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妾媵!夏妾媵!出事了!”跑进来的是巧如,她神色慌乱,脸色都发白了。
可夏如璎却依然沉静着脸,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轻声道:“无论她们如何折腾,大帅自有定夺,你我皆不必慌张。”
巧如拼命地摇着头,“不是那个事啊夏妾媵。是萧媵侍萧媵侍又遇刺了,还被捅了一刀啊!”
“什么?”夏如璎这才慌了起来,她猛然地站起身来,手中的书本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可夏如璎已经管不了这些,她急急地上前来问道:“萧媵侍不是好好地呆在柴房吗?怎么会遇刺?她现在人怎么样了?大帅过去了吗?”
巧如点点头,“萧媵侍已经被大帅带回了永华阁,可是她心口中了一刀,如今命在垂危啊!”
夏如璎听罢,全身微微地发起抖来。
她们赶到永华阁去的时候,萧容正躺在大帅的怀里。一把白杨刀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口,看着那带血的刀柄,夏如璎不由得全身发颤。这样的场面让她回想起了颖香。当时颖香也是这般倒在了血泊里,最终咽了气。
萧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的唇也已经微微泛白,没有一点血色,她的双眼紧闭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再睁开。从夏如璎这个角度望过去,萧容分明已经是断了气的死人了。
大帅从背后搂着她,他垂着头,微颤的手抚着她苍白的脸,似乎在对她耳语。
屋内拥满了人。闻听此事的姬妾们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而能靠近萧容和大帅的,只有身为医者的孟逍和青妩,就连魏夫人都只能立在屏风处观望着。
夏如璎听不清大帅在萧容的耳畔说了些什么,却隐隐约约看到了大帅的双眼似乎闪着晶莹的泪光。夏如璎暗自偷瞥了魏荷语一眼,魏荷语的脸色又黑又沉,大抵是被大帅紧张萧容的模样给刺痛了眼。
夏如璎再次望向里面。大帅正在和孟逍商量着什么。
“大帅,不能再拖了。趁着萧媵侍还有一口气。赶紧把刀子拔出来吧。”青妩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来焦急地打断了他们。
穆卿剑眉深蹙,俊朗的脸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英气,只余下茫然与痛楚。
孟逍沉下双眼,也道:“大帅,再不下决定,萧媵侍恐怕就更危险了。”他说着,目光落到萧容身上,那大片的殷红深深灼痛了他的心。
孟逍本就是医者,这样的情况早就司空见惯了。他自然懂得该如何做,同时也深切地明白这其中的危险。刀子离心脏太近了,不拔出来,萧容撑不了多久,但若是拔出来以后止不住血。那萧容就会立刻大量失血而死。
孟逍紧紧咬着牙,沉声问道:“青妩,止血药都备好了吗?”
青妩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手中的一大瓶子止血药粉。
孟逍深吸一口气,微颤着手握住那刀柄。
穆卿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突起,他双眼死死盯住孟逍的手,然后不停在萧容耳边念道:“容儿,别怕,别怕”
孟逍紧紧握住那刀柄,这是他最紧张的一次出手。
刀锋被拔出,萧容的身体跟着猛地一怔,随着刀锋一同涌出来的,是如注的鲜血。
带血的刀子被扔出来,险些砸中站得近的姬妾。姬妾们惊呼着往后退,眼中尽是惊骇之色。可穆卿却丝毫不理会这些,他的双眼已经涨得通红,满脸的青筋根根可见。他一边搂着萧容,一边大声吼着,“青妩,快!”
青妩慌忙地上前来将止血药粉悉数往萧容的伤口处撒上去,那白色的救命粉末却迅速地被那不断溢出的鲜血吞噬,然后消失无踪。
青妩顿时慌了神,她连忙将止血棉团压上去,可最终还是抵不住那涌出来的鲜血。
那红色的液体就像是决堤的海水,不断地涌出来。又像是无声的责问,带着报复一般。
“容儿,你别吓我,别吓我了。”穆卿低声念着,然后垂下头深深地吻着萧容的额发。
魏荷语和一群姬妾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夏如璎紧抿着唇,焦急地探头望着,却听得身旁一声低语。
“大帅可真疼爱萧媵侍啊,当时小世子保不住的时候,都没见大帅这么紧张心痛呢。”说话的是高妾媵,她一边说着一边讽刺地笑着,“她明明就是害死小世子的凶手,死了就是活该,还救什么救?”
