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轩王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无情。
南宫卿卿也不为之恼怒,反而上前去握住穆轩王的手,温柔笑着:“我早已不是夏国的皇后,只与王爷一条心。”
穆轩王强忍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颤抖着,反手握住她。
十五年的恩爱。能换来南宫卿卿这一句话。他已经别无所求。他本打算着将南宫卿卿扮成丫鬟。偷偷送去八王爷府,一来可以避过这场灾难,二来还可以继续照料着他们的孩子。
可当夏沣闯进来的时候,八王爷派来接应的人都还是没有出现。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和哀嚎声。穆轩王开始慌了。
“卿卿,我要带你先逃。”他知道求助的信函已经被劫下,只得拼死一搏,将她送走。
可穆轩王怎么也没想到,南宫卿卿对着他摇摇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
他愣住,因为那正是他前日送出去的求助信函。
夏沣来访北国,穆轩王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天。夏沣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要杀了他,抢走南宫卿卿。他不怕死。甚至如果南宫卿卿愿意和夏沣回去,他也不会怪她。
可是他没想到,南宫卿卿不仅愿意留下来,还劫下了那封信函。
“卿卿你”他有些怒,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变,心思细得令人害怕。
南宫卿卿将信函扔开,上前去依偎在他怀里,“皇上都不肯救我们,八王爷若是派人来,必定会引起夏沣的注意,我们的孩子就会暴露王爷,我不怕死,只求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穆轩王挣扎了许久,都不肯伸手回搂住她,他想责备她,想将她五花大绑起来,然后送走。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当夏沣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他心里没有任何恐惧。可那一剑却没有刺向他。
南宫卿卿就那样倒在了他的怀里,他惊惧地大喊起来,甚至开始责骂她:“不是让你离开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就是要让我痛,让我恨,让我死不瞑目,对不对!”
南宫卿卿心口的血不断地涌出来,脸上却笑得如同四月绚丽的暖阳。
她说:“王爷,这一次,我我是真心要为王爷挡剑的。”
穆轩王哭得像个小孩一样,使劲对她摇头:“如果真的要你死,我宁愿让你回去!宁愿让他把你带回去!”
南宫卿卿无力而温暖地笑着,伸出满是血的手,抚着穆轩王的脸,说道:“王爷,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你的。”
愣了好久的夏沣终于也发狂地吼起来,用那滴血的剑指着他们:“你们狗男女!奸夫淫妇!卿卿,你你对得起朕吗?”
南宫卿卿仰了仰头,看向夏沣,眼中居然也不带丝毫恨意,只是说:“皇上,你为了王位弃了我,还来说这些,做什么?”
她又回过脸看向穆轩王,嗓音吃力:“可是王爷为了我,弃了王位。他放弃了很多东西,都是心甘情愿地皇上,你说,我能不能不爱他吗?”
穆轩王已经泣不成声,只是搂着她,阻止她再继续说下去,似乎在告诉她,他都懂。
夏沣手中的剑无力滑下,他开始发狂地大笑,然后疯也似的朝外面跑去,一如当年南宫卿卿的花轿离开那一日。
夏沣已经陷入暂时的癫狂,夏国的人马也就只好匆匆离开了北国,但穆轩王府已经被杀得没剩下几个人。
八王爷一听闻夏沣闯进穆轩王府,就带着人马匆匆赶了过来,却已经太迟。
他来的时候,穆轩王已经呆愣,紧紧搂着全身冰凉的南宫卿卿,什么话也不说。
八王爷暗自吩咐:“赶快,去把六世子找回来,务必要看牢他!”
可那时,穆卿正在城郊和萧容这个偷玉贼纠缠着,当八王爷找到他的时候,南宫卿卿已经被安排入殓。
穆卿在八王爷的掩护下回到了穆轩王府,留给他的却只有一块灵位。
他愣了好一阵。然后傻傻地笑起来,拉着跪在地上的穆轩王,可怜兮兮地说道:“爹爹,孩儿知错了,孩儿一定再也不胡闹了,求爹爹不要再吓唬孩儿!孩儿要见娘,孩儿要见娘!”
