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孤渊心中有了主意,他用严厉的眼光看着少年,道:“你是一个孤魂野鬼,没有人肯要你,所以你流浪到我家,附到我儿子身上了,就是你现在的身体。”他的眼光越发锐利:“你把我儿子害死了,你说怎么办吧?”
少年疑惑又惊讶地看他,犹豫着说:“是吗?明明是你的狗”
韩孤渊大声打断他:“就算是那样,我们人类讲究人死为大,我家安灵都死了,你还霸占他的身体,你这是侮辱尸体,伤害了我们家属的感情你知道吗?你现在要么把安灵的尸体还给我,哼,你肯定不想还,要么赔我一个安灵。”
少年嘴巴张得大大的,最后局促地说:“我听不太懂你说什么,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成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你别不管我啊我都叫你爸爸了。”
韩孤渊点点头,道:“以后你就是韩安灵了。”
崭新的韩安灵像箩筐里毛茸茸的小鸡仔一样,叽叽喳喳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冰箱里有半只冰冻的鸡,韩安灵好奇地拿出来,自己先闻了一下,一股令人心痒的隐隐的血腥味,他偷偷看了一眼韩孤渊,然后做贼似地咬了一大口,有点凉,不够新鲜,不过他还是躲到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了。
韩孤渊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他在找一所普通的寄宿制学校,准备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儿子打发走。韩安灵之前上的是一所盲人学校,现在转到普通学校,几所学校负责人都表示担心小孩课程跟不上。韩孤渊叹口气,放下电话,喊道:“安灵,出来!”
韩安灵从韩孤渊的卧室跳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胸罩,他两手扯着松紧带子问:“爸爸,这是什么呀?盖屁股的吗?”
韩孤渊一把扯过来扔到沙发底下,道:“过来我看看你识多少字?”
韩安灵站在他面前,两人一站一坐,身高齐平,韩孤渊拿来一个电话薄,问他能认识几个字。
韩安灵捧着电话薄上下研究一番,终于低垂着头很羞愧地摇头:“一个都不认识。”
韩孤渊毫不意外,又拿出书桌上的盲文课本递给他:“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韩安灵满怀信心地翻看了半天,然后笑嘻嘻地对韩孤渊说:“爸爸,这个好好玩呀,好多小孔。”
韩孤渊烦恼地挠头,轻轻推了韩安灵一把:“你呀,十四岁了,大字不识一个,说出去好意思吗。”
韩安灵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我十四岁了呀。”他有些不服气地说:“爸爸,我好像会说外语呢。”
韩孤渊不太抱希望地嗯了一声。
韩安灵拍拍他的头,敲敲桌子,又揪一下狗耳朵,嘴里念叨着:“dady;desk;dog。”
韩孤渊看他:“还有吗?”
韩安灵皱着秀气的眉毛想了一会儿,最后说:“没多少啦。”
韩孤渊为韩安灵上学的事情十分操心,因为迫不及待地想把他赶走。他亲自出门联系学校,临走时嘱咐韩安灵:“饿了有面包,不要招惹狗,听到没。”
韩安灵趴在沙发上一下一下地揪狗毛,他用手托着小尖下巴对韩孤渊一笑:“小狗好乖哦。”
韩孤渊训斥道:“乖个屁,能咬死一匹狼!”说着取了车钥匙便出去了。
“真的呀?”韩安灵好奇地低头看趴在他身边的大狗,掰开他的嘴,用手敲了下白森森的牙齿。他疑惑地看着乖顺的大狗:“怎么看都不像嘛。”
用手捧住毛茸茸的巨大狗头,他淘气地抓住一大撮毛使劲一拽,这下子可是够疼了。獒犬喉咙里低吼一声一跃而起把韩安灵压在沙发上,龇牙咧嘴地咆哮。韩安灵仰视着它,喉咙里不知为何也发出低低的呜咽,一双奇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它,半天没有眨一下,很快獒犬从沙发上滚下来,灰溜溜地躲到一边趴下。
韩安灵嘟着嘴,抓起遥控器掷过去:“讨厌,吓唬我。”
韩安灵上学那天,穿着黑色的小西服,小皮鞋乌黑锃亮,头发上沾了一点水,梳得整整齐齐,十足的小绅士。
他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正正领结,望着镜子中正在刷牙的韩孤渊,有些担忧地问:“爸爸,学校真的有很多小朋友陪我玩吗?”韩孤渊满嘴白沫,点头不迭。为了骗韩安灵上学,他把学校描绘的美轮美奂。
学校离这边很远,韩孤渊开车一个多小时才到。两人到了学校办公楼,早有老师在那边等着。
韩安灵一路走来,看到满校园都是穿着灰白色校服的男孩女孩,三五成群,吵吵闹闹。他脸上渐渐显出愁苦相,抓住韩孤渊的手轻轻摇晃,小声说:“爸爸啊,咱们回去吧,我不上学啦。”
韩孤渊只当没听见,把韩安灵往女老师面前一送,道:“秦老师,麻烦你了。”看到韩安灵直往自己后面躲,笑着补充:“孩子有点怕生。”
