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主。”河间草单膝下跪,恭敬地垂首。
“不过你要多跟我說說话”曲灵烟說。“我喜欢你的声音。”
“小人乐意之极。”河间草微笑着說。目中却闪过一丝狐疑之色。
“陛下,十四殿下已经给五殿下诊治过病情了。”六出向龙煊烨禀告道。
“哦,怎么样?”龙煊烨不由好奇地问。
“开了一个叫礞石滚痰散的方子,还定下了隔一日一针灸的法子。”
百里青锋剑眉一扬,现出惊讶之色。白鼎臣不由也怔了怔神。
“二位爱卿,想不到小十四在萧地时居然别有际遇,不光遇上了法圣宋慈,得授《洗冤集录》,更是学了一身高明的医术,呵呵。”龙煊烨看着二人,笑语。
“真是怪事,下官居然毫不知情。”百里青锋眯起眼睛道,“十四殿下当年可是对医术丝毫不懂不过他身边可能真有高人,以前下官受了伤,殿下曾给下官吃了一粒药丸,伤口立刻就好了。疗效极为神奇。”
白鼎臣皱眉,思忖不语。
龙煊烨却看着百里青锋,面现惊奇之色。六出也不由看着百里,目光闪烁。
“想必殿下有些不寻常的际遇,连下官都瞒过了”百里不由叹了口气,随即摇着折扇,漫不经心地道。
“真是有趣”龙煊烨盯着百里,微笑着說。
玉华宫内。
幽暗昏黄的光线映着太后阴晴不定的脸。
“大白天的,这么急着要哀家过来干嘛?”太后冷冷道。“又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么?”
“太后,荧惑昨日有异动。”灰袍人沉声說。“而且,本座昨日觉察到了龙珠的能量。”
“龙珠?”太后不由一惊。“怎会如此?莫非烨儿已经有所察觉?”
“本座被星魂所拘,无法离开此地,还要劳烦太后帮忙查探荧惑之事!”灰袍人說道。
“怎么查?”太后沉吟半晌,淡淡问。
“令其戴上此物。”灰袍人拿出一个黑曜石的小盒子。
太后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串黑色的念珠。
“这是何物?”太后问。
“黑巫老祖的巫灵珠。”
“有什么用?”
“通过此物可以探查灵魂,即使他身处远方,吾亦可探明其灵海中封印的情况。”灰袍人低声說。
“没有什么别的說法吧?”太后盯着她,眯起眼睛问。“烨儿对麒光十分在意,若是他再出什么事,怕是哀家也保不了你。”
“嗯。”灰袍人淡淡回应一声。“本座省得。龙珠既已认主,本座为龙帝舍命一搏,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
“巫祖,”太后将巫灵珠收入袖中,看着灰袍人微微一笑,“哀家替皇上谢谢您的耿耿忠心了。”
“太后,还有一言,不得不讲。”灰袍人看着太后,慢慢說:“您不能有侥幸之心,荧惑乃是祸星之首,混沌之主曾有诅咒,如若其子荧惑复生,必为帝星之劫。若是我们不能阻止其复生,帝星必将被其分去半数气运。神主的预言决不会有错。您千万不可心软!否则,此前种种,皆前功尽弃矣!”
太后看着她,缓缓点点头。“哀家明白。”
走出玉华宫,太后将装着巫灵珠的盒子递给辛吉,“给十四殿下送去,就說是哀家为他求的护体神珠,要他戴上,万万不可摘下。”
“是。”
第三十一章 真实长着残酷的脸
林笑走出太医院的时候,百里青锋站在仁和堂前微笑地摇着折扇。
迎着刺眼的阳光走过去,林笑看着百里青锋:“你怎么来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我一点都不知道。”百里青锋看着林笑。
“很早以前。”林笑淡淡一笑,“很惊讶么?”
百里青锋眯着眼睛看着他,良久才說:“出宫走走吧。跟我說說,你还藏了多少让我大吃一惊的本事。”
“我回宫换衣服,你跟我一起来吧!”林笑一笑,当先而行。
太子和麒贤站在一起,遥遥望向二人。
“小十四和百里将军似乎很亲近了。”麒玉走过来說。麒贤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六哥,你那朵刺玫瑰不好养活,还是多去哄着点吧!不然那位野公主指不定出什么妖蛾子呐!”
麒贤闻言面上不觉露出一丝苦笑,“啊,我知道了。”
“看那公主脾气很烈,宁折不弯的性子,你还是用些柔和手段,顺着她一点的好。”太子忽然說。“她从北朔远嫁到这边,心里想必也是有些委屈的。”
“我倒不觉得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人,”麒贤皱了下眉头,随即說:“总觉得她有别的打算。”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打算,哈哈哈,六哥你就别疑神疑鬼了,现在不是在战场上,她都要嫁给你了,你还提防她做甚?好歹是个大美人阿你就别因为下关那些事再生气了,男人毕竟要比女人气量大些么!”麒玉亲热地拍拍麒贤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至于还跟一个女子一般见识吧!”
“切!”麒贤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这么快就开始帮着她教训我了?你这小叔子入戏倒快!”