穆轩王沉痛地闭了闭眼,无情地推开他:“本王没有子嗣,她,也不是你的娘。”
穆卿哭了起来。带着不解和愤怒。伸手抓着穆轩王的衣裳来回推搡。最后。他被八王爷连拖带拽地抓回了八王爷府,关了起来。
穆卿在屋里又吵又闹,直嚷着要见娘。第三日,八王爷打开门。将南宫卿卿的灵位交给了他。
穆卿停止了哭闹,爬上前去,抱着灵位,再不言语。
他不闹了,却绝食了。
八王爷无可奈何,只得命人将他捆起来,强行灌一些米粥。
就这样,半月过去了,穆卿还是不肯吃东西。只是抱着灵位偷偷哭。
八王爷按着穆轩王的要求,设计得很好,将玄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一个假的六世子的身上。玄贺追杀了半月,终于捉住了假世子,将其杀害。
八王爷将这个消息暗暗传给穆轩王。本想让他宽心,可他没想到,这样的宽心,是危险的。
八王爷再次打开门去看穆卿,穆卿还以为他只是照旧地来灌他吃东西,却未曾想,八王爷带来了另一个惊天的消息。
穆轩王在王府中,自尽了。
六世子已死,穆卿安全了,穆轩王也就再无牵挂。
穆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依然没有再闹,许是这半月下来,他已经憔悴得没力气再闹。他愣了好一阵,最后脸色苍白地抽搐了几下,晕死过去。
他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瘦了一圈,可病好了以后,他居然就不再绝食了。
从那以后,他就安安心心地住在八王爷府,绝口不提自己的亲生父母,每日除了看兵书,就是练剑,鲜少与他人讲话。
八王爷经常偷偷去看他,有些叹惋,却又有些欣慰。为复仇而振作起来,总比一辈子躲在角落里哭鼻子来得更像个男子汉。
“原来穆大帅的武功,就是这样日以继夜地练出来的。”萧容听到这里,苦涩地笑了笑。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自那以后,我脑海里就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报仇,另一件,就是你。”他缓缓看向萧容。
萧容抿了抿唇,想出言反驳,却又忍住了。毕竟穆卿在说着这么悲伤的往事,虽然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也终究没有完全对她坦白。
“我日日勤奋习武,钻研兵书,想要成为一名手握重兵的大将。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有那个能力杀进夏沣的皇宫,将他的头颅砍下来祭我爹娘,和王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说到这里,穆卿的声调都不自觉地拔高了。
“那么你的目标早已达成了。如今你是堂堂北国大帅,手握大权,灵栾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都遍布着你的产业和你的人马。那你为何还不动手,主动向皇上请缨,如同灭掉宁国一样,将夏国也一并铲除了?”萧容反问。
穆卿深吸一口气,眉眼挑向萧容,问:“你以为我手上有多少兵力?”
萧容愣住了,穆卿是北国大帅,连定西定北将军都归他管辖,他手上的兵力,难道会窘迫到无法出兵对付夏国吗?
而事实的确是这样。
萧容也是现在才知道,穆卿头上的官衔甚至可以高过国相公子胜,但是他手上能调动的兵马,其实并不算多。
玄棣虽然对穆卿一再嘉奖,甚至封其为上卿,却在无形之中将兵权分散了。
之前,北国一大半的兵力在穆卿手里,其余的分散在定西将军和定北将军手中。后来,定西将军被晋封为护国大将军,手上的兵力更多了些,而这些多出的,正是从穆卿手中调过去的。
当然,即便是这样,穆卿手中的兵力依然算得是最多的。可想要对付夏国,仅仅靠这些兵力是绝对不够的,更何况玄棣还在有意无意地在削弱他的兵权。
玄棣疑心重,原来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萧容想到这儿,不由得想要提醒穆卿,他如果真的想要为了报仇而聚集兵力,那他千万要小心,千万不能让玄棣起疑,因为玄棣本就对他起了杀心。
如果一闹腾,将他那真实身份抖了出来,那玄棣绝不会留他活路。
可萧容终究没有这样说,因为毕竟穆卿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他的世子身份。
第308章 全是做戏
萧容沉沉一叹,开口道:“你身负血海深仇,所以你才有这么多的无奈,所以之前才会在同我的承诺前面加上三年这个期限?”
