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将军原来有了心上人呢,不是北郡王家的那位郡主,是长安侯府的姑娘。
她是遗憾来的不是陈天扬吗?
挥开内心的失落,南怀信环视一圈众人,解释道:“我今日过来,就是要为了此事。我带来了八斗楼的登记册子。”
南怀信的准备显然比苏瑾轩先前那口说无凭的指证要充分得多。
他从身后的小厮手中接过一本蓝色封皮的薄子,打开几页后,将其中的白底黑字展示在众人面前。
《瑛神赋》图,苏宛静。
苏五姑娘是庶出,又只是长安侯府三老爷的女儿,并非大老爷长安侯爷所出。
所以在场的众人,并不是都知道她的闺名。
但是,苏瑾轩是知道的。
目光触及到那薄子,他的脸色一灰。
竟真是五妹拿去卖的。
那八斗楼的薄子除了竞品登记以外,上品也是单独成册登记的。
而南怀信手中这一本显然是上品的登记薄子。
因为那册子打开的卷页处,隐隐能看到昭宁二字。
其余人并不会对苏昭宁的名字那样敏感,但安怡郡主却会。
册子在眼前,定远侯爷南怀信又过来了,她知道她先前拉苏昭宁去官府面前丢脸的目的多半要落空。
此时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名字,安怡朗声道:“这册子前面一页,似乎有苏昭宁的名字,莫非这一页是新增的?”
安怡没有完全点明,但话语中的意思却是十分明显。
她是怀疑南怀信为了护着苏昭宁,特意加了一页纸张在后面。
若说南怀信的身份,他是不需要对安怡的挑衅过多在意的。可今日他却甚是好脾气地望向安怡,问道:“郡主是看到了前面这页的名字吧?”
“原本八斗楼的上品册子是不能被外人所见的,但如今事关苏二姑娘的清白,那我就再破例一次。”南怀信将那册子完全两边都打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只见先前被卷起的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春江花月》绣品,苏昭宁。
“《春江花月》又是什么,难不成八斗楼的上品都被苏家包揽了不成?”如果不是南怀信的身份放在那儿,安怡是真怀疑这是本假薄子的。
但《春江花月》这样上品登记,挑动的可不是安怡郡主一个人的心思。
只听另一个声音夹杂进来:“原来师父颇多赞许的《春江花月》是出自苏姑娘你之手?”
顾袅袅欣喜地看向苏昭宁,又恍然大悟道:“原来那里宛宛你说的苏二姑娘就是昭宁。是了,我这傻子,昭宁可不就是行二吗?”
顾袅袅当日在柳府之时,虽然对《春江花月》十分关注,但自己的师妹被指认品性卑劣,这显然是更为情急的事情。
她当时注意力放在柳安心到底有没有撒谎之上,之后又因为羞愧而提前离去,是以竟是完全忘记了绣品之事。
如今知道了苏昭宁就是绣出《春江花月》的人,她十分喜悦,上前拉住苏昭宁的手问道:“那昭宁你这手可是好全了,你如今能刺绣吗?这样一双巧手,可一定要好好护着。”
“巧手”二字让苏瑾轩觉得分外打脸。他方才见到薄子上真真切切登记着苏五姑娘名字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如被甩了一个耳光样丢人。
再见到苏昭宁的名字时,苏瑾轩感觉自己已经是剥了衣服在众人面前一般让人耻笑了。
他二姐不仅没有侵占五妹的成果,而且自己就早已绣出过被评为“上品”的绣品。
她已得过上品赞誉,又哪里还会去偷五妹的画?
