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你个死鬼,好几年不见,我当你叫张三叼去了呢。”胡月香嘻笑怒骂着。
“难得妹子还惦记着我。”兰炮头涎着脸说。
平川目不转睛地看着胡月香,对胡月香的评价是漂亮、风骚,胸脯也高,不过她这种漂亮与田虹的漂亮有天壤之别。
兰炮头说:“这是我朋友,平川先生。”
“你还有朋友,说得怪好听的。”胡月香扭着屁股走到炕柜边,掏出一包香烟扔过去。
兰炮头一看屋里摆设,暗自佩服胡月香,到那儿日子都过得富裕,他凑近胡月香,与她调笑着,说的无外乎是些男女间的秽语。
平川听不大懂,但从举止,看出两人是挺熟的。
兰炮头把一迭钱塞给胡月香。
“兰大哥真没忘了我,来,我知道你爱抽两口,我给你烧个烟泡。”胡月香故意推让一番收下了。
“不啦,我改日再……”
“咋的,要走呀?好不容易来的,多坐一会吧。”
“我出外转转,你替大哥陪陪我的朋友。”
胡月香愣住了。
兰炮头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着。
胡月香瞟了平川一眼说:“兰大哥,我陪你那啥儿说没有,可这日本人……”
兰炮头淫笑着说:“日本人也长那玩意,你就当陪大哥了。”
平川似乎看出胡月香不大同意,他心中有股怒火,如果不是田虹弃他而去,什么样的中国女人他都不会理彩的,他示意兰炮头出去,他想用强硬的手段让胡月香领教日本人的厉害。
胡月香对兰炮头说:“兰大哥,我一看日本人就胆突的……再说,我不比前二年了,这事儿杨天福知道了,他不会饶了我的。”
兰炮头说:“杨家大院的少东家?他敢动弹日本人?”
话音未落,房门被踢开了,杨天福冲进来,大声说:
“妈拉巴子,阎王爷也敢跟他试巴试巴。”
胡月香、兰炮头、平川忙忸过头,刚才只顾说话,没注意杨天福已到了门口。
原来,兰炮头与平川一进屯,就被人盯上了,后见他俩蹿进胡月香家,盯梢人赶快跑去告诉杨天福。杨天福一听,火冒三丈,率几个炮手飞奔而来。
兰炮头手快,抽进匣枪对准杨天福。
杨天福冷笑说:“王八操的,在宝和屯你敢动硬的,来人。”
四五个持枪的炮手蜂拥进来。
胡月香吓白了脸,上前说:“天福,他是我以前认识的,他……他没把我咋样儿。”
杨天福拨开胡月香,拧下兰炮头的匣枪说:
“你就是孙家雇来的炮头?”
兰炮头叫硬说:“是又咋样儿。”
杨天福狞笑着,挥手一拳,打在兰炮头的脸上,顿时,兰炮头的鼻嘴都流出血。
兰炮头想还手,但后面一枪托,把他砸倒在地。
杨天福又转向平川。
平川拉开拳式。
杨天福骂说:“妈的,你们日本人有啥儿了不起的,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给我打。”
炮手们冲上按住平川,连踢带打。
胡月香扯着杨天福说:“天福,你打几下出出气就行了,闹出人命,你我都得吃官司。”
杨天福说:“打死个人算啥儿,大不了花几个钱买副棺材。”
胡月香欲跪下,说:“天福,我求你了。”
杨天福喊声停。
炮手们退下。
平川已满脸污血。
杨天福得意地笑说:“咋样儿,认得杨爷爷了吧?这次饶了你们俩,以后你们再敢进宝和屯,我割下你们脑袋当泡踩,滚,给我滚。”
兰炮头站起来,又扶起平川,瞥了眼炕上的匣枪。
杨天福说:“你把枪拿回去,别让人说我是为夺棵破枪捧你,这枪我杨家多得用筐装。”
兰炮头抓起枪,揣到怀里,往外走。
平川瞪看着杨天福,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杨天福一跺脚说:“你再瞅,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兰炮头忙用日语说:“咱们快走,以后报仇。”
炮手们扬眉吐气,“护送”兰炮头和平川出屯。
屋内只剩下杨天福和胡月香,胡月香胆怯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对杨天福解释。
杨天福问:“那个姓兰的是你的老相好?”
