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只得硬生生地将那些话噎回去。心想着,这小子逃得还挺快。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萧容和巧如一同望向门口,穆卿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他脸色阴沉,轻蔑地扫了一眼这房间,不满地低哼一声,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萧容这才明白雪翼方才为何会突然那么听话地离开,他是发觉了穆卿的到来。
她还受着伤。因此整个人都晕晕眩眩,根本无法察觉细微。幸好雪翼反应灵敏,否则就被穆卿逮个正着了。
正想着,穆卿开了口。
“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下满意了?”穆卿沉着脸看了一眼她肩胛处的伤。
萧容顿时不悦。紧咬住牙,恨不得起身来一巴掌拍在穆卿那张臭脸上。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扰乱玄棣的视听,好让穆卿安然无忧?
穆卿倒好,整日搂着他的夫人赏月,什么良辰美景,佳人相伴。过得多逍遥自在?
萧容越想越觉得不甘。再看看穆卿那不痛不痒还满是嘲讽的脸,她心里更痛恨。
“卑职办事不力,受伤也是在所难免。大帅若是觉得碍眼,大可以一声令下将卑职赶出大帅府,省得相看两厌。”
从上次以后,萧容就再也不肯对着穆卿自称奴婢,而是自称卑职。她也知道这样会刺激到穆卿,不过就着现在他们俩的关系,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就好像穆卿所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坏到什么程度呢,就这样继续坏下去吧。
见萧容这样对他说话,穆卿反而轻轻笑起来,“一口一个卑职叫得挺过瘾是吧?”
萧容瞥了他一眼,将脸侧开。
少顷,听得凉薄的声音响起:“从今日开始,你不准再离开钟翠阁。皇上那里本帅自会有所交代。毕竟,萧大人负了伤,需要休养。”
萧容一听,顿时激动起来,顾不上身上的伤,从床上弹坐起来。
“卑职受命于皇上,还由不得穆大帅你来指使调动!”她咬着牙动了动手臂,“再说了,卑职不过是皮外伤,又没什么大碍。已经活动自如了。”
只有萧容自己才知道,她这样做大动作的代价是什么。不过为了防止再次被穆卿软禁,她必须忍住伤痛奋起反抗,她不愿再做以前那个任其摆布的小小媵侍。
穆卿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她的手臂,突然伸出手揪住她,不偏不倚,刚好揪住她的伤口处。
萧容紧咬着牙,却还是忍不住低呼出声,钻心的痛意传来,她强忍着,紧闭着嘴,恨恨地瞪着穆卿。
“还是和以前一样倔。”穆卿冷声说道,他手上的力道不轻,双眼却带着令人费解的怅惘。
萧容疼得全身冒冷汗,却还是直直地瞪着穆卿,毫不妥协。
直到伤口裂开,血溢出来,浸湿了包扎的棉布,巧如才敢放声惊叫起来,然后不停对穆卿磕头,求他松手。
许是那样的殷红太刺眼,穆卿的神色顿了一下,终于松开手。
“萧大人似乎伤得不轻,还是多多休养吧。”穆卿冷漠地转过身去往外走。还不忘冷声补充一句,“屋外的那些藏头露尾的,要是再敢出现”
他顿住脚步,声音变得低沉:“格杀勿论!”
直到穆卿的身影完全消失,萧容咬着唇轻声低呼起来。巧如连忙上前去撕开棉布,重新为她包扎。
“萧媵侍,你何必要这样倔?和大帅对着干,吃苦受伤的可就是你啊。”巧如劝说着,见着那伤口,也心疼地皱起眉。“大帅下手未免也太重”
萧容疼得脸色发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坚韧雪亮,咬着牙狠声道:“我顺着他又能如何?受的伤还少了吗?”
巧如也只能无奈地摇头。萧容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一团乱,连巧如都知道,想要对付夫人就必须先通过大帅。可如今萧容和大帅的关系僵成这个样子。还拿什么来和魏荷语斗?
