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动作可不慢。喂完了一口,再远赴自己发现的那个小泉眼再装来一口,到处没有工具又惶急的时候,他只能用这最原始的办法盛水来满足病人的要求。
“辛苦你了。”
似乎上天还算眷顾他的辛劳,来回奔往了数十次之后,他所提供的水分似乎终于满足了袁蔚中对抗高热的需求,出了一身大汗的人悠悠然醒转,睁开眼,看着同样是满身大汗的他微笑。然而下一句话就可恶了:“其实,马背上有水袋。还是说你想趁我晕迷的时候吃我豆腐?”
“就你?身份倒过来还差不多!我又没有吃臭豆腐的兴趣!”
要不是察觉得到他贴合的唇皮已经干裂到可以割人了,他一定重重一口咬下去叫他变个豁嘴巴。叶玄清保持着趴卧在他身上的姿势,愤怒地瞪视那越看越可恶的眼。
这算什么!?他刚刚为他的安危拼死拼活,而这个可恶的男人,他一醒来就让人怀疑有没有救活他的必要。
“你说得很是!”
下一刻,天和地在他眼前倒了个个儿,他被某个看起来很虚弱,实际上目前也很虚弱的男人掀翻了下去,然后,带着胡渣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再然后,灼热与干燥的唇贴合着他的,像坚硬的坚果,可是那果壳裂开处所探出来的柔软却是那么的诱人,柔软的舌扫过他的齿列,侵犯过他的上颚,然后蛮横地纠缠住他的舌邀之共舞。
“你敢!”
他居然被情挑得面染红绯,热力从他身上传过来,催生他的怒气,怒气膨胀,可最终却涨化成一个破掉的气泡,只有无尽的热火焚烧着两人的躯体。
身为男人,他知道这样的反应是什么,可是却不想知道。
好容易挣开他的吻,可是却发现自己某个部位却口不对心,已经尴尬挺立起来,他一再深呼吸想尽快在别人发现之前平复下去,不过很快就发现这显然是徒劳无功的。那个人全身都紧贴在他身上,就算想刻意隐瞒,但这种变化想骗过他,恐怕不容易。
“抱歉。”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羞耻、愤怒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快积累成火山喷发的时候,那个强行压制住自己的人却叹了口气,放松了对他的禁锢。
这般识趣,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心道这样也不会让自己处于更尴尬的地步,至少他还知道为这样的行为道歉。但那个人接下来说的话几乎没让他气歪了鼻子:“现在体力不够好,以后一定能让你满足。”
斯文如他也忍不住跳起来大骂:“鸡蛋鸭蛋臭混蛋,我有哪一点欲求不满了?明明明明就是你在强迫我,还敢说我不满足!”
“强迫嗯,的确是一个很好用的借口。放心好了,在你的悉心照料下我很快就能好起来,然后就能有足够的体力来强迫你。”
袁蔚中无视别人作势欲掐死自己的手,极快的耷拉下眼皮,决心在被杀死之前都不要醒来。
“”
叶玄清突瞪着眼睛看这装死的男人,居然拿他的耍赖没办法。
而且,这男人为什么总是把握得好,拿捏住这似有若无的暧昧,害他琢磨不透。他们认识至今的种种行为,让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撩拨了,可是却没有十分生气的理由。
日子就在叶玄清这样惶急的守望中过了三天。
他虽然也很担心莲华他们的下落,但目前的情景,决定了他只能顾好眼前人,也只能相信袁蔚中所说的,在洪师爷的照料下自己的亲人们会没事。
也许是袁蔚中之前担保的体格强壮到底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三天后,虽然还有点虚软苍白,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的袁蔚中把伤一裹,领着叶玄清悄悄地离开人迹罕至的山林,正好错过官兵大搜查邻近县城的时间。
第五章
“你不是说这一带他们已经搜遍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往深山老林钻?”
