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敏行喊道:“小树,你跑什么?”
这侍卫才转过身来。
因为在宫中经历过那番事情,苏昭宁如今谨慎更甚以前。见小树这般动作,她就也有了疑虑。
“小树,你回你原来主子那里去吧。”苏昭宁说道。
小树听了这话,神情一滞,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他愣在原地,甚至忘记追上来同苏昭宁解释。
苏昭宁也没有搭理小树,抱着南敏行继续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白术和茯苓两个都红着眼睛立马迎上来。
“小姐,您快踩过这个火盆。”茯苓蹲下身道,她看着南敏行,也道,“小小少爷,您也下来亲自踩一踩。”
白术在旁解释:“老祖宗让奴婢们准备这些东西在房间里,是担心小姐你们累了,会先回房休息。”
“累了也是要同祖母请安的。”苏昭宁勉强笑了笑,答道。
她牵着南敏行一齐迈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跨过火盆后,茯苓忙接了南敏行去另一间房中给他沐浴。
苏昭宁则由白术服侍。
白术将艾叶水一瓢一瓢地浇到苏昭宁的头发上,然后又给苏昭宁拧了帕子递过去:“小姐您敷下眼睛吧。”
苏昭宁接过手帕,顺口答道:“是我眼睛肿的厉害?其实我在天牢中睡得也还好。毕竟你知道你们小姐我是最看得开的人。”
苏昭宁这话有几分自嘲,更多的是开解白术。她从进门开始,就感觉这两个丫鬟脸上的担心压都压不下去。
恐怕是被她入天牢的事情吓坏了。
苏昭宁听着白术的话将手帕敷在眼睛上,然后静静地躺在澡桶里。
白术替苏昭宁搓着手臂和揉着手指。
有凉凉的水滴落在手臂上,苏昭宁感觉有些不对,她拿起帕子,果真见到白术在流泪。
“好端端的,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苏昭宁劝慰道。
虽然白术和茯苓这两个丫鬟一开始在长安侯府的时候,不是一开始就对自己十分贴心。但是人都是审时度势的,苏昭宁并不怪她们。
之后,白术和茯苓表明心意后,也确确实实在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苏昭宁对这二人都很是满意。
而相较于茯苓,白术显然处事更为周密,心性也更为坚韧。
如今白术都哭了,苏昭宁就真的知道丫鬟们都吓坏了。
她又安慰了白术一遍:“这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担心。”
白术抬起头,想将眼泪强行憋回去,可眼泪却已经滚出眼眶,直接滑过脸颊到了地上。
白术看着苏昭宁那带着笑意、宽慰自己的模样,心中更加难受。
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小姐,您别这样憋着了。您哭吧。”白术哀求道,“小姐,这一年,您过得太苦了。侯爷走在前面,如今陈小将军也走了。白术知道小姐你心里苦,你难受就哭出来吧。”
白术自己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她知道情绪一直压抑着是什么感觉。
她家小姐过的真是太苦了。她爱的人走了,爱她的人也走了。
而且陈将军不仅仅是个爱慕她小姐的人,陈将军还是卫国百姓心中的守护者啊。
白术作为苏昭宁的丫鬟,并不偏向陈天扬,不觉得她家小姐就该选择陈将军而不是定远侯爷。
但白术作为百姓中的一个,她内心同样不希望陈天扬死。她同样为陈天扬的早亡而难过。
苏昭宁原本想同白术说,不要说傻话,陈将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开口后,苏昭宁却发现自己问的是:“你们是什么时候听说陈将军战死的消息?”
“陈将军不是战死的。”白术哽咽地答道,“我听京城的人说,陈将军死的时候,咱们已经收回了荆州十城,那最难攻的荆门关也被陈将军攻下了。”
“只是,因为陈将军为攻荆门关,单枪匹马潜伏入城杀了南屿的祭司,南屿人为了报仇,乔装成百姓,诱陈将军出去,杀了陈将军。”白术将自己听到的传闻说过苏昭宁听。
这传闻与皇帝在奏折上看到的基本一致,但与事实其实相差甚远。
苏昭宁此时尚不知道真相是如何,但听到陈天扬是战胜后被人刺杀而死,她耳边就突然回想起乌鸦嘴小道士说过的话。
“你一身忠骨,半生都在马上度过,日后也依旧会战场得意。只不过,你姻缘却远不如将运畅顺。心仪你者,你未置心上,你心仪者,一生求而不得。”
“因情伤入骨,你此生年纪轻轻,便会……”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陈将军记住我这句话,就有转机了。”
所以,死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二皇子的想法
朝阳长公主府里,二皇子又一次低头伏小。
“这次多亏了皇姑母,若不是皇姑母,我这次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安然度过。”二皇子打心底里,并不相信朝阳长公主为自己出了多少力。
他回府后与邓先生商议过——如果是朝阳长公主出手,那么老四就不该被轻罚。既然他和老四都轻罚了,那么这结果,就是他父皇亲自做的决定。
如果非说有人影响了父皇的决定,那个人就是老三。