巧如一开始还只以为萧容和以前一样,耍耍性子闹闹脾气,过一阵两人就会好,可如今看来,这次似乎很难。
但巧如怎么也没想到,萧容伤还未痊愈,就再次违逆大帅的意思,私自离了府。
看着大帅急匆匆地来到钟翠阁,巧如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却不料他神色慌张地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什么话都没说,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萧容的确是再次违逆了穆卿,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听从于他。受他的软禁。
只要穆卿不在,以雪翼的轻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大帅府,在戒备森严的侍卫眼皮底下将萧容接出去,自然也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萧容的伤还没有痊愈,因着这一点,雪翼本是有些犹豫的。但是萧容却不允许他有任何犹豫,因为消息传来,公子胜又有了新动作。
原来公子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文吏举荐名额的旗号与礼部侍郎交好,其实是想趁机将周潭拖下水,待到名额的事情东窗事发,再连同礼部侍郎将一切的罪责推到周潭身上。
听到这个消息,萧容才顿悟。她早该想到,公子胜狡诈惯了,绝不会那么简单。可是经过上次在迷失林的遭遇,她还是不得不更加谨慎。
“这消息可靠?”
雪翼的脸顿时沉下来,本来还信心十足,到现在反而不敢再开口了。
萧容皱皱眉,知道雪翼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于是换了个方式问:“这消息从哪儿得来的?”
雪翼顿了顿,才答道:“前不久有弟兄发现礼部侍郎频频往周大人的府上跑,就起了疑心。于是潜入周大人府中探了探,才发现礼部侍郎将文吏举荐的名额册子交给了周大人。如果名额被动了手脚,又是由周大人亲审,到时候事发,周大人一定少不了被牵连。”
萧容点点头,这才终于明白公子胜的阴谋。周潭向着穆卿,公子胜拉拢不成,索性就借机除掉他。
这的确像公子胜的一派作风。
雪翼带着萧容出了府,却又不敢太快,唯恐萧容的伤口再裂开。
萧容却一直催促着,她必须赶在周潭将那份名额呈给玄棣之前将公子胜的诡计揭穿。本来可以直接前去尚书府将这件事告知周潭,可刚一走到尚书府外,萧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尚书府已经被公子胜的人马监视起来了。
“萧大人,这府门外少说也潜伏了上百人。我们的人手恐怕不够。”雪翼快速地扫视着,低声对萧容讲。
萧容眉心紧拧,她知道,以公子胜的性子,走出这一步就是早已预谋好了。名额册子已经在周潭手中,尚书府又被他监视着,倘若周潭有任何异样的举动,或是她贸然冲进去,公子胜就会立刻抖出那份名额册子的事情。到时候他恶人先告状,人证物证俱在,周潭百口莫辩。
周潭这儿已经无从下手,这让萧容头疼起来。
第286章 蛇蝎妇人
“雪翼,你派几个弟兄先去侍郎府外守着,有什么情况立刻禀报。”萧容顿了顿,脸色更沉,补充道,“如果有机会,就将侍郎控制起来。”
萧容这样说着,但心底却知道,他们多半是没机会的。礼部侍郎是公子胜的人证,公子胜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保护好他。
人证动不了,物证又拿不到,他们还担负着随时被公子胜发现的危险。这样下去,周潭定是没救了。
“萧大人,礼部侍郎一整日都窝在房里,半步也不出。房门外都是国相的人在守着,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听着死士的禀报,萧容更加发愁了。
雪翼瞥了瞥天,已经暮色四合,再看看尚书府外,依旧隐藏着许多顶尖高手,他们躲在这儿守望已经大半日了,再这样下去也终究不是办法。