夏如璎恨恨地侧过脸来,瞪了高妾媵一眼。关于魏荷语和小世子的事情,高妾媵本就心知肚明,可如今却还说出这些话来火上浇油,这让夏如璎越发疑惑,萧容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会和高妾媵结了这么大的梁子。
高妾媵一番煽风点火之后,魏荷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可是她也依旧只是定定地望着里面,不说一句话。
正在这时,忽听得里面乱了起来。
青妩那一整瓶的止血药粉都用光了,血依旧是没止住。萧容无力地瘫软在穆卿的怀里,身体渐渐失去温度。
一直低语着的穆卿陷入了短暂的呆愣,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正在慢慢离去,他突然爆发出一声低吼,然后猛然地扶正萧容,出掌为她强行输送内力。
“萧容,你不准死!本帅命令你,你不可以死!”他怒吼着,然后继续为她输内力。
萧容就像是被丝线牵引着的木偶人一般,虽坐直了身体,却已经没有灵魂。她柔软的发丝在内力的作用下无力地飘飞着,可她的头却低垂着,了无生机。
孟逍见这状况不妙,对着青妩叫道:“赶紧再去取止血药来!”说罢,他也从前方出掌,向萧容输内力。
两股内力相碰撞,萧容的周围似乎刮起了无形的风,她的发丝和素色的衣衫都微微摆动起来,远远看去,她就像一只失去生命迹象的蝴蝶一样,只能靠着这样的风才能飞翔。
“萧容你给本帅听清楚!你要是敢死,本帅一定拉上你整个窦家庄陪葬!”穆卿恨恨地低吼着,不断地将内力输送给她。
夏如璎静静地望着这三个人,悲哀地垂下头叹了叹。可正在此时,巧如突然轻轻拉了拉夏如璎的衣摆,夏如璎也不惊慌,静静地微侧过脸来,这才发现巧如正在向她使眼色。
夏如璎故作镇定地回过头来,望了望地上,只剩下点点血迹,而那把刀子,已经不在了。夏如璎顿时明白了巧如的意图,她默默地瞥了瞥魏荷语和周围的姬妾,她们都专注地看着里面的情况,没有人注意到刀子的事。夏如璎抚了抚额,借故头晕然后退出了房间。
在穆卿和孟逍的内力作用下,萧容终于是熬了过来。青妩不敢有所懈怠,连忙将取来的药粉仔细地为萧容抹上。她看了看萧容,虽然气色依旧很差,但是心脉总算是稳住了。
熬过了这一劫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大帅府内的伤药都是宫中御用的良药,萧容只要多做休息调养,这样的伤也就不会再有大碍了。
穆卿守在床边,双眼一直凝望着萧容,丝毫不理会身后还站了一大群姬妾。
看着穆卿紧握着萧容的手,孟逍脸色发白地笑了笑,然后默默地收拾屋内的残局。热水盆子打翻在地,带血的毛巾也凌乱地躺在地上。青妩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去低声对孟逍说:“孟少将辛苦了,还是先歇息一下吧。”说罢,也蹲下身开始收拾。
青妩端着被染得通红的一盆水走出门去,却被巧如叫住了。巧如躲在转角的角落处,探出个头来对着青妩招着手。青妩以为巧如是担忧萧容的安危,又不敢进屋子去瞧,因此才守在这儿。于是疾步走上前去对巧如说道:“你主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要休养得好,就没什么大碍了。”
青妩说着,脸色微冷。
巧如听罢,微微露出喜色,但很快又沉下了脸,神神秘秘地凑到青妩耳边说道:“青妩姑娘,奴才知道那刺客是谁的人。”
青妩一听,一脸惊愕,本欲继续相问,却又顿住了,她思量了一下,然后冷笑道:“你既然知道那刺客是谁的人,怎么不自己去向大帅讲?”
