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依旧在嘶吼着,明明那声响是那么的响亮,我却依然觉得含章殿中无比的清冷,严洛不知何时已经冒雨离开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千里东风一梦遥
莫愁来看我时我正拿着筷子将掺杂在一起的红豆和绿豆挑出来,莫愁没有出声,静静的站在桌案边等着将所有的豆子都分开来才出声道:“不是说你有着身孕吗?怎么不好好休息,我在旁边陪你站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腿就觉得酸了。”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抬首看了莫愁一眼才没什么语气的答道:“九哥曾对我说过,帝王家的孩子或许可以尊贵,却不能娇贵,这点累又算的了什么呢?”
莫愁望了一眼我放在桌案上银质的筷子,好奇的问道:“木质的筷子不是更容易夹起来吗?银质的话怕是没有那么好夹。”
我重新拿起那一双银筷放在手中打量了一下:“越是难夹人的心越是容易急躁,越是难夹也越能练就人的耐心,我现下能做的除了耐心的等再无其他。”
“等什么?”
我将双手负在身后慢慢向着一扇窗前踱步而去,苦笑道:“等什么?呵,自然是等着看命运会给我怎样的安排,大祈是能度过难关还是气数将尽,生或者是死,只能有一条路,也只有一条路。”
莫愁走到我身侧,沉吟了一下才轻声试探着问道:“在我记忆中,你似乎不是一个会相信命运的人,不是吗?”
抬眼瞟见一张矮几上放着的七弦瑶琴,我举步向着琴走去,中指拨弄了一下琴弦,音很准。我浅笑着道:“我给你唱首曲吧,好多年没唱过了。”
莫愁也回了我一个浅笑,矮身坐在了距离琴所不远处的榻上,点头道:“好。”
“贪一世英名,追权贵烟云,一念之间,谁能论输嬴,是英雄是狗雄,老天还没定。成为王败为寇,还要看天命,这三尺黄土够不够,埋你一世骂名?生死约定真爱太难寻,是多情是无情,拿命来证明,人会变情难尽,谎言很公平。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
贪一世英名,追权贵烟云,一念之间,谁能论输嬴,是英雄是狗雄,老天还没定,成为王败为寇,还要看天命,这三尺黄土够不够埋你一世骂名,生死约定真爱太难寻,是多情是无情拿命来证明,人会变情难尽谎言很公平,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物换星移这青吏谁来留名,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以注定···”
想起这首《葬英雄》无法避免的便想起前世看过的电视剧《一生为奴》,在此之前慈禧这个皇太后在我眼中一直是狠毒无比的,可在看这部电视剧时,我心中竟也对她起了一些怜悯之心,无论是万里江山还是至高无上的皇权,都无法取代一个女人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已注定?”莫愁起身向我走来,脸上的表情不知算不算得上是震惊。
我淡淡的将视线重新移回琴弦之上,轻声道:“所以我在等,等着看是葬了严洛的霸业雄心还是葬了我自己,所以我需要有很好的耐心,静静的等。”
莫愁有些失神的离开了含章殿,我想她心中怕也是极度不安的吧?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那个有霸业雄心的人怕不止严洛,还有冉笙,想来之前一直被圈禁着的她,定是严洛为了安抚莫邪才将莫愁重新放出来的,可心一直就被囚着,身出来了又有何用?
私心的将我留在含章殿,严洛定也顶着不小的压力,欲置我于死地的人又何止宇文彩一个,莫邪,苏行云,妙晴,哪一个不想对我杀而后快?感觉身子有些冷,胸前却一阵暖意,我将娘亲留给我的锦囊自怀中拿出来,三生石石心的香气变的异常浓郁,似乎要将所有的香气都散发出来一般。
难得一个有阳光的天气,我站在含章殿中庭之中,望着天上高高飞着的三只纸鸢,一只做成了漂亮的蝴蝶,色彩斑斓,很是赏心悦目,一只是红色的锦鲤,鲤鱼的眼睛被阳光照耀着折射着炫目的光线,而另一只是一只燕子,一只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又无比鲜活的燕子。
“夫人,您要是喜欢奴婢去帮您要一只吧,这么站在阳光下仔细看的眼睛疼。”叫三三的小宫女服侍了我几日渐渐的也就和我熟识了起来,陪我站了好一会儿就忍不住出声劝道。
我侧首看了三三一眼,这含章殿中她是个特例,不同于小桃满腹的心机,三三是那种真正的心思简单的孩子。见我在打量她,三三脸儿红红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小声问道:“奴婢脸上脏了吗?”