胡月香不得已地点点头说:“我……我与他早不……”
杨天福未等胡月香说完,抬手扇了胡月香一个嘴巴,转身悻悻地走了。
胡月香抽抽搭搭地哭了。
杨天福与平川结下仇恨,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仇越结越深……
血证(15)
十五
姚翠莲到太平镇已十多天了,住在一个小院里,门口昼夜有人把守,一天三顿饭送进来,象是蹲监狱。
白树坤在姚翠莲来后第三天回来了。
姚翠莲一见到白树坤就胆战心惊,她恨他,不是他,她不会离开家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是的,她在家受苦挨累,遭后妈打骂,但家必定是家,她从未出过远门,现在被孤单单关在这里,还不知白树坤怎么发落她。
白树坤对姚翠莲态度温和,面目常挂着笑,问姚翠莲住得惯否?喜欢吃什么就说出来,让人去馆子买,有时,他还拎来点心,水果,体贴得仿佛在关心自己的亲妹妹。即便这样,姚翠莲对他还是个怕,她时刻抵防着,但她不能也不敢不搭理白树坤,因为她的命运握在他的手中,他问她话,她老实回答,他对她笑,她也强挤出笑回报,她曾天真地想,她表现得顺从,本份,白树坤一高兴,兴许放她出去,让她去孙家当个听人使唤的丫头,至于回家的事,她不大想了,她对家伤透了心,她焦急熬度着,实在熬不住了,趁白树坤高兴,她嗫嗫地问:
“白队长,我啥儿去伺侯小姐呀?”
小姐一词是姚翠莲这几天从白树坤和守门人口里学来的。
“你真的愿意干那差事儿?”
姚翠莲连声说愿意:“我啥活儿都能干,洗衣服,做饭,我从小就会,白队长,你让我去大院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白树坤笑了,他在七里河头一次看见姚翠莲,就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这些天他与她频繁相见相谈,他发现姚翠莲不但貌美,还有一个纯真的天性,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姑娘,他暗赞自己有眼力,所以他才好好待承姚翠莲,想讨得她的欢心,希望她主动投入到他的怀抱里。但这些努力收效甚微,姚翠莲还想着去大院的事,本来这是他使的手段,她却当真了,他不好直言回绝,便说:
“这事儿过几天再说吧,你咋非要进大院呢?”
“不是你对我爹说的吗?让我当丫环吗?”
白树坤一愣,忙说:“对,是我答应的,可你到镇上后,我看你灵利,厚道,舍不得叫你去受累。”
姚翠莲一听白树坤这话不对味,说:“我是受累的命,我愿意干活儿。”
白树坤试控着说:“你不想享福?象你这么好的姑娘,该享福呀。”
姚翠莲头摇得拨郎鼓似的,不敢与白树坤再说下去,离家之际,她对爹和后妈说她下窑子也愿意,其实那是被逼出的气话。
这天白树坤又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伙计,提着酒和菜,伙计放下后走了。
“翠莲,这边坐。”
姚翠莲不安地坐下。
白树坤给姚翠莲斟上盅红酒,自己喝的是老白干,他听了姚翠莲请求去大院的话,意识到再持续下去,姚翠莲对他也是情窦难开,那么,他就不妨把话挑明,姚翠莲若答应他,说明他没白费苦心,她要是执意不肯,他就……从内心讲,他不想强行逼她就范,他把她看成一朵花,不忍心揉碎它。
“翠莲,你喝呀,这酒不辣。”
姚翠莲抿了一口,很甜,还有点苦味。
