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菀真的是非常讨厌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玩物一样。她努力静下心来:“如果丞相家的小姐在你们店里失踪或者遇害,我不相信你们能撇的干干净净!”
“哦,对哦,我差点忘记了,你现在是李相家的千金小姐 ,还有个做皇子的未婚夫。”刘辉故意逗她,“不知道你这次出门,他知不知道。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跟来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表情慢慢变得有些阴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杨菀也顿时明白过来,这人敢与赵静华私…通,绝非善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针对黎兆国的皇室的。如果黎暄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没有防备之下,很容易就会被他偷袭得手,那黎暄
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咬牙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如果他死在这里,不管你是谁,一定会被全天下通缉,自此,天下再没有你立足之地。如果你能逃过算你命大,只是这鎏金阁里的所有人,还有你的亲人朋友,甚至包括静妃,都要因为你为他陪葬!”
刘辉的目光转到她脸上,对上她那闪着耀眼精芒的眼睛,心中微动。突然,他伸手一把将杨菀拉进自己怀里,强行困住她,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眼底风云诡谲:“方才自己都性命不保的时候,也没见你辩驳,怎么现在提到他,你就从兔子变成了刺猬?”
杨菀知道自己挣不开,索性坦荡荡地迎上他的目光,接着说道:“而且我相信,就算杀他是在你的计划之内,也绝不是在现在。你最好想清楚,一旦你做了,你的计划将会被全盘打乱。”她说的不卑不亢,自信笃定,因为她直觉他是个很自负的人。
刘辉眯着眼睛看了她片刻,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美艳绝伦的赵静华面前,他还会记住这么一个看似各方面都没她出彩的普通女子。因为赵静华是一幅漂亮的画,她却有一个活的灵魂。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我今天不杀生。”杨菀刚松了口气,却又听见他接着说:“可是你总要给我点好处吧,毕竟我也陪你说了半天话。”说着他低头就吻了下去。
就在两人的唇马上就要接触到,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感觉到的时候,刘辉突然停了下来,半晌,他苦笑着直起腰,双手松开,举起来道:“好吧,我退后。”
他往后退开一步,只见他腰间赫然顶着一把匕首,手柄就卧在杨菀手中。这是他们今日出门时,若曦塞到她手里让她防身用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本以为你是只善良无害的小白兔,没想到竟是还长了牙。”刘辉说话语气透着无奈,表情却很是愉快,“啊,你未婚夫看来也很紧张你啊,这么快就来了。那我先走了,期待我们的下一次重逢。”
杨菀听到他说黎暄来了,忙探头看窗外,果然远远地看到一队人马往这边来,打头的正是黎暄。忽然,她左脸颊上一暖,受惊回头,屋里除了她竟已无第二人。她愣了一下,然后抬手拿袖子狠狠地擦了擦左脸,跑出门去:“刚才又看到人出来吗?”
守在门口的两人摇头,杨菀也不介意,快步跑下楼去,直奔出门,正撞见黎暄下马。
与黎暄四目相对,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一松,整个人就往前扑去。黎暄忙伸手接住她,杨菀抓住他的胳膊,才真正放下心来,仰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黎暄看着她脸上的笑眼底微动,抬手轻轻摩挲着她白净下巴上的指痕,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薄霜:“李铎,给我拆了鎏金阁!”
第56章
鎏金阁最后自然没拆成,虽然黎暄是皇子,但也没有目无王法到这种地步。只是他一直沉着脸,看的旁人五尺内勿近。
若曦急急忙忙赶回来后得知店里发生的事情,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们让人带着绕了几个圈儿后就发现事有蹊跷,想要返回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挡了下来,那些人都难缠的紧。虽然说也是找了别人的道,但始终是她失责。
杨菀很想劝她不要太自责,但这会儿,她自己还是过江的泥菩萨,偷眼瞧着黎暄的脸色,着实心里没底。可发生这种事情也不是自己的错啊,谁曾想逛个街进个店都能遇到变态?
黎暄送杨菀回相府,众人一路无话。孟霞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跟李铎打探,这两人是不是又闹了什么别扭,气氛僵硬的想让人不在意都不行。
杨菀能明显感觉到黎暄身上压抑的怒气,所以这会儿乖乖地一声不吭,可越是这样,反而越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凌厉,直到一路被他拉着回房,她还在心里暗自检讨,是先道歉,还是先问原因再道歉?
“唔。”杨菀只顾着低头想心事,没想到前面的黎暄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一时不查,就这么径直撞到了他胸口,痛。
黎暄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杨菀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心虚地低头,伸手揉了揉自己撞痛的额头,忽然惊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有些失礼,忙往后退开一步,却被他抬手按住。她一惊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思绪百转,却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黎暄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然后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角。杨菀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听到他问:“痛?”