脸上脏了洗洗就干净了,心若是脏了要怎么办呢?我叹了口气,指着天上飞的最高的那只纸鸢说道:“三三,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
三三奇怪的咦了一声,好奇的歪着脖子答道:“那是燕子呀,夫人,您不认识燕子吗?”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那是燕子,我更知道那是候鸟。”
“候鸟是个什么鸟?”三三有些不懂的挠头。
“每当天气变冷,候鸟便会从自己的家乡不远万里飞到适合它过冬的地方,但是无论它飞的再远可是只要天气转暖,它还是会不辞辛苦的飞回来,这就是候鸟。”就在我话刚说完之时,那只飞的最高的燕子纸鸢突然断了线,就这么被风越吹越高,越吹越远,直到变成肉眼所能看到的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了天边。
心下莫名的一阵失落,我转身向着殿内慢慢走去,嘴里念叨道:“你看,它飞走了,飞走了···”
“夫人是想家了吗?等到战事结束世子殿下一定会带夫人回去省亲的,夫人不必伤心。”三三似乎压根不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场战事我有多么希望严洛会败。
没有答言,觉得身子有些乏,正打算回去休息时突然听到含章殿外有孩子的哭闹声,嘴里含混不清的嚷道:“我要纸鸢,我要纸鸢···”
三三在我的示意下将几个小孩子带进了含章殿,不出我所料的,是严洛的三个稚子,严青鱼,严青鸾以及最为年幼的严桑若。除去严青鸾对我有着较深的成见之外,青鱼和桑若还是很喜欢亲近我的。
“姨娘···”青鱼带头向我跑来,桑若也学着她撩开小脚丫向我奔来,桑若一直随青鱼叫我姨娘,而严青鸾那个别扭的小孩手中握着那只蝴蝶纸鸢,嘴巴撅的老高的站在原地不肯搭理我。
青鱼似乎长高了不少,小孩子到了拔高的年纪还真是不可小觑的,桑若仰着小脸糯糯的唤道:“姨娘,纸鸢飞走了,呜呜···”
想要试着将桑若抱起来,三三却及时提醒了我有着身孕的这个事实,再者,以我现在的小身板,别说是这么大的桑若了,便是再小几岁我大抵也是抱不起来。思及此处,我弯腰蹲在了桑若面前,拿着娟帕小心的拭去桑若脸上的泪珠,轻声安慰道:“桑若不哭,纸鸢不是飞走了,它是回家了,明白吗?”
桑若眼中包着两包泪,有些一知半解的问道:“回家?就像桑若回到花溪一样吗?”
我点了点头:“是的,就像桑若回到了花溪,纸鸢也要回它的家。”
“那纸鸢有父亲和母妃吗?”青鱼也好奇的出声问道。
孩子的小脑袋中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怪想法,这便是童真,为了保持青鱼和桑若的童真我只得答道:“当然,他们也有父亲和母亲,他们的父母也在盼望着他们回家。”
许是听不得我这么糊弄她的姐姐与弟弟,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前不远处嗤笑道:“哼,你真会撒谎,纸鸢哪是什么回家,明明是牵着它的线断了,它被风吹走了罢了,你不要骗青鱼和桑若。”
我抬首,有些怜悯的看着严青鸾,小小年纪便知晓人情世故并不意味着她便能过的很幸福,人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便是无忧无虑的童年,一个没有童年和童真的孩子会让人觉得很心疼。听到严青鸾的话,桑若稍稍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了起来,抽噎着问道:“姨娘,若是纸鸢被风卷走了找不到他的爹亲和母妃怎么办?”
心尖一颤,瞟见严青鸾撅的更高的嘴巴,我无比怜爱的将桑若小小的身子拥进怀中,轻声道:“不会的,纸鸢一定可以回家,回到它的父亲母亲身边的。”
颇受感染的青鱼再度将手中的锦鲤纸鸢放了起来,三三拿来剪刀后她便自己动手剪断了连着锦鲤纸鸢的那条线,看着那只锦鲤纸鸢飞走之后青鱼笑意盈盈的问道:“姨娘,青鱼的纸鸢也能回家吧?”
我望着越来越渺小的纸鸢点头道:“自然,自然是要回去的。”
几个小孩子在含章殿玩了没多长时间便被乳母带走了,这次是真的感到有些累,正要去休息便看到之前严青鸾那只漂亮的蝴蝶纸鸢也飞了起来,没一会儿便也飘飘荡荡的飞走了,我笑着摇头,还真是别扭的小孩。
第三百三十八章 欲知命短问前生
我端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三三将缠绕着我额头的白纱小心的取下来,铜镜之中我没什么表情的望着三三小心翼翼的样子,用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三三才将缠绕了很多圈的白纱完全的取了下来。
“夫人,您长的真好看,幸好这伤没有落下疤来,不然世子可要心疼死了。”三三没什么心机的站在我身后说道,小脸上满是天真的笑。
伸手抚上额头处,果然是连伤疤都没有留下,可脸上的伤疤是好了,心里的伤疤又岂是说好就能好的?我声音淡淡的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况且,我与他也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那夫人您和世子殿下是什么关系?”三三好奇的问道。
我侧首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金丝鸟笼中的蛮蛮,叹道:“我与他是囚与被囚的关系。”
囚与被囚,严洛囚禁了我的身,我却是囚禁他心的那个人,真是复杂又莫名其妙的关系。三个月的身孕,我的小腹已经有一些微隆,而这个时代宽袍广袖的衣衫却将我的肚子遮掩了起来,几乎看不出我是一个有身孕的女子。想起青鱼的乖巧,青鸾的倔强,思城的机敏,以及桑若的可爱,不知我和月尘的孩子会是怎样?轻抚着小腹,正在发愣之际却听殿外传来吵嚷声。
“那个贱人在哪?放开我,你们不想活了吗?敢拦着我?”一个如破锣一般走了调的嘶哑声音传进人的耳膜之中。
“郡主恕罪,世子殿下有命,夫人有了身孕需要静养,外客一律不见。”
“哼,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拦着我,看来你当真是不想活了,来人···”
我走至含章殿门口处,便看到一张折射着银色光芒的面具,晃的眼睛一阵酸疼,身子也晃了晃,察觉到我有异样的三三立马伸手扶住了我。闭目沉吟了一下我才看向正闹的不可开交侍卫和妙晴,当然闹的大多是妙晴以及她带来的人。
“这般吵嚷,可不是为客之道吧?若被人看去,岂不是要笑苏国乃是蛮夷之邦?”我不冷不热的说道,举步向着宫门处而去。
我曾说过,妙晴对我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的融进了她的血液,思想之中,所以刚刚还在吵嚷着要见我的妙晴现下却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那双眼睛虽然隔着面具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一丝惶恐之色。
“你···”妙晴伸出一只手指着我,话音虽比从前响亮了不少,可那只颤抖的手却入了所有人的眼。
我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道:“知晓妹妹想念姐姐我,所以这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来看我对不对?”