秦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女人,扶一下金边眼镜,她满脸堆笑,两条粗壮的手臂把韩安灵捉到自己面前,咧嘴一笑:“哎呦,这就是安灵啊,长的真可爱。”
韩安灵扭头看韩孤渊,一双大眼睛噙满了泪水:“呜呜,爸爸。”
韩孤渊巴不得快点脱身,对秦老师一挥手,道:“那个,你带安灵看看宿舍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老师握住韩安灵的手,像完成交接仪式似地,对韩孤渊一点头:“韩先生,您放心吧。”又对韩安灵说:“安灵,跟爸爸说再见。”
韩安灵可怜巴巴地望着韩孤渊:“爸爸,你晚上要来接我呀。”
秦老师刚准备解释这是寄宿制学校,韩孤渊冲她使了眼色,然后对韩安灵说:“嗯,你听老师的话爸爸就来接你。”
韩孤渊离开了学校,一身轻松。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想到冷落了几天的女人,他顿时心里痒痒起来,轻快地发动车子,此处位于郊区,公路上灰尘很多。他无意间看了后视镜一眼,顿时一愣。
在黄色的烟尘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来。韩安灵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冲他跑来,小手挥舞,脸上泪痕交错,嘴巴里呜呜地不知叫着什么。
韩孤渊没犹豫,一踩油门,车就飞了出去。再往后看时,滚滚灰尘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身影,也许是跌倒了所以没跟上来。韩孤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远处秦老师已经赶过来,他才放心离去。
☆、何止吓人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韩孤渊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怀里的女人不耐烦地抓起手机,听了一句就递给他:“又是哪个骚狐狸?”
韩孤渊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看了来电显示:“哈,是个无名的狐狸。”电话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女人声音:“韩先生,您的儿子韩安灵今天在跑步的时候晕倒了,现在送到儿童医院,您快来看一下。”
韩孤渊脑子一时清醒不过来,他挠挠头,疑惑地嘟囔:“我儿子?我哪来的儿子?”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缓慢地问:“您是韩孤渊先生吗?我是十四中的老师,姓秦。”
韩孤渊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床上头发凌乱的女人,对电话里说:“安灵生病了啊?可是我在外地呢,老师麻烦你好好照顾一下啊,你放心,医药费我会打过去的,唉唉,不说啦,要开会了,挂啦。”
床上的女人捂着肚子笑个不停,韩孤渊挂了电话,也差点要笑出来,他一边笑一边搂住怀里的女人说:“哎呦,你不知道,那老师在电话那头当时就无语啦,最后还问,您是韩先生吗。”
女人笑着说:“瞧你一本正经撒谎的模样,真好笑,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被你骗了去。”
韩孤渊笑而不语。
这天下午,韩孤渊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等待他的另一个情人,他一身休闲西装,高高大大地站在咖啡馆门口,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过了片刻,情人来电话说老公从外地回来,不能来赴约了,语气很歉疚,不停地道歉。韩孤渊忙说没关系,最后差点安慰她说,没什么啦,反正我情人多,档期很满的。
午后的阳关十分温暖,韩孤渊到附近花店里转悠一圈,和花店小姑娘说了半天笑话,这时发现附近就有儿童医院。反正没事干,不如去看看儿子好了,韩孤渊想着,就买了一束百合花。到了医院前台,问了名字,很容易就查到了病房。儿童医院里满是哭哭啼啼的小孩声音。韩孤渊皱着眉头,走到三楼,推开病房。
屋子里几个床位周围都围满了大人,捧着小碗给小孩子喂饭,一边喂一边哄。韩孤渊目光越过人群,直接找角落里没人簇拥的床位,一个脸色蜡黄,瘦的脱了形的小孩正在输液,看到韩孤渊,呆滞的眼睛一下子恢复神采,两只瘦骨嶙峋的手臂伸向他:“爸爸。”
韩孤渊吃了一惊,第一反应是倒退一步,看了看病房号,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没走错房间吧。”
陪床的秦老师忙站起来,对韩孤渊道:“韩先生,安灵一直哭着要您呢。”
韩孤渊大步走过去,俯身望着床上的韩安灵,心中的震惊远大于心疼,他捏住韩安灵削尖的下巴,问:“儿子?你怎么瘦成猴子了?”