穆卿一直沉痛的脸终于lu出一丝欣慰的笑,他扶住萧容的双肩,向他点头:“容儿,你总算能理解我的苦衷了?”
“苦衷?”萧容依然冷笑,“你身负大仇,我自然可以理解,但是你的魏夫人呢?你娶她,疼她,爱她,宽容她这一切,也都是因为你这个苦衷吗?”
穆卿被问得愣住了。
萧容嗤声一笑,然后直直地逼视着穆卿,带着要将他一切的谎言全都戳穿的冷厉。
“关于你的魏夫人,你给不出解释了?”她摇摇头抽笑,向后退去。
“穆卿,其实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么多。你想要做什么,便去做,你想要爱谁,便去爱。你大可以将我想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女人!反正我的名声早就烂透了,许多人都那么想,多你一个也不多。”
她接着说:“所以,别再装成一个又老又黑的中年男人,对着我威逼利you,伺机羞辱。”
她冷冷地说罢,侧过脸去,却再次被穆卿从身后搂住。这种温暖曾让她贪恋,如今却让她苦闷。她想摆脱,可他又不退缩地缠上来。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他显得有些ji动,手上的力道也很大。
“夫人,夫人你就是在意她对不对?你在意她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我的对不对?之前你对暗狼说的那些话也是发自真心的,你其实还是放不下我的,对不对?”
“我装成一个又老又黑的男人又怎样?你呢,你留一个又黑又焦的尸体给我,害得我抱着那个杀千刀的刺客哭了那么久!现在想想就觉得全身发麻!”他越说越ji动,索xing将萧容猛地转过来。
他本想继续吼,可一对上萧容的脸,语气又忍不住温柔下来,“容儿,别再离开我了,回来,好吗?”
萧容掰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我不可能再回去,你有你的夫人,我有我的职责。你四处毁我名声说我不尊fu道也好,装扮成其他人前来羞辱我也罢,如今我的职责是保护皇上。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休想让我再安安分分地留在你的大帅府内。”
看着萧容绝然地准备离去,穆卿闭上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才终于开口:“你就是在意夫人对吗?那如果我说,我和她全都是在做戏!你相信吗?”
萧容顿住脚步,从始至终,这句话才是最令她震惊的。
见她停住,穆卿又继续说:“我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明知道她作jian犯科,也一味地容忍她,甚至眼睁睁看着她一次次对你下手,也没有立刻狠下心撕破脸处置她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萧容心跳顿时加速,原来魏荷语所犯下的一条条,一件件,穆卿真的全都知道。
她回过身来,等着穆卿继续说下去。
他沉沉叹一口气,才开口:“我一直都在怀疑,她很有可能是夏国派过来的人,潜伏在我身边,一定是有着什么目的。”
萧容也一直怀疑着魏荷语的身份,她相信魏荷语绝不可能仅仅就是定北将军嫡女这么简单,她以前怀疑过琴妃,可后来又被打消了这个念头。听穆卿这样一说,萧容更加惊愕。
“所以在还没有彻底弄清楚她的底细之前,我只能选择隐忍。”他看着萧容,眼神似在极力地哀求她务必相信他。
萧容愣了好一阵,最终还是笑了起来,说道:“夏国派来的?这就是你编出的理由?”