似乎已经镇定下来的妙晴,声音冷硬不客气的说道:“对,我迫不及待想要来看看你的下场。”
我转身向着一处亭子走去,轻笑道:“可惜你来早了。”
“你···”
我停住脚步侧首看了双手紧握成拳,全身止不住颤抖的妙晴,轻声问道:“怎么?妹妹不是来看姐姐我的吗?难道打算一直待在宫门门外看吗?”
侍卫们是得了严洛吩咐的,却又不敢忤逆我,所以只得将妙晴一人放了进来,并且一直站在距离我和妙晴三米开外的地方,以防妙晴会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宫女们奉上了茶水点心,也只有我自己能吃的下去,妙晴一直身形僵硬的坐在我对面的位置,茶未饮,点心也为尝。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没有死?”妙晴似乎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只得轻声呢喃。
我丝毫不为妙晴的话所动,不以为意的答道:“很奇怪吗?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我活着,哪怕我不活在这个世上,也要活在你的心里。”
我的话戳到了妙晴的痛处,若她还是从前的那张容颜现下定是满面痛苦的神色,可惜她那张面具哪怕也能像人的皮肤一样透气,奈何终究是死物,完全不能懂得自己主人的心思。
三三不知是好奇我和妙晴之间的关系,还是好奇妙晴脸上那张假面具,所以不住的拿眼角觑视着妙晴,沉默了一下,妙晴才接着道:“我恨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我继续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知道,因为曾经你也是我所憎恨的对象,在我娘亲死后,我一度被自己的恨折磨的死去活来,直到我毁了你,杀了赵惜若,可我恨还是有增无减。”
“你恨我什么呢?你什么都有,自你出世起,你便是帝王家最受宠的孩子,你有着无比高贵的出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名字,倾城,倾尽天下的容颜,你的母亲是那般得皇上宠爱,我却要时时瞧着母后的脸色,去学那些我根本不喜欢的东西,只为了能让父皇多看我一眼。你有的总是世间最好的东西,甚至连兄长们对你都是无比的宠溺,你凭什么?凭什么处处都比我强?”妙晴说着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将面前的几碟点心以及盖碗扫落到了地上。
这一动作使得亭外的侍卫们立马敲响了警铃,身上的佩刀全部拔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盯着正在喘着粗气的妙晴。我眯着眼睛抬首看了妙晴一眼,没什么表情的问道:“所以?”
“所以我和母后才会设计害你娘亲,你还不知道吧?明王和严世子可是出了大力的,你现下这般住在明国的建安宫中,难不成你还打算在严世子登上皇位之后做他的皇后?”妙晴在等着看我痛苦懊悔的表情,可惜要叫她失望了。
我站起身迅速的甩给妙晴一个耳光,用了全身的气力,极为响亮的耳光声吓傻了三三,吓愣了亭外的侍卫们,妙晴被这一耳光打的身子一个趔趄,我没什么表情的问道:“醒了吗?”
妙晴捂着一边的脸颊,不敢置信的望着我,愤怒的几乎跳脚:“为什么?为什么即便你落魄了却还是要比我强?为什么那么多年的毒药没有毒死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死?为什么你不死,你要是死了的话我就是赫连氏唯一的公主···”
“啪···”又一个耳光甩过去,好在那面具是极为薄的,不然我的手定然要比现在疼百倍。
“我说过,你不姓赫连,你姓莫,你也认了自己的弟弟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安分的生活反而要去残害那么多妙龄女子?你不知道天道轮回,善恶有报的吗?”我手抚上小腹,为了宝宝我再一次试着平复自己的心绪。
妙晴颓然的靠着亭间的廊柱瘫坐在地上,却还是不忘反驳道:“善恶有报?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死在你手上和因你而死的人你心中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