韩安灵身上下皮包骨头,小脸上的肉都深深凹下去,显得眼睛特别大,他用手紧紧抓住韩孤渊的衣领,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呜呜,爸爸”
秦老师忙按住他还在输液的手道:“小心滚针。”然后尴尬地看向韩孤渊:“韩先生,安灵他我们没有虐待他”
韩孤渊被韩安灵抓住衣领,两人近距离看着对方,韩孤渊叹口气:“怎么一个月没见这么丑?儿子,别哭了,鼻涕泡都出来了。”韩安灵脸一红,轻轻松开了手。
周围人像看傻子似地看着韩孤渊,韩孤渊满不在乎地把百合花放到桌子上,揉揉韩安灵的脑袋:“爸爸给你买的花,喜欢吗?”
韩安灵看看其他几个桌子上堆积如山的零食水果和自己桌子上盛开的鲜花,轻声抱怨道:“爸爸,你是顺路来看我的吧。”
韩孤渊摇摇头:“瞎说,是临时起意。”
秦老师此时巴不得快点走,学校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她。她向韩孤渊道了别,就匆匆走了。
韩孤渊把一张折叠椅放到床前,高高大大地坐下,低着头,伸出一只大手盖在韩安灵脸上,他疑惑地问:“我说,学校不给饭吃吗?你怎么瘦成这样?”
韩安灵透过他的指缝看他:“学校的饭吃不下去。”
韩孤渊看他眨眼睛的样子十分调皮,就用手指摩挲着他细长的睫毛:“不会是肚子里长虫子了吧?”
韩安灵吓了一跳,扒开他的手掌,紧张地问:“不会吧?”
韩孤渊忍住笑,严肃地说:“很有可能啊。”说着一手探进被子里摸着韩安灵的肚子,大惊小怪地说:“哎呦,好像摸到了。”
韩安灵又急又怕,一骨碌坐起来,滚到韩孤渊怀里,可怜巴巴地说:“爸爸,救命啊,虫子会吃了我的。”
韩孤渊哈哈大笑:“傻儿子。”
一旁有个大婶看不过去,推推韩孤渊:“你家孩子正输液呢。不敢乱动。”
正说着,韩安灵举起手臂上充满的鲜血的针管说:“爸爸,疼。”
大婶吓了一跳:“哎呦,血液倒流了。”
韩孤渊也吓了一跳,看着大婶,很无助地问:“咋办?”
一个中年的护士进来调整针管位置才弄好,中年护士一脸严肃,冷若冰霜。韩安灵见了她立刻很老实地缩在被子里。病房里其他人也是很了解这位护士的脾气,此时都静悄悄的。
护士冷眼扫过病房,看着韩孤渊:“你是韩安灵的爸爸?”
韩孤渊点头。
中年护士不怒自威:“有你这么当爸的吗?韩安灵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加贫血,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韩孤渊很无辜地看着她:“第一次照顾小孩,没什么经验。”
护士很痛心疾首的样子:“十四岁的男孩正是发育的年龄,你这样会毁了孩子一辈子的,你看看你儿子,十四岁了,还不到一米四,比小学生都矮”
韩安灵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声说:“小学生没我高好不好”
韩孤渊则有些吃惊:“我儿子那么矮?”