“哈哈哈哈”
麒泰和麒惠跟着麒旭一起边說话边走,看到林笑和百里一起走了,麒泰不由闭上了嘴,一瞬间有些失神。麒旭看着麒泰和麒惠默然无语的模样,不由在心中一叹。麒镇却有些心不在焉,默默跟着众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刚到隆庆宫门外,就见辛吉笑眯眯地和承恩坐在院中喝茶,一见林笑,辛吉便忙站起来,笑呵呵地說:“殿下回来了?”
“辛总管,您怎么来了?”林笑一笑,问。
“太后给殿下求了一串神珠,赶着让老奴过来给殿下送来,呵呵。”說着,辛吉从怀中取出黑曜石盒,恭恭敬敬地捧给林笑。
“啊,辛总管辛苦了。”林笑接过盒子,“替我谢谢太后恩典。”然后示意承恩给辛吉包装赏银的吉封去。承恩倒是伶俐,早准备好了吉封,林笑刚使个眼色,他已经颠颠捧了托盘出来,笑嘻嘻地送到辛吉面前。
辛吉也不推辞,笑着接过黄封纳入袖中。
“啊,对了,太后吩咐,殿下好好佩戴,万万不可取下。”辛吉笑嘻嘻地說。然后看着林笑,林笑怔了怔神,只好勉强一笑,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盒子,取出黑色的串珠戴上。承恩一见串珠,蓦地里面色大变,目中闪过一丝狞厉之色。
辛吉笑着看林笑戴好,这才施施然向众人行礼告退。
辛吉刚走,百里就看着承恩,缓缓道:“承恩,你认识这串珠子?”林笑也注意到了刚才承恩的面色,是以也看着他。
承恩看了看二人,沉吟了一下說:“殿下宜速速取下此珠!此珠不祥,不宜佩戴。”
林笑不由看着他:“为何?”
“此珠乃是一不洁之人遗留之物,殿下万不可佩戴此珠,否则必有厄运临头!”承恩诚恳地說。“太后必是被人欺骗了,以为这是神珠呢。”
“”林笑和百里迅速对视一眼,林笑慢悠悠地问道:“你是怎么认出这珠子不是神珠的?”
“老奴曾有一位旧相识,就是因佩戴此珠而死,因此上老奴认识这串珠子。殿下,您听說过白巫族吧?”承恩看着林笑,說。
“白巫族?”林笑看着承恩,缓缓重复一句。
“那是一个无比邪恶的巫族,虽然她们族人皆是女子,可是一贯心狠手辣、残害无辜,甚至自己的血脉都可以扼杀,这串珠子,就是白巫族的族长历代相传之物,专门用来吸食活人精魄的!”承恩沉声說,“想当初,老奴那位故人杀了白巫族的族长,夺到此物,没想到反为此物所害,老奴还以为此物已经消失,谁知居然又被她们找了回来她们蒙骗太后献此珠与殿下,必然包藏祸心!殿下速速取下此物为是!”
百里青锋听得脸色大变,一闪身到了林笑面前,拉住林笑胳膊一把撸下珠串,啪地扔到地上。“可恶的白巫族”百里青锋眼珠都有点红了,狠狠地道。“速把此珠毁去!”承恩忙不迭地捡起珠串,放进黑曜石盒里。
“等等!”林笑轻轻挣脱百里的手,看着承恩一笑。“把珠串拿来。”承恩一呆,随即犹豫着,有些不舍地把盒子递给林笑。
“我去给你找一串相似的来,”百里說,“免得太后问起。”随即看着林笑說:“你还拿着这个盒子做甚?”
林笑看着他,微微一笑,把盒子递给他:“咱俩不是要出宫么?正好带着这串珠子,出去找一个作伪的地方,让他们照着这串做。”
“啊殿下”承恩不由张口說:“老奴可以做伪,此珠乃是黑舍利所化,不易寻到类似材料,老奴那有些东西倒是可以仿制。”
“承恩,你还真是厉害啊,什么都会作。”林笑把盒子递给百里青锋,淡淡一笑說。“此物既然如此不祥,我也不想让你接触此物,免得你被吸了魂魄。还是在外面随便找个工匠吧。”說着也不理他,径自走进殿去换衣服。承恩看着摇着折扇一副淡漠嘴脸的百里青锋,额头上不由青筋暴跳,但是也没办法,只好忍耐着不說话。
林笑与百里青锋刚出了宫门,百里青锋就看着林笑,若有所思地說:“你不信任承恩?”
“这串珠子会吸人魂魄,有可能,我信他;可是把珠子交给他处理,我不放心。”林笑淡淡道。
“那你给我就放心了?”百里青锋一笑,看着他。“就不怕我用此珠作恶?”
“呵呵呵,我方才只是在承恩面前演场戏。”林笑一笑,“一会还是要把此珠拿回来,我另有处置。”
“哦?”百里青锋看着他,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說:“你现在的样子很陌生。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說的话。”
“百里。”林笑忍不住站住脚,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一个陌生人。根本不是你爱上的那个麒光?”
