形消瘦了。”
这话根本就不是在安慰,而是在赤衤果衤果的调戏!
苏昭宁忙避让开来。
听到这话的人一个个也是怒火中烧。莫说是南其琛想要冲过去揍二皇子,就是苏瑾瑜也站不住了。
他皱眉对二皇子拱手道:“还请殿下自重。”
“自重?”二皇子轻笑一声,转身看向苏瑾瑜。
他目光不善地落在南宛宛身上,然后又收回来,若有所思地道:“是了,本皇子忘了。长安侯府和定远侯府可是有两段姻亲。”
“不过,本皇子觉得,苏侍郎你这妻室娶快了一些。也不怪你,都是有些人下手迅速的缘故。”二皇子这话是暗指南宛宛主动设计苏瑾瑜了。
南其琛再不能忍耐,拨开苏瑾瑜,就冲到二皇子的面前,吼道:“殿下说话不要太过分了,我哥哥的灵柩还在此处呢。”
二皇子上前一步,走到南怀信的棺材面前,他伸出手,摸了摸南怀信的棺材。
“你说得不错。若你哥哥灵柩不在这儿,本皇子也不会来此处。”二皇子目光又落在南其琛身上,他的话语中充满恶意的挑拨,“不过,请问你是什么身份,这样同本皇子大呼小叫?”
“苏侍郎是朝廷正四品的户部侍郎,你呢?定远侯世子的小叔叔?”二皇子说完以后,就又蹲到南敏行面前,伸手戳了戳他头上的白布,问道,“你娘呢?”
南敏行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二皇子。
他伸手在二皇子面前晃了晃,然后怜悯地道:“原来真的是个瞎子。”
二皇子原本还不知道南敏行这样做是为什么,听到孩子的话,他顿时明白过来。
这孩子人小鬼大,竟敢反刺自己是瞎子。
他伸手就用力一推,将南敏行推倒在地上。
“兔崽子!你胆子很大!”二皇子怒气不减地看向南敏行,又看向过来护着南敏行的苏昭宁。
“侯夫人身段和手段果真不错。就是这样小的孩子都被你迷住了。本皇子真是遗憾当日没在水里一亲香泽。”二皇子的话说得直白露骨,难听得就像一把刀子在刮南其琛这些人的mian pi。
南小霸王再也忍受不住,卷起袖子就朝二皇子挥了一拳过去:“你个王八蛋!”
“其琛!”
“住手!”
苏昭宁和南宛宛都连忙去拦。二皇子这些话说得过分,可是如今的定远侯府确实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反之,若拳头真落在二皇子身上,南其琛就要被任人宰割了。
只可惜二人虽然连忙扑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二皇子被这一记拳头打倒在地,嘴角也立刻就出了鲜血。
舔一下嘴角的腥味,二皇子扬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侮辱陛下的狂徒给抓起来!”
“二皇子大量!”苏瑾瑜也忙求道。
二皇子显然是有备而来。或者说,他就是在等这一刻。
话音才落,门外就挤进来许多侍卫,对方两三下就钳制住了南其琛,将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二皇子理了理衣裳,重新站起来。他笑着看向苏瑾瑜,问道:“苏侍郎为了兄妹之情,连君臣大义也不要了?南其琛方才是在辱上,你也要隐瞒下来?”
“欺君大罪,苏侍郎也承担得起?”二皇子明显是威胁。
南其琛气得发抖,他梗着脖子说道:“要杀要剐随便你,少拿着女人家出气。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拿女人撒气!”