苏瑾轩觉得自己先前的那番指责就像是一块两面图案的布。布的一面是先前的指责,而转过来,全然是他自己那嫉妒的内心。
在场所有的人都会这样想自己吧,他长安侯府堂堂二公子,不仅画不出妹妹那样的画,还因为妒忌污蔑另一个有才的姐姐。
只有他,无才又无德。
苏瑾轩身子原本就没有好全。如今连受这打击,他感觉到胸口入被重锤一般发疼,两耳也嗡嗡作响,以至于安怡郡主同他说话都听不见。
“这图画之事是解释清楚了,可化赋为图的第一人说法呢?”安怡可没有忘记苏瑾轩对苏昭宁的另一个指责。
可以说,如今只要是对苏昭宁不利的任何言语,她都会牢牢地记在心中。
可惜备受打击的苏瑾轩根本没有回应安怡的话。
安怡挑茬无人回应,反而是顾袅袅的声音再次响起。
“昭宁,我师父和父亲都对你的绣品赞不绝口,请你以后再有佳作,一定要让我一饱眼福。”顾袅袅是个才痴,对所有惊才绝绝的作品都十分痴迷。
如今知道了那无缘见过的《春江花月》绣品,就是自己相识之人绣的,她真是喜难自持。
“昭宁,你家中姐妹是不是都和你一样有才?听闻你们府上姑娘众多,其他姐妹会些什么,你可不可以邀我去你府上做客?”顾袅袅方才虽然站在旁侧,但只是侧观也能看出那《瑛神赋》图确实是十分出众。
想到自己即将认识一大家的才女,顾袅袅真是无比喜悦。她难得的话多起来。
望着苏昭宁,顾袅袅又道:“或者你先去我府上做客也是可以的。还有我师父,她也很想见你。我师父是徐夫人,你听过她吗?”
在场的人,尤其是女子,哪个不知道徐夫人的才名。
如今听顾袅袅这样说,都知道苏昭宁是真的得了徐夫人的青眼相待了,她们不禁有些羡慕地看向苏昭宁。
就是先前被安怡刻意喊过来那几位各府的贵公子,也对苏昭宁有了些不一样的目光。
愿意陪家中姐妹来参加咏絮社活动的男子,无疑都是重才的。
面对安怡郡主的野蛮行径,这位苏二姑娘一直镇定淡然,又有这般出众的才艺,可真是不错啊!
察觉到众人对苏昭宁的注视,南怀信心底有些不明的情绪。
似乎,一点都不喜欢别人这样看着苏二姑娘。
安怡也不喜欢别人这样看着苏昭宁。
她是要苏昭宁倒霉、要苏昭宁名声扫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才名远扬的。
仔细回想一遍方才的事情,安怡终于又找到了一个由头败坏苏昭宁的名声。
她望着苏昭宁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苏二姑娘可真是好手段!这画出上品图的是你妹妹,可如今名扬的却是你自己。”
“更厉害的是,苏五姑娘不是让你替她隐瞒吗?如今不仅是家里人知道了,”安怡意味深长地往苏瑾轩那边看了一眼,再道,“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这位苏五姑娘会因此面对什么苛责,毕竟没有担忧谁会隐瞒自己的才名呢?”
南宛宛咬牙切齿地看向这不消停的安怡,回道:“说出来的是我,又不是苏姐姐。而且,你那样威逼,难道苏姐姐就该受这冤枉,被你送去官府吗?”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倒是我高看苏二姑娘了,不应这样要求她的。”安怡画技、女红是比不上苏昭宁和苏五姑娘,可她作为一个郡主,也不会全然是个稻草枕头的。
安怡又补充了一句:“君子重诺,至死不相负。苏二,你到底不是个君子。”
安怡这话看似胡搅蛮缠,但读过这几句古话的人也不少。
有道是人善苛求他人,先前的羡慕和赞赏眼光便有些改变了。
有一个更为推崇画技的男子便走出来问道:“不知道苏五姑娘为什么要请苏二姑娘你代为送画。若有何难处,我愿意倾力相帮她。”
第一百零二章 气死他
苏二姑娘的注意,他在意吗?