护士指着他说:“你们家基因应该不错吧,不要耽误孩子,看你,有一米九吧?”
韩孤渊很谦逊地摊手:“哪啊,还不到。”
护士又叮嘱道:“小孩子挑食,不能惯着。小孩不懂事,大人还不懂事吗。”说着又把全屋得家长说了一顿,这些小孩都是挑食导致营养不良的,一个个小脸蜡黄蜡黄,愁眉苦脸地吃着医院的营养餐。
韩安灵蔫着脑袋问韩孤渊:“爸爸,我真的很矮吗?”
韩孤渊摸着下巴,斟酌着措辞说:“还好吧,和爸爸的腿一般长。”看韩安灵一脸要哭的表情,忙说:“唉,我小的时候,也很矮啊,后来后来我每顿都吃两碗饭,就长成现在这样了。安灵,爸爸给你买饭去,想吃什么?”
韩安灵把头蒙到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什么都不想吃。”
韩安灵在医院住了几天,韩孤渊白天来看他,晚上回去,韩安灵可怜巴巴对他说:“爸爸,芳芳的爸爸妈妈晚上都陪她的,你为什么不陪我啊?我一个人好可怜啊。”
韩孤渊很无奈地叹气:“不行啊,爸爸要陪别人啊,她们也很可怜哪。”
韩安灵眨巴眼睛看他:“那你明天来给我带一只鹦鹉吧,芳芳的爷爷给她带了一只大鹦鹉,可好看了。”
韩孤渊笑道:“好啊,不过明天我要看到你吃饭,”他把蒙着韩安灵的被子扯下来:“韩安灵,别装傻,你这些天把我买的饭全倒掉了是不是?小混蛋,真没良心。让我看看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韩安灵笑嘻嘻地在床上打滚,一边躲着韩孤渊一边用脚踢他:“哈哈,你快走吧。”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韩孤渊领着保温饭盒进病房,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一个小女孩坐在床上哭得抽抽搭搭,旁边一个老人和两个年轻人一直哄劝:“芳芳,别哭了,鹦鹉丢了再卖一个就好了嘛。”
女孩眼圈都红了,哽咽着说:“鹦鹉死掉了,半夜死掉呜呜。我知道,我梦到了。”
韩孤渊把饭盒放到桌边,听几个人说是一大早醒来,女孩养的鹦鹉不翼而飞,女孩说是死了,所以哭成这样。
韩孤渊想,病房本来就不让养鹦鹉嘛,叽叽喳喳多烦人。丢了活该。
韩安灵半躺在床上,捧着半杯热水一口一口地喝,模样十分乖巧。输了几天的葡萄糖,他渐渐恢复了一些精神,虽然依旧瘦巴巴的,然而小脸粉白,眼睛灵活,嘴唇粉嘟嘟的,是个俏生生的小天使模样。
韩孤渊看着他,声音都柔和下来:“好点没?今天吃点饭行不行?”
韩安灵抬头看他一眼,脸色有些潮红,放下茶杯,攥紧韩孤渊的手,他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卫生间。”
韩孤渊忙从床下找出拖鞋,两手托住韩安灵。两人刚出房门,韩安灵开始止不住地咳嗽,韩孤渊拍拍他的背:“安灵,你没事吧。”
韩安灵单手捂住嘴,压抑着咳嗽,脚步踉跄地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
到了卫生间,韩安灵两手支着洗漱台,开始惊天动地地咳嗽。韩孤渊被吓住了,一边帮他拍背一边紧张地问:“安灵,你没事吧,说话啊。”
韩安灵全身颤抖,脸色绯红,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了韩孤渊一眼,喉咙里咔咔作响,是说不出话的样子。
韩孤渊立刻往外面走:“我去找医生。”
韩安灵忙一手拉住他,另一只手捶打着胸口,对着盥洗池撕心裂肺地猛咳。
韩安灵咳了十几分钟,最后声嘶力竭,软软地倒在韩孤渊怀里。他微微喘着气,打开水龙头,洗净双手,悄悄从嘴里掏出一根色彩斑斓的羽毛,坚硬的根部带着几缕血丝,想必是卡住喉咙时划伤的。韩安灵不动声色地把羽毛扔进水池里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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