望着眼前的一片莽莽丛林,叶玄清迟疑地停下了步。
之前在山上待了三天,仅是三天都叫人无聊得想叫救命。当时幸好还有袁蔚中不时的昏昏醒醒牵动他挂怀,无暇分心去想太多。
但是,比起无聊来说,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山上没有现成的食物。
虽然说他没有信奉“君子远庖厨”这一套,可是在连材料都没有的情况下,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吧。
天天啃干粮啃得他脸色发青,就在他出了山刚刚下定决心这辈子也不想进林子的时候,袁蔚中马头一个转向,又把他带回了浓荫遮天蔽日的树林。
“他比我想象中的狠,或者你犯的事比我想象中的严重。”袁蔚中也很泄气,他再次短暂接触人烟的这点时间,只够他置下了部分外用伤创药,几支火折子,还有一点简直微不足道的干粮。“满城都是我们的画像,你觉得现在我们去当人型版过街老鼠会很好玩吗?”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叶玄清藏好在城外,自己单身闯进去也不过仗着逃跑的功夫高强。
“通缉?”
叶玄清脸色一白,虽然他是没胆子去验证袁蔚中所说之事,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平息了近十年的浩劫,为何又重翻波涛?
父亲对他最后的交待,就是永远也别想为家人复仇,带着莲华好好地躲起来,叶家子弟从此不入仕,不入京。
他流着泪答应了,不过心有不甘。所以偷偷地把那道害死全族的圣旨留了下来,不敢说期望有一天能沉冤得雪,但至少这是证明父亲无罪的唯一证据。也是为人子的他想尽的最后一点孝道。
但这也是他的祸端。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日暮,途穷。
袁蔚中一手牵着马,一手拉着明显茫然的叶玄清,缓缓地走在光线愈来愈差的林间。
“打算?”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还能有什么打算?
他曾经发愤过,也自暴自弃过,短短二十年,仿佛就将别人的一生都过完了似的,前后太大的反差让他难以调适。但后来他也想通了,认命了,认为自己活下来的责任与愿望就是让倪老管家夫妇能安享晚年,还有把莲华照顾好,报答战家拼死维护之恩。
但不过一夜之间,所有的事又翻倒重来,将他的才刚刚安定的世界又颠覆了,现在的他找不到自己的目标与方向。
如果一味地逃避却还只是换来这种结果的话,他们想将他这前朝名相之子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叶玄清倏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悲愤,他不想让父亲含冤莫白,他要把真相昭诸于天下。哪怕为此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既然逃避不是办法,那就只有迎战命运了——至不济,由他出面在明,把所有的罪责承担,可换来莲华后半生平安,也已可报答当年战家的顾惜之情。
主意打定,叶玄清转头看向还在等自己一个答复的袁蔚中,淡淡地道:“我想去四川。”
当年他能顺利逃出,除了战家一力保送外,还有隐居于蜀地的一名高人出手相助,在离开之时,他听从父亲交待,把那系着全族血仇的重要证物托付此人收藏。
现在他想拿回那件证物,自然得入川寻人。
“四川?”袁蔚中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份地图,摊在地上就着微光仔细查看。“如果沿驿道,大约要走一个半月的时间。但我们不能在任何一个城镇集市露面,道取广西,经黔贵高原,然后从渝州穿过去,是十万大山的山脉,按我们的速度,可能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我们?你要跟我一起走?”