杨菀摇了摇头:“还好。”
“青了。”
“什么?”杨菀本以为他问的是额头,但这会儿看来应该不是。
“谁干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杨菀没注意到他说话语气的不同寻常,只好奇他说的“青了”是什么青了,绕过他几步走到铜镜前,看了看,果然发现嘴角有一块儿颜色不太一样。她心中暗骂那人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同时又后悔当时没有拿刀柄捅他几下。一回头正要跟黎暄解释,却又撞进了他怀里,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杨菀看着他那神鬼莫测的无表情,索性一头扑进他怀里,三分委屈三分柔弱地说:“吓死我了。”耳朵靠在他胸前,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黎暄怔了怔,抬手回抱住她,下巴放在她头顶上静默半晌,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你快吓死我了。”
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散去,杨菀这才松了口气,缩在他怀里又蹭了两下,像一只讨饶的小花猫,着实让他龙心又悦了不少。
等气氛缓和下来,两人倒了杯茶,开始坐下说正事。李铎原本也跟了过来,但看他们刚才那情况,立刻识趣的脚步不停,转了个弯就跑去给李母请安了,所以这会儿房里只有他们两人,若曦和其他人则尽责的守在门外。
杨菀先问黎暄:“你今天怎么会来?”方才事态紧急,没有细想,可现在想来,却发现他出现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黎暄答:“我们查到鎏金阁的情况不简单,背后的主家似乎很有背景。”
杨菀突然想到刘辉,心中了然,那人果然有问题。
黎暄瞧见她的表情,心中闪过一念,不动声色地问:“你今天在那里碰见了什么人?”
杨菀也不想瞒他,索性就直说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说那里是他的地方。还有,”她顿了顿,接着说,“我在静妃的寝宫见过他。”
黎暄惊讶:“静妃?”
杨菀点头,有些艰难地说道:“那晚我闯进秋静宫,他们在床上”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你和静妃到底什么关系?”黎暄忽然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杨菀轻轻咬了咬嘴唇,半晌,轻声答:“她曾经是我妹妹。”
黎暄静默,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解释地通了。
杨菀抬头看他的表情高深莫测,顿时有些慌了,忙解释说:“她是被卖到赵家去的,我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现在会变成静妃,但她本性不坏,也不会害人。我跟你说实话,是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她也是,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她越说越慌乱,此刻才发觉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轻轻松松就能要了赵静华的命,更何况还是在黎暄面前说的,赵静华怎么说也还是他的庶母。
黎暄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看着她焦急地为赵静华辩解,回想起李铎查回来的那些资料,他越发断定赵静华绝对有问题。可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他心中却有着一丝不舍,有些真相,她不知道或许会更好些。
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突然很郑重说道:“你也是。”
“什么?”
黎暄探身过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看着她,眼底笑意浅浅,柔声道:“你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杨菀的俏脸一下子变得绯红。
杨菀说的线索自然要查,但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更让黎暄措手不及,李阶带回来的消息,黎邵峰快不行了。
刚听到这消息时,黎暄有一刻钟没缓过神来,他虽然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李阶:“父皇的身体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阶答:“皇上的身体近些年一直不好,前几日不小心淋了雨,伤了底子,听御医的意思,就这个月底了。”
黎暄皱眉:“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
“消息已经封锁住了,对外只说是小病,无大碍,但瞒不了多久。还有,皇后知道了,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异样,但私下里,已经在着手调集姜家的军队。”
“也就是说,五哥也会很快得到消息。”黎暄沉吟片刻,突然问道,“李相,你觉得我会是个好皇帝吗?”