“吃吧,我这是特地给你买的。”白树坤说着,扯撕个烧鸡腿,放在姚翠莲的碟子里。
姚翠莲拿起来筷子;又放下了。她来太平镇,白树坤第一次陪她吃饭,她看出他有事儿或有话对她说,她怕他说出她不愿和不敢听的话,又盼着他说出来,她知道在这儿小院不是长久的,最终要有个归宿。
白树坤边喝酒边思忖着,他喜欢姚翠莲,但至此从没有娶她的念头,他在太平镇好歹也是个头面人物,若娶门不当户不对的山里姑娘,不要说脸面过不去,就是他暗恋的孙玉环恐怕也要瞧不起他的,他把姚翠莲骗到太平镇,是想让她成为他的相好,以后真的舍不得丢下,待成婚后,纳她为妾,这不会有损他的面子,妾本身就是低微的。想到这儿,他挪了下位置,挨近姚翠莲。
姚翠莲如坐针毡,想躲开又怕白树坤生气。
“翠莲,你咋不吃呀,要是饿瘦了,我多心疼啊。”白树坤说着把手放到姚翠莲手上。
姚翠莲象碰了烫铁似的,想抽回手但被白树坤握住了。
“白……白队长,别……”
白树坤以酒盖脸,笑说:“翠莲,你真不知我心咋的?我是喜欢你才把你……”
姚翠莲羞得脸通红,结巴说:“白队长,你……你快放开手。”
白树坤不但没放,另只手反伸过来,搂住姚翠莲的肩膀,脸也凑近姚翠莲的腮。
姚翠莲的心似乎都不跳了,她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被男人搂着,她见识少,也知道白树坤想干什么,她拚命地往外挣。
“翠莲……”白树坤整个身子都倾斜过来。
姚翠莲急了,她长在山里,身体强壮,肩头用力一撞,将白树坤从椅子撞坐在地上,她跳起来退到墙边,手脚发凉又发抖。
白树坤呆然地看着姚翠莲,苦笑说:
“翠莲,你别生气,我确实喜欢你啊。”
姚翠莲颤声地说:“那也没有这个喜欢法儿呀。”
“这么说你不想与我……”
“你……你娶我?”姚翠莲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这也是被逼出来的,她把白树坤说的喜欢理解成娶她,从内心讲,她恨白树坤的,但现在落到这份儿,如果白树坤能明媒正娶她,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个解脱办法。
“我……我是要娶你的。”白树坤违心地说,他以为她开窍了,那他不妨先应下来,事后就由不得她了。
“那……那你还没找媒人呢。”
“媒人?这么说你同意了。”
姚翠莲心一横点点头。
“好,太好了。”白树坤故作高兴地说:“我过几天找个媒人来。”
姚翠莲到想自己给自己订了婚,这在山里是从没听说过的,她心好不酸楚。
白树坤眼珠转了转说:“我娶你前有个条件。”
“你说吧。”
白树坤俯在姚翠莲耳边说着。
姚翠莲脸腾地红了,忿然地说:“你咋不说人喀?”
白树坤正色地说:“你不同意?”
“我死也不会答应的。”
白树坤一反多日的温清,冷酷地说: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想咋样儿?”
“我不会强迫你的,现在有两条路由你选,一是答应我,二是送你去窑子。”
姚翠莲怒视着白树坤,一切确如车老板议论的,这个姓白的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她真想扑上去,咬他几口才解恨。
白树坤淫荡地说:“你不想当窑姐儿,就乖乖地上炕陪我,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在窑子里,那可是千人骑,万人睡,你能受得了?”