叶玄清微有些吃惊,他本以为此刻他们就该分道扬镳,袁蔚中入城看到形势严峻,当也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牵连。
可是他居然还选择与自己同路,甚至不问缘由,不问这样做是否值得。
这个男人,一开始出现,只不过是一个掀穿了他骗局的闲人,然后,进化成一个叫人又气又恼的县官登徒子。渐渐多了解他之后,发现他与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他居官位,却不见得好入仕谋权,只是为官尚属清正;他好男色,却绝不骚扰不甘愿之人,顶多言语挤兑挑逗,勉强可以说得上是个君子。到现在,他救自己一命,之前可以说是因为他完全不明究里,但入城看到朝廷檄文后至少应该明白自己是个身份特殊的麻烦人物,却没想过将之缚绑邀功,还真有和自己一同逃亡的打算。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父亲以前曾经教诲过,若有人巧言令色,必有所图,需多加警惕。可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有利可图的叶家公子,身无长物,他还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叶玄清看向对面的人,可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他只看得到袁蔚中眼中一闪一闪的亮光,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有办法啊,把你这样一个只会骗人却不会骗畜牲的人丢在山里,我放心不下。”
袁蔚中耸耸肩,四下里收集枯树老枝准备燃火,嘴里还不忘嘲笑在此之前,叶玄清饿到看着兔子与兔谋皮,想哄它学几百年前的那只蠢祖先一头撞死在树干下的举动。
叶玄清对他自己果然也看得很准——百无一用是书生!
也许在人寰中还有他发挥的余地,但被硬生生地拉来这种荒野,以最原始方式渡过未来的岁月,在这里力量决定一切,也决定了他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袁蔚中嘴里说着话,手下动作倒是不慢——幸好洪师爷夫妇之前的训练很有先见之明,他果然是一个人被丢到荒山野外也能独自生存下来的。本以为会换来他的反唇相讥,可是良久却没见那人说话,等他把火升好,示意他坐过来的时候,才听到那人细不可闻的一句疑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个人问得很迟疑,充满了戒备。
在听清的那一瞬间,说不明为什么,袁蔚中心脏的部位紧缩了一下,也许因为自己对他的“好”存在有欺骗的因素所以心虚,也许因为这句话里迟疑地透露出的惶惑。
这个不过二十岁的青年,就连别人对他好都不能坦然接受,过去这些年想必过得艰辛。不过对另有图谋的自己来说,这却是个好现象,表明那个人虽然戒备迟疑,却有向自己敞开心胸的迹象的开始。
袁蔚中甩甩头告诫自己这不过是工作,而自己面前这个人在过去的十年里也只是一个骗子,尔虞我诈的游戏对他并不陌生——也许这样的姿态也只不过是他的演技之一。
笑一笑把手上的烤肉转个方向,袁蔚中漫不经心地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放不下,抛不开,所以只能跟你一起浪迹天涯,你可相信?”
“信你才有鬼!”
太过缠绵的情话,说起来就像假的一样。叶玄清没好气地啐他,不过他这样的玩笑却很有效地缓和了先前沉闷至极的气氛,也连带让自己放宽了心怀。
好吧,至少知道这个人不是要拿自己去向官府邀功请赏,退一万步,就算真如他所说,这男人单纯只是对自己感兴趣,那倒不怕,他早习惯了付出一些去交换自己所想要的,只要这付出还在自己可支付的范围内。现在这人要的不过是身体而已,这具纯男性的躯体,有什么特别值得顾惜的呢?他又不是女人,也不见得会少些什么。
心怀一宽,顿时就感觉腹中饥饿,叶玄清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现实,笑闹着去抢他手上的肉脯。
“好啦好啦,最大的肉脯也给你吃了,还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除了骗钱骗吃骗喝之外,你还想骗色?虽然我很中意你啦,但也不能这样急色啊!”
袁蔚中故做害怕地把衣襟拉拢做“弱女子”状,引得叶玄清笑到打跌。
不刻前还弥漫在此间的愤怨哀愁也消散无踪。
在那个人相当体贴地把烫手的肉脯烧香后又摊平放凉,叶玄清嚼着肉,眼光下意识地偷瞄向做这一切做得很自然的袁蔚中。
他不明白这男人所说的喜欢。
这种禁忌的感情,不是很应该藏着掖着,到死也都烂在心里不说出来的么?