穆卿无奈地扶住额,似乎在说,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而萧容也的确不相信。
“穆卿,你还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你是想告诉我其实你对魏荷语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吗?你是想”
“没错!”
萧容还没说完,就被穆卿活生生地打断了。他上前扶住萧容,再次笃定地说道:“没错,我对她,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萧容强抿住,对着他嗤笑一声,然后冷着脸说道:“没有一丁点感情,没有一丁点那你说,为何你听闻她受了风寒,会那么紧张?为何一听闻她有孕,就那么高兴,甚至不惜将我一人扔在府外,还险些被刺客杀死?为何明知她借着身孕处处为难我,你却还是一再地纵容?为何当她小产,保不住孩子的时候,你又那么愤怒?这一切的一切,你如何解释?你分明是在乎她的!”
萧容一气呵成地质问着,将穆卿逼入死角。她明知道他答不上来,却还是要问,因为这些问题,在她心里压了太久,压得太难受了。
却不料穆卿居然回答了她,答案还那么出乎意料。
“她受风寒,害喜,这些明摆着就是女人的小把戏,我还不想揭穿她,就只能顺着她。我也恨不得立刻逮住她真正的把柄,然后顺藤mo瓜将那一整条链子的人全都扯出来一并除掉,可是她做得滴水不漏,我努力了两年多,始终毫无所获。”
“直到听闻她有了身孕。那时我的确是高兴,我想保住那个孩子,让她生下来,因为只要有了孩子,她就有了顾忌,有了牵绊,我就可以控制住她。”
穆卿说得理所应当,仿佛那只是魏荷语的孩子,并不是他的骨肉一样。
萧容忽然觉得这样的穆卿好冷血,她有些胆怯地笑了笑,声音如蚊地问道:“控制她,用孩子?”
穆卿自然也看出了萧容那鄙夷的眼神,他叹一口气:“容儿,这条复仇道路有多么残酷,多么危险,都是你无法想象的!所以不要觉得我利用孩子就是无情。更何况,在我眼里,只有你才有资格为我生下孩子。”
萧容怔了一下,非但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可笑,她反问道:“只有我才有资格?可是大帅以前貌似不是这样说的。是谁说的,像我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有他的骨肉啊?”
穆卿呼一口气,手比划了一下,又无奈放下。
“那那不都是气话吗?”他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是,我的确是命青妩端了堕胎药给你,但我也是逼不得已。你那时候身体里含毒,根本不能怀上孩子,否则很可能一尸两命。我命令青妩四处找神医,配解药,你以为我真的就那么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放过吗?”
他ji动地说着,再次将萧容搂过来。
萧容微垂着眉,其实关于堕胎药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并不怪罪穆卿。她恨的,是穆卿那样对她。
“容儿,我做梦都在想着大仇得报,然后带着你远走高飞。可是我的仇还没报,你就先远走高飞了”他声音微微哽咽。
听着穆卿略带哭腔的声音,萧容讪讪地推了推他,“你可是身负大仇的人,怎么能这么脆弱”
“我才不管!”他瓮声瓮气地说着,再次收紧手臂,“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我再也不要看着你越走越远,却又无能为力”
萧容紧抿着,心里五味陈杂。她怨着穆卿,也为穆卿而心疼着。原来这一路过来,不仅是她一个人走得艰辛。
萧容也好想立刻应允他,好想告诉他,其实他可以早点将这些讲出来,她愿意同他一起面对,一起分担。可穆卿却没有,他留给她的,是伤害,是欺瞒。甚至,还出手杀害了弟兄们,让他们反目成仇。
想到弟兄们,萧容再次悲愤地咬住牙,推开他,“可是你还是杀死了我的人。无论你是什么理由,我都无法原谅你。”
穆卿被推得倒退两步,顿了一顿,说道:“这件事我从没有做过。不过如果你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找出真正的凶手。”
萧容满脸疑huo地看着他,他的神se严肃郑重。萧容突然记起之前孟逍也是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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