“我下窑子。”姚翠莲狠狠地说。她以前尚怀一线希望,当希望破灭,她刚烈的性格是不会屈服于淫威之下。
“这是你说的,我成全你。”白树坤也被激怒了,走到门口,冲外面喊来守门人,让他把姚翠莲押送到福春院,就说是新买来的姑娘。
姚翠莲成了福春院的窑姐儿。
福春院是太平镇最大的妓院,楼上是名角儿,年令在二十左右岁,嫖客都是有钱有地位的阔主。楼下的女人与卖大炕的差不多,谁出三五元钱就得陪谁,这类嫖客是小商小贩,车老板等五花八门的人。妓院接客有三种形式,开盘、拉铺、住局。开盘就是嫖客来了,嗑着瓜籽,喝着香茶,点名叫哪个姐儿来伺侯,窑姐儿坐在嫖客的膝盖上,满脸笑容地将瓜籽仁用舌头送到嫖客嘴里,不许有唾味星,论钟点算钱,一个钟头一元,瓜籽另算。拉铺是窑姐儿白日里陪嫖客睡觉,一个钟头五元,随来随接。住局的是开盘,拉铺营生干完之后,窑姐儿夜里接待嫖客,未睡前,嫖客请窑姐儿吃夜宵,一宿收十元。住局的大多是阔老阔少,有的住个月期程,叫包月。
福春院的窑姐儿是孙贵发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进来时,讲好有红利,但月未年终结帐时,窑姐儿准欠钱,孙贵发雇用的老鸨子极有办法,她让窑姐儿抽大烟,一旦抽上瘾,就得向柜上借钱买烟土,天长日久,债务越积越多,到死也还不清。有的不抽,老鸨子设法纵你挥霍,入不抵出,到头来还是负债,听凭老鸨子摆布。
姚翠莲被关在楼上一个房间里,她哭肿了眼睛,她不想让人家看见,偷偷地流泪。来福春院三天,她饭粒未进,滴水未喝,她也曾想过逃跑,但楼内外有炮手巡查,他们一是防窑姐儿私奔,二是怕有嫖客票闹事。这儿比小院守得还严,姚翠莲插翅难逃。
老鸨子常来姚翠莲房里,她四十多岁,一身肥膘,脸上擦粉拍红,头上插一朵绸花,象个妖精。她拉着姚翠莲的手,说她无儿无女,愿认姚翠莲为干女儿。
姚翠莲可不想再找个干妈,她若没有后妈,也不至于被推入火坑。
“闺女呀。”老鸨子不管姚翠莲认不认她;便以妈妈自居:“听妈一句话,啥事儿得往开了想,当窑姐儿辛苦,可吃香的喝辣的,一天也快活,人不就是为个嘴吗?过些日子,你顺了心,妈给你找个不错的主儿,你还没破身吧?这可值钱了,咱这儿有个规矩,破身钱六成归你。”
姚翠莲一听这话,心如刀绞,她顾不得羞怯了,哀求老鸨子别让她接客。
老鸨子会演戏,叹声说:“唉,我也是这条道走过来的,知道姑娘家的难处,对了,听说白队长看上你了,你不同意?你呀,太傻了,多少女人想靠白队长都靠不上,你却……”
姚翠莲至此不后悔没有答应白树坤,她对他只有一个恨。
老鸨子察言观色说:“闺女,你要是有心,我找白队长说合说合,把你接回去咋样儿?”
姚翠莲斩钉截铁地说:“不,我不让他接。”
老鸨子冷下脸,说:“这我就帮不了你了,我把话说在前头,来这儿就是金枝玉叶也得照规矩办事,想白吃饭可不行。”
姚翠莲知道再哀求也无用,她看出老鸨子与白树坤是一路货色,可是这样地认命了?想自己清白女儿身,几天工夫沦为窑姐,她犹如掉入深渊,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不能任人摆布,她脑海中荫生了死的念头,这个念头已闪过多少次,只是狠不下心,她毕竟才十七岁,竟管这个世间没有值得留恋的,她还是没活够,但死逼到头上,不死也不行。可这样死也太屈了,应该抓一个垫背的,最好能与白树坤同归于尽,这个目的达不到,那么那个嫖客挨近她,他就是短命的。她打定这个主意,积蓄着勇气,也偷做些准备,如想法弄把刀或剪子。这个烈性的姑娘,要以死证明她不是甘受污辱的人。
这天晚上,镇警察分署署长郭魁摇着黑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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