“”百里青锋看着他,不由呆住,过了一会,洒脱地一笑,“罢了,罢了,纵是陌生人,我也认了。”
林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开眼睛,看着地面的黑砖沉声說:“我不是麒光。”
百里猛然站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笑。
“我叫林笑。”林笑一字一字說。
“什么?”百里青锋面色大变,随即一把抓住林笑的手,林笑发现他的手冰凉,还有些颤抖。“你又在骗我是不是?你你又在逗我开心”百里青锋急切地說。目中竟露出哀求之色。“你不要总是这样试探我!这样一点都不好玩!我真的会生气!”
林笑轻轻拨开他的手,淡然說:“我没有逗你。我說的是真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的不是你爱的那个麒光。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解释你才明白,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实情。”
百里青锋呆呆看着林笑,面色惨白。
“一开始我想就这么一直装成麒光,好好地过下去,可是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情,我觉得我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地伪装下去,如果你是真的爱他,那么我就不应该欺骗你,不能这么卑鄙自私地占有不属于自己的爱人,我的确很渴望被一个人真心地爱,可是,我不希望是这样得到这份真爱。”林笑定定看着百里青锋。“我现在的处境就像鸠占鹊巢,占了这个身体,你爱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甚至,你是不是出于自主爱上麒光这一点都有待考证,我不愿意再继续骗你了。你不是惊讶我为什么会医术么?我本来就是一个大夫。原本的我不是活在这个时空中,而在另一个你们所不知道的世界里。我死了。却突然就这么进入了这具身体。我不知道这么說你明不明白,这有点像借尸还魂,也有点类似夺舍重生,我不知道原来的麒光去了哪里,但是我经常闭上眼睛就梦见他给我讲他的事情。”看着百里痴痴怔怔的模样,林笑心中暗叹一声。
“我說,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那么清澈自信”百里喃喃說。“可是我不信我不信”蓦地目中精光暴涨,用力抓住林笑双肩,“你是他!你就是他!你若不是他,怎会有那般反应?如果是另外一个人,怎会如此对我?你是没想起我来,但是你的身体记得我!你的灵魂你的灵魂记得我!”百里咬着牙,厉声道。“你不要再胡說八道!我不信!我们经过了那一晚上,你否认不了!你就是我的光儿!”
“可能是麒光身体残留的记忆影响了我吧”林笑不由有些语无伦次地說,“我說不清楚,但是那天,我虽然被你感动了,可是对你的欲望却没有那么强烈,是这个身子在回应你的反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别說了!”百里青锋用力把林笑搂进怀里,勒得林笑差点窒息。“别說了!什么都别說了光儿,你还有些糊涂等你好了再說,好么?别再說这些话吓我别胡思乱想了以后我什么都不问你了。我再也不问你了!也不逼你了你别說这种话,别不要我”
百里青锋浑身都在颤抖,林笑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反手抱住他的背,轻轻拍着他,“对不起”
“不要說话”百里青锋颤声說,“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留在邺都,我当时就应该带你走,就是死也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都怪我”
“百里”林笑不由悲哀地想,这个人果然是失了魂了,就是自己說了实话,他也不肯相信。“放开我吧,虽然这广场上没几个人,但是被御林军看到我们如此模样,终究还是不好。”
百里闻言放开林笑,目中竟涵着一层泪光。“光儿”
淳于煌站在崇正殿门楼上,狠狠瞪着广场上相拥的二人。
“将军”副将任红雨忍不住提醒他:“该去北门那边了,别耽误了办差。”
一路上,百里一直拉着林笑的手不放,林笑无奈地任他紧紧握着,上了马车之后,百里便将林笑抱到膝上,把头埋进林笑怀中。
“百里,不要这样”林笑不由說。“天本来就热。”
“你不喜欢我抱着你么?”百里霍地抬起脸急切地问。倒吓了林笑一跳。
“也不是”林笑只好尴尬地回答。“只是你不觉得热么?”
百里慢慢放开手,林笑坐到他对面。百里有些古怪地看着他,慢慢說:“今天确实有些闷热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却又好像要下雨了”
林笑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果然天上积了些云,空气也潮热之极。
“你怕我会离开你么?”林笑叹气。
“我怕。”百里青锋断然說。“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我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即使我已经忘记了你?”
“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管!”百里青锋目中现出一丝疯狂之色,热切地看着林笑,看得林笑不由心中一颤,“光儿,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啊”
“說阿,說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百里青锋再次抓住林笑的肩膀,声音隐含威胁。“发誓!”
“我,龙麒光,永远不会离开百里青锋。”林笑看着百里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由暗松一口气。刚才看着百里露出那般神情,他真怕再刺激刺激百里青锋,这家伙立刻就会崩溃,然后与林笑同归于尽——他绝对干得出来!
转头望向车窗外,对于无法面对真相的人来說,真相太残酷,他们宁愿活在虚假的柔情里。或许是太寂寞,或许是太绝望,或许,仅仅是因为想不开。
坐在永春里最大的酒楼上,林笑慢慢啜着一杯铁观音。百里失神地望着楼下走来走去的行人。心事重重。
街上有一个算卦的摆着一个小小的摊子,身后立着一杆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