“萧大人,天色不早了。不如属下先将您送回大帅府吧。”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又继续道,“您不回去,大帅那边儿兴许不好交代。”
“什么不好交代的?”萧容冷哼一声,“我本来就不打算回去。”
雪翼微微一怔,想了想,又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萧容打断他,“留一批弟兄守在这儿,我们去再去会会那个侍郎。暗的不行,咱们就来明的。不搅得他的侍郎府鸡飞狗跳,就对不住今儿咱们这儿守了老半天。”
雪翼再次愣住,不明白萧容这算是什么法子。其实萧容也的确是没法子了,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来个浑水摸鱼,从那肥头大耳的侍郎口中探出点儿什么来。
可她还没赶到侍郎府,就传来了好消息。侍郎虽闭门不出,却托付一个小厮送了封信出府,一个弟兄暗中跟过去,居然找到了侍郎的家眷。
原来说到底,这个肥头大耳的侍郎还真是个慈父孝子。知道和公子胜合谋的这件事牵扯重大,因此老早就将家眷安顿在了离府很远的一间小院里。
萧容带着雪翼和几个弟兄连夜赶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院子空空如也,屋内案几上的茶壶都还未凉透,房内没有太多挣扎的痕迹,除了一盏熄灭了的油灯孤独地躺在地上。
“萧大人,一个人也没有。”搜了一遍的雪翼匆匆赶回来禀报,带着不加掩饰的失落。
萧容紧紧咬牙,一掌击在身旁的雕镂案几上,“可恶!又让公子胜抢了先。”
雪翼本能性地想伸手扶萧容。毕竟她还有伤在身。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萧大人。前方不远的矮树林里似乎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萧容顿时双眼一亮,莫非又是那个门主暗狼出手相助,帮她截住了侍郎的家眷?
萧容暗暗欣喜,然后快速追了过去。心想这次她无论如何也要留住这个门主,好好答谢他一番。
可萧容想错了,当她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暗狼。礼部侍郎的家眷的确是被截下来了,却都已经惨遭毒手,而在矮树林中清理尸首的,是一群黑衣蒙面人。
月色昏暗,郊野的夜风呼呼刮过,送来一阵阵残忍的血腥味。萧容带着人马与那群黑衣蒙面人对峙着。她望过去,心中的恨意油然生出。
因为这样的黑衣人萧容不陌生,尤其是他们手中的刀,萧容更不陌生。他们的行头,让萧容想到那次在府外刺杀她的人。
对方人手并不多。萧容瞥了瞥倒在地上惨死的一家子,无边的愤怒如同野火燎原,从心底生出,蔓延到全身。即使是孤冷的夜风也难以吹散。
“雪翼!”萧容的极力遏制着胸中的怒气,冷冷吐出几个字,“我要活口!”
夜,深邃得如同孤狼那凌寒的眼。萧容冷然地立在夜风中,看着前面乱舞的人影。
刀剑相碰,发出震裂的脆响,一道道魅影穿梭冷寂的夜色中,很快,黑衣蒙面人全都被制住了。
萧容的眼眸紧紧攫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然后不急不缓地走上前去,顿了顿,伸出手一把扯下面巾。
然后,萧容笑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端庄贤良的魏夫人!”萧容冷笑,双眼直直地盯着魏荷语那张与这身夜行衣格格不入的脸。
魏荷语之前还有些慌,面巾被扯下之后,反而镇定了,她也冷笑出声,咬牙切齿地低骂道:“你这个贱人!”
萧容敛住笑,换以冷厉神色,就好似这一片冷寂的夜一般。
魏荷语微微一怔,不待她多言,萧容就起指运力,点住了她。
“其余的,杀!”萧容淡淡地说。然后便听得一阵阵低闷的哀嚎声响起。
“你”看着其他人都被杀了,魏荷语也急了,“你究竟想怎么样?”
“怎么样?”看着魏荷语这慌张的神色,萧容顿时来了趣,她抄起手,侧目而视,“魏夫人可曾听说过,夜路走太多了,是会撞到鬼的。而且说不准,还会遇到你刀下的冤鬼!”
魏荷语没想到萧容居然这般杀人不眨眼,她更加慌了,眼珠轮了轮,吼道:“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相公不会放过你的!”