巧如为难地垂下头,嘟哝着说:“奴才身份低贱,加之口齿愚钝,怎么敢到大帅身边嚼舌根?”
青妩再次冷笑,“所以你就想到了我,想让我去向大帅禀明这件事?”
巧如连连点头,“青妩姑娘是大帅身边的人,说话自然方便得多。况且青妩姑娘冰雪聪明,又口齿伶俐,只要青妩姑娘肯帮忙,大帅就一定会着手彻查这件事的。”
青妩听着这夸赞的话语,却也只是报以白眼,“那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要帮助萧媵侍呢?”
第227章 人人自危
巧如一听,愣住了,实在没想到青妩会这样回应她。她不停地搓着手,揪着衣摆,嘟哝了半天才道:“可是青妩姑娘刚才不也全力相救吗”
青妩冷冷地移开目光,“实话告诉你吧,我很不喜欢你的主子。大帅对她情深一片,可她呢?仗着自己得宠就娇蛮肆意,故作清高。我救她,只是害怕她死了大帅会伤心。救她一命已经够让人折腾了,我才不愿意再为了她的事而劳心伤神。再说了,她自己肆意妄为才会引人妒恨,遭到刺杀也是活该的事。即便是查出了这次的,也难保没有下一次的。如果你真的为你主子着想,就多多劝告她,别再那般恃宠而骄,目中无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仇家了。”
青妩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言辞犀利,毫无顾忌。可巧如也并不为此而惊愕,因为青妩本就是个性情中人。
青妩见巧如沉默了,便冷哼一声端着血水转身离去。可刚走出两步,便听得身后的巧如开口道:“青妩姑娘心中透彻,敢爱敢恨,恩怨分明。即便是不喜欢萧媵侍,也不会任由着如刺客这样的隐患而不管不顾的。萧媵侍之前在府外被刺杀,如今又在府内被刺杀。可见这幕后主使绝非寥寥之辈,这样的人就好像是藏在大帅府内的一条毒蛇,难道青妩姑娘也要坐视不理吗?”
青妩微微一怔,僵硬着身体转过来,似乎不敢相信巧如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她看着眼前这个丫鬟。疑惑了,这真的是那个自称口齿愚钝的巧如吗?
巧如大抵也看出了青妩的疑惑,连忙傻笑两下,对她说:“这些都是主子调教的。”
青妩这才顿悟,刚才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调调,的确很像萧容那一派作风。
青妩虽然不以为意,却也不得不承认巧如所言的事实。迟疑了一阵,倒转回去,放下手中的血水,道:“好,你且说吧。”
巧如满意一笑,却并不说话。只是拿出了那把带血的白杨刀。
永华阁里屋内的姬妾们依然迟迟不肯散去,似乎在等着大帅给出个说法。在大帅府内遭到刺杀,这也的确让这些姬妾人人自危了。有的人自危是害怕有一天刀子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而另一些人,则是担忧这件事会不会闹得无法收拾,最终被抄出老底。
良久的焦灼等待之后,穆卿终于肯将目光从萧容身上移开了。
穆卿一望过来。众姬妾立刻端端玉立,唯恐在穆卿眼里留下丝毫不雅的形象。
最先开口的是魏荷语。她蛾眉轻蹙,温声道:“相公守了这么久,必然也疲累了。如今萧媵侍重伤未愈,需要静养。相公不如先到妾身的慧心阁稍作歇息。”
穆卿听罢,温柔一笑。魏荷语看着他,顿时都有些晃神。一旁的姬妾也纷纷目光灼灼,却始终搏不来穆卿看上一眼。
魏荷语温婉地笑着回应穆卿,正欲上前去同他一道回慧心阁,却不料穆卿施施然地立起身来。然后道:“夫人如此深明大义,看来已经不再生容儿的气了。既然如此,那容儿以后也不必再到柴房去受那些苦了。”
魏荷语的笑僵在脸上,身体也猛地僵住了。她干笑了两声,才低下头答道:“一切但凭相公安排。”
穆卿疲惫地叹了叹气,再次坐下来望着昏迷不醒的萧容。直到发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他才转过来说道:“本帅不累。你们都退下吧。”
魏荷语失落地垂下眉,然后对穆卿叩了叩首,转身离去。她心中是复杂的,悲喜参半,悲的是穆卿依然对萧容如此在意,喜的是穆卿并没有追究刺客的事情。