“行啊。你有本事,那我们这就去陛下面前,看看你的骨气。”二皇子将嘴角的血摸了一下,一脸阴森地看向南其琛,说道,“本皇子一直很想知道你们南家人的骨头有多硬。既然你哥哥尸骨无存,你这个弟弟让我见识见识也不错。”
“带走!”二皇子挥袖吩咐道。
“二殿下且慢。”吴老太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由许嬷嬷扶着,一路疾走,整个人脸色都是不正常的潮红。
这个年纪的人,疾走根本就吃不消了。
吴老太家喘着粗气,同二皇子鞠躬行礼道:“二殿下大量,孩子不懂事。还请看在老身的面子上,饶恕他一次。”
“其琛,还不同二殿下道歉!”吴老太家呵斥道。
南其琛咬着嘴唇,不想说话。
南宛宛眼泪都要急出来。她甩了南其琛一个耳光,哭喊道:“你给我道歉啊!”
南其琛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他就是不发一言。
南宛宛扬手又要打。
苏昭宁在旁冷冷说道:“道歉做什么。他被抓走,就没有人能威胁我儿子的世子之位了。”
“你!”南其琛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苏昭宁,痛心道,“你竟然这样想我!”
苏昭宁将南敏行抱在怀里,往后退了几步,与南其琛保持一段距离。
“我说的不过是你的心事罢了。我夫君在世时,你屡次挑拨离间,在老祖宗面前阳奉阴违、故作虚弱,为的不就是让夫君失宠,进而你上位。”
“只庆幸老天爷有眼,让我夫君留了一丝血脉在世。这次,你的阴谋休想得逞。”苏昭宁收了收怀抱,将南敏行抱得更紧。
南其琛用力瞪着苏昭宁,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真是我的好嫂嫂、我哥哥的妻室、定远侯府的好夫人!”
苏昭宁转过身,对二皇子道:“二皇子还是快点把这胆大妄为、不尊皇子的人带走吧。我夫君今日要入土,可经不起这样的闹腾。”
“昭宁!”吴老太君在旁颤声喊道。
“嫂嫂别说气话。其琛,你快道歉啊。”南宛宛已经泪流满面。
她见南其琛执意不道歉,心急如焚。她明白苏昭宁这样说、这样做,也在逼南其琛道歉。
如今的定远侯府,没有一点能和二皇子抗衡的屏障。
四皇子,那个小时候也称自己表妹的男人,现在都没有迈进定远侯府的门!
南宛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她朝南其琛喊道:“你还要我给你磕头吗?”
南其琛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对着二皇子大声道:“我错了,请殿下饶恕!”
二皇子没有搭理南其琛,反而转身到苏昭宁的面前。他低着头看苏昭宁:“侯夫人,我若帮你除了这个阻碍,你用什么报答我?”
南其琛的拳头又捏得作响。
苏昭宁垂着眉眼看地上。
半晌,她才抬起头看二皇子:“殿下,莫忘了妾身是可以回娘家的。”
“忍不住了?不装了?不在本皇子面前演手足相残的戏了?”二皇子冷笑一声,转身再看苏瑾瑜,他冷声道,“本皇子就要看看,长安侯府有没有这样的底气!”
一个定远侯府都说倒就倒了,更何况这本身就不得圣宠的长安侯府?
二皇子真不把在场所有人放在眼中。
他想娶陈雨蕊,想联合陈天扬夺嫡,被面前这群人破坏。不仅婚事落空,他的舅父还被揭出治匪不力。
四皇弟迫不及待地带着这棺材里的人去幽州强功。如果、如果不是他跪到姑母面前去求,根本没有今日反败为胜的局面。
二皇子不想放过长安侯府和定远侯府任何一个人。
当然,踩人先挑弱的。他如今最想要搓揉的还是定远侯府。
看向南其琛,二皇子吩咐道:“带走!”
吴老太君忙去拦二皇子,哀求道:“二殿下,老朽求求您了。”
说话间,吴老太君跪了下去。
二皇子折回来,低头看向吴老太君:“啧啧啧,这么老的脸,以为在我面前有什么情分?你还是先照照镜子吧。”
说完,二皇子就领着侍卫、压着南其琛出去了。
苏昭宁怀里,南敏行睁大眼睛望着那南其琛脖子上的刀。他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苏昭宁将他抱得更紧了。
南宛宛和吴老太君的哭作一团。
“祖母,起来吧。我会想办法救其琛的。”苏昭宁伸手去扶吴老太君。
吴老太君一把甩开苏昭宁的手,骂道:“你这蛇蝎心肠的妇人!就是你害的其琛!我要休了你!”