提到苏昭宁,南怀信首先想到的是她见到自己时的那一错视线的举动。
她是不想见到自己的吧。
南怀信不想再考虑这个问题,他转而谈论道:“七公主虽然不会计较苏侍郎的举动了,但是安怡郡主却未必会忍下这口气。”
“我也觉得。” 南宛宛一想起安怡,就觉得咬牙切齿的恨。
她先前居然没发现,安怡这般心狠手辣,不仅伤了苏姐姐的手,而且想要苏姐姐的命!
“你说安怡是不是个疯狗啊,逮谁就咬!”在定远侯府里,南宛宛说话便没有多少顾忌了,她不平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圣上就要封她个郡主!”
按照安怡父亲的封位,安怡应当是县主的。她的郡主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所以旁人才会对她诸多容忍。
毕竟一个郡主不可怕,一个受宠的郡主才可怕。
南怀信当然不会告诉自己探听到的、关于安怡得封的真相。他只是安抚妹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很快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南宛宛是了解自己兄长的,知道他不会说无把握之事。当即,南宛宛就心情大好,飞快地答道:“那要快点,到时候我就可以去长安侯府告诉苏姐姐这个好消息了。”
南怀信看着妹妹一脸期待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他心里,却也是在期待三日后的到来。
毕竟柳家得到惩罚了,安怡却还没有。
定远侯府里,兄妹二人一番洽谈,两个人心情都略好了起来。长安侯府里,归府的兄妹二人心思却有些沉重。
“二弟他……”苏昭宁不想关心苏瑾轩,可是侯老夫人会关心。
更重要的是,苏五姑娘本就是因为苏瑾轩才受到的苛待。如果苏瑾轩这次又影响了身子,恐怕五姑娘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苏瑾瑜提起这二弟心里就十分恼火,他没有想到一个男儿,竟作出这样卑劣的事情。
污蔑自己姐妹!
“我派人去接他了。”苏瑾瑜离开太傅府的时候,其实看到了那两眼无神,站在一边的苏瑾轩。
可他太恨铁不成钢,根本不想亲自带对方离开。
苏昭宁能够预想到,《瑛神赋》图卖出去的事情如果被揭穿了,对苏五姑娘会有怎么样的影响。
终究她从中获了利,若不是见到《瑛神赋》图,她也不会想到绣《春江花月》。
为了避免苏五姑娘受到更大的为难,苏昭宁决定去侯老夫人那先行请罪。她朝苏瑾瑜道:“大哥哥不必送我了,我先去祖母那边一趟。”
苏瑾瑜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同意离去,他反而是停住脚步,转身问苏昭宁:“你要同祖母怎么说今日的事情?”
苏瑾瑜停的突然,身后的苏昭宁没有防备,头就直接撞在了苏瑾瑜的胸口。
苏瑾瑜忽略自己被撞出的痛意,而是低头问苏昭宁道:“痛吗?”
苏昭宁摇了摇头,没有看苏瑾瑜。
她今日被苏瑾瑜护在身后的时候,心里没有感动是假的。可是这样被亲人维护的感觉,她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
因为害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她不敢去在意,去肯定,去伸手抓住。
“大哥哥你先回去吧。”说完这句,苏昭宁就从苏瑾瑜身边绕过,自己往侯老夫人院中去了。
看着苏昭宁的背影,苏瑾瑜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二妹她是都知道了吗?
因为感受到了苏瑾瑜的真心关切,苏昭宁其实很害怕苏瑾瑜跟上来。
可真正没有听到身后脚步声的时候,她又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但这么多年的独自坚强已经让苏昭宁习惯,她很快就重振精神,进了侯老夫人院子。
而才迈步进去,苏昭宁就知道,自己仍是晚了一步。
只见苏瑾轩一脸苍白地躺在侯老夫人的软榻上,苏五姑娘彷徨地站在一边。
侯老夫人紧张地问看诊后的大夫:“怎么样,我小孙儿如何?”