二皇子窥视了一眼朝阳长公主的神色,走到桌前,亲自倒了一杯水,奉到朝阳长公主面前,认错道:“皇姑母,侄儿这次真知道错了。”
朝阳长公主既不接那茶杯,也不答话。二皇子在她看来,已经是一颗弃子。
这颗弃子如今还能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不过是老三给他争来的一小段苟延残喘的时间罢了。
“皇姑母。”二皇子没有想到朝阳长公主会这样晾着自己,他心底有些恼火,但面上却只能强笑。
“皇姑母。”二皇子又唤了一声。
朝阳长公主终于抬眼看了二皇子一眼,却仍旧没有接他的茶:“二殿下还是回去吧。我这个公主府,哪里请得来皇子殿下。”
二皇子知道朝阳长公主仍为了自己上次拒绝她的事情生气,赔着笑脸,语气愈发真诚:“皇姑母,侄儿是真的知错了。侄儿原想给皇姑母一个惊喜,却没料想给了皇姑母一个惊吓。所以这一次,我是特意来问过皇姑母意见在行事的。”
“你又想干什么?”朝阳长公主意兴阑珊地问道。她没有接二皇子的茶杯,却招呼侍女烧果茶过来。
这是明晃晃地打二皇子的脸了。
手中的杯盏都抖了两下,二皇子生生忍住,对朝阳长公主道:“皇姑母,老三来找过我。他说了些陈天扬的事情。”
朝阳长公主又给了二皇子一个眼神。
二皇子忙一口气说完:“老三想让我在陈天扬灵堂里闹出点事,将责任全推到老四那边去。他说陈天扬的死,跟定远侯夫人离不了干系。但是,我认为,这是老三干的。”
“你说谁?”朝阳长公主这下是真来了兴趣。她对着二皇子伸出手。
二皇子忙把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入朝阳长公主的手中,重复自己的意见道:“老三说是苏昭宁害死了陈天扬,但我认为陈天扬是老三给弄死的。”
“要不是他弄死的,他能那样清楚陈天扬死的事情,还什么剑穗是鸭子形状的都一清二楚。”二皇子很肯定地道。这事,其实是苏昭宁给他的思路。
当日在天牢的时候,苏昭宁假意给二皇子问她问题的机会,实际上却让二皇子自己率先说漏了嘴。
将自己的事情想清楚了,二皇子就忍不住把这思路往三皇子那套用。
他自己弄死了五皇弟,所以即便人没在宫中,没亲眼见着五皇弟死,也清楚五皇弟死的内情。
三皇弟虽然只说了鸭子剑穗的事情,但他能没在现场?他要在现场,又不是凶手,那南屿人是傻的不成?卫国将军都杀了,卫国皇子不一并给端了?
二皇子就将自己的思路一并给朝阳长公主说了:“老三给我的建议是,当着苏昭宁和陈雨蕊的面,把陈天扬死于舍不得那鸭子剑穗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苏昭宁肯定要漏端倪,再找个人挑明给安怡看。”
“安怡准得弄死苏昭宁。但老三的意思是,别让安怡弄死苏昭宁了。得让苏昭宁弄死安怡。到时候父皇那一震怒,老四也得被拉下水。”二皇子觉得这主意倒是挺不错的。只不过,他不想弄死老四,他想先弄死老三。
“我的意思是,把这计划改一改。苏昭宁挺聪明的,我得让她揭穿老三害死陈天扬的事。到时候安怡往父皇面前一告状,老三就完蛋了。”二皇子这次吸取教训,及时望向朝阳长公主,问道,“皇姑母,您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朝阳长公主打开茶盏盖子,然后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她回答二皇子:“这次的主意倒是不错。我教教你怎么做。”
老三落了这样大一个把柄到自己手里,朝阳长公主突然觉得,德妃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因为陈天扬的尸体是一路用防腐药材护送回来的缘故,所以他的下葬时间定得很近,就在回来后的第三日。
也就是说,众人去灵堂的时间,基本就只有一日。
三皇子那边,为了让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也并没有把所有的苹果都放在二皇子这一个篮子里。
长安侯府的内宅里,如今正气氛紧绷到不行。
“孽障,老子还没死,这个长安侯府轮不到你做主。”长安侯爷拍着桌子吼道。
长安侯老夫人也在相劝:“瑾轩,你不知道你姐姐当日做了什么事情。她如今待在家庙,这是最好的结果。”
“你要强接她回来,她只会难看。礼部尚书府早送了休书过来,她受罚的缘由整个京城的女眷都知道。即便回到长安侯府,她又能如何?”长安侯老夫人倒不是对苏瑾轩又格外的偏爱。
只不过,她膝下就苏瑾瑜和苏瑾轩两个孙子,苏瑾轩如今出息了,长安侯老夫人当然高兴,不想这幺孙和长安侯府离心。
将苏珍宜挪出族谱的念头,当日长安侯老夫人确实是真有过的。
只是下懿旨的太后已经仙去了,皇后当日又没有直接应允自己的请求。看在苏瑾轩的份上,长安侯老夫人就准备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可是,她准备揭过去,苏瑾轩可不想。
完全无畏祖母、父亲和名义上的母亲眼神,苏瑾轩站得笔直地答道:“我已经遣人去接了,相信姐姐一会儿就到家了。”
“胡闹!你想过这样做有什么后果吗?”长安侯爷冲苏瑾轩吼道。
长子出息,此子如今也出息,长安侯爷对这些都是喜闻乐见的。但是儿子们出息,不代表他就待见那个惹事的女儿。
五皇子才死了,常胜将军陈天扬又死了,整个皇城,如今都给人一种风雨中的寒冷感。长安侯爷直觉,这京城不会再继续安稳下去了。
所以,他不想有任何变化。
将苏珍宜接回来,周家怎么看?陈家怎么看?定远侯府又会怎么看?