萧容听着听着,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再次蹭上来,她紧咬住牙,顺势反手一巴掌向魏荷语扇过去。
魏荷语啊地一声叫起来,像被踩到尾巴的野狗一样。
这一巴掌虽重,但萧容却并没有使用内力,否则,魏荷语这时恐怕也和梦帘一样,变成聋子了。
“这一巴掌,是我替你的相公打的。为妻不仁,难道,就不应该好好教训吗?”萧容故意不说穆卿,也不说大帅,而说“你的相公”,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因为萧容知道,这样的羞辱对于魏荷语来说,比打上十个巴掌都还要见效。
“你你这个贱人!总有一天我啊!”
魏荷语话还未说完,又尖叫了一声。因为萧容又送了一耳光给她。
“这一巴掌,是替那些死在你手中的无数怨魂打的。”萧容甩甩手。这次她可是用上了内力的,因此魏荷语的两边脸都红了起来,嘴角还溢出了血。
雪翼和其他死士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观看着这两下酣畅淋漓的耳刮子。似乎觉得萧容本就应该一耳光一耳光地将魏荷语扇死在这儿。
“萧容,你给我听好了!你今日就算是杀了我,相公也不会让你做夫人的。相公说了,他的夫人,只能是我,永远永远,都只会是我!”魏荷语一字一顿地说着。随即得意地大笑起来。
萧容听着这样的话。想象着穆卿搂着魏荷语在屋顶上赏月的情景。不知为何,心口好似被刀子剜了几下。她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她痛恨魏荷语。也痛恨穆卿,甚至痛恨自己。
魏荷语似乎看出了萧容的痛楚,更加放肆地笑起来。
萧容气得心口一起一伏,顺势拔出雁翎刀,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愤然收刀,再次扬起手运足内力一巴掌拍下去。
扇耳光果然是痛快,她心里顿时畅快多了。
三巴掌下去,魏荷语大抵也被打懵了。连尖叫声都发不出了,只是偏着头,流着血,两眼无神。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萧容的声音很沉,“告诉你。魏荷语!无论穆卿他心里有谁,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唯独,我不会容忍你这样的蛇蝎妇人继续稳坐大帅夫人之位!”
方才还面色无神的魏荷语突然又笑了起来,声音很干哑,像那河畔被石头击中的鸭子一般。
这笑声着实难听,连一旁的死士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萧大人,不如让属下一刀宰了她!”雪翼见萧容迟迟下不了手,索性上前来。
萧容神色淡淡,并不阻止。她也很好奇,如果魏荷语就这么死了,穆卿会怎么样呢?
会伤心吗?会难过吗?
正在萧容晃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叫道:“萧大人,又有一队人马围过来了!”
萧容心下一惊,止住雪翼,道:“快去看看,来者何人。”
萧容说罢,立刻命死士将被杀死的侍郎家眷尸首藏起来。如果来是公子胜,那她就可以谎称这些家眷已经在她的手里,还可以以此来牵制住礼部侍郎。
可少顷之后,死士回来禀报:“萧大人,来的好像是大帅府的人。”
萧容楞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
她目光幽幽地移向一旁的魏荷语。
“魏夫人,听到没有?你的相公来了。”萧容冷笑着将面巾给魏荷语戴上,然后欣赏着这一地满意的杰作,“你说,你的相公待会看到你这身打扮,再看着地上躺了这么多死人,他会怎么想呢?”
方才还神色嚣张的魏荷语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她直直地瞪着萧容,眼神中甚至带着乞求。
可萧容却只是冷冷地笑着,然后手一挥,同死士们快速地撤离了这尸横遍野的矮树林。
魏荷语的心都凉透了。她也恨不得一溜烟就逃走,可惜身上的穴道又怎么也冲不开。
少顷,穆卿就带着人马就冲了过来。他扫视着遍地的尸体,目光触及侍郎的家眷,发出沉重的叹惋声。
很快,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唯一的活者身上。穆卿拔出剑指着她,冷声问:“说,为什么杀他们?”
而她不动,也不回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