他居然这么简简单单就说出了口,还是对着自己这样一个男人。就算是他,对着自己的未婚妻,也不可能说“喜欢”、“不喜欢”这样的字眼,哪怕是开这样的玩笑也不行——男子汉的气概还要不要了?
可奇怪的是,这男人做起来就很自然,并且半点也没扭捏做态的恶心感。或者是因为他雄浑粗犷的外表在这方面占了很大便宜,哪怕说的是肉麻的话,但表现得磊落拓然。
他的喜欢没有强迫,没有勉强,是那么的自然就能说出口。
他明明有武力可以胁迫自己,却情愿放弃这样的捷径。但却狡猾地把他的好、他的恋慕都直接摊摆开在自己的面前,不主动出击,只是把香饵摆在贪吃的鱼面前,意图诱惑自己自动上钩。
就是这样才分外麻烦。如果他被迫从之,事后还有借口可找,如果他甘愿上钩,到头来却只能怪自己禁不起诱惑,一切咎由自取。
叶玄清看着这男人貌似单纯的笑脸,想起他之前说过“决不强迫”的字眼。这男人的确如他所宣告的,没有强迫威胁,但是他却没有把握是不是能管住自己。
不过,眼下要值得烦恼的事远不止这一项,他若是找到了那当初之人,取回旧物,是否能顺利上京寻得父亲的旧部帮忙?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未解之谜,但无论如何,在这漫长的旅程中,有个人相伴也是件好事。
就算是各取所需,这条件也还可以接受。
叶玄清放下了心头的疑虑,只专心去想自己的将来。
夏末之际,山间徐来清风带来阵阵清凉,夜露浸体生寒,在感觉到自己与背后倏然搂上来的温暖一体同化的时候,叶玄清终于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林间的清晨总是来得分外的早。
天刚朦胧亮,啾啾早起的鸟儿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验证“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箴言,一早就叫得荡气回肠、千回百转,吵得叶玄清只想打下几只来吃它们的肉。
替他实现了这个愿望的人是袁蔚中,也是同样被吵醒,顺手从地上抓了一把砂石,也不瞄准头,迷迷糊糊地运劲掷出去,居然给他打下三五只来,掉在地上蹬腿抽搐。本是好奇观望林中不速之客的鸟儿们遇此性命危机,立马一哄而散。
比较不幸的是被他抱在身前的叶玄清,刚好被一只挟怨以报的鸟儿低空投射了一枚鸟粪炸弹过来,微有洁癖的他这下想不起床也不行了——如果那铺了几把草垫加件衣服的地方能称之为“床”的话。
怨恨地看着那个以自己来抵挡“暗器”的睡猪,叶玄清考虑要不是他还有伤在身,自己早该扑上去揍他一顿。
“啊哟,别恼别恼,小的现在就带您去沐浴更衣。”
他阴森森的目光直接冻醒了还想打赖的同伴,就在他打算把袍袖上那一抹鸟黄金涂到那人身上与子同袍的时候,袁蔚中一个激灵睁开了眼,赶紧谄媚地赔上笑脸,不惜自降身份为自己的失误道歉。
早晨清泠泠的山涧溪水还是把下水的叶玄清冻得打了两个哆嗦,他虽然有些在意着袁蔚中的眼光,但几天没有沐浴的肮脏却让他顾不得这许多了,勉强适应了那寒冷后,把衣服解下,蹲在水中努力地涤清身上及衣服上的垢物。
袁蔚中则是先把早起无意中打下的鸟儿开膛剖肚,拿湿泥裹了埋在地下,又在上面架起一堆火来庖制“叫化鸟”,打的是洗浴早餐两不误的如意算盘。
一回头看到叶玄清追逐被水流冲走的衣服险险在水里滑倒呛溺,赶忙冲了过去,一伸手将他连人连衣服一起揽在怀里。
“呼——!”
刚刚都忘了自己是把身子蜷起来的了,其实站直了这水也只不过才到腰而已,这样溺水八成会被人笑死。
惊魂甫定的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