更重要的是,当日苏珍宜被送去家庙,这是皇后亲口应允的事情。若是皇后知道了,这算不算违抗懿旨?
长安侯爷越想越焦急,站起来直接吩咐下人道:“给我即刻去拦住三小姐回府!”
“到了门口,也不准她下马车!”长安侯爷吩咐道。
苏瑾轩在旁神情冰冷、眼神含恨,他握着拳头、昂着头答道:“父亲若真这样做,就也不要想让儿子回府了!”
“小畜生,你姐姐是被皇后娘娘亲口应允,送去家庙的!”长安侯爷真想一个巴掌甩过去,可想到苏瑾轩如今也算给自己挣了颜面,就生生忍不住了。
苏瑾轩听后,反而是笑了。他答道:“父亲若是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三殿下已经应允儿子,会亲自替姐姐在皇后娘娘面前求情。”
“儿子接姐姐回府,宫中是绝对不会怪罪。”苏瑾轩望向那边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长安侯夫人大黄氏,又说道,“儿子如今有幸得陛下看重,在军中升了个正三品的卫指挥使。于品阶上,儿子倒是无甚追求了。只是母亲尚无诰命,儿子只想以后能靠儿子的血汗,为母亲挣套霞帔回来。”
听了这话,长安侯老夫人激动地问道:“封赏已经下来了?”
“上午面圣得的亲口宣赐。儿子还来不及同家里报喜。”苏瑾轩答道。
大黄氏如何不知道什么来不及,不过就是故意端着这个时候来谈条件罢了。
她是不相信苏瑾轩会给自己挣霞帔的,但是今日的事情明显已经是铁板钉钉,根本不可能更改了。
左右是要妥协的,倒不如自己来当这个好人。
大黄氏站起身,一脸感动地看向苏瑾轩,赞道:“真是好孩子。娘有你这份心就足够了。”
大黄氏又转过身,向长安侯老夫人和长安侯爷行礼,劝道:“母亲,老爷,既然宫里不会怪罪,咱们就依了瑾轩的心意吧。”
“他重情义,这是好事。如果养大一个孩子,却毫无良心,成了白眼狼,那才让人心寒呢。”大黄氏语带双关地说道。
苏瑾轩拱手行礼道:“儿子不敢忘记母亲的教诲。儿子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祖母、父亲和母亲的。”
长安侯爷其实在苏瑾轩提到三皇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动摇。再之后听到苏瑾轩已经正式被封赏了,他心里就更加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苏昭宁的名声,苏昭宁的心意?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如今都足够让他有颜面了。
苏珍宜可是他的女儿,苏昭宁不过是他弟弟女儿。这孰轻孰重,还分不清楚吗?
长安侯爷立刻顺着台阶而下,吩咐道:“去,立刻去迎接三小姐归府。”
这一厅人都喜气洋洋,和气融融,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夹杂了进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长个不长脑
“我不同意。”来人正是苏瑾瑜夫妇。
苏瑾瑜迈步进来,皱眉看向苏瑾轩,说道:“二弟重情,记挂亲姐,这我不反对。但三妹当日污蔑骠骑将军和定远侯夫人的清誉,这是京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就这样把三妹接回来,其他的人怎么看待我们长安侯府?又有哪家还敢来与长安侯府议亲?”苏瑾瑜已经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他既然在这个时候走进来插言,就是做好了一定的准备。
他同长安侯老夫人道:“祖母,二弟年纪已经不小,家中四妹、五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这个时候接三妹回来,非常不合适。”
不等苏瑾轩开口,苏瑾瑜又道:“二弟记挂三妹,我觉得完全可以暗中替三妹送些需要的东西过去。只要三妹过得跟在长安侯府一样,二弟又何须记挂到底这所住的地方是挂的长安侯府的匾还是庵子的匾?”
苏瑾轩觉得他大哥这番话简直就是歪理邪说。就算送再多的绫罗绸缎、再多的美味佳肴过去,待在家庙又怎么能和回到长安侯府相比?
他当即反驳道:“大哥既然觉得家庙和长安侯府了无差别,怎么不让大嫂也去住家庙?”
苏瑾轩望向苏瑾瑜旁边的南宛宛。
这个大嫂,他算是第一次在家中以弟弟的身份见。但过去,这个大嫂,却很让他印象深刻。
这是苏昭宁的人。
她一直护着苏昭宁。
苏瑾轩不会忘记《瑛神赋》中,苏昭宁给自己的屈辱。而且,他姐姐都被苏昭宁害得去了家庙,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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