可是魏荷语刚走到门口,便见到青妩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魏荷语顿住脚步,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魏荷语回望过去,青妩径直走向了穆卿,然后呈上了一把短刀。魏荷语猛地一怔,因为那把短刀正是刺客所用的白杨刀。魏荷语飞速地思量着究竟是什么状况,然后折了回去。姬妾们也发觉了事态的变化,便也顿住脚步,在一旁远远观望。
“相公,这这不是刚刚拔出来的那把短刀吗?”魏荷语故作惊异地问着,然后伸手欲要去夺穆卿手中的白杨刀。
穆卿敏捷而不着痕迹地缩了缩手,让魏荷语扑了个空。他沉下脸,对青妩正色道:“传令所有姬妾到永华大堂。”
魏荷语站直了身体,背脊扫过一阵寒意。
永华大堂内站满了人,却鸦雀无声。众姬妾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惶恐。府里出了刺客,这本来就是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是姬妾们心中皆有个谱,这刺客绝非天降之物,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大帅将所有的姬妾都召集在了永华大堂,可见对此事十分在意。众姬妾们的心里都打起了小鼓,纷纷猜测着,照这样发展下去,能否将幕后的黑手揪出来。
魏荷语立在最前面,她面色沉沉,却也不显慌乱。身侧的便是陈妾媵,陈妾媵更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里的风风雨雨都与她毫不相关。之后便是王妾媵,高妾媵等等,皆是满脸疑虑,却又不敢多言的模样,偶尔伸伸脖子,张望张望,想要从其他姬妾的脸上寻思出一点儿端倪。
夏如璎是最后一个来的,她端庄地对着堂上的穆卿行过礼,然后默默地走到姬妾一排最末的位置。
穆卿扫了一遍底下这一大屋子姬妾,烦躁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些所谓的姬妾,本就是因为萧容才娶回来的,却不想这群女人竟敢在暗中使坏。
良久的寂静后,穆卿终于开了口:“大帅府戒备森严,今日居然出现了刺客。据本帅了解,这刺客就在你们之中。本帅如今已经心知肚明,如若这个幕后主使愿意主动承认,那本帅可以考虑从轻责罚。”
穆卿的声音虽低沉,却也透着一股诱惑的意味。众姬妾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穆卿低哼一声,随手抄起台上的琉璃瓷杯向大堂中央砸去。清脆的巨响如同一声炸雷,胆小的姬妾都被吓得全身一抖。
“你们一个个也算得是大家闺秀,即便出嫁前娘家不济,嫁入大帅府以后也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地被伺候着。本帅自认没有对不住你们在座的任何一位,可你们却辜负了本帅的一片心意!”
穆卿厉声说着,字字雷霆万钧。可底下的这些姬妾却不仅仅是感受到了这种声色俱厉和勃然震怒,就好比是陈妾媵。
陈妾媵微微抬眼看了看穆卿,眼中露出不甘之色,因为她对穆卿那句“自认没有对不起在座的任何一位”很不受用。在陈妾媵眼里,穆卿除了没有辜负魏荷语和萧容,其余的女子,他都辜负了。
可穆卿却并没有注意到陈妾媵这边的异常,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在他眼里依然是那么微不足道。
穆卿继续说道:“本帅之前不愿追究这些事情,但是不代表本帅就毫不知情。如今本帅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主动站出来认罪,本帅可以饶其不死。”
堂下依旧鸦雀无声,众姬妾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是惶恐地张望着堂上的穆卿,张望着那个她们仰仗着的夫君。
魏荷语之前还沉着脸,听了穆卿这些话之后,反而微微笑开了。如果穆卿已经怀疑到她的头上,那他就断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地审讯,而会私下里找她谈及此事。穆卿这样的做法,便说明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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