“苏二公子郁结进了肺腑,恐怕一时之间都很难再好起来。”大夫皱眉答道,他望见侯老夫人一脸紧张,又叮嘱道,“我上次就说过,他这病是心病,要多养,少再刺激他。”
“这一次苏二公子又吐血了,如果长此以往,心病必定会变成身病,日后伤了本元也说不定。”大夫叹了口气,把药方留下就走出去了。
大夫才出了院子,苏昭宁的脚还尚来不及迈进厅中,就只见侯老夫人扬手打了五姑娘一个耳光。
“孽障!”侯老夫人恨然指责道,“我膝下怎么就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孙辈!为了自己的名气,完全枉顾兄弟的身子!你这般迫不及待要扬名出去,是想要挑个好人家吗?立刻,我立刻就让你嫡母过来,早早定了婚事,也好了安了你这个孽障的心!”
苏五姑娘请苏昭宁帮忙卖画,想存银子置办私产确实是为了日后能稍微嫁个好些的夫婿。
她明年才及笄,并没有春心早动。
有这样的想法,苏五姑娘不过是看多了嫡母和自己姨娘之间的争斗,畏惧有这样的未来罢了。
没有好的身份,还没有足够的嫁妆,她要么就会继续自己姨娘的命运,同样当个妾室。要么勉强做了人家正妻,也肯定是要被婆家看不起的。
苏五姑娘没有想到的是,她这想法才起头,就惹出了这样的祸事。
如今祖母大怒之下,嫡母过来,她能有什么好的婚事?
慌忙跪到地上,苏五姑娘抱着侯老夫人就哭求道:“祖母,孙女知错了。孙女绝没有这样的心思,孙女不知道、不知道会……”
“祖母,是孙女的错。”苏昭宁走进去,直接跪在侯老夫人的面前。
她其实对这个祖母早已失望。
祖母虽然心中除了孙儿,也有孙女的位置。但那个位置绝对不是她和五妹妹的。
“二姐姐请回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苏五姑娘不知道今日集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她卖《瑛神赋》图的事情,是只有苏昭宁知道的。
因此,说她心里不疑、不怨苏昭宁,那是假的。
苏昭宁听到这话,再回想往日那频来自己房中、与自己讨教的苏五姑娘,心里也有些难过。
她苦笑着安慰自己,果然她这人,就没有什么亲情缘分。只要守着她妹妹苏颖颖就好了。
可今日这事,终究是因自己而起。苏昭宁仍固执地跪在那里,朝侯老夫人磕头道:“是孙女气倒了二弟,请祖母惩罚孙女,不要怪罪五妹。”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侯老夫人心中恼怒,说起话来便失了长辈应有的态度。
她厌恶地看着苏昭宁,口出恶言道:“或许真要请天机道长来看看你的八字,到底为什么总是这样的妨克亲人!”
侯老夫人这话说得十分刻薄,甚至有些恶毒。
苏昭宁饶是再刚强的一颗心,也忍不住反问道:“祖母是说害妨克了其他人?”
“我四儿四媳,唯有你母亲没了。前头好不容易得了三丫头到膝前侍奉,你又屡克着她。如今三丫头被你克出去了,你还要来克我小孙儿,你不是妨克亲人你是什么!”侯老夫人说出这一番伤害苏昭宁的话,看到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心底竟反而畅快了不少。
自己不快活的时候,恨不得所有人都陪着自己不快活。如今的侯老夫人大抵就是这样的心态。
苏昭宁从没了母亲,就受尽了冷言冷语。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在意这种话了,可没有想到心还是会痛的。
惨然地笑了笑,苏昭宁听到自己挤出一句话:“既祖母也觉得是我的错,可否饶了五妹。”
“我不用你帮忙。”苏五姑娘仍是很快拒绝了苏昭宁的好意。可这一次,她的语气却并没有那么冷冰冰了。
祖母这话,实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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