“祖母,嫂嫂那话是想让其琛道歉!”南宛宛忙喊道。
吴老太君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对着苏瑾瑜道:“你,立刻就把这毒妇给带回去。我们定远侯府,养不起她这尊大佛!”
“吴老太君好大的威风!我孙女犯了哪一条哪一桩,你要把她休弃回长安侯府?”
院子里,长安侯老夫人正领着长安侯爷、长安侯夫人、苏敬正等人走进来。
郑老太君一路走进灵堂,将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杵,冷声道:“吴老太君威风大,我郑氏也不是任人搓揉的糯米团子!”
“你既无缘无故要休弃了我的孙女。那你的孙女,且也自己留下!瑾瑜,领着你mei mei回家!”郑老太君说完就要转身走出灵堂。
苏瑾瑜忙去拉他祖母。
长安侯爷和长安侯夫人也出声规劝。
郑老太君却不肯让步:“我的孙女是草,她的孙女还想当宝不成!”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道熟悉的目光
郑老太君掷地有声,南宛宛也觉得分外难堪。
她硬气答道:“既是如此,那就请恕我不远送了。”
“混账!”吴老太君骂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想要回来,我可没那个脸打开门迎你。”
“若是长安侯府不要你了,你自己去找根横梁了断了吧。”吴老太君狠心道。
南敏行稚气的声音在这僵硬的气氛中响起:“曾祖母,那以后这个侯府就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了吗?”
“曾祖母,你年纪这样大了,怎么抱得起敏行啊?”南敏行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双手却环住了苏昭宁的脖子。
他虽然被曾经的贴身嬷嬷教导了许多才能,但却不包括生死面前的利弊选择。
直觉让南敏行选择了苏昭宁。
他觉得这个跟嬷嬷一样、总抓着自己练字和读书的娘,虽然有些严厉,但很值得信任。他相信她能保护好自己。
苏昭宁望向两个祖母,往后退了一步,说道:“祖母说得没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祖母还是把宛宛带走吧。”
这两句祖母,显然称呼的不是同一个人。
“你也走。”吴老太君别过脸,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她这个年纪,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子,又失去了两个孙子。
她知道自己这个身子,再也护不住任何人。
郑老太君看向这嫁做人妇的二孙女,问最后一次:“我长安侯府养得起自己的姑娘。昭宁,你与我回去吗?”
“昭宁生是南怀信的人,死是南怀信的鬼。”苏昭宁依恋地看向正厅中的棺材。
我替你守好这个家,你也一定要回来给我个交代。苏昭宁相信,有的人离开,并不是永远的离开。
“好!你这般执迷不悟,那老身我也就不强求了。日后,莫要再说长安侯府是你的娘家。老二,这个女儿,你今日起,就当没了。”郑老太君对着苏敬正呵斥之后,就直接走出了灵堂。
被点名的苏敬正一脸迷茫,怎么话题突然就到自己身上了?
长安侯爷连忙追上自己的母亲,然后扶住郑老太君继续往外走。
长安侯夫人则拉着儿子一起离开定远侯府:“瑾瑜,跟娘走。”
苏瑾瑜牵住南宛宛的手,回头望了一眼灵堂之中的苏昭宁。
他想替她挡一方风雨,她却只推了南宛宛过来。
没有她的叮嘱,他也会护好南宛宛。妻室是家人,妹妹也是。他一个都不想舍下。
感受到苏昭宁目光中的拒绝,苏瑾瑜只能回首间,将视线往某处深望了一眼。
这与长安侯府一样暂时凋敝了的梨树啊,代表的就是为兄的承诺。
冬去春来,梨花总会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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