一室寂静。
两人皆知他这一句话说出来是怎么样的杀头大罪,但他还是问了,而李阶也答了:“会。但这并不是你想要的。”
黎暄看着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我要的不是这个。或许我该去看看我父皇怎么样了,有些话,有些事,总要当面说清楚的。”
“皇后已经下令,封锁了皇帝的寝宫”
“她就算是用军队将父皇团团围住,只要我相见,一样见得到。”黎暄毫不在意地说。
李阶愣了一下,突然间哈哈大笑,笑的很是畅快:“你呀”
黎暄临走时,又问了一个问题:“那我五哥会是个好皇帝吗?”李阶没有回答,他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停了一会儿,抬脚继续往外走,边走边低声说道,“反正姜执不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阶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心中微凛,眼底却有着掩不住的赞赏,果然是个有仇必报睚眦必较的孩子。
黎暄见到黎邵峰的时候,他正侧坐在软榻上看书,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但脸色明显差了些。听到他进屋,黎邵峰只是轻轻抬了抬手,说了句:“来了,坐。”就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黎暄也不在意,行了礼在桌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了会儿茶叶在杯中上下轻浮,直到茶凉,才抬头看着黎邵峰说:“父皇,这页你看了好一会儿了。“
“刷拉”一声,黎邵峰手中的书翻页,静了两秒,他轻叹口气,将书扔到桌上,抬头看着黎暄道:“我以为你得到消息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可是姜执来过了,晟儿来过了,朕的那些妃子也都借着各种名头来过了,你却是最后一个。”
“早来晚来,你心中既已有了主意,没差别的。”黎暄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虽然他在黎邵峰身边的时日并不多,却当真了解他。
黎邵峰看着他,突然轻笑了起来。他这个儿子,在他的众多子女中,不是最聪明的那个,却是从始至终让他应对起来最有压力的那个。当年,意外发现他乖巧外表下隐藏的另一面,他着实吓了一跳,宫廷生活只会让他心中的黑暗越发扩大,所以才将他流放民间,现在看来,他却是更善于隐藏了。
“父皇,我今天来,是想要跟你要两道圣旨。”黎暄说的云淡风轻。
黎邵峰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这般坦诚,反倒有些惊讶。蓦地嘴角又微微扬起了几分,看着他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失望和低落。皇位,果然是这样。
黎暄瞥了他一眼,说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要的和你根本不一样。”他说完却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父皇,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黎邵峰一愣,没有说话。
“我做戏子这些年,曾经有几个客人想要打我的主意,但后来似乎都被弄得家破人亡,父皇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曾经在枫叶山庄住过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山庄突然起了场大火。我一直很好奇,以柳慕枫的身份背景,该是怎样的人,才敢动枫叶山庄,才能做的那般干净利落?还有,我是什么时候回的黎城,你也是知道的吧?或者说,我这些年的行踪,”黎暄说着顿了顿,声音越发轻了起来,“你一直都了若指掌。”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安静的似乎能听到风吹过珠帘的声音。
“为什么?”黎暄说着慢慢转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第57章
黎暄的一句“为什么”,让黎邵峰有片刻的出神,记忆中,花依依也总喜欢问他为什么。多到他已经记不清了,多到,他开始痛恨那个总是逃避着不愿意去回答的自己。而现在,他的儿子站在他面前,也问他,为什么。
“你爱我娘,这一点我不怀疑,可是你眼看着她被姜执害死却什么都没做;玉玺根本就不是我偷得,你明明知道,可你还是任由他们将我赶出了皇城;我故意去做戏子,去过那种卑贱的生活,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告诉我,让我不要闹事;我这次回来,很可能就是来抢皇位的,或者报仇或者搞破坏,极可能造成朝堂动乱,这你也都想到了,可你还是任由我回来了父皇,为什么?”黎暄表情看似很平静,可那一字一句,都是压抑着无尽悲哀的控诉,“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什么都没做!”
黎邵峰脸色有些发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黎暄等了会儿,见他始终不发一言,最后脸上显出失望,平复过心情,他说:“给我两道圣旨,我要盖了玉玺的那种。”
黎邵峰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再没有往日的从容和神采。
最终黎暄真的拿走了两道圣旨,一道写了东西,另一道却是空白。他临走时头也没回地说:“我不会再来看你。”
黎邵峰自写完圣旨后就一直低着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听到他这么说,只身子微微震了一下,然后再无反应。恍惚间,他想起花依依第一次问他:“姜家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为什么不治他们得罪?”时,他的回答:“因为我治不了。”
什么都不做,是因为,什么都做不了
姜执听说黎暄来看过黎邵峰顿时紧张不已,又气又急之下立刻将皇宫的戒备加强了好几倍,并日日到皇帝寝宫巡视。只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黎暄真的再没进过皇宫。
九月二十六日,酉时,皇帝崩。顿时朝堂和后宫乱成一团。
姜执听到宫人的通报,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杯。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她来不及细想只得在最短时间内带着一队士兵匆匆赶去,到了却见诸位顾命大臣早已在侧,黎暄竟也跪在床头。见她到来,黎暄一瞥她身后的那些士兵,然后拿出两道圣旨。
两道圣旨,两件事,件件让人心惊:一,五皇子黎晟继位;二,后宫皇后姜执、静妃赵静华陪葬。
姜执立时愣在当场,一路走来,她设想了千百种情景,却独独没有这